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大黃狗

楊進小時候養過一條大黃狗，不僅長相好看，性格還溫順聽話，就是可惜少了條後腿，走起路不太利索，正因為這樣所以每次放學後楊進便走哪抱到哪。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大黃生病離開後，楊進躲在屋內哭了整整一天的模樣。

周昰洛認為楊進是喜歡小動物的，甚至于喜愛他自己。

可是人真的不會變嗎？短短兩年楊進的性格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更何況是心性，愛好？

周昰洛覺得自己應該要相信楊進，可最近發生的事早就潛移默化地影響到了他的判斷。

他對楊進的看法改觀了，或許這人再也不是曾經那個跟在他屁股後面沖他微笑的少年了。

這個想法讓他一時很難接受。

業主群裏大致分成了兩大派，一邊是認為證據不足，一個視頻并不能說明什麽。另一邊則是圍繞着楊進詭異的動作進行分析，咬定他做賊心虛。

周昰洛沒參與話題，他把消息設置成免打擾後煩躁地扔在一邊。

他躺在床上，沉默半天，腦中播放着跟楊進重逢後發生的每一件事，直到畫面停止在那段視頻的末尾。

緊接而來的問題壓得他喘不上氣，真的是楊進幹的嗎？那他為什麽要大老遠跑這個小區來喂狗？為什麽又一副偷偷摸摸的樣子？還有之前在KTV無意間聽說的那件事跟這有關聯嗎？楊進真的變了嗎？他說的話還值得被信任嗎？

就在他思緒混亂，煩躁不已的時候，楊進的電話打了進來。

周昰洛一愣，看着屏幕上熟悉的名字，更加煩躁了。他想直接挂斷，但潛意識裏覺得應該要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想到這，他苦澀地扯着皮子笑了笑。

什麽時候自己也養成了這種聽風就是雨的毛病。

周昰洛滑動屏幕接聽，他沒說話。而楊進仿佛也不在乎他張不張嘴，上來就開口罵道：“周昰洛，你是不是吃飽了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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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昰洛沒反應過來，似乎沒想到楊進會來這麽一句。

其實年少時的周昰洛很張揚，他絕不會讓別人騎在他頭上撒野的這種事出現。

而那時的他氣急了就只會用暴脾氣和拳頭來解決，但現在的周昰洛很會控制自己，雖然有時候也控制不住，但相對于以前來說他已經很佩服現在的自己了：“怎麽了？”

“為什麽要提楊大超的事？”周昰洛看不見楊進的表情，但能聽出他很生氣。

周昰洛想起譚翠口中的楊大超，對于真假他無處追證，但上次一見，楊大超渾身的确透露着一股勢利眼的銅臭味，楊進不該跟這種人繼續混在一起，“你應該離他遠點。”

楊進呵呵笑了兩聲，強忍住火氣，問他：“關你什麽事？”

周昰洛被這句話點醒了，确實不關他的事，于是他想起了大黑和小黑。

他無力地嘆了口氣，主動略過楊大超這個無關緊要的話題，很平靜地說：“楊進，我們加下微信吧，我有事想跟你說。”

楊進沒出聲，或許是周昰洛的語氣太過于嚴肅，令兩人之間的氣氛僵硬了一秒。就在周昰洛以為楊進還會繼續再說一些難聽的話時，電話那頭的楊進突然收斂了脾氣，“嗯”了聲後，回應道：“我加你。”

挂斷電話後，楊進的添加消息發來得很快，周昰洛也回應得很快，他直接把業主群裏的視頻轉發給了楊進。

事已至此，沒有再繼續磨磨唧唧試探下去的道理，憋在心裏最後不得解的也只會是他自己，既然早晚都要問清，何必要糾結這麽多。

每個人都在時代裏改變，你阻止不了別人變壞，同樣也攔不住別人越來越好，世事無常，只求無愧于心罷了。

周昰洛靜靜地等着，兩分鐘後楊進或許是看完了，他發來一個問號。

見狀，周昰洛組織了下語言，拇指敲出文字向他說明情況：“這兩條狗被人毒死了。”

說完後他便把手機扔在一旁，每隔幾秒又拿起掃上一眼。其實他的內心從說出去的那一刻便開始忐忑，心裏看似無所謂地自我安慰着，可心髒深處的位置還是在下意識地期待着什麽。

他不知道楊進看完後會是什麽反應，不過能猜出應該沒有什麽好表情，而聊天界面頂部持久出現的“對方正在輸入中”幾個字讓周昰洛開始坐立不安。

很快，楊進的消息發了過來，只有一句見血的質疑：“所以你現在又懷疑我給狗下毒？”

周昰洛的心裏七上八下，他想說自己可以相信他，可瞬間又反應過來，自己問出去就已經代表了懷疑，再多加解釋還有意義嗎？

所以他心虛地沒吭聲。

楊進遲遲沒等到他的消息，直接把電話打了過來。

其實周昰洛有自己的小心思，他之所以選擇微信就是因為文字能間接緩解對話的尴尬，而通話不能，長時間地陷入沉默會讓人感到頭皮發麻。

于是第一通他沒接，但楊進仿佛下定了決心般，緊接着又打來第二通，第三通，最後周昰洛迫于無奈還是接了。

楊進的語氣并沒有想象中的暴躁，反而卻是異常的平靜，平靜地讓周昰洛感覺十分意外。

他吐出的還是那個沒有得到答案的問題，“你懷疑是我做的，對嗎？”

“沒有，”周昰洛仔細地想了想，終于找到他想問的是什麽，“只是不明白你喂個狗幹嗎要偷偷摸摸的。”

問題的關鍵就是楊進壓帽躲閃的動作。

楊進沒說話，很久後周昰洛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了打火機的聲響，楊進在抽煙。

他也想抽了，只是劉林森上次落在車裏的那半盒煙，在中午時就已經被他霍霍完了。

現在，他只有一小半瓶難喝得要死的劣質紅酒。

周昰洛在這頭靜靜地等着，而那頭的楊進再次點開視頻。視頻中的他确實偷偷摸摸的，活是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也不怪周昰洛會懷疑，要不是他知道自己當時在幹嗎，恐怕他自己都要懷疑自己了。

楊進回憶了下，當時的他只是在躲周昰洛而已。他大老遠給這人買的灌湯包，還沒送到手就見周昰洛跟個男人勾肩搭背地離開。于是他幹了一件蠢事，跟狗一起吃了起來。吃到一半，又見周昰洛突然跟那個男人往回走。

楊進也是有自尊心的，他怕被周昰洛發現，于是盡可能地将自己藏了起來。

想到這，他沒忍住自嘲地笑了兩聲。

周昰洛一頭霧水，幹巴巴地問他：“笑什麽？”

楊進沒替自己的行為解釋半句，他只是收起笑，換了一副嚴肅的面孔，對周昰洛很隆重地說了一句：“哥，不管你信不信，總之我沒指使過別人給女生下藥，我也沒給狗下過毒。”

一聲“哥”把周昰洛叫啞然了，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大錯特錯，他怎麽能懷疑這個從小到大一直都待人熱情的弟弟。

周昰洛喉嚨發緊，突然好像發不出聲音了，他努力地從嘴裏擠出兩字，“我信。”

聞言，楊進沒什麽情緒地“嗯”了聲，然後很輕很輕地對他說：“哥，以後我們就別再聯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