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穿山甲
楊進雖然語氣很平靜,更像是随口的一句玩笑,但胸口卻肉眼可見地起伏着。周昰洛摸不太清兩年後楊進的脾性,不過也知道這人大概率是在生氣。
可具體氣什麽他就想不明白了,有很多很多種可能,或許每一種都足以激怒楊進。
劣質的白熾燈把周圍照耀地死白,連着一周的空氣都死一般的安靜。
周昰洛的臉瞬間沉了下去,過了好一陣才緩過來。他覺得自己過于上趕着,畢竟除了小時候總把這人弄哭外,他也沒做過特別過分的事。
他看向對方還未完全散去嘲諷笑意的嘴角,淡淡開口:“楊進,我們好好談談吧。”
楊進的笑容一頓,随即收起,他對上周昰洛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遲遲沒有說話。
周昰洛也不在乎他的态度,轉身從後面拉過一把椅子,坐在楊進的正對面。他翹起腿,煩躁地扯了扯領口,勢要把攢了一肚子的疑惑都掏出來。
“怎麽來D大了?來了也不告訴我聲?”
楊進直起身,屁股往後挪了挪,修長的腿搭在地上,上半身惬意地靠在床頭上。
酒精占去了大半思緒,被酒染紅的眼睛遲鈍地眨了眨。楊進皺着眉頭,雖然吐過之後胃裏已經不難受了,但被酒精操控神經的感覺卻讓他十分不爽。
他輕吐一口氣,視線轉向周昰洛,語氣低沉地反問道:“是我記性不好,還是你記性不好,忘了把我删掉的事了?”
這個理由很充分,周昰洛一時啞口無言,當初确實是他删除并拉黑了楊進所有的聯系方式。但他并不覺得自己有錯,發生那種事,難道自己還沒有生氣的權利嗎?
那時候他把楊進當成親弟弟一樣,高考後的每一天都在計劃着等他考上首都的大學,就帶着他去哪裏玩。
如果事後楊進能主動一點,臉皮厚點,或許他也能早點放下那次意外,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過,還像以前那樣。
“你大二的時候,我正好研三,你完全可以來找我。”周昰洛回想着,突然感嘆緣分這東西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他跟楊進在一個大學裏待了整整一年,卻一次也沒遇見過。
楊進聽聞撲哧一笑,笑了很久,就好像周昰洛剛剛講了天大的笑話般。直到笑累後他才停下,輕描淡寫似的追問:“我為什麽要上趕着去告訴你?我們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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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他又轉着音調怪裏怪氣地“噢”了一聲,恍然大悟般自問自答:“我想起來了,我們睡過一次,可以勉強算是炮/友吧。”
“你……”周昰洛率先襲來的是憤怒,氣得話都說不利索。而後才是難見的耳根一紅,滾燙的血液四處亂竄,最後彙集在腦中。
他沒想到楊進會說得這麽直白,一點準備的機會都沒留給他。
楊進輕笑出聲,不痛不癢地鑽進周昰洛的耳中,又無限放大,讓周昰洛感到十分厭惡,就好像從頭到尾對那事念念不忘的人都只有他而已。
周昰洛很想轉身就走,但他的腦中一直有個遲遲不散的念頭強行拽着他,是在他剛剛叫楊進上床睡覺時冒出來的,他要問清楚。
時隔兩年,周昰洛最終親手打破了努力搭建的防線,只身走出安全圈,質問楊進:“那次……你真的喝多了嗎?”
說完,他下意識地把手伸進褲子口袋裏,這個動作是他以前煩躁想抽煙時養成的習慣,沒想到煙戒了可有些習慣還是刻在了骨子裏。
他沒摸到煙,只摸到一張紙條。他愣了一下,正納悶是什麽東西時,又不合時宜地想起那張違規停車的200元罰單。
這一晚上真夠操蛋的了,他想。
他垂着眸,沒去看楊進此時的表情,他不願看,也可以說是不敢看。他那麽想知道答案,卻又怕楊進說他沒喝多,是故意的,那他好不容易給彼此找的借口便不複存在。
從此,他們便是兩條毫無關聯的平行線。
他等了許久,久到讓他一度懷疑楊進是不是睡着了。他舔了舔牙齒,認命地擡眸。
楊進沒睡覺,他疲憊地半睜着眼睛,在對上周昰洛視線的同時,反問他:“那你呢?”
