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白額雁

周昰洛沒想到教楊進游泳能這麽累，喊着要來的是他，最後要死要活回去的也是他。周昰洛回房後，疲憊地趴在床上，側臉陷入枕頭裏，看着同樣疲憊的楊進，百思不得其解。

“頭腦發達，四肢簡單，學習那麽好，怎麽學個游泳這麽費勁呢？”

楊進低着不語，兩分鐘後，起身鑽進衛生間。

他呆呆地望着鏡子中頹廢的自己，其實不是他不用心去學，是根本就沒有辦法集中注意力，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身下。

因為他……硬了。

楊進羞澀地低下頭，胡亂地抓着頭發，只要一想起剛剛在泳池裏發生的事，他就又會不自覺地紅了臉，心跳也緊跟着加快。楊進十分羞恥自己沒有控制住，還好這次是在水下，周昰洛并沒有發現。

那下一次呢，晚上還要同床，他不敢保證，更不敢想象自己被發現後的樣子，他該怎麽辦？

“楊進？”周昰洛敲了敲衛生間的門，聲音透過門縫悶悶地傳進來，“不就是沒學會嗎？下次我再教你。”

“你幹嗎呢？不說話我可進去了。”

“馬上。”楊進驚慌應道，胡亂地洗了把臉，對着鏡子拟出一個較為正常的表情，然後才推門出去。

周昰洛見門被打開，下意識向後退了兩步，他擡眸看見楊進臉上未擦幹的水珠，還有眼角微微泛起的紅。周昰洛冷不丁就想起了小時候的楊進，那個受了委屈只知道哭的小屁孩。

他微微蹙眉，臉上露出一絲驚訝：“怎麽了？咋還哭了呢？”

周昰洛回想起自己剛才的話，好像是不太好聽，也難怪會将人氣哭：“我跟你開玩笑呢。”

見楊進不說話，又道：“要不我哄哄你？”

“沒哭。”楊進有些無語，他生氣周昰洛無意的挑逗，更氣自己的沒用。

“還會耍小脾氣了。”周昰洛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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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進不想繼續接話，洩氣的轉移話題：“明天去哪？”

周昰洛重新倒回床上，他望着天花板，計劃着：“去游樂園，這次來主要就是想去那。”

天早就黑透了，房內只有一張床，楊進猶豫了下，只能無奈地躺了上去，窩在床的另一側，刻意與周昰洛之間空出一些位置，悶聲問道：“多大了還去游樂園。”

“誰說游樂園只能是小孩去的地方。”周昰洛顯然不同意楊進的觀點，正想反駁那是情侶約會必去之地，轉念就想到了楊進，他認識楊進這麽久還不知道這小子的感情問題。

周昰洛側過身，看着楊進的側臉，不免有些好奇，畢竟楊進是真的很帥，是情窦初開的小姑娘會喜歡的類型，所有在學校應該會很招風吧。

“楊進，”周昰洛叫了一聲，用眼神示意他也側過身，“你有喜歡的人嗎？”

楊進的表情在周昰洛脫口而出的一瞬間僵住，慌亂也随即湧上胸口，他反複偵查周昰洛的表情，确定不像是發現的模樣，才心虛地舔着嘴唇，否道：“沒有。”

“你撒謊了，”周昰洛的嗓音裏含着若有若無的笑意，在寂靜的房間裏顯得格外的清晰，“你的表情出賣了你。”

楊進擡眸，碰撞上周昰洛那雙剔透而明亮的眼睛，像要把他看穿一樣。楊進喉嚨微動，到嘴的話又吞了回去，最後點了點頭，承認自己有喜歡的人。

周昰洛心情微妙，嘴角的弧度緩緩放下，連他自己都沒發現心裏隐藏的失落。

“你……”周昰洛煩躁地翻了個身，平躺在床上，明明是他先要問的，得到了答案又莫名其妙地心煩。

“你們這麽大的年紀懂什麽叫喜歡嗎？”

“懂的。”楊進微微激動，連聲音都提高了一度。

周昰洛無奈一笑：“那你說說什麽是喜歡？”

楊進思考着，眼神卻始終沒有離開周昰洛，“希望他能每天開心，希望他事事順利，希望他能肆無忌憚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希望……”

楊進頓了一下：“希望他能幸福。”

周昰洛閉着眼睛，一動不動，還保持着原來的睡姿，楊進的話讓他想罵矯情，可矯情的背後又藏着些許羨慕，他想：能被楊進喜歡上的人到底是有多好。

“哥，”楊進知道周昰洛還沒睡，便抓着機會詢問，“那你呢？”

說完又覺得自己指向得不明确，補充道：“有喜歡的人嗎？”

周昰洛依舊是沒有聲音，半晌後，腦袋才稍稍歪向楊進，語氣很差：“睡覺，還八卦起你哥來了。”

楊進不打算放棄這次的機會，反正他也睡不着：“那不聊這個，我換一個問題可以嗎？”

周昰洛并沒有表态，只是輕輕嘆了口氣，楊進猜不出是何意，索性就當周昰洛同意了。

他大着膽子開口：“為什麽要休學？”

聞言，周昰洛舔了舔後槽牙，這個問題楊進之前就問過一次，那時候他不想回答。如今楊進又提了一次，他還是不想說。

周昰洛不明白楊進為什麽會如此執着，張口便道：“厭學。”

楊進顯然不相信，他坐起來靠在床上，果斷出聲質疑：“你也撒謊，你曾經告訴我不要為了任何人停下腳步，可你呢？”

周昰洛沉默了會兒，最後也爬了起來。他掃向床頭，尋到燈的開關，然後輕輕一按，燈滅掉了，屋內立即陷入一片漆黑，視線也跟着暗了下去，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适應黑暗。

楊進不明所以，但仍老老實實地坐在一旁，周昰洛借着從窗簾內透進來的微弱光線，與他對視。

或許只有這樣，他才能找到一絲所謂的安全感，“我沒騙你，我是真的學不進去了。”

周昰洛想抽煙，但顧忌一旁的楊進，只好将這個想法咽回肚子裏。

他舔了舔牙齒，緩緩說道：“努力大半年的作品讓人霸占了，并肩作戰的隊友跟別人跑了，譚翠和周崇德徹底離婚了，每天要死要活地鬧，還有家裏的老太太你也看見了，腿摔壞了也沒有人來照顧。”

周昰洛一口氣說出了所有的不滿，雖然每一件事都不值得提，可就是這樣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卻一件件不停歇地砸在他的身上，他覺得自己如今喘息都費勁，更何況還要分出精力去準備研三的畢業論文。

“是不是挺悲催的？”他笑着問向楊進，自嘲着：“友情沒了，親情也沒了，愛情還不知道在哪呢？”

楊進沒有想到他在乎許久的問題會是這樣的起因，如果能給他一次機會，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提。可事已至此，楊進後悔也沒有用，是他親自掀開了周昰洛的傷疤。

他想抱抱周昰洛，甚至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拼命地叫嚣，但最後他還是忍住了。楊進對上周昰洛烏黑的眸子，出聲安慰他：“哥，你不是只有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