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1)

二之宮被送往了忍足侑士家的醫院, 這件事情實在是太可怕又處處透着詭異之感,加之舞蹈社出事之後地上的血跡也沒有及時處理掉,一大堆懷着獵奇心理的學生都跑過來看熱鬧, 一向清靜的舞蹈社很是熱鬧了一陣, 裏面的部員更是不堪其擾。

二之宮被送入了急救室,搶救之後又被推進了ICU中留待觀察, 情況很不容樂觀,連命都懸在生死一線中, 更別提将來還能不能跳舞。

也許連站立起來都會成為一個問題。

給二之宮黛姬做手術的是忍足侑士的一個叔伯, 也就是忍足謙也的父親, 他是開業醫生,但是骨科專長。

二之宮的傷勢很複雜,她摔的時候肋骨斷裂導致骨尖戳到了髒器, 所以不僅是骨頭,身體內部也有很多地方大出血,這樣都能活下來不得不說也是十分艱難。

忍足侑士拿着電話站在醫院的走廊裏,一五一十的把情況轉托給跡部景吾:“剛剛已經送入了ICU, 但是伯伯說,不要說跳舞,她是頸部觸地, 胸椎以下高位截癱,雖然神志清楚,不過十有八九是不可能再站起來了——”

高位截癱。

跡部景吾不自覺的握緊手機,忍足侑士還在電話的那邊說了些什麽, 可是他都沒怎麽聽進耳朵裏。

忍足侑士說完,電話那邊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任何回音,他走到窗戶口:“喂?跡部,信號不好嗎?”

跡部景吾回過神,嗯了一聲:“有什麽情況就馬上告訴我。”

“好,我會暫時在這裏守一會兒,這幾個小時是關鍵期,只要過去她就應該沒事了。”

說完沒事這兩個字,兩人都有些沉默。

一個跳舞的人失去了雙腿,就算勉強保住了性命又怎麽能夠說是沒事呢?

跡部景吾有些匆忙的告訴忍足侑士:“治療的費用就由我私下提供,總之,盡可能的……治好她。”

跡部景吾和二之宮黛姬是同班同學,會說出這樣的話也并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忍足侑士便也沒多想,他現在心裏充滿了對這個女孩命運多舛的感慨,

出事這麽久,到現在家裏二之宮只來了一個年邁的奶奶,這才知道原來二之宮的母親早就離家出走,父親又是一個不務正業的酒鬼,成天只知道喝酒,根本不管女兒的死活。家庭條件更加不要提,當初能夠上冰帝一是因為成績好,二是因為舞蹈保送,可是經濟條件也就勉強夠交了減免之後的學費,再也沒有餘的出來了。

Advertisement

偏偏生病又是最能考驗家庭條件的事情,二之宮的奶奶也不過平時擺擺夜攤補貼一下家用更多的錢也拿不出來了,站在手術室外直哭,忍足侑士規勸了好一會兒也沒什麽用。

得到了跡部景吾的這句話,忍足侑士就像心裏松掉了一塊大石,他連忙告訴二之宮的奶奶這件事,老人激動的情緒才有所緩和,但仍是悲戚不已:“就算這條命能保住了,可是這下半輩子都得在輪椅上度過了,我的年紀已經很老了,等到我死之後誰來照顧她?”

忍足侑士也沉默下來,他也沒辦法拿那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話去安慰老人,因為誰都知道這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等待的這幾個小時很短又很長,他們坐在了醫院裏等。跡部景吾坐在辦公室裏,時不時的看一下手機屏幕。不知道過了多久,屏幕的光忽然亮起。他手有些冰涼,卻一把攫住了手機,閉上眼按開了消息。

[二之宮的神智已經恢複清醒,腦震蕩加高位截癱,沒有站起來的可能]

***

舞蹈社出了這種事情,可是全國大賽之比迫在眉睫,該準備的還是要繼續準備下去,不可能因為一人就放棄參加比賽,再說不能參加跳舞的不過是一個小宮女,這個角色無關痛癢,誰頂上都可以。

