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床頭放着一份最新的早報, 這是一天裏除了電視之外唯一的娛樂了。

二之宮睜開眼,眼裏一片麻木冷漠。

“黛姬,你先喝杯水。”

老人顫巍巍的給她打好了一杯溫熱的白開水放在床頭, 仔細的觀察着孫女的表情, 生怕一個刺激就讓她把水杯給推倒:“喝一點點,對身體好……”

二之宮沒喝, 一動不動的倚靠在床頭,笑得陰陽怪氣:“身體好, 我都已經這樣了, 腿都已經廢掉了, 再好又能好到哪裏去,為什麽不讓我去死了算了。”

二之宮奶奶也不敢應聲,坐在床旁邊的椅子上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自從知道自己胸椎以下高位截癱之後, 二之宮就一直是這副模樣,腿已經徹底的廢掉了,不要說在舞臺上跳舞,就連站起來也不可能。

她不死心的錘過自己的膝蓋, 卻發現雙腿連最基本的膝跳反應也沒有了。

就像兩截強行裝在自己身上的,多餘而累贅的死肉。

一開始她也瘋狂過,鬧過, 哭過,可是轟轟烈烈的折騰完之後卻發現一切都只是徒然,除了耗費體力之外并沒有任何的作用。

她被推進了一間專門的病號房,那是用來裝抑郁症病人的, 為了防止他們自殺,除了頭頂高高的用來采光的天窗,四周沒有任何窗戶,牆上也鑲滿了柔軟且厚的海綿,保證他們不會撞死自己。

二之宮不是沒有過自殺的想法,只是剛醒過來的時候沒有力氣,周圍的人看守得很嚴格,喝杯水上個廁所都有人監督着,她根本找不着機會結束自己的性命,想死都沒這個條件。

等到好不容易趁護工的疏忽二之宮偷偷的藏下了一把水果刀,可是直到最後她都沒往手上劃下去。

人的勇氣是有時間限度的,過了那個限度就開始怕死,想死又膽怯。

她覺得自己是在有一日沒一日的茍活,也不知道自己在活個什麽勁頭。

想想自己住院的醫藥費,竟然還是由跡部景吾支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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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之宮随手的抽了桌上放的東京日報,放在上面的塑料水杯晃铛一聲倒在地上,水花灑濺了一地,她仿佛什麽都沒看到一樣自顧自的看起了報紙,奶奶向護工抱了個歉,連忙彎下腰,蹲在地上開始收拾。

報紙的紙頁發出了嘩啦啦的聲音,還沒看多久,剛剛收拾好水杯,還濕漉漉的地板上忽然落下了一份報紙。

報紙的吸水性很強,白而粗糙的紙張顏色一下子就變得深了起來。

老人連忙把報紙拿了起來,可是字跡已經暈開了。

二之宮奶奶有些費力的起了身,以為孫女有什麽不舒服:“我給你去叫醫生!”

二之宮黛姬臉色實在不太好,慘白的顏色就像不小心打翻了白顏料,塗上了她整張臉。

完了。

她仰面躺倒在床上。

織羽誠一翻案了。

***

當年被民衆唾棄到極點的織羽誠一,集貪污腐敗和強*奸犯的名頭于一身的男人,沒有想到竟然是被冤枉的。

真正參與洗錢犯罪的是織羽誠一的同僚一條政司,他不僅大量的洗錢,而且還聯合社會組織把所有的罪證推向了織羽誠一來打擊這個和自己競争升職機會的同事。在法院暫時還沒有判定對方的罪名落實前,又想辦法讓他背負上了迷*奸未成年少女的罪名,讓對方不堪重負,在牢中自殺而亡。

一條政司成功的升職之後又利用手中私權壓迫壓榨洗錢組織,卻不知道自己的長女已經和對方的頭頭勾搭上,在私奔之後出逃後被對方因愛生恨,活活分屍。

一條瓊子的兇手終于被鎖定。

麻生三郎。

逝者已逝,對于織羽誠一最多也不過就是一句死的太可惜了就可以把一切揭過去,畢竟羁押他的一切行為都是按照正常的法律程序走的,警局也并沒有濫用私刑,沒什麽責任需要負擔。只有織羽誠一最後扛不住被栽贓污水自殺這一點,他們具有監管失職的過失。