周昰洛詫異地“嗯”了一聲。
楊進不慌不忙地開口追問:“你是清醒着,還是喝多了?”
當然是喝多了,周昰洛對這一點毋庸置疑,他做了二十多年的直男,對男人一點興趣都沒有,要不是當初醒來看見那人是楊進,他殺人的心或許都有了。
“我喝多了,不記得那天發生的事了。”周昰洛實話實話。
又靜了片刻後,楊進才無奈地笑了笑,他閉上眼睛,再睜開。最後從身上摸出煙,無視周昰洛的存在,直接點燃一根吸了兩口,才說:“那是挺巧的,我也喝多了,什麽都不記得了。”
周昰洛松了一口氣,從來沒有哪刻像現在這麽輕松。他微微張嘴正要繼續追問,突然一團不大的黑影毫無征兆地朝他砸了過來。
砸在他的胸口上,彈到地上,最後在冰涼的地板磚上滑了一小骨碌才停下。
周昰洛定睛一看,是剛剛還在楊進手中擺弄的煙盒。
疼倒是不疼,但讓周昰洛剛歇下的火氣頓時又冒了出來,“你又抽什麽瘋?”
楊進吐出一團煙,濃煙圍繞在周遭久久不散。他低聲咳嗽了下,頂着半啞的嗓子慵懶地問:“雖然咱倆都不記得了,但我不介意幫你重溫一下過程。”
周昰洛驚愕地睜大眼睛,腦子僵住了,明明今晚沒喝酒卻一瞬間覺得自己好像也喝醉了,要不然怎麽會聽不懂這人的話,“什麽意思?”
楊進直起身,把手裏還剩小半截的煙摁滅扔進床頭櫃上的煙灰缸裏,然後慢悠悠地朝周昰洛靠近。
他雙手抓住椅子兩側把手,堵住周昰洛的退路,以半彎着腰的姿勢,将椅子上的人一點點圈緊。
周昰洛的上半身反射性地往後靠,直到退無可退,他才咬牙叫了聲楊進的名字,警告道:“別逼我揍你。”
這話就像羽毛不輕不重地打在楊進身上,他根本就不在乎,以前就從沒往心裏去過,現在也不會,以後更不會。
他步步緊逼,就在兩人的鼻尖即将要貼上時,楊進停下了。他盯着周昰洛的眼睛,直到從這雙積滿怒氣的迷眼中看見自己的一抹身影,他才滿意地挪開視線,一路向下打量着,劃過鼻尖,最後停留在兩片涼薄的嘴唇上。
周昰洛大腦一片白色,一時竟忘記反抗。他轉動着眼珠,最後被楊進的眉峰吸引了過去,楊進的眉峰很高,冷不丁一看會給人一種不好惹的錯覺,這跟他記憶中的楊進是不一樣的。
可記憶中的楊進又是什麽樣的?滿臉鼻涕招人煩的愛哭鬼,還是陽光樂觀的俊俏少年?
周昰洛覺得都不太準确,他還想再繼續深入探究時,卻被楊進突如其來的一聲冷笑打斷了思緒。
他這才猛地反應過來,楊進還半伏在自己身上。
距離産生的壓迫感讓他很不舒服,周昰洛下意識伸手要推開身上的人。
而楊進卻像是提前知道他的想法,搶先一步抓住周昰洛的兩只手,一把扣在他的頭頂。
周昰洛的兩只手被高高地固定在上方,随着手腕處的疼痛一同而來的還有楊進一句赤裸裸的挑釁:“再不抓緊離開,我不介意操/你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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