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冬天到了（9）

十二月的天氣比十一月更冷了。

許烨雙手揣兜的站在醫院住院部的樓下低着頭踢着路邊堆積的雪，心裏一陣煩郁。

賀澄開始疏遠他了，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原因。

雖然剛才跟他在商場門口吵的那幾句的時候是真的很生氣，可轉身走掉後他心裏竟然還隐隐有些期待。

很可惜，他的期待落空了。

賀澄沒有追過來拉住他，也沒有叫住他，還跟陳亦舟說“讓他走”。

艹！真煩！

許烨仰天哀嚎一聲。

現在八點多了，賀澄快過來了吧。

許烨站在醫院的街燈下，那是賀澄過來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他站在光亮下，心懷着一顆炙熱的心髒矗立在寒風裏，等着他心愛的人。

不管到底是因為什麽賀澄才會突然疏遠他，他也得纏着賀澄，總得問出來原因，要是是他的錯，他一定改，要是是賀澄單方面的莫名其妙，他也會湊過去，許烨不信一個人的疏遠會那麽的突然。

賀澄停好車往醫院住院部趕來，遠遠的就看到站在街燈下的許烨。

那個少年渾身光亮，眉眼之間帶着寒氣，一下一下的踮着腳四處張望着。

那是賀澄在黑暗的萬丈深淵中尋得的唯一的光。

可惜，這道光并不是為他奔赴而來的，他只是碰巧闖進了他的世界裏，他只是路過在他這裏做了個短暫的停留，他卻妄想着把這道光摟進懷裏，僅供自己欣賞。

是他動了不該動的心思，十七歲的最後一個壓心底的願望竟然許願說想要許烨。

賀澄低頭看着自己被雪染濕了的鞋尖，轉身進了醫院的小花園踏着落滿了雪的青石板繞了小路從住院部的後門進了大樓。

樓裏的暖氣一擁而上，溫暖了賀澄的身體。

可是心卻比往常都要涼。

他重新藏身于自己熟悉的那個世界裏，那個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的世界裏。

不該生的欲望，今天都斷了吧。

他可憐的喜歡啊，都結束了。

許烨看着手機上顯示的時間，都快九點了，他在樓下等了快一個小時了，怎麽還不見賀澄過來？

回家了？今天晚上沒過來嗎？

不應該，賀澄每天都會過來的守夜的，只是個別幾天會回家睡一晚，他那麽在乎他母親，就算再生氣，怎麽說也該來的。

許烨疲憊的嘆了口氣，去醫院的車棚裏找賀澄家的小白電車。

在車棚裏那個熟悉的停車位那裏，他看到了賀澄的小電車。

他過來了！

許烨心裏一喜，随後又迷惑了。

他一直在門口等着，賀澄過來了他怎麽會看不到？

許烨轉身就往住院部的大樓跑。

普通病房的門邊窗，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呼出來的哈氣在冰涼的玻璃上染上了一層白霧。

他的心間也騰起一陣煙霧。

賀澄在病房裏跟他母親說話。

那一瞬間許烨懂了。

一個人要是有意躲着你疏遠你，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你那麽輕易找到他的。

許烨鼻子一酸，轉身就跑開了。

未免也太過于矯情了吧。

許烨心裏暗罵自己不争氣，就因為這件事竟然鼻子酸的想掉眼淚。

各種複雜的情緒一擁而上，讓他在冬夜的街邊跑着跑着就沒了任何力氣。

一時間讓許烨感覺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能讓他依靠一下的人。

父母忙于工作對他也顧不上，這麽多年來早就應該習慣的事情，早就應該不再抱有希望的事情他卻總是留着那麽點希望。

畢竟那是他被別人孤立的那段時間裏最後一絲活下去的希望了。

來到了邊城，這希望也越來越渺茫了，他以為賀澄是來救他的，以為賀澄是來陪着他的，結果不是。

他有他自己的生活軌跡，本就與他無關，自己卻非要犯賤的去摻和一腳，硬要跟他扯上些什麽關系。

“許烨，你太賤了！”他踢了一腳街邊的石磚，磚頭飛了一兩米遠，本該疼的腳趾尖在他這裏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到底是怎麽的從什麽都有變成了什麽都沒有的？

可能成長就是一個逐漸失去的過程吧。

許烨蹲在街邊，不想走了，不想長大了。

這十七年以來的人生都糟糕透了。

就這樣吧，回歸到他原本的生活中吧。

反正他從來都不是被命運照顧的小孩兒，什麽糟糕的事他沒遇見過，不就是失戀了嗎，沒什麽大不了的。

許烨長舒了一口氣從街邊站起來。

好了，屬于小許同學短暫的人間不值得結束了。

程執禮看着許烨逐漸遠去的背影，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邊框眼鏡。

許烨還是不明白。

他還是不明白這個世界是那麽的邪惡，對他們都不友好，都不溫柔，還是不明白只有他才是全心全意的對他好的人。

他的烨哥兒好像對那個叫“賀榮”的人挺感興趣。

程執禮看着這座陌生的小縣城，他想他的烨哥兒應該想家了，該回臨召市了。

而那天後的賀澄再也沒跟許烨說過話。

學校碰面值日掃地，賀澄又回歸到他的生活軌跡上，把在校的所有時間都留給了賀榮，甚至臨近放學都不會提前五分鐘跑出來了。

“烨哥兒早呀！”賀榮向他打招呼。

“早呀。”許烨淺淺的笑了笑，沒看到賀澄，他心裏失落了一下。

那頂黑色的毛線帽，他再也沒見過賀澄戴過了，也沒見賀榮戴過。

好像故意被他湊成一對的毛線帽不存在一樣，好像那對帽子還擺在店裏的帽子架上。

今天的陳亦舟又是哭着補作業的一天。

“賀榮老大，你最近作業不缺勤了呀。”陳亦舟飛快的抄寫賀榮的作業，恨不得像哪吒一樣有三頭六臂。

“最近時間多。”

最近時間多，五個字卻讓許烨心裏更難受了。

那說明了這段時間賀澄都不怎麽出來了。

賀榮剛從桌兜裏翻出來今天上課要講的黃岡試卷，面前就多了一支筆。

賀榮擡頭，入眼的是全身都散發着書香之氣的程執禮。

程執禮對他笑的一臉溫柔：“上次借你的筆不小心弄壞了，還你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