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毀容

顧南昭也看到了,面色一變。

簫聲戛然而止。

楚千塵似乎毫無所覺,一個飛身将劍刺出。

“塵妹妹!”顧南昭驚呼了一聲,大步上前,但是他距離楚千塵至少有兩丈遠,根本來不及。

半空中的那把長劍離楚千塵越來越近……

楚千塵勾了勾唇,眼底掠過一抹利芒,身子順勢轉了半個圈,劍也随之揮出。

不同于之前,這一次,她揮出的劍不再綿軟無力,這一劍,快似閃電,氣勢如虹……

“咚!”

楚千塵手中的劍準确地劈中了半空中的那把劍,劍刃與劍刃之間火花四射。

那把劍又往另一個方向飛了過去,正好從楚千菱的臉頰旁擦過,冰冷的劍刃劃破少女嬌嫩如絲綢的肌膚,然後才摔落在了幾步外的地面上。

“咣當”一聲響後,周圍靜了一靜。

楚千菱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渾身僵硬得仿佛被凍結般。

她的左臉頰上多了一道一寸半的傷痕,鮮紅的血液自傷口溢出,在那雪白如玉的肌膚上紅得觸目驚心。

一旁,楚千菱的貼身丫鬟驚恐地看着自家姑娘的臉,尖聲喊道:“三姑娘,您的臉……”

楚千菱能清晰地感覺到臉上傳來一陣刺痛。

她直覺地擡起右手碰了碰左臉,觸手的感覺又濕又粘。

楚千菱把右手放低了一些,看着指腹上鮮紅的血液,瞳孔猛縮,吓得俏臉慘白。

“啊!我的臉……”

楚千菱簡直快吓瘋了,臉色慘白,歇斯底裏地尖叫起來。

方才的一切發生得實在太快了,顧南昭也驚住了,盯着楚千菱臉上的傷痕,一時沒反應過來。

楚千菱想質問楚千塵,可是當她的目光對上顧南昭震驚的眼眸時,心下一慌。

她的臉傷了,她不能讓二皇子看到她這副樣子……

楚千菱又慌又怕,再次捂住了受傷的左臉,六神無主地退了一步,又退一步。

她的身子如風雨中的殘花似的顫抖不已,腦子裏混亂得無法思考。

慌亂之下,她捂着臉轉身跑了。

“姑娘!姑娘!”楚千菱的貼身丫鬟連忙提着裙裾追了上去。

一主一仆很快就跑遠了。

楚千塵靜靜地望着楚千菱離開的背影,神情平靜。

她已經确定了,前世自己的毀容并非是一場意外。

楚千菱是故意把劍往自己臉上抛的,她方才笑了,就在她把劍抛出手的那一瞬間。

楚千塵的眸色更幽深了,深不見底,随手把手裏的長劍插回到鞘中。

“姑娘……”琉璃也吓到了,臉上驚魂未定,顫聲道,“奴婢瞧着三姑娘往西邊去了,她一定是去找太夫人告狀了!”

很顯然,楚千菱應該是跑去找太夫人告狀了。

“塵妹妹。”顧南昭朝楚千塵走近了幾步。

楚千塵轉頭看向他,沉默不語。

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在楚千塵的臉上投下了斑駁的光影。

她那雙漂亮的鳳眸漆黑如深潭,泛着幽幽的清光,美得好似一尊精致的玉像,脆弱而又堅強。

顧南昭以為她是吓傻了,心中不忍,柔聲勸道:“塵妹妹,你別怕,這是一場意外。我會和外祖母說的。”

顧南昭是真的覺得這只是一場意外,若非楚千菱的劍不慎脫手,楚千塵也不會下意識地揮劍去擋,更不至于傷了楚千菱的臉。

“真的?”楚千塵笑了,雙眸中閃着異常明亮的光芒。

她的眼神既不是釋然,也不是快意,更像是一種果然如此的感慨。

一切與前世無異。

前世,楚千菱“不慎”傷了自己的臉後,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

美人落淚,楚楚可憐。

彼時,顧南昭也是如此刻這般體貼,這般溫柔,在太夫人跟前為楚千菱求了情。

顧南昭感覺楚千塵的眼神與平常不太一樣,只以為她是吓到了,心中一片柔軟:都說“洛陽女兒惜顏色”,照他看,京城的姑娘也不遜色,尤其是他的塵妹妹,就是受驚的樣子也這般好看。

顧南昭柔聲又道:“塵妹妹,你放心。我這就陪你去榮福堂見外祖母。”

楚千塵點頭“嗯”了一聲。

她心裏清楚得很,就算她不去,怕也不行。

楚千塵和顧南昭一起追着楚千菱離開的方向往西行去,兩人一路無語。

顧南昭只以為楚千塵正惶惶不安,心疼地看着她,正想再勸慰一番,就見前方的游廊中走出一個頭發花白、穿着花青色褙子的老嬷嬷朝這邊走了過來。

“二皇子殿下,二姑娘。”老嬷嬷對着二人福了福,然後對楚千塵道,“太夫人請二姑娘過去榮福堂。”

這老嬷嬷是太夫人姜氏跟前的得力嬷嬷王嬷嬷。

顧南昭笑着請王嬷嬷帶路。

面對二皇子,王嬷嬷自然是恭恭敬敬,客客氣氣。

她領着他們繼續往西,橫穿過一條青石磚甬道,太夫人所住的榮福堂就出現在前方。

榮福堂是永定侯府歷代老祖宗的居所,位于侯府的西北方,莊重幽靜,氣派不凡。

堂屋正中挂着一個寫着“榮福堂”三個大字的青地匾額,匾額下是一幅水月觀音菩薩像,下頭一方香案上擺着一個白瓷麒麟三足香爐,袅袅地升騰起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王嬷嬷領着二人進了左次間,繞過一個多寶閣,就見那靠北的羅漢床上坐着一個五十來歲、身穿醬紫色仙鶴紋刻絲褙子的老婦,形容高貴雍容,此刻嘴唇微抿。

下首的圈椅上坐着一個不到三十的藍衣美婦,正是侯府的二夫人劉氏。

劉氏身旁赫然是楚千菱,她用一方帕子捂着受傷的左臉,俏臉慘白。

劉氏神情怨毒地瞪向了楚千塵,仿佛眼珠都要瞪了出來。

太夫人的臉色也不太好看,對着楚千塵直接斥道:“塵姐兒,跪下!”

五個字不輕不重,卻帶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懾人威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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