但是過失罪那個時候也已經罰過了。

已經證明了并不是貪污,織羽家別墅上的封條不久就能揭開,家屬可以重新入住。

報紙騰出了一小部分版面向織羽誠一的女兒致歉,為當初傳播輿論帶來的傷害道歉。但是剩下的一大部分版面都是用來報道一點。

——議員之子一條律次郎大義滅親,親自向檢察院指證父親一條政司犯罪,并且提供了犯罪記錄。

賬冊上記錄了每一次交易的地點,人物以及數額大小,為了取信洗錢的組織,一條律次郎還用上了私章,并且按上了手印。這是僅存的唯一一份記錄。

檢察院的人很快就将他帶走了。

一條政司走之前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跪坐在地上面無表情的兒子。

他瞬間像老了十來歲:“好,不愧是我一條的兒子……”

一條律次郎牙齒已經将唇瓣磕出了血。

除了未成年的一條律次郎,家裏其他成年的懷疑被參與了洗錢過程的一條,也一并被帶去了警察局。

織羽誠一的貪污挪用公款算是洗清了,但是強*奸罪還不分明,可是很快,之前還把一切掩蓋得死死的一條政司在牢裏把一切事情都交代了出來,主動坦承那個女孩是自己找過來的。新聞并沒有采集到關于這個女生的任何信息,由于對方未成年,也受到了法律的保護。

最後卻不知道從何流露出來,對方和一條律次郎是同一個學校同一個年級的女生。

所有人正在紛紛猜測的時候,忽然又出了一件大事。

千葉詩織跳樓自殺了。

她之前請病假在家,可是醒來之後一直不說話,趁家裏的仆人都不注意的時候,自己出門找到了一幢高樓,沒有坐電梯,一層一層的爬到了頂樓,走上天臺,沒有任何猶豫的就俯身跳了下去。

從三十多層的高樓上跳下來,就算腦袋再堅硬也脆的像西瓜一樣,一接觸到地面就會碎裂成瓣。

屍檢的時候,還檢查出身體上有一道又一道的刮擦痕跡。

冰帝已經炸開了花。

“那個不惜犧牲自己身體也要去誣陷織羽誠一先生的女生,該不會就是……千葉吧?看不出來啊……”

即便已經被提醒過安靜,教室裏的聲潮還是一波一波的湧起:“不能吧,在出事之前千葉不是和織羽一直是很好的朋友嗎?怎麽會做出這種事情呢,千葉家的條件也不錯……”

“你沒看報紙上說嗎,一條和千葉是一對還沒訂婚的未婚夫妻呢……”

能在A組讀書的不說個個天才,但也絕對都是人精子,這麽幾條信息下來,很快就聯想到了其中關系:一條千葉既然是一對聯姻,一條又和織羽為競争對手,難免出了損招,讓和競争對手女兒是好朋友的未來兒媳去引誘對手犯罪,結果犯罪不成就只能誣告。

再聯想到前幾天的裸*照事件,學生們也不用費什麽勁就知道這大概是千葉詩織做出來的事情了。

本來因為同班同學,又因死者為大,他們對千葉還存了幾分遺憾,可是等到邏輯聰明的人把這事情裏外一分析,衆人紛紛露出鄙夷的神色。

又想起了誣告事件之後,他們對于織羽櫻奈的集體孤立以及冷暴力,還有這次裸*照事件的漠然旁觀甚至幸災樂禍,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

他們都需要向對方道歉,他們還欠織羽櫻奈一個道歉。

可是對方已經有兩三天沒來上過課了。

***

巧巧合上小鏡子。

現實世界中的千葉詩織不過只是一副傀儡罷了,裏面什麽也沒有,空空如也,只不過身體接受了自己的指令才找了一棟廢棄的大樓爬上去跳樓的。

畢竟死得死遠點兒不是嗎,也不要給周圍的人造成妨礙。

而千葉詩織的靈魂已經徹徹底底的在惡鬼道中潰散了,被一對餓鬼生生的扒掉了一層皮。她在夢中所進入的地方,準确的來說并不是夢,而是一個真實的世界,是屬于惡鬼的世界,進去了就再無出來的可能。