但是這兩天顯然是不可能在訓練的了,人心惶惶,都以為是舞蹈社遭到了什麽詛咒所以才會接二連三的出事情。

比起勝利,顯然還是自己的身體健全更加的重要。

并不是沒有人抱怨這一切都是千葉詩織的堅持而造成的後果,可是至少表面上,她是有理有據的:留給舞蹈比賽的時間的确已經不多了,比起國中所占的優勢高中的大比壓力更大,參選的學校也是群英荟萃,想要拿到優勝可不再是國中的時候那樣簡單。

說到底,蚊子叮在別人身上最疼,這件事終究沒落到自己的身上,旁的人最多無關痛癢的評點幾句,也不至于有多麽義憤填膺要讨回所謂的公道。

更何況二之宮人緣也并不是很好,平日裏最好的朋友就是千葉詩織,如今既然發生了這種事情,也應該找千葉詩織負責才是。

看完戲也該塵埃落定,閉眼又是一天。

夜幕時分。

學校裏的人早散得差不多,就算是最勤勉的社團也已經結束了活動,大家都回家了,畢竟日本的未成年人是有宵禁的,日常留給娛樂的時間較為有限。

偌大的演出廳顯得空蕩蕩的,舞臺的邊緣蹲着一個人。

地上的血跡已經被保潔工清理幹淨了,只是損壞的舞臺還沒來得及更換修理,那塊空掉的地方依然空着,黑洞洞的像只怪獸的嘴,不知道裏面吞了些什麽東西。

跡部景吾打開手機的照明往洞裏探去,黑洞被照亮,顯示出裏面的內景來,他看見裏面是複雜的支撐結構,并沒有看到任何的蟻窩。

可是根據今天聽到的說法,那群白蟻的數量十分龐大,而且很厚一只,浩浩蕩蕩的從舞臺的縫隙裏爬出來,穿過了地上的血流之後就變成了紅色的螞蟻。

這個季節的确是白蟻繁衍生長的季節,但問題是冰帝每年都會在開學前進行大規模大範圍的檢修,把各處的安全隐患一一進行排除。按常理來說,舞蹈社的舞臺是重點的排查對象,可是檢查書上卻說十分牢固。

難道這短短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進駐了這麽多的白蟻?

看了現場的人說當時已經失誤了兩次,可是兩次最終都安全的度過了,如果不是千葉詩織的堅持,或許就不會發生這樣可怕的災難。

給他重摹當時現場的人繪聲繪色。

——千葉部長越跳動作越重,有點跟不上音樂,好像身上背了什麽重物,我想可能是最近的訓練太過密集,所以有些吃力

——白鳥副部長是不小心踩到了二之宮頭上掉下來的裝飾花珠子,舞臺上最忌諱的就是這個圓圓滑滑的東西,只要一踩到絕對會摔倒,頭朝下摔的!幸好被人給接住了,不然說不定躺床上的就是她了

——二之宮的樣子最可怕,她跳舞的時候好像着了魔似的,跳的動作根本不是預先設定好的動作,她也完全沒有管音樂,而是自顧自的轉圈圈……有人讓她停下來,可是二之宮沒停,着魔似的一直轉,一直轉……

就像一個不知疲倦的,上了發條的玩偶小假人。

而且最後二之宮要掉到臺下的時候千葉詩織還伸手拉了她一把,可惜沒拉住,因為板子實在腐蝕的太厲害了。

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千葉詩織,可是這件事上又處處透着說不出來的詭異之感,明明已經連着發生了兩次這樣的事故,很多人心裏都有了不祥的預感,卻還是堅持着跳到末幕,就像是受到了什麽催眠引導一樣。

跡部景吾仔細的看了看空洞的邊緣,确實有白蟻啃噬過的痕跡。

噠。

他猛的回過頭,有人來了。

跡部景吾迅速站起身,躲到了厚重的幕布之後,借着厚厚的紅布擋住了自己的身體。

這個地方的鑰匙只有三把,學校一把,門衛室一把,舞臺社的社長一把。而他剛才明明也把門給鎖上了。

這個時候會有誰來?

