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同居

話音落下， 程西愣住，腦中遲鈍接收到信息，沒來得及做出答複， 房東就已經率先“哎——”了聲。

“對了，他不是你男朋友嗎？”

她視線在兩人中間巡視， 揣測着兩人關系，卻很謹慎沒有繼續說什麽。

房子驟地安靜下來， 只剩下水滴聲，滴答、滴答，客廳裏的三個人都在等着她答話， 陳慕也接着補充。

“我那邊有兩個房間，這段時間我可以暫時睡書房，你放心……”他頓了頓又道， “不會發生什麽的。”

他說這話時，表情沒什麽變化， 情緒依然起伏不明顯。

旁邊兩個人已經面露尴尬， 不自在移開眼，房東清咳一聲，“那個，你們自己看着商量下吧， 我和師傅先走了，晚點再來。姑娘， 你東西記得盡快搬走，不然都濕了。”

他們兩個走後，客廳只剩程西和陳慕也， 外面天又黑了一層， 雨天總是顯得低沉。

屋裏也昏暗， 處處潮濕，空氣中隐約飄蕩着令人心情沉重的黴味。

“西西。”陳慕也垂眸叫她，聲音在這暗沉的房子裏，仿佛光亮砸進來。

“我們可以先把東西搬過去，你如果覺得住不合适的話，到時候再聯系朋友或者住酒店都來得及。”

“現在天快黑了，上面還在漏水，我們當務之急，得先收拾東西。”

程西承認他說得很對。

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把她這裏這麽多物件尋找一個合适收納地。

“你那邊有地方放嗎？”她遲疑着問。

陳慕也悄然松了口氣，篤定點頭：“有。”

房子裏的大件家具基本都是房東的，程西只有個人物品，但住了小半年，零零碎碎很多。

卧室最先收拾出來，衣物書籍零散物件加起來，滿滿兩箱子，被褥枕頭都打濕沒法用了，只能扔掉。

客廳重要的東西不多。

最零碎的是廚房和冰箱，沒吃完的食材加上一些生活必需品，亂七八糟裝了兩筐，兩人來回跑了好幾趟，才把東西全部搬完。

程西最後檢查這雨水中飄零的房子，确定有無重要物品遺漏，陳慕也上來同她問了遍：“都齊了嗎？”

程西剛準備點頭，目光看到了卧室陽臺上的那兩盆小多肉，她對他說：“再等一下。”

最終，她抱着那兩盆小多肉上車，陳慕也看了眼認出來：“這是不是我們去植物園那次買的？”

“嗯。”程西點頭，難得露出一絲笑意，“我把它們養得很好，你看，快開花了。”

陳慕也低頭認真看了兩眼，笑起來：“果然。”

他伸出手指輕輕拍了拍小多肉的葉瓣，語氣輕快：“這段時間要麻煩你們住新家了。”

這麽久，程西是第一次到他這邊。

車子駛入小區，她莫名開始緊張，無意識摳着多肉盆壁。

陳慕也轉着方向盤，找停車位，狀似無意道：“我這邊公寓是學長以前的房子，沒怎麽住過人，裏面可能很空，你別介意。”

“不會。”程西說完，欲言又止。

“你在想什麽？”車子停下來，陳慕也轉頭看她，正色詢問。

程西心裏猶豫，還有打起退堂鼓的架勢，但是到了此時，說什麽好像都顯得多餘。

她最終搖搖頭，對他道：“走吧。”

車子停在地下車庫，離電梯很近，省了不少麻煩。

東西來回搬了幾次，一趟電梯上去，門打開，外面便是走廊，盡頭連着門。

程西才發現，這個小公寓是獨門獨戶的。

或許，說小公寓有點不準确。

陳慕也輸入指紋，門滴的一聲打開，裏面光景呈現。

入目是客廳，空間很大，廚房陽臺布局方正，外面夜景極好，江邊星光一覽無餘。

兩個房間面積恰當，卧室可以容納書桌和衣櫃，裏面沒有擺放其他物件，略顯空闊。

書房除了一張大桌子兼工作臺，靠牆處還擺着一張小沙發，角落是書櫃，百葉簾遮擋了窗外景色，整體淩亂又不失美感。

陳慕也大致帶她看了一遍，黑眸盯着她，詢問：“我把卧室空出來給你，在書房這邊重新鋪個床，好不好？”

“你一個人在外面住我覺得不太放心。”他如實說。

程西陷入糾結，垂眸不語，漫長沉默過後，她最終還是點頭。

“那我只好麻煩幾天了。”

“不麻煩，我的榮幸。”他說着，已經轉頭去了門口。

“？”她不明所以看去。

“為西西女士服務本人義不容辭。”他提着她的行李箱，推進卧室，抽空擡頭同她說。

“…………”

陳慕也進進出出忙活半天，幫她東西一一歸位擱置好，程西在整理時，他在一旁換床單被套，原本深藍色的四件套被扯下來，他重新換上了一套淺藍色。

“會不會太素了點。”他鋪好，左右打量，猶豫問。

他對标的是程西家裏那套小清新碎花。

程西看了兩眼，搖頭：“不會，我挺喜歡的。”

“那就好。”

他抱着換下來的床單被套出去，又進來，拉開衣櫃，把裏頭整理空出大半，對她說：“你衣服先放這裏面。”

他拿着自己衣服出去了。

不一會，房間裏屬于他的個人物品消失得差不多，幾乎變成了一個無人住過的空房間。程西把自己的東西填進去，很快，這個房間又沾上了她的氣息。

兩人經過這通折騰，外面天色早已深黑，察覺到胃中饑餓，才發現已經夜裏九點多。

程西揉着發酸的肩膀出去，餐桌上卻擺着做好的飯菜，陳慕也正在擺放碗筷，見她來，擡起頭笑：“剛準備叫你吃飯。”