那個劇院是明治維新之後一個非常有名的劇院,可是後來在一次武器意外中整個劇院的人都在觀劇時喪生了。他們死的太冤太慘,以至于幾場普通的法事并沒有超度他們。這些在意外中喪生的人既不能停留在陽間,又因怨氣而無法進入陰間轉世輪回,勉力掙紮在陰陽的夾縫中。

鬼都是會騙人的,他們的善良和溫柔在數年間早已化成了灰燼,只企盼着哪天不小心掉進來一個人,然後将其分而食之。

剝皮是最痛苦的事情,可是因為沒有了身體的束縛,靈魂的堅韌延長了這種皮肉的痛苦,這種痛苦甚至反映在了身體上。

只是現實中的屍身被毀得太過,就算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千葉詩織也是自殺跳樓的。

燭臺切光忠對此并無異議:“主人不覺得二之宮很費事嗎?”

只要名目是敵人,那麽性別只是無關緊要的事情。只是燭臺切光忠升為刀,習慣的是在戰場上大汗淋漓的厮殺,對于這種徐徐謀之的事情總是不太得心應手。

“一只斷腿的青蛙也跳不了多高,我何苦再浪費精力在她身上,”她有些皺眉:“這次已經耗費掉了我大部分的力量,不過我想的沒錯,只要我不親自動手,減少接觸,鈴铛就不會響……只不過用這種隐晦的方式殺掉千葉詩織實在太耗費力量了。”

巧巧不太滿意:“這次是我失策了,本來以為二之宮會自殺來着,沒想到她臉皮這麽硬。”

“……”

分明就是想天上掉餡餅嘛,也不用說的這麽明顯啊。

“那還有江口洋介那一群人呢?”

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我現在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了,他們就留着以後再慢慢收拾吧,逃得過初一,也逃不過十五,急什麽。”

在聽見跡部景吾的表白那一刻有很多的力量融進了身體裏,這才讓巧巧短暫的恢複了一部分能力殺掉千葉詩織。

可問題是,這點力量雖多,但是對于她浩瀚如海的力量需要來說實在有些少,別說揮霍,老老實實的用都留不下什麽。

看來恢複力量的途徑就是接近跡部景吾,聽他說好話,以及……被他耍流氓。

燭臺切光忠好奇的湊過來:“主人,你的臉怎麽又紅了?”

“餓的。”

她惡聲惡氣的命令:“給我滾去煮飯。”

“……哦。”

雖然覺得對方一定瞞着自己什麽,不過不該問的就不要多問,這才是做一把好刀的準則。燭臺切光忠聽話的站起來,選了幾樣菜,打算端到樓下去洗洗。

推開門,他愣了愣:“你?是誰?”

門外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我,我來找織羽櫻奈,請問她住在這裏嗎?”

巧巧一邊嗑瓜子,一邊揚聲問:“誰啊?”

燭臺切光忠說:“抱歉,請問你是誰?”

就算知道根本就沒什麽人能占到自己主人的便宜,可是該防的還是要防。眼前這個男生雖然面上憔悴,長得倒是相當不錯,搞不好是因為相思之情才頹廢成這樣。燭臺切光忠一不留神又想入非非,直到男生第二次重複名字的時候,提高了點聲音:“一條律次郎。”

“我是一條律次郎。”

巧巧擦了擦嘴:“讓他進來吧。”

燭臺切光忠這才讓開身子讓一條律次郎走進了房間,只看着男生高大的身材随時都可能頂到天花板,可是他卻一直低着頭,一副羞愧至極的模樣,挨挨蹭蹭了好半天,才走到她面前。

不是來告白的,危機解除,燭臺切抱着菜下樓。

“織羽小姐。”

“有何貴幹?”