跡部景吾的手心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冒出了汗,他如一尊石像一樣站立在幕布的後面,窺伺着夜晚中悄然而至的觀衆。

這幕布屏障不僅隔絕跡部景吾的身影,同時也隔絕視線讓他只能聽見聲音。

鞋子響起的聲音并不沉悶,也不空靈,聽上去就像冰帝女高中生穿着锃亮的皮鞋走在路上時會發出的聲音,對方顯然不是門衛室的老頭,他走路一向輕的跟貓一樣,不會發出聲音。

一步一步,都好像踩在他的心頭。

對方突然在舞臺前停下,似乎也在相同的位置蹲了下來,聽聲音,好像還拿起了那塊板子。

會是誰?

跡部景吾緊張的有些口幹。

可是他又站着等了會兒,從幕布的後面很久都沒有再傳來聲音,整個舞臺附近也沒有再發出任何動靜,他還是沒有動。

他卻始終沒有聽見關門的聲音,就向對方突如其然的過來——沒有開門。

跡部景吾有些麻木的邁了出去,臺下的人卻忽然看了過來:“跡部君?”

“土……禦門?”

看見預料之外的人跡部景吾有些吃驚,又有些心喜:“這麽晚了,你怎麽會在這個地方,而且,你不是用鑰匙進來的吧。”

“沒錯。”土禦門清河沒有掩飾:“這一點還請跡部君為我保密,我是用其他辦法進來的。”

“你,來這裏做什麽?”

她眉目未動:“跡部君來這裏做什麽呢?”

“我來……”

他說不出來。

“如我猜想,我來的目的和跡部君的目的是一樣的,”土禦門清河站在臺下,把手裏的木板擱在地上:“跡部君,也開始相信這世間有妖怪鬼神了嗎?”

“只是猜測有而已。”

跡部景吾無所謂的笑了笑,用不在意掩飾心裏的在意:“難道這裏有嗎?”

土禦門清河點頭:“你說的沒有錯,這裏确實有。”

“我今天還在教室的時候就察覺這個方向有妖氣的波動,所以在這個時候趕過來看看,到底有什麽不對。跡部君難道是因為指針有波動所以才過來的?”

指針已經被那個家夥弄壞了。

跡部景吾沒否認也沒肯定:“你既然說這裏有不對,不如說說在這裏都看到了些什麽?”

“蟲。”

土禦門清和指向了臺下的一個小角落,饒是跡部景吾的視力極好,這麽昏暗的月色之下也看不清楚,只能走近。地面上有一灘小小的紅色以及泥巴一樣的東西,看上去像一只被踩死的肥蟲子。

跡部景吾皺了皺眉:“有可能只是清潔工作沒有做好而已。”

土禦門清河掏出指針,蹲下來,指針越靠近地上那攤蟲泥就轉得越厲害:“這并不是普通的蟲子,而是鬼蠱,是死人的魂魄和怨氣所化,是求而不得的執念,是死不瞑目的報複。”

他覺得這件事匪夷所思:“看上去不過是一條蟲子而已。”

“如果只用“看上去”去評價衡量很多事,那麽得到真相的人就會越來越少。”

“如果按照你的話說,這是怨氣,那麽又是誰的怨氣?又針對着誰?”

“你确定你要知道真相嗎?”

“如果你知道的話。”

土禦門清河把指針收了回去:“那我告訴你好了。”

“附在千葉身上的,是織羽誠一的蟲蠱。”

跡部景吾覺得自己聽錯了:“織羽誠一?”

那個已經死去不久,而且案件都已經定性的織羽誠一。

織羽櫻奈的父親。

“沒錯,就是他。”

土禦門清河站直身體,看着他:“蟲蠱的可怕之處就在于它會依附于人的身體,就像寄生蜂一樣慢慢的吸食着人的精氣神,盤在人的靈魂上越變越大,最後讓人精神疲憊,不堪重負,最後慢慢委頓而死。”

不知不覺裏,跡部景吾已經半接受了“世間有妖鬼”這種觀念:“如果真是這樣,那麽織羽誠一為什麽要對千葉詩織下手?”

“只不過告訴你我看到的事情罷了,人的事情我并不感興趣。跡部君若是有興趣的話,大可以自己去查一查。”

土禦門清河忽然轉過頭,跡部景吾跟着她轉過去卻什麽都沒看到:“怎麽了?”

