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白犀牛

在周昰洛的軟磨硬泡下楊進還是妥協了，他跟着周昰洛回家，再次踏進那扇門的那刻，一時間有些恍惚，他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會再來。

周昰洛彎腰從鞋櫃裏拿出一雙新的拖鞋遞給楊進，是跟他腳上踩着的那雙一樣的款式。

“我特意買的。”周昰洛解釋着，說完又害羞上了，立刻轉移話題，“想吃點什麽，我去給你做。”

楊進微微詫異：“你還會做飯？”

周昰洛點了點頭，實話實說：“不過只會煮面和煮粥。”

楊進了然，他并不在意，本來他也沒有什麽胃口，随便在兩者之間選了一個，“那大米粥吧。”

周昰洛領了意，挽起袖子就往廚房走，頭也不回說道：“我看你在醫院裏沒怎麽睡好，要不去躺會兒吧，等我做好了叫你。”

楊進站在客廳，盯着周昰洛忙碌的背影看了片刻，才轉身鑽進被窩，準備再眯一小會兒。

煮粥沒有什麽技巧，只需淘幹淨米，再對上适量的水放到電飯鍋裏，最後等到提示音響起就完成了。他很少在家開火，甚至還是第一次用新買的電飯鍋煮粥，就更不知道煮粥功能時長居然要将近兩個小時。

他怕楊進等急了，在燈亮起的下一秒，直接伸手去拿電飯鍋的內膽，手指毫無意外地被燙紅了一片，來不及處理，只是簡單用冷水沖了沖，便忍着疼痛跑去叫楊進。

周昰洛推開卧室房門，看着縮在被子裏的人，要喊出的話當即卡在喉嚨裏，楊進明顯已經睡着了，呼吸綿長且均勻。

他愣了愣，下意識放輕動作，慢慢地靠近，盯着那張熟睡的臉看了許久，心想原來小崽子睡着的時候居然這麽乖。

到底還是沒忍心叫醒，他蹑手蹑腳地替楊進蓋好被子，原路退了回去，将粥重新放回鍋裏保溫。

楊進再醒來時，窗外已經完全黑了，他爬起來走出房間。客廳沒開燈，只有廚房位置亮着，離近後才看到坐在餐桌上正敲打鍵盤的周昰洛。

周昰洛見楊進醒了，連忙合上電腦，大步邁了過去，伸手摸了摸對方的額頭，“不熱了。”

接着又問：“肯定餓了吧，粥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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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昰