巧巧不急不慢的磕着瓜子,五香味的瓜子還是好不容易在中國食品店買到的,日本人不太愛吃這個。

一條律次郎忽然跪了下來,把雙手疊放抵在額前,深深的鄭重的磕下了頭。

這是日本最高禮節的土下座。

他就這個姿勢,沒有起身:“織羽小姐,我知道家父做出了這樣的事情,您絕對不可能原諒,但是我還是想要向您道歉,并且盡一切可能的來償還罪過。”

她問:“你打算怎麽償還?”

一條律次郎遞上一張卡:“這裏是我這些年所有的積蓄,我知道,這些錢絕對不可能贖清罪過,但是害您過了這麽久窘迫的生活,我多想想補償一些。”

“請您,務必要接受!”

夠上道,巧巧接過卡:“犯罪的是你的父親并不是你,我這人有一說一,并不會像其他人一樣要搞什麽父債子償這一套,父親的罪過就應該父親擔着,就算是死罪,也得老實擔着。”

一條律次郎身體一僵,卻沒動:“把這一切交給法律去判吧,不管是什麽樣的結果,我都接受。”

巧巧笑了笑:“別一直跪在地上。”

一條律次郎站起來,苦笑:“我今後就要從冰帝退學了,這次也許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我想,您大概也不想總是見到我這張臉。”

沒有辦法再待在冰帝了。

一條律次郎忽然老了無數歲。

他突然變成熟了,在一夜之間就失去了自己喜歡的女人和自己的父親後,整個家庭都變得支離破碎,而這一切都是他自己做出來的。所有姓一條的人都恨他,恨不得殺了他,想不通為什麽會出了這樣一個愚蠢的子孫。

可又不得不這樣做。

做了之後父親的結果也許是死,可是如果什麽都不做,繼續隐瞞下去,那麽結果就只有一個死。

不是沒有想過向土禦門清河開口求救,可是只要一想到那件事情,嘴就無法張開,手也動彈不得,時間久了,整個頭也會陷入一片暈厥。

而聽見千葉詩織的死訊之後,一條律次郎已經徹底麻木掉了,他說不出自己對于這個女人的感情到底如何,感情雖然是一件消耗品,但是也不會消耗的那麽快,他現在還有的幾分感情,是為了對得住自己。

哪怕在夢裏打的那個電話,的确是他親手接的。

千葉詩織原來喜歡忍足侑士。

她竟然可以輕輕松松的把自己豁出性命去做的事情當成是一場夢境。

一條律次郎的眼裏染上一絲陰霾。

他寧願他就那樣一無所知的死去,至少在自己的心裏她還是完美的。

“當初出了那種事情,我不是照樣留在了冰帝嗎?你還是一個男生,怎麽就不敢繼續待下去呢?”

巧巧本意不過是想順口譏諷他幾句,一條律次郎臉上稍微好看一些:“謝謝您,我想我的這個情況還是早點退學吧,在冰帝這種地方繼續待着,是不給別人餘地,也是不給自己餘地。”

他又像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問:“織羽小姐認識一位長得很好看的女孩子嗎?”

“有多好看?”

“她……是我生平見過的最漂亮的人。”

巧巧心花怒放:“哦,沒見過。”

燭臺切光忠抱着洗好的菜上來:“要留下來吃一頓嗎?今天中午做沙拉。”

“不了不了,不多打擾了,謝謝。”一條律次郎慌忙避開:“我就不多打擾了,再見。”

他匆匆忙忙的退了出去,樓道裏傳來他碎碎的腳步聲,最後停在了三樓的位置,似乎沉默了很久。

那是他長姐一條瓊子最後待過的地方。

從今往後,他所有的美好生活和記憶都停留在過去了。

***

這場事件一共占領了三天的社會版和政治版頭條。

因為嫌疑人對于自己犯下的罪供認不諱所以案情定得很快,很快,織羽被封掉的別墅也能夠重新居住了。

能夠重回自己原來的家,跡部景吾本來以為她會欣然接受,卻沒想到她居然拒絕了。

她咬着棒棒糖,說話模糊不清:“那裏要轉三趟車才能到冰帝,離鬥南中學近多了,不然的話我轉學……”

跡部景吾想也沒想:“不準。”

他斬釘截鐵:“你哪裏也不準去,給我老老實實的待在冰帝。”

之前一直是在房東的房子裏呆着,跡部景吾也沒真的上樓看過她住的地方,這次上樓吓了一大跳,這麽逼仄的空間,比從外面看上去更加狹小,簡直一擡頭就能撞上天花板,事實上他也真的撞到了。

“你不要再住這個地方了,”他想起之前兩人僅有過的一次争吵,覺得這家夥軟硬不吃:“你怎樣才肯搬走?”