她頓了頓,把頭轉回來:“沒什麽。”

跡部景吾追問的有些窮急:“你怎麽會知道這個是織羽誠一的蟲蠱?”

畢竟在跡部景吾看來這不過是一條死去的被踩成肉泥的蟲子,他貧乏的想象力實在沒有辦法将這個東西和一個曾經是活生生的大男人聯系起來。他覺得有些瘆得慌,而且怎樣也讓人無法想象。

土禦門清河聲微冷:“你的問題太多了。”

“是嗎。”

跡部景吾這時又忽然想起土禦門清河在宴會上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她修煉的,就是一雙眼。

大概是覺得自己的态度實在太冷,土禦門清河稍微緩和了臉色:“這個地方白天才發生過血腥的事情,陰氣有些重,最容易聚集的就是奇奇怪怪的東西,而這些東西又極喜歡人類身上的陽氣——尤其是男人。我勸跡部君還是早點離開這裏為好。”

空蕩蕩的舞蹈室窗戶并沒有關得很緊,本來就有風不停的灌進來,吹得人頭發淩亂緊貼在臉上。

跡部景吾說:“那你呢?”

就算心中略有敬畏驚疑,他也不至于把一個女孩子一個人撂在這裏,實在是太過違背他的紳士之風。

土禦門清河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門口有保安,我之前并不是用正常的方法進來的,如今和你一起出去難道不會很奇怪嗎?”

她走過轉角,消失不見。

他有心想知道對方到底是怎麽出去的,最後卻還是按捺住了好奇心,于他而言,今晚最重要的事情已經得到了答案,其他的事并不算重要。

有些事情最好不要知道。

越知道,越危險。

跡部景吾走出門,把鑰匙交給了保安。今晚的風刮的有點大,他想起白天裏男生說的千葉詩織把那個家夥罵走的事情。

人是一種狡猾而且講究體面的動物,在很多人的面前做出這種呵斥的事情其實相當失禮,如果千葉詩織僞善,那就更加不應該在衆目睽睽之下這樣做,可是她做了……大概是矛盾已經積累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才能這樣理所當然的藐視人的好意以及救命之恩。

或許那個東西真的是所謂的蟲蠱,那麽作為父親的織羽誠一也許不想看見自己的女兒被欺負所以做出了這種事情。

但是這樣解釋,白鳥櫻的跌倒事出有因還情有可原……那麽二之宮又怎麽說?精神狀态忽然失控?

以及,為什麽她會剛好接住兩個人。

意外麽,還是事先已經預料到了。

可她明明是不喜千葉詩織的,如果……那她不應該會救。

她應該是無辜的,可跡部景吾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一堆謎團裏。

想了很久跡部景吾也沒有想明白,想不明白他就不再花時間去亂猜想。跡部景吾撥了個電話讓學校裏備着的司機把車開了過來。

“少爺,是直接開回本宅嗎?”

“不,去醫院。”

他要親自去看看。

***

腰上的那條紅線已經消失了。

千葉詩織看着鏡子裏細軟的腰肢,松了一口氣,把上衣放下遮住自己的腰。

說不定之前只不過是自己的錯覺而已,肯定是最近太累了。

沒想到今天居然會發生這種事情,千葉詩織有些頹然的倒在床上,她現在成了衆矢之的,明明是二之宮自己做壞事不成遭到報應,為什麽要把這種事怪在她身上?

今天居然會從臺上摔下來,說起來都是那個人的錯……千葉詩織把臉埋進枕頭裏,努力不讓眼淚流出來,她為什麽要救自己?到底懷了什麽目的?

