36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1)
這個世界上的悲傷與歡樂是可以渲染的。
歡樂是可以互通的。
可這個世界上的悲傷并不是互通的。
你難過嗎?難過。
那你懂我嗎?我懂。
今年的冬天長且冷,他卻像是一顆春風吹生的野草。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
“賀澄!賀澄!”
“賀澄!”
許烨的聲音在他耳邊一陣嗡響,賀澄腦袋昏沉沉的,只是腳步卻越走越快的飛奔在醫院冗長的走廊上。
只那麽一段的距離,賀澄卻覺得這道走廊長的沒有盡頭,像是陷入了無限循環,這道走廊永遠永遠的把他困在這裏了一樣。
許烨跟在他身後,他突然跑了起來讓許烨有些懵,他一直叫着賀澄的名字卻始終沒得到他的回應,他像是聽不見他的聲音一樣,只是向前跑着。
連續晴了幾天的天氣突然降溫冷了下來,醫院外邊零零散散的散落下來小雪花,邊城再次降臨的一場雪帶來了神明的旨意,是神明對邊城的垂愛。
是神明對賀澄的偏執。
曾經賀澄随着母親上山拜佛,寺廟前有一位擺着攤位的算命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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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然在賀澄覺得無聊的時候站在山邊街道低着頭扣手指的時候讓算命先生替賀澄算了一卦。
“歷經山河,春風吹生,有失必有得。”
“劫後重生仍是少年。”
賀澄聽到了。
手術室的門禁閉着,賀澄想要一腳踹開卻被追上來的許烨拉住了。
“賀澄!你幹什麽?”許烨緊緊的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拉的遠離了手術室的那道門。
他重重的喘着氣,面色不好,那雙寒冰常在的眸子裏此刻慌亂不堪。
他看着許烨擋在他面前,狠狠地推開他:“滾開!”
許烨皺眉,一把扯過賀澄拉進自己懷裏再次結結實實的擋在他面前:“你瘋了?這是手術室!”
“我媽在裏面!你讓開!”
賀澄的聲音顫抖了一下。
許烨呆呆的看着他愣在了原地。
這是許烨第一次見賀澄慌張的模樣,慌張到聲音都顫抖了。
此刻許烨才後知後覺的感覺到自己拉着賀澄的胳膊,他的全身都在發抖。
不,不對。
賀澄不是慌張。
是害怕。
從手術室裏推門走出來了一位醫護人員,看着手術室門口僵持不下的兩個人,不好意思的咳嗽了兩聲。
“你好,請問那位是蕭然女士的親屬?”
賀澄慢慢的壓制住了自己所有的情緒,看向那位女護士:“我是。”
“來的這麽快啊。”女護士遞給他一個小冊子,“這是手術同意書請在下面簽一下字,我們這邊正在準備手術。”
賀澄太慌張,下意識的寫了“賀澄”兩個字才察覺到不該寫自己的名字,轉手挂掉了“澄”字改成了“榮”。
在他挂掉“澄”的那一刻,許烨只是覺得心裏一陣疼。
“我媽怎麽了?”見女護士要轉身進手術室,一向不與人發生肢體觸碰的賀澄卻趕緊拉住了她的胳膊。
“病人從樓梯摔下去了,現在判定為顱內出血,現在正在進入緊急手術,請耐心等待手術結果。”
賀澄的大腦當場懵了一下。
心髒一陣一陣的疼的厲害,疼的他眼淚都從眼眶裏掉了下來。
顱內出血。
樓梯上摔下去。
“顱內出血”這四個字賀澄一點都不陌生。
那是在四年前的冬天裏,持續出現在他面前的四個字。
當時那個心理醫生想用這四個字刺激到他,想用這四個字造成他的愧疚從而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那個時候的賀澄只是恨,恨的厲害,滿身難以壓制的戾氣,恨透了這個虛僞的世界,容不下他的世界。
他從來沒覺得自己的存在是錯誤的,不必要因為愧疚就離開。
而他也沒有什麽可愧疚的。
那個人只是自作自受罷了。
現如今賀澄的世界裏一片喧鬧,雙耳發鳴擾的他頭疼,疼的他有些痛不欲生。
“怎麽了?哪裏不舒服了嗎?”那個女護士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個踉跄吓得慌了一下。
賀澄皺了皺眉,強忍下身體的難受搖了搖頭。
“我媽會治好的吧?”他疲憊的問。
“搶救還算及時,手術順利的話一切都沒事,但是并不代表手術沒有任何風險,請親屬做好心理準備。”
女護士有些難堪的說出那些話。
眼前這個比她還要高的少年很明顯還是個孩子,她說出來了這些反倒會刺激了他。
可不隐瞞病人病情是她們的職業操守,沒辦法,這些該說的話還是要說出來。
“麻煩給你爸爸打個電話,讓大人去一樓繳費處先交一下手術費用,後續住院費醫藥費還要等手術結束後計算。”
女護士感覺非常抱歉的向賀澄低了了一下頭,轉身走進手術室。
許烨緊張的看着賀澄,他眼中堆積了很多晶瑩的液體,卻依舊強撐着不想讓它們落下來。
賀澄雙眼模糊一片的望着手術室的門口,突然伸手一拳垂在瓷磚牆上,他重重的垂下頭,眼眶中的眼淚一顆接着一顆的往下掉,低落在地上。
許烨看着賀澄,一步一步的慢慢走過去,伸出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沒事的,你媽媽一定能平安度過手術的。”
“賀澄,別哭,哭了就慫了。”
他的聲音輕柔,輕拍着他肩膀的手一下一下的給他默默的傳遞力量。
許烨是賀澄最難熬的那段時間裏,他唯一的光。
賀澄情緒失控的扶着牆肩膀顫抖咬着嘴唇哭了一會,慢慢的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才擡起胳膊擦了一下臉上的淚水,緩緩的擡起頭看向許烨。
“你身上帶卡了嗎?”賀澄問。
“什麽卡?”
“銀行卡。”
許烨搖了搖頭,随後趕緊開口:“不過我支付寶微信都綁定了,随時可以提出來。”
“走先幫我去交個費。”
賀澄說着,就往走廊那頭走。
許烨趕緊跟過去,低着頭拿着手機操作着提錢的步驟:“不是說讓打電話叫你爸爸來交一下手術費嗎?”
賀澄心裏咯噔了一下。
若有若無的一陣疼。
“我沒有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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