“搬哪兒?”

她咬着棒棒糖嘎嘣脆:“你家?”

跡部景吾差點就說出了那個“好”字。

最後還是回答:“不是。”

他有些遺憾的搖頭:“我家附近的一個小型公寓。當初經過那裏的時候覺得窗臺上的盆栽很好看,就把房子買下來了。”

如果是別的事跡部景吾大可以毫不在意的随自己心意做事,但是事情有關女孩子的聲譽,傳出去總對她不好。

搬家吧,也不是不好,畢竟比起現在這個狹小的居所,休息的地方自然是越大越寬敞越豪華越好。但是根據跡部景吾的性格,要是真的住進了他買下的那棟房子,肯定以後就沒有這麽自由寬松了,說不定時不時還會被他抓過去。

有了這個比較,巧巧覺得:“我還是住回舊別墅吧。”

這樣也好,跡部景吾眯起眼睛:“你是不是不想跟本大爺靠的太近?”

巧巧卷了會兒衣角,似乎在深思熟慮着什麽重大事情,然後又出乎跡部景吾意料忽然突襲抱住了他的一條手臂:“沒有,現在有沒有很近?”

既然這是恢複力量的最快捷徑,那還有什麽好猶豫的,早妥協和晚妥協都是一樣,還不如早點妥協。

跡部景吾順勢接住撲到懷裏的小姑娘,嘴角微微上翹:“看來你還是很有眼光的嘛。”

她在男生懷裏默默的感嘆:生活就像一場強x,不管對誰都是一樣,如果不能反抗,那就享受。

“……為什麽你身上的玫瑰香會這麽濃?”

“啊嗯?沉醉在本大爺的……”

“體味之下?”

“……”跡部景吾在她臉上掐了把,本想繼續接着把剛才的話說完,卻又發現找不到感覺了,他有點哭笑不得:“算了算了……你暫時在這裏再待一天,等本大爺讓人把那個房子清掃幹淨。這麽久沒住人了,大概都落了一層厚厚的積灰。”

他對巧巧拒絕入住的事還有些耿耿:“那棟房子買下來之後一直有人定期打掃清理,也沒有人入住過,你為什麽不答應?”

巧巧啧了聲:“知道你這種行為叫什麽嗎?”

跡部景吾的手搭在巧巧頭上,撸家裏的松獅犬一樣捋她的發,捋着捋着他就笑了:“關愛女朋友?”

這是試探。

巧巧關注點完全不在這個上,瞪圓了眼睛把他的手挪開:“你是不是把我當狗了?”

跡部景吾有些心虛:“啊嗯?沒有。”

巧巧撇過頭不理他。

他巴巴的湊了過去:“喂……”

“……理我嘛。”

“真不理我?”

“诶。”跡部景吾嘆了口氣,伸手把她抱過來一點,低下頭,在小姑娘臉上啃了口,不重,可巧巧臉嫩,白白軟軟的皮膚上留下了一排整齊的牙印。他心滿意足的離開,看到她一臉驚訝還擺出一副講道理的樣子:“你覺得,本大爺會對自家的狗做這種事情嗎?”

巧巧捂着臉,滿眼都寫着匪夷所思,最後哼了一聲:“誰知道變态心理是怎麽想的?”

“……”

跡部景吾忽然笑了,他修長的手指輕輕觸上巧巧臉上淺淺的痕跡:“其實,我還可以做些更變态的事。”

巧巧結結巴巴的:“……不行。”

“嗯。”跡部景吾竟然很爽快的贊同了,下一句又原形畢露:“現在确實不行。”

沒想到一向言行無忌的女孩子竟然在這種事上超級羞澀,簡直是一個大大的萌點,跡部景吾刻意壓低自己的嗓音,聲音磁的能吸鐵,厚厚的呼息鑽進她的耳朵裏,熱熱的。

她捂住耳朵。

好癢。

跡部景吾有些壞心眼的想掰開她的手,試了試,沒掰開,他驚訝之餘不死心,用了點力,依然沒掰開。

這他媽就有點尴尬了。

之前也沒誰告訴他這個小不伶仃的姑娘不僅能吃力氣還這麽大啊?