想起了今天舞蹈社一群人在後面對自己的指指點點,千葉詩織雙手揪緊了床單:原來這就是她的目的,想要讓自己衆叛親離,想要讓自己變得和她一樣萬人嫌。

千葉詩織慢慢擦掉眼裏的淚。

是了,一定是這個樣子的。

織羽櫻奈的一切行為忽然都有了解釋。

不過是虛僞的表演而已,只是其他人都被這種假象迷惑了,看不清她的真面目。

——忍足侑士也一樣,也一樣被這個叫織羽櫻奈的女人給迷惑了。

千葉詩織覺得自己頭痛得發緊,她從床上爬起來,打開桌子的抽屜,裏面有一個造型古樸的小盒子,上面系了把鎖,沒有鑰匙,她冷着臉找來了鉗子,用力一夾,木盒上的鎖被應聲夾斷。

盒子裏面并沒有裝很多的東西,只有兩張薄薄的字條。

大概是有了些年份,白色的字條也染上了淡淡的黃色,字條上的字有些稚嫩,卻像刀子一樣刻進了千葉詩織的眼睛裏。這字條像是火柴,一下子就點燃了她眼裏的烈火。

瞳裏反映出了打火機的火光。

紙條被火焰點燃,扔到了高級大理石的地面上,被火焰燒得卷曲發黑,慢慢變成了一灘紙的灰燼。

東西燒完,聞着空氣裏燒焦的味道千葉詩織的心情明顯好上了不少,她一轉頭,看到桌上擺着的合照,拿起相框,細細的摩挲了一陣,把照片從相框裏抽出來,剪下一邊,用打火機點燃。

看見紅黑色的火焰,千葉詩織心裏有種別樣的快感,好像燒掉的不是照片,而是真真正正的人。

她摸出手機,撥出心裏那個熟記在心的電話號碼。

電話接通,那邊響起粗糙的男聲:“喂,這裏是江口洋介。”

男人的聲音極度沙啞,像是一個垂暮已久的老人,虛弱的下一刻就要斷氣似的。

“是我,千葉。”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陣,然後就是咬牙切齒的咒罵:“你居然還敢打過來?”

千葉詩織氣的站起來:“我為什麽不敢打電話過去,真的說起來沒完成任務的是你們,為什麽都這麽多天了,織羽櫻奈還是好好的什麽事情也沒發生,你們就是這樣騙錢的嗎?”

對方一口氣滞住:“她——”

“她怎麽了?”千葉詩織冷笑:“不過一個普通的高中女生而已,你們幾個人也對付不了嗎?早知道當初就不應該找你們。”

“你确實不應該找我們。”

江口洋介的臉貼在電話邊,僅剩的那只獨眼裏閃爍着陰狠的光。他現在躺在一個無照的小診所裏,雙腿才接上沒幾天,幾乎動彈不得。

當初怕死,确實按照對方的要求敲斷了兩根腿骨,但是好歹還留了後手,不至于骨頭全部粉碎。

只是那只眼睛,是徹底的瞎了。

想起那夜從地獄裏滾過一圈,江口洋介到現在還有些心有餘悸,那忍不住從心裏恨上這個讓自己找上織羽櫻奈的女人——如果不是千葉,現在自己也不至于淪落成一個這樣的廢物,連稍微好點的醫院醫藥費也付不起,只能躲身在這麽一個無證的小診所裏。

他絕對不會提醒這個女人遠離織羽櫻奈。

就讓她自己品嘗一下報複的碩果好了。

聽着千葉在電話那邊用着各種高級而惡毒的語言詛咒着他們,江口洋介有些不耐煩的想挂上電話,診所的老板走進來,手裏空空如也:“抱歉,不是我不幫忙,你們的錢已經用完了。”

在社會上打架賣力的日子所攢下的那點辛苦錢這些日子為了治病已經全部花光了,這個診所的老板兼醫生已經算是十分良心,沒有立刻把他們趕出去。可眼看最後的食宿費也已經用完,真的把他們趕出去他們也什麽都做不了。

千葉詩織的聲音被轉換之後傳到耳朵裏聽上去總有一種怪異的感覺:“你們缺錢?”

江口洋介煩悶的要挂電話:“媽的老子缺錢也不會……”

等等。

他把電話又慢慢的扣了回來:“我這裏有個好東西你保準想要,不過我們不是做慈善的,自然不可能白送,得看看你的誠意之後再決定要不要做這個買賣。”

千葉詩織冷冷的諷了一句:“你們能有什麽好東西,連買家交代的事情都沒做好,只不過是一些騙人的玩意兒罷了。”

“別急。”

江口洋介身邊兩個混混面露驚恐之色,拉了拉他的袖子想制止,卻被他揮開。

不管什麽樣都會死,早死不如晚死,能活一日就是一日,先把面前這個困境給過了再說,至于到時候的事情,就到時候再說吧。

他心裏出了一股子狠勁兒。

“織羽櫻奈的裸*照,你要不要?”