她猶疑着在桌前坐下，上面擺放的是三菜一湯，盛在碗裏，色香味齊全。

“你……叫的外賣？”她猜想了下問，陳慕也坦然承認，“被你發現了。”

“太晚了，我想着外賣比較方便。”

“嘗嘗味道吧。”他盛好飯，把筷子遞過來。

程西夾了一筷子酸湯魚，出聲：“很好吃。”

“比你做的差了點。”他一本正經。

程西忍不住糾正：“我沒做過酸湯魚。”

“萬變不離其宗。”

程西遲疑：“這個詞是這麽用的嗎？”

陳慕也神色不變：“你懂我的意思就行了。”

“…………”

飯後，陳慕也收拾桌子，把碗筷放進洗碗機。

程西特意打量幾眼。

被他察覺。

“怎麽了？”陳慕也合上洗碗機的門問。

“你平時做飯嗎？”程西沒忍住。

她沒記錯的話，兩人一半時間在外面吃，一半時間他在她家蹭飯，剛才進來時，好像看到他家廚房還是嶄新的。

“不做。”他正兒八經：“差生文具多。”

“不行嗎？”

“行。”程西心服口服，點頭。

經過這一頓飯打岔，程西剛寄人籬下的心情不自覺散了許多，夜晚陽臺微風舒适，她低頭，看到了自己那兩盆小多肉。

被陳慕也好好放在陽臺欄杆前，看樣子，還剛剛澆過水。

新家……

想起他先前車裏說的話，程西心不知不覺安定下去。或許，她應該把他當做一個真正的男朋友來看待。

是真實、有溫度、會在生活中照顧她的男生。

而不是存在于她年少美夢中的那個難以觸摸的人。

夜更深的時候，房子裏的兩個人，不免局促起來。

陳慕也神情自若地開口：“你先去洗澡吧。”

“好。”程西回房拿了睡衣，他很貼心到浴室，簡單和她說了下操作。

待他離開，門關上，不适感才湧上來。

熱水從頂上澆落，玻璃門被霧氣遮掩，程西環顧着陌生的地方，清晰意識到，她是在陳慕也家裏。

和他用着同一個浴室。

隔着一扇門，他就在外面。

程西用最快速度洗完澡，穿好睡衣，開門前，又檢查了一遍，用紙巾把臺面掉落的發絲仔細包起來，丢到垃圾桶。

打理好這一切，她環顧一圈沒問題，才打開門。

陳慕也坐在沙發上，隔着适當的距離，擡眸看來。

“那我先睡覺了。”程西遠遠對他說，他張唇，又很快清了下嗓子，點頭，“好。”

程西回到房間，小心掩上門。

心口還在不自覺急促。

她低頭，才發現自己手裏還抱着換洗下來的髒衣服。

大概是明白她心中所想，卧室門很快被敲了敲。

程西拉開，看到陳慕也站在外面。

“那個，”他努力如常道：“洗衣機在陽臺上。”

程西點頭：“我知道了。”

她很快補充一句，“謝謝你。”

陳慕也洗完澡出來，外面陽臺的洗衣機已經在嗡嗡工作，卧室門關着，房子依然好像只有他一個人。

他不由回想起先前的那一幕。

浴室水聲陣陣，他坐在沙發上，心神不定。

于是起身，回到書房，沒待太久，又怕她出來看不到人，不自在。

手裏拿着本書再度出去，沒看幾眼，難以專注，打開手機漫無目的刷着，好在，很快聽到了裏頭動靜停歇。

他匆匆同她對視一眼，腦海裏只記得，她被水汽蒸得紅潤的臉頰和嘴唇，頭發微濕，幾縷纏在白皙脖頸上。

睡衣勾勒出單薄纖細的身形。

待她回房後，陳慕也坐在那好一會才回神，驅逐掉雜念，去提醒她洗衣機。

陽臺上，機器工作聲依舊。

陳慕也去到廚房，倒了杯冰水。

房門突然傳來一聲細微響動，他擡頭，看到門被拉開，先前腦中的人才重新出現在視線，似乎是沒料到他在外面，眸中一怔，指了指陽臺。

“我去看看衣服有沒有洗好。”

“還沒有。”陳慕也看了眼，幫她答。話音結束，空氣驟然安靜，對視間，先前熟悉怪異的感覺又湧了上來。

陳慕也垂眸摩挲着杯壁，聽到腳步聲響起，淡淡的、熟悉的香味傳來，和他不久前在浴室裏聞到的一模一樣。

程西走到他跟前站定，面上認真困惑：“陳慕也，你覺不覺得我們兩個突然有點奇怪？”

他擡起頭，指腹頓住：“似乎、有一點。”

“那怎麽辦？”她自言自語問，眼中思索，陳慕也動唇剛要說話，就見她突然擡起頭，對他道，“要不，我們抱一下吧？”

他愣住兩秒，反應過來，忍不住彎起唇，對她張開手。

她上前一步投入他懷中。

兩人都穿着睡衣，在深夜廚房昏黃的燈裏，靜靜擁抱。

體溫不受隔閡傳過來，相融交彙。他攬着她腰的手無聲收緊。

他們抱了好一會才松開。燈下對視，陳慕也懊惱嘆氣。

“我覺得，我們之前還是距離太遠，所以突然住在一起才會不自在。”

“啊？”她茫然。

“由此可見，我們不應該分房，如果直接睡同一張床的話……”他一本正經開始胡言亂語。

程西面無表情：“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