跡部景吾也不想真的用力弄疼了她細細的手腕,于是決定智取,他往手上呵了一口氣,然後懸到巧巧面前,把臉也低過去,讓她能看見自己的嘴型。

他有商有量的問。

[你—松—不—松?]

巧巧倔強的捂着耳朵沒說話,全身都寫滿了無言的抗拒。

不松,就是不松。絕對不接受任何來自眼前這個男人的精神污染。

跡部景吾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猝不及防的在她的細腰上掐了一把,巧巧松開手啊的驚叫一聲,身體跟着不穩的朝他身上跌過去。他沒選擇接住,反而順勢躺倒來卸掉她沖過來的力道,一只手不懷好意的環上巧巧的背調整方向。

根據網球落地的方向推測,這麽近的距離應該百分之百命中。

巧巧啪的一下磕在了他的臉上。

計算失誤,跡部景吾頗為遺憾,并且嚴肅的考慮跟乾貞治取經的必要。

腰間的癢癢肉是一大死穴,巧巧根本抽不出什麽精力去考慮被占了便宜的事,好一會兒意識才慢慢回籠,眼睛裏都蓄滿了眼淚。

手上的力都有些提不上,跡部景吾又選擇癱在她身下當屍體,巧巧憋着一口氣,手撐在他身體兩側,嘴唇慢慢離開跡部景吾的臉。

她吸了吸鼻子,玫瑰的香氣甜甜的。

巧巧下意識伸出舌頭舔了一下。

跡部景吾閉上眼,睫羽輕輕的顫了顫,氣息似乎亂了一瞬。

嘿呀,巧巧咂咂嘴,味道好像還不錯。

人肉既不像有的妖怪說的那麽好吃,也不像有人說的那樣泛酸。果然就跟小馬過河一樣,關鍵還得自己親自體驗一番。

跡部景吾忽然直起身,把一臉懵的巧巧從身上抱下來擺玩偶似的放到一邊床上,聲音好像還有些惱:“好好坐着。”

不就是舔了一口嗎?又沒真的咬下一兩塊肉來,小氣。巧巧得意洋洋的湊過去:“我偏不。”

巧巧動作快的跡部景吾都來不及反應,只感覺臉上一疼,他眼瞧着她比家裏那只松獅peter還磨人,牙齒咬着他頰邊的肉不肯松,不僅咬了下,還重重地吮吸了一口。

還說不是狗。

他額頭上曝出一條青筋,掐着她小細腰的手一緊。

“癢癢癢癢癢癢——”

巧巧被這麽一作弄,眼睛裏都漫上了一層水霧,迷離撲朔。對上這麽一雙眼睛,跡部景吾身體一僵,眼底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敗壞,他努力調整呼吸平靜下來,用手指輕輕揩去她眼角的丁點水珠。

再下去,要糟。

這回跡部景吾總算聰明了,還沒等巧巧反應就用鐵箍似的手把她緊緊圈住,不準人動。

她掙紮了兩下,也就懶得動了。

跡部景吾的胸膛裏還有幾分熱意尚沒有褪下去,他的眼神像捕獵的野獸,赤裸裸的流露出侵略和危險:“告訴我,你為什麽不肯搬過來?啊嗯?”

巧巧一提到這個就有點生氣:“我要是真的住到你名下的宅邸去,這叫什麽你知道嗎?”

他輕飄飄的嗯了一聲:“什麽?”