千葉詩織一愣,然後冷笑:“用那種東西做什麽,電腦合成有多少是多少,你當我是傻子不成?”

“到底是合成的還是真的,等你自己拿到了手一看就知道。”

“你們怎麽會有那種東西?”千葉詩織有些心慌:“當初不是說過不要去做多餘的事情嗎?”

江口洋介輕蔑的笑:“當初要是不做多餘的事情哪來今天這張照片?我告訴你,這可是唯一一張照片,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了,不然我就是把它銷毀也不會給你的。”

千葉詩織木着臉,握緊了手機。

“你們想要多少?”

他們說了一個數字。

對方似乎也很懂得掐着心理線來,沒有漫天要價但是仍然不低。如果放在以前這個數字并不算得什麽,可是最近千葉藥妝連連出事,她負擔這筆錢款已經有些吃力了。

千葉詩織掐緊了掌心。

江口洋介任由千葉詩織在電話那頭考慮了一會兒:“考慮的怎麽樣啊?千葉小姐。”

“我要。”

他滿意的笑了:“我就是喜歡千葉小姐你這種直爽的人,放心,這件事我們絕對拿出最佳的誠意,我待會發一個地址給你,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不會讓你吃虧的。”

“這次合作愉快。”

千葉詩織面無表情的挂掉電話。

哪怕這次會花掉她自己的所有積蓄,她只要那個女人放蕩不堪的真面目被別人看到。

她斷斷續續的笑了起來。

織羽櫻奈,我分明已經給過機會讓你離開冰帝了,是你自己命賤不識好非要留下來礙眼,朋友一場,只有讓你如願以償了。

她倒要看看,老天眷顧的到底是尊貴優雅的鳳凰,還是一只落魄拔毛的山雞。

***

舞蹈社休整了一天之後,又重新開始準備舞劇了。

舞臺上的缺口已經被補齊,并且讓裝修隊的人仔仔細細的把每個角落檢查過,确定再沒有安全隐患,這樣的行為是可以稱作亡羊補牢的。

借着和千葉詩織鬧矛盾的理由,巧巧名正言順的翹掉了舞蹈課的報道,但是不去舞蹈社就必須去網球部,她寧願去看跡部景吾也不想守着一出劇翻來覆去的看。

推開休息室門,巧巧剛打算開口打招呼卻看到跡部景吾裸着上半身從一旁的更衣室裏面走出來,似乎想要拿落在外面椅子上的衣服。

“啊!”

她失口诶呀了一聲,又捂住嘴。

跡部景吾迅速的低頭看了眼自己身前溝壑分明的塊壘,下意識屏住呼吸,好讓腹肌看上去更明顯些。

應該還不錯吧?

她故作鎮靜的擡起手輕輕揮了揮:“真巧。”

“不巧,”跡部景吾似乎發現了一件什麽有趣的事情,本來要去拿衣服的手也停了,就這麽光着上半身站在那裏,甚至還特意側了側,好展示自己精致完美的如阿波羅雕像一般的肉體:“我在……換衣服。”

不用說也知道你在換衣服!

巧巧餘光瞥一眼又飛快的收回去:“那我就先出去,不打擾了。”

“等等。”

她的眼睛往別處看:“你還有什麽事?”

“我的衣服就在你左手邊的椅子上挂着,你靠的這麽近,順手幫我拿過來吧。”

他不容拒絕的補充:“舉手之勞嘛。”

都這麽說了,再忸忸怩怩的實在顯得小家子氣,巧巧用兩根手指拈起跡部景吾挂在椅子上的T恤,然後提到了他面前:“喏。”

跡部景吾忍不住生出一點逗弄的心思,畢竟平時這個女生簡直不像女生。

又毒舌,又不可愛,難得有這麽個機會,就這麽放過實在有些可惜。

他向來是心裏想什麽就做什麽,于是沒接衣服,反而抓住了巧巧的手腕:“你……”

