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心事

龍水灣是鄢光奕的私宅，他不喜歡家裏有人活動，平時只有鐘點工固定去打掃。

看在零花錢的份上，鄢季平識相的把嘴貼上了封條。

夜已深，鄢光奕在龍水灣下車時，薄蓉剛剛從別墅的大門走到顧公館。

雨絲飛斜，她舉着雨傘停在了顧公館臺階上，兩側的路燈在朦胧的雨霧散着幽幽的光芒，她收了雨傘，按下門鈴。

進去後，第一時間将雨傘擱在置物架上，換了一雙拖鞋。

她的鞋底已經濕透了，赤着腳很難受。

桃姨殷切地問，“蓉小姐，吃過了嗎？”

“沒有。”一晚上鬧轟轟地，她都把這件事給忘了。

“桐少爺真是的，他送你回來怎麽不帶你吃點東西。”碎碎念地，桃姨趕緊進了廚房，“吃餃子還是面條？我馬上做。”

“面條吧。”

薄蓉怔怔地坐在綿軟的沙發裏，等到桃姨端着熱騰騰的面出來，她馬上強打了精神，“真是太麻煩桃姨你了。”

“蓉小姐說的哪裏話。”

“姑姑，她……”

知道她要問什麽，桃姨拿手指按在了嘴巴上，目光警醒，“蓉小姐，笙姐的心情不好，她下午回來就一直呆在俏兒小姐的房間裏，到現在還沒出來。”

顧俏兒，是顧笙意外去世的女兒。

聽罷，薄蓉的筷子突然變得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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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匆匆地吃了面條，一個人蹬蹬上了樓。

本想一口氣回到自己的房間，轉彎的時候卻不知道怎麽地，看向屬于顧笙和顧俏兒的那一邊，鬼始神差的，她慢慢踱到了顧俏兒的房門口。

這間房，她上一世直到這一世，都從來沒有想過要去看。

盡管上世她努力地模仿顧俏兒的一切，但那些都是顧桐晟提供的資源，一些行為，動作，愛好，乃至穿衣習慣。

說到底，她對顧俏兒這個女孩完全不了解，也沒想過去了解。

怪不得，顧笙總是回避她。

一個人，又怎能替代成另一個人？

這世清醒了，她開始回避顧俏兒所有的一切，生怕顧笙以為她有別樣的心思，雷池不敢越過一步。

可有些人，不是你回避，她就不存在的。

她深知，比起心裏的位置，她再活十年也及不上顧俏兒一分。

她想重新修複和顧笙的感情，參與她更多的人生，就不能抹殺顧俏兒的存在，這對彼此都是不公平的。

眼裏淌過複雜的思緒，薄蓉騰出右手，輕輕地轉動門把手，無聲無息地，門劃開了。

她按了開關，冷寂的少女房間突然覺得明晰透亮起來，一股淡淡的香氣浮騰在半空。

粉色的床，粉色的櫃子，粉色的牆壁。

好個少女的标準房間。

而她一眼看到顧笙靠坐在窗臺，雙手環着雙膝，寂靜無言。

不知道是睡着了，還是在沉思。

她拿着毯子過去，輕輕地搭在了顧笙瘦削的身上，緩緩地，顧笙擡起了下巴，她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意外，叫了一聲，“俏兒？”

“姑姑，我是薄蓉。”

她垂下眼皮，良久輕輕地，“哦。”

薄蓉俯身，柔美的臉龐上冷靜如昔，“姑姑，已經很晚了，回去睡吧。”

顧笙迷迷糊糊地被她攙起來，逐漸清醒，臉上的軟弱沒了，取而代之的木然，“我自己回去吧，你明天還要上課，不要耽誤了學習。”

“好。”

她出了房間，回到自己的房間好一會兒，才聽到走廊傳出了腳步聲。

放心地壓緊了門，總算松了口氣。

随後，她在翻查包的時候，發現那個明顯的大紅包還在，顧家不敢在這種事招人把柄。

打開一看，頗有些意外，竟然有五萬整。

而且紅包紙的背後，清晰地寫上了她的名字，“薄蓉。”

意味着，這是顧老爺子單獨為她準備的，屬于她一個人的紅包。

這一定是看在顧笙的面子上吧，否則，他們第一次見面，不需要這麽破費，想着，她默默地将紅包收了起來。

第二天，顧笙果然知道了昨夜在老宅發生的鬧劇，她回來後第一件事，就是把薄蓉叫到了書房。

薄蓉看着她表情凝重地走來走去，半響也沒有說話的意思，不由得心裏惴惴。

她一向看不懂顧笙的心意，如果這次她執意要維護自家的名譽，拿她殺雞儆猴，她也沒什麽好怨的。

畢竟是自己做錯了事。

她當着滿堂賓客的面濕淋淋進去哭訴的時候，就已經想過最壞的事。

“薄蓉。”

兩個字，沉默的嘆息。

她心底一顫，吶吶地喚了聲，“姑姑。”

顧笙終于停下，她用手撐着椅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柔嫩的頸子，“我今天叫你過來，是想告訴你，我不會讓你改姓，以後也不會讓你進族譜，如果你想離開顧公館……”

聽懂她話裏的意思，薄蓉擡起小鹿般清徹明麗的眸子，似乎茫然了。

“離開？”

顧笙俯身，一字一頓地盯着她，“這些話我早該和你說，但一直找不到機會，你到了顧公館，和老宅的矛盾會無限制拉伸，這些我都幫不了你，只能你自己去解決。”

“我和顧枚玉的過節……”薄蓉咬咬牙，想要解釋。

顧笙打斷了她，“我從小看着她長大，又怎麽會不了解她的脾氣，我都知道了，難道老宅其它人不知道嗎？為什麽沒人肯幫你？無非是怕你奪了顧家的財産，對你的存在不放心，大家冷眼看着她能作出什麽動靜來，可你這一巴掌，不光打在了玫玉的臉上，還落了其它人心裏。”

這還是顧笙頭一次對薄蓉說這麽多話，依舊冷冰冰，話裏的溫度卻是熱騰騰的，“樹敵太多不是件好事，一開始也不想讓你太早進老宅，免得那些人忌憚你。”

她恍然，這就是顧笙從來不肯帶她去老宅的原因。

可笑，她竟在顧桐晟的影響下，以為顧笙從來沒認同過她。

上世，她究竟犯了多大的錯呀？

說着，顧笙的神态柔軟下來，“說起家産，我從沒放在眼裏，誰想計較這些就去計較，我不想摻和，也不想你摻和進來。”

“姑姑！”

“改了姓，就受到他們的牽制，我不願意看到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