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你都不要我了,還怎麽回去?

“喵嗚~喵~”

黑色的小貓兒打了個滾,舔舔身上的毛,擡起爪子拍拍顧淺的腳板。

小貓兒睜大了一雙可憐兮兮的眼睛,讨好的蹭着他,樣子沒由來的讓顧淺想起了某位臉皮奇厚的林姓公子。

顧淺看着貓,也不動。

“餓了?”

小貓拿後爪撓撓脖子。

“累了?”

小貓轉了個圈。

“發春了?”

“……喵嗚~”

顧淺彎下腰,點點小貓的頭,“給你找只母貓要不要?”

小貓一下子跳到了顧淺肩膀上,伸出粉嫩嫩的小舌頭舔舔他,一派無賴模樣,好像在說:“不要不要,有你就好了。”

顧淺失笑,抱着貓站起來,回身看到林白雙手背在身後一動也不動的看着他。

林白看到顧淺忽然轉身,一下子手足無措起來,最後擺出一副受盡了委屈,不甘不願的樣子問:“這個總喜歡了吧?”

顧淺意味深長的點點頭,說的卻是一句:“果然物似主人型。”

面上做盡了狗腿的事兒,骨子裏還是只傲氣的貓,不經意的一爪子,都疼的心肝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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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顧淺放下貓,反問道:“黑貓辟邪,你不知道?”

小貓兒竄到林白身邊,邀功似的拿爪子勾他的衣擺。

林白一陣恍惚,才看見顧淺手上被抓出的三條血痕,嗫嚅着說不出一句道歉的話。

顧淺只是随意一笑,“不礙事。”

“我。。。”

話還沒來得及出口,白衣的鬼又不見了。

林白悵然若失的站在原地自言自語。

“我換個黃白紋的貓來你要不要?”

翌日一早,又是一陣“喵嗚喵嗚”的叫聲,吵得人頭疼,顧淺恨不得把那不知五谷雜糧的書生叫來,問問他知不知道貓會發春,是不是故意成天逮了貓往他這邊送,報複他來着。

可等見着了那黃白條紋的小貓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顧淺又什麽脾氣都沒了。

完了,被那個人吃準了。顧淺這麽想。

他蹲下身,揪了根狗尾巴草逗弄着黃白條紋的小貓。

“喵嗚,喵嗚,喵嗚,喵嗚什麽啊?我又聽不懂。”無可奈何的語氣。

“喵嗚~喵嗚~喵~”

“你也是那個人送過來的?”

“喵?”

“喵~”

“喵?”

“喵~~”

“喵?喵?”

“噗。”顧淺握着小貓的爪子一下一下輕輕撓着爪子底下的小肉球。

“別喵啦,我就是和你說說話。”

“你說那個人怎麽那麽讨厭?”

“怎麽能那麽讨厭?”

“我都忍着先放手了他就不能體諒一下?一步一步這麽逼着我算什麽?”

“他是歡喜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可怎麽就不想想我。”

“我是鬼,不是聖人。”

“他不怕折損陽壽,我怕。”

“更何況,百年不過轉眼,他走了,我怎麽辦?”

小貓眨着眼睛看着顧淺,懵懵懂懂的一聲:“喵~”

“算了。”顧淺把狗尾巴草一扔:“也是我自己不對,當了婊子還妄想着立塊貞潔牌坊。”

顧淺擡頭看看天,正是春三月的陽光,明媚的人睜不開眼,灑在顧淺身上,只是一陣又一陣鑽心的灼痛。

屋子的屋頂上,胡小離蹑手蹑腳的爬過去,拔了屋頂上一棵枯萎的茅草去戳顧淺。

顧淺擡眼看看她,不說話。

胡小離撇撇嘴,無趣的扔掉了手裏的草,站起身,在屋頂繞圈走,走了三四圈像是又想到了好玩兒的事情,攏着裙子蹲下身,笑嘻嘻的問道:“顧小淺,我阿姊說,我再過幾個月就成年了,就能到很遠的地方去啦,你去過外面麽?外面好玩麽?有那個書生說的那麽好玩?我聽說外邊的圓子特別好吃,灑上一點桂花蜜,能甜到心裏去,有飛的很高的風筝,各式各樣,五顏六色,可好看啦,還有那些吟風弄月的公子哥兒,搖着把扇子,啊,顧小淺,你長得這麽俊,一定比那些公子哥兒好看!”

顧淺笑着戳戳她的額頭:“小丫頭,這兩天做什麽這麽想出去?”

“你不想?”胡小離斜着眼問他。

“我。。。”顧淺頓了一下,搖搖頭:“哪有想想就能做成的事?”

胡小離眨巴着眼睛不太明白他在說什麽,伸了手扯扯顧淺的袖子:“那你和我一起出去吧?”

小姑娘裝着很豪邁拍了拍顧淺的肩膀,其實她是有點害怕,外面再好可自己總是沒有去過的,所以她想有個人陪她一起去,“你怕光,我幫你打傘擋着好不好?”

“真想出去?”

“恩。”胡小離點點頭,偷偷紅了臉。

外邊兒啊,外邊兒有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還有那個叫楚淵的臭道士。

顧淺點點頭:“好啊,出去。”

細細的春風緩緩的吹過來,懷春的少女捂着臉咯咯笑,白衣的鬼眯着眼看一片萬頃碧空。

山來就我,我逃可不可以?