“這叫包*養。”

跡部景吾的回答有點虛:“……瞎說。不準用那種不華麗的詞彙來形容我們之間的關系,本大爺才不會這樣看你,把你那些有的沒的想法收回去。”

私心裏他卻覺得,養她也很不錯。

只是兩人處境不同,怕這麽說出來又會戳到她敏感而多疑的自尊,現在氣氛很好,适合談情說愛,不适合吵架,他得把握住。

正考慮說點什麽把話題圓融過去,跡部景吾嘴角抽搐了幾下。

因為巧巧在他的大腿上用力一拍,義正言辭的說:“我怎麽能夠被你包*養呢?應該是我包*養你才對啊!”

到底是不想拂了她這一番好意,跡部景吾頂着臉上一邊一個的牙印,慢吞吞的哦了一聲,旋即低低一笑:“那,你打算什麽時候開始喂本大爺?”

這話不知怎麽接,她氣呼呼的:“流氓!”

“诶?”跡部景吾有點叫屈,氣息帶着熱度噴灑在巧巧光潔的脖頸上:“本大爺說什麽了?不是你自己說要包*養我的嗎,不講道理啊你。”

他盯着她緋紅的耳尖看了一陣。

末了,跡部景吾忍不住笑出聲,俯身輕輕的咬耳朵,音暗如沙:“對,早就知道,你不愛講道理了。”

***

也不知道跡部景吾是怎麽處理的,總之巧巧到學校之後,沒有一個人提裸照的事情,也沒有什麽人用奇怪的目光去看她。

總之房子也放回來了,不用再交租金,又有了一條律次郎給了一筆不少的款項以及校園霸淩學校的補助,再加上之前每天晚上都出去勤工儉學賺到的錢,不比其他人也不比自己的從前,比比下,她覺得自己現在還是蠻有餘的。

都有錢了還讀什麽書啊?

巧巧在教室裏咬着筆頭,一想起家裏燭臺切光忠那張怨婦似的臉,嘆了口氣,老老實實的在書上劃着筆記。

一片淡淡的緋色花瓣從窗外飄了進來,落在書頁上,把書本合上,再翻開,巧巧頹廢的把頭擱在桌上,在書本頁夾縫裏用力一嗅,清清淡淡的櫻花香氣芳香宜人。

窗外陽光燦爛着,甚至有幾只大膽的麻雀垂落在窗檐上,叽叽喳喳的啄着小蟲子。

櫻花的四月偏末尾,所有的櫻花樹都已經開了。

只有一顆大大的,看上去有些年頭的樹禿着葉子,上面沒有結出任何的櫻花,可它是冰帝校園內最大的一棵櫻花樹。

巧巧走過去。

“侑士,你在挖什麽東西呢。”

忍足侑士回過頭,織羽櫻奈站在他身側的不遠處,滿帶着笑意走過來:“是在挖我們以前一起埋下的那個箱子嗎?”

她露出了一顆小虎牙。

不再是平時嘲諷似的挑眉勾唇,眼裏也沒有事不關己的漠然,看見他的時候,眼裏會釋放出最溫和的善意,哪怕淺淺的皺着眉,也會一點一點的舒展開。

這是獨屬于織羽櫻奈的笑容。

忍足侑士被這種笑意感染,情不自禁的跟着揚起了嘴角:“嗯。”

他又有些懊惱:“可是我都挖了很久了,都沒有挖到那個小箱子,我記得我們并沒有埋得很深。”

“抱歉抱歉,”女孩雙手合十:“那個箱子已經被我挖走了。”

其實不是她挖走的。

忍足侑士握着鏟子,臉上有點灰:“那,小奈看過了裏面的紙條嗎?”

風卷起樹上原本有些松散的櫻花瓣,飄飄揚揚灑在她的肩膀上。

織羽櫻奈撚住花瓣放在掌心,将它吹走。

“侑士,我來不及看了。”

她還記得自己寫下的心願是:希望将來每年都能和忍足侑士看櫻花。

忍足侑士幾個字寫得歪歪斜斜,她不會寫這個名字的漢字,還是他自己寫上去的。

已經有很久他們沒有靠的這樣近了,現在只有短短兩三米的距離,誰都沒有再靠近。忍足侑士看着織羽櫻奈的身體一點點虛幻透明起來,想要觸碰的手懸在她面前,最終卻只接到一手的櫻花瓣。

“你要走了嗎?”

她的笑容裏微微有些傷感:“恐怕是的。”

忍足侑士說:“紙條裏我寫的是,好。”

那時趁織羽櫻奈不注意,偷偷看了她寫下的願望。

“謝謝,侑士。”

織羽櫻奈一點一點消散不見:“幫我照顧好那個孩子,拜托了。”

“櫻奈……走了嗎?”忍足侑士慢慢攫緊了手裏的花瓣:“對不起。”

有淡淡的粉光融進櫻花樹裏,枯老的垂枝櫻一瞬間抽條,爆青,展葉,不可思議的生長出了粉色的花苞,花苞又慢慢的舒開了手,露出粉色的瓣葉。

美人檀口大小的花朵被風吹的點頭,似乎在響應他的話,招搖手臂灑下一陣櫻花雨,風一吹便飄飄揚揚地四處飛落。

忍足侑士眼裏映入這片悲傷的美景。

瞬間而開,瞬綻而落。

身後傳來細碎的聲音,他回過頭。

織羽櫻奈離開往去輪回,巧巧覺得力量在身體裏迅速的流失,眼前一片模糊,她有些吃不住的閉上眼,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忍足侑士接住巧巧,有些惶急的伸手在她臉上輕輕的拍了拍:“……還好嗎?”

他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她。

跡部景吾急匆匆的,不知從什麽地方冒了出來:“忍足,她怎麽了!”

一向沉穩的king臉上毫不掩飾着寫着焦急的情緒,即是擔憂,也是一種宣告。他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姿态強硬的把巧巧從忍足侑士懷裏抱了過來:“我送她去保健室。”

忍足侑士說:“去吧,好好照顧她。”

他嘴角浮起一絲了然的,悲傷的笑容。

除了樹下被刨的亂七八糟的地,眼前不過一株枯木而已,哪有什麽盛放的櫻花。

不過又是一場幻覺而已。

可是,到底還是同她一起看了一場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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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劍,美酒,絕世佳人!

紅警之超時空兵團

紅警之超時空兵團

一座紅警基地車;一座超時空傳送儀;一個雄心勃勃的指揮官。
歷經地球百年風雲,紅警兵團的征程走過一戰、主宰二戰……彪悍的征程揚帆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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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是華麗繼《紅色警戒之民國》、《紅警之索馬裏》、《紅警之從廢土開始》三本之後,紅警基地流小說的第四本,全新的設定,不一樣的精彩。
新書求收藏和推薦票!

我不是精靈王

我不是精靈王

開局一把西瓜刀,裝備全靠爆!這不是游戲,這是真實世界,童樂只是想回到自己的世界而已,卻被精靈族冠以精靈王的稱號。
龍族也來湊熱鬧,說他有龍族血統,廢話,人家是地道的龍的傳人!
說老子是精靈王,絕對是嫉妒老子長得漂亮!
這個精靈有點萌,先養着吧!這個狐女有點妖,看我收了你!這個美女有點兇……老婆大人,我錯了![

消防英雄

消防英雄

第三屆中國網絡文學大會,年度十大影響力IP作品!
本書影視版權、動畫版權已出售。
1976年7月28日中國唐山發生了裏氏7.8級地震,2008年5月12日中國汶川發生了自建國以來最大的地震,8.12天津濱海新區發生爆炸,8.30美國休斯頓發生了五百年一遇的洪水,12.7美國加州發生了巨大火災……不管是地震或是火災或是洪水,不管是天災還是人禍我們都能看到一群逆向而行的特殊人群。
他們用自己堅實的臂膀彼此支撐,逆向而行于天災對抗。他們年紀輕輕卻要擔負拯救世界的重負。他們不是超級英雄,卻為了同一個信念,成了真正生活裏的英雄!小說關鍵詞:消防英雄無彈窗,消防英雄,消防英雄最新章節閱讀

Destiny惡魔之翼

Destiny惡魔之翼

因為一個外星女警察的失誤,本來就壽命不長的他結束了在這個世界的生命。
作為補救,他被送到了另一個世界延續他的生命。
但是由于那個女警察的另一個失誤,另一個宇宙掀起了一場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