跡部景吾的話還沒說完,巧巧像不小心碰到了火似的整個人都跳了起來,她的衣服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櫃子上的小鈎子挂住了,這一跳不僅沒跳起來還往後摔去。

他握着巧巧手腕的手一使勁想趕緊把人拽回來,情急之下也沒控制住力道。

用力過猛了。

巧巧跳水一樣往跡部景吾的懷裏就是一個猛撲,可是因為身高差過大,她整張臉正好撞到了他結實的胸膛上,跡部景吾本能的伸手環上了她的腰。

“侑士,你要不要試試把棕熊落網換成別的試試……”

休息室的門被人猛地推開。向日岳人手裏握着球拍走進來,後面還跟着忍足侑士。

跡部景吾的目光朝門口看去。

少年倒抽一口氣:“你們——”

向日岳人腳步一頓,然後趕緊轉過身試圖把還沒進門的忍足侑士推回去:“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東西落在球場侑士你陪我去取一下好不好?走嘛走嘛走嘛……”

“岳人,”忍足侑士低啞的嗓音沉沉響起:“讓開吧。”

紅發少年的身體一僵,有些苦兮兮的看了看左右兩個人。

他倒是想攔住,奈何自己的個子實在沒長多少,就是攔不住比自己高一個頭的忍足侑士。

巧巧動了動,卻發現跡部景吾的手臂跟鐵塊似的把她圈住,掙不脫。

她瞪了一眼跡部景吾。

忍足侑士越過向日岳人,平靜的走進了休息室拿走桌上的護腕,沒有特別的停留也沒有刻意注視,朝兩人随意一點頭:“抱歉,打擾了。”

“走吧,岳人,”忍足侑士彎下腰,撿起了向日岳人掉在地面上的球拍:“你不是說有特別重要的東西落在球場了嗎?我陪你回去找吧。”

向日岳人無措的站在門口:“侑士……”

明明知道所謂的有重要東西落在球場不過是一個随便掰扯出來的借口而已,可他卻還是這麽說了。

“不走嗎?”

忍足侑士邁開腿,輕笑了一聲:“那我就先走了。”

向日岳人拔腿跑過去跟上忍足侑士明顯快很多的步伐:“诶,你等等我啊!”

追到一半,向日岳人又跑了回來,把休息室的門小心帶上,臉色通紅也不知是跑步跑的還是羞的:“部……部長,那個剛才打擾了,真是很對不起,侑士那邊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他早點開心起來的!請繼續吧!”

休息室的門又關上了,聽着門上的動靜大概是向日岳人貼心的把“請勿打擾”的那塊牌子挂在了門上。

巧巧擡頭仰視着跡部景吾的臉。

這個角度因為只能看見鼻孔以及臉輪廓硬傷而號稱死亡角度,可是這麽看着他,男生的鼻梁挺直,臉的輪廓就像羅丹最完美的雕塑作品一樣流暢又不失棱角,個性而完美。

“啊嗯?”他低頭,呼出的氣流撩起她額前的劉海:“這麽看着本大爺做什麽?”

第一次這麽靠近他,而且是沒有衣料阻隔的接觸到男生緊實光滑的胸膛,跡部景吾一說話就好像核磁共鳴,巧巧抵在他胸前的手感覺到從他胸腔裏傳來的震動,酥酥麻麻的有些癢。

這個男人難道是用胸在說話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靠近他而接觸到的那些氣機又或者男生身上介于成熟和青澀的氣息,巧巧有點暈乎:“……你好看。”

跡部景吾低聲笑了起來,巧巧覺得自己的手更麻了。

他絕對是故意的。

巧巧一把推開他,把衣服往跡部景吾身上一甩:“我出去了,誤工費算到你頭上。”

衣服裏好像甩出了個什麽東西,跡部景吾一手捉住衣服,又一邊蹲下去撿起掉在地上的藍色禦守。

她眼睛微眯:“這是什麽?”

前幾天的宴會上土禦門清河給了自己兩樣東西,一樣是妖氣指針,另一樣就是這個護身的禦守,本來跡部景吾打算那天當晚的時候就給她帶去,只是出來的匆忙就忘記帶了。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又多,他一時就又忘掉了。

跡部景吾把這個拿給巧巧:“這個是前幾天一個部員在家裏帶過來的……土特産,你帶在身上好了。”

他在騙人。

巧巧的心驟然冷卻下來,她笑了笑,什麽都沒說,接過了他手上的禦守。

“土禦門和你是什麽關系?”

跡部景吾皺眉:“什麽?”

“我問你,土禦門清河和你是什麽關系。”

跡部景吾好笑:“我和她怎麽會有關系,你問這些奇怪的話做什麽?”

“是嗎?”巧巧握着禦守一笑:“那就幫我謝謝你那位部員送的土特産了,我還有事情就先出去了。勸你還是早點把衣服穿上,不然這個天氣凍病了,多可惜。”

跡部景吾直覺不對,想抓住她的手把事情問個清楚,卻沒想到巧巧躲閃得極快:“再見。”

怎麽忽然就生起氣來了?

休息室的門不輕不重的關上,跡部景吾的衣服還沒穿上,猶豫了會兒,到底也沒追上去。

可能,是這次玩笑開過火了,所以惱羞成怒了?

之前她說過喜歡他做的巧克力來着,跡部景吾把衣服往頭上一套,決定等今天晚上回去再想想辦法,

同類推薦

超時空進化

超時空進化

波瀾浩瀚的星空世界,恐怖覺醒,吞噬萬物,無數種族陷入末日之中;一封來自未來的信件,楚風踏入救世之路,跨越無數戰場,屹立世界之巅,逆轉一次次末日災難,執掌無限時空,征戰千萬位面,超越極限進化,成無上之主!
小說關鍵詞:超時空進化無彈窗,超時空進化,超時空進化最新章節閱讀

古龍世界裏的吃瓜劍客

古龍世界裏的吃瓜劍客

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
那些主角不需要幫助。
好不容易穿越一次,除了一些意難平,剩下的就是經歷一些名場面,吃瓜看戲吐吐槽。
當然還有……
名劍,美酒,絕世佳人!

紅警之超時空兵團

紅警之超時空兵團

一座紅警基地車;一座超時空傳送儀;一個雄心勃勃的指揮官。
歷經地球百年風雲,紅警兵團的征程走過一戰、主宰二戰……彪悍的征程揚帆起航。
————
本書是華麗繼《紅色警戒之民國》、《紅警之索馬裏》、《紅警之從廢土開始》三本之後,紅警基地流小說的第四本,全新的設定,不一樣的精彩。
新書求收藏和推薦票!

我不是精靈王

我不是精靈王

開局一把西瓜刀,裝備全靠爆!這不是游戲,這是真實世界,童樂只是想回到自己的世界而已,卻被精靈族冠以精靈王的稱號。
龍族也來湊熱鬧,說他有龍族血統,廢話,人家是地道的龍的傳人!
說老子是精靈王,絕對是嫉妒老子長得漂亮!
這個精靈有點萌,先養着吧!這個狐女有點妖,看我收了你!這個美女有點兇……老婆大人,我錯了![

消防英雄

消防英雄

第三屆中國網絡文學大會,年度十大影響力IP作品!
本書影視版權、動畫版權已出售。
1976年7月28日中國唐山發生了裏氏7.8級地震,2008年5月12日中國汶川發生了自建國以來最大的地震,8.12天津濱海新區發生爆炸,8.30美國休斯頓發生了五百年一遇的洪水,12.7美國加州發生了巨大火災……不管是地震或是火災或是洪水,不管是天災還是人禍我們都能看到一群逆向而行的特殊人群。
他們用自己堅實的臂膀彼此支撐,逆向而行于天災對抗。他們年紀輕輕卻要擔負拯救世界的重負。他們不是超級英雄,卻為了同一個信念,成了真正生活裏的英雄!小說關鍵詞:消防英雄無彈窗,消防英雄,消防英雄最新章節閱讀

Destiny惡魔之翼

Destiny惡魔之翼

因為一個外星女警察的失誤,本來就壽命不長的他結束了在這個世界的生命。
作為補救,他被送到了另一個世界延續他的生命。
但是由于那個女警察的另一個失誤,另一個宇宙掀起了一場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