院子裏紫藤蘿的開了,一簇一簇,一團一團,觸目所及,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紫色。

小貓兒扒拉着藤蘿架子往上爬,半邊身子吊着伸出爪子去碰花串子,忙活了大半天終于抓下來小半串,高興地叼着半串紫藤蘿跑過去拱拱顧淺,獻寶似的喵喵叫。

林白從後邊跑出來,拉着顧淺的手就往外走。

不敢回頭看,只自顧自的說:“外頭春光好的很,我帶你出去好不好,我知道你喜歡的。”

使盡了小手段的纨绔公子實在沒了辦法,好不容易又見着了那鬼,就不管不顧,莽莽撞撞的纏了上來。

顧淺皺眉看着前邊拉着自己的人,啞然失笑,他忽然覺得,林白這個人,合該是他的劫數。

大門打開的一剎那,門外滾滾紅塵攜帶着春日的喧嚣席卷而來,像是迎面潑來的一盆熱油。

顧淺蒼白了一張臉,還兀自笑着:“這麽大太陽,你是要真的折磨死我不成?”

林白慌了神,急急忙忙的松了手,取了把傘出來撐在了顧淺頭頂。

顧淺只是朝他笑,然後朝後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洋洋灑灑的陽光一滴不漏的落在了他身上,一身白衣在陽光下幾近透明。

“你看,我們是不一樣的。”

林白只是又抓住了顧淺的手,一路往外走。

“我知道我們不一樣,可怎麽了?你告訴我,哪一朝的律法定了我林白不能喜歡你?”

憑什麽我不能喜歡你?

恍若巨木撞擊城門,一下一下,振聾發聩。

顧淺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去抵擋從心底逃竄出來的欲望,咬着舌尖,逼着自己不去回答。

林白心裏面堵着一口氣,不管顧淺什麽反應,只拉着他一路走,長街短巷,人來人往,那麽多人看着他春光明媚裏打着一把傘撐着一個誰也看不見的鬼,像看瘋子一樣。

可林白不在乎,還能感覺到手裏面握着的那一段冰冰涼涼的手腕,他就覺得安心。

漫無目的的一路疾走,停下來的時候面前一條死巷,沒有出口。

白衣的鬼慢慢在傘下現出身形。

“死胡同,走不通的。”

“那就換一條,這條不通總有下一條。”

現在你不回應我,我總有別的辦法讓你喜歡我。

顧淺伸手拉拉林白的袖子,哄小孩兒似的說:“你自己都說了,這條路走不通就換下一條,怎麽就一路死磕了呢?”

林白倔強的看着顧淺,沉默了半晌,簡單的一句:“我喜歡你。”

日光傾城,顧淺第一次覺得身上開始發暖,不由自主的伸手抱住了林白,無可奈何,無可奈何。

“你啊。。。”

眼淚一下子就兜不住了,一大顆一大顆從眼眶裏面湧出來。

林白把頭靠在顧淺的肩膀上,反反複複,抽抽搭搭的一句:“我喜歡你啊!”

我喜歡你,所以你也喜歡我吧好不好?

喜歡不是走路,發現愛錯了就能換一條。

所以你也快點喜歡我吧,別讓我一個人在死胡同裏碰的頭破血流好不好?

快點說喜歡我啊,快點說啊,你藏在心裏不說出來我看不見也摸不着,我會很不安啊。

顧淺卻只是慢慢松開了抱着林白的手,摸摸他的頭,轉身往回走。

輕飄飄的一句:“回去吧。”

白色的背影決絕而殘忍。

林白還維持剛才被擁抱的姿勢,慢慢的蹲下身,抱住了自己。

你都不要我了,還怎麽回去?

最怕是相看兩生厭。

所以處處賠着小心,你不喜歡我就不出現。

自此一言一行,當真成了淡如清水的君子之交。

林白躲在門背後偷偷看着那鬼,自我安慰着,好歹還能看兩眼。

可總忍不住想要再接近一點,再接近一點。

小貓兒從旁邊竄出來,跳上了顧淺的膝頭。

這會兒藤蘿已謝,樹葉兒正茂,遮住了暮春時暖暖的日頭,灑下了一地破碎的光影。

“喵嗚~”小貓兒叫了一聲,拱了拱顧淺的手臂。

顧淺迷迷糊糊的張開眼,只見眼前一個立了個模模糊糊的人影,仔細一看原來是林白。

“我。。。我來找我的貓。”局促慌張的一句話。

顧淺把貓抱起來遞過去:“恩,給你,這貓不知怎麽的就喜歡纏着我。”

林白接過貓,偷偷的嘀咕:“我養的貓自然像我。”

顧淺一愣,裝沒聽到,又躺了回去。

這邊兒兩人各懷心思,冷不防外邊兒又闖進了一個人,綠衣的姑娘三步一跳的跑了進來,人還沒看見,就先聽到了聲音:“顧小淺,我下個月初七成年啦,到時候我們就能一起離開這兒到外邊兒去啦。顧小淺你在哪兒啊?”

“你要走?”

“恩。”白衣的鬼勉強的扯起一個笑,“小丫頭以前便吵着要我陪他去外邊兒。”

“去多久?”

“外邊那麽好玩,遇見更好地方自然是留下來再不回來啦”綠衣的姑娘朝着林白做了個鬼臉搶白道。

林白捉了懷裏貓兒的爪子,一下一下在自己手心撓着。

“也對,去了更好的地方自然要留下。”林白邊說邊走了出去。出院子的時候忍不住的自嘲一笑,更好的地方?自己到了這兒,遇到了那白衣的鬼,即便那鬼對自己不理不睬,也覺得已是到了最好的地方,什麽洛陽牡丹,塞外風光,比起這裏算什麽?

可原來還有更好的地方?

顧淺躺在藤椅上,一動不動,忍着不去看林白的背影。

胡小離努努嘴,“怎麽不開心了?”

“沒有。”

“那你還陪不陪我去?”

“為什麽不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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