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顧笙

她的小臉垮了下來，不知道做湯的步驟哪一步出了錯。

桃姨抿嘴笑，“笙姐跟你開玩笑的，你做的湯很好喝。”

薄蓉轉憂為喜。

她坐到病床邊，給顧笙削蘋果，認真的樣子好似做作業。

顧笙摸摸她的頭，有點感慨，“你不用每天到醫院來陪我的。”

“我喜歡陪着您。”

顧笙住院這幾天，看病的人來了一撥又一撥，病床都擺滿了花。

她聞不慣太濃的味兒，讓桃姨都給處理了。

顧笙住院的消息是秘密，可這世上總有那麽多人聞風而動，攔也攔不住。

借着各種機會來探望，反而讓她休息不好。

薄蓉那天眼紅紅地跑來，她也覺得奇怪，問過她怎麽會知道。

她編了個理由搪塞過去了，卻堅持每天都來看望她，一天都不落。

她有些于心不忍，“醫院這樣的地方，不适合你這樣的小女孩。”

“姑姑，我不小了。”

薄蓉笑，“哪有這麽大的小女孩？再說了，醫院有什麽不能來啊，您在這裏養病，我每天過來看看，又沒耽誤什麽。”

顧笙勸不動她，只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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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她傷得不嚴重，經過幾天的調養也差不多，可以出院。

出院第二天，期末考的成績出來了。

成績單第一時間發到了顧笙的手機裏，她看着成績出了神。

正好桃姨敲門進來，看到她這個樣子，還以為她在忙公事，唠叨了幾句。

顧笙心裏高興，“我沒忙公事，是薄蓉的成績單下來了。”

“是嗎？”

桃姨問了分數，聽到她說出來，頓時喜笑顏開，“真是太好了，年級第六啊，就這樣的成績在哪裏都不用愁了。”

與此同時，薄蓉也拿到了成績單。

這時成績對她來說意義已經不再那麽重要，看過數字就放到了一邊。

晚飯的時候，顧笙問她想去哪裏，現在可以開始訂機票了。

她看着顧笙的傷腿，卻表示哪裏也不想去，她不出去玩了。

顧笙和桃姨對望一眼，沒說話。

“我本來是想讓姑姑和桃姨陪我一起去玩的，現在姑姑腿傷沒好，去玩也不方便，不要緊，可以等明年一起去。”

顧笙恍然。

她看了自己還不是很靈活的腿，不免有些遺憾，“但你考得這麽好，總該出去玩一玩的，我去不去都沒關系。”

“可是姑姑不去，我去也沒什麽意思了。”

重要的不是去那個地方，而是同去的那個人。

她想将上世的遺憾都彌補起來，上前握住了顧笙的手，嬌笑軟語，“姑姑，你答應我，明年一定要陪我去旅游，好不好？”

顧笙動容，“為什麽一定要我去呢？”

“因為……”

她花了這麽多心思，費了這麽大的力，只想将前世錯過的，都補起來。

她對顧笙是真心真意的，她相信她也能感受得到。

可她們依然不是親母女，她能感覺到顧笙時刻在抽離自己的角色，不能将顧俏兒身上受到的創傷從她身上彌補。

她不願意看到這樣的顧笙。

她想知道，不用顧桐晟的方式，而是用自己的。

是否能将這個女人心裏的創傷愈和，只要有一線希望，她都不會放棄。

最終，顧笙還是答應了她。

小年夜，顧家的傳統是全家一起吃一大餐飯，老老小小都要在顧宅老宅集合。

今年無它，多了一個薄蓉。

早早地，顧老爺子就讓人請了她，不準任何一個人缺席。

為此，傷愈的顧笙帶着她到商場逛了一天，采購了好幾套衣服鞋子。

這輩子也沒體驗過媽媽給自己買衣服，薄蓉興奮得不得了。

她每穿一套，都要在顧笙面前轉一個圈，問，“好不好？”

顧笙點頭好，導購就将衣服包起來。

她都不知道買了幾套，出去時看到車子上堆的衣物，這才咋舌，“姑姑，太多了吧，這麽多衣服我要穿到什麽時候啊？”

“不多。”

司機笑，“往年都是這麽多的。”

往年？

她悄然看向顧笙，生怕看到她想起顧俏兒難過的樣子。

卻聽到她回，“是啊，規矩不變，每年都是一樣，今年也是。”

她心裏升騰起暖意，眼眶不由得變濕了。

顧笙發現她的異樣，攬着她的肩，讓她的頭靠到了胸前。

她的淚，将女人的胸口浸濕了。

這一躺，就躺到了回顧公館，司機将車子停在門口許久。

薄蓉才揉着眼睛爬起來，旁邊遞過來一方手帕，顧笙拉開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用手揉。

她明白過來，不好意思地拿手帕蓋住了紅腫的眼皮。

好在顧笙很貼心，知道像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愛面子，先讓司機将衣服運到了家裏，自己也下了車，留她一個人平複心情。

薄蓉怔怔地看着她纖細的背影，陡然和上世的一幕重合了。

那時她嫁給顧桐晟才十來天，回來搬自己的東西，顧笙嘴上什麽都不說，眼睛閃爍着冷漠的光，只看了她一眼就轉身走了。

也是大雪之夜，她瞧着女人越走越遠的身影，心裏空蕩蕩的。

說不出的難受。

直到後來才知道，那時顧笙就查出了自己有異狀，但她藏着這件事，誰也沒說，一個人扛到了最後一刻。

她再見到她的時候，連交流都做不到了，只能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再多的怨與憤都牢牢地鎖到了心裏，始終不得抒發。

想着，她推開車門，快步奔了上去。

顧笙聽到她的腳步聲回頭，不知為何，正巧被她抱了一個滿懷。

少女擡起發腫的眼皮，眼裏的光芒與悲怆陡然擊了她的心。

她有心問。

薄蓉卻将頭緊緊地靠在她的懷裏，讓她始終沒有機會開口。

到了夜裏，顧笙忙完了公事推開書房的門，抱着枕頭的女孩兒居然就靠在走廊上，雖然有暖氣，可她還是吓了一跳。

她上前喚。

薄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清了眼前的是誰，綻放燦爛笑容，“姑姑，今天讓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她伸出軟軟的手，與顧笙牽在一起。

顧笙拒絕的話無論如何也出不了口，被她粘上來，頗為無奈地露出笑容，“好吧。”

“姑姑，您笑起來真好看。”

“貧嘴。”

“是真的！您平時就是笑得太少了……”

兩人偎依着往卧房走去。

暈黃色的燈光打在兩人身上，拖出長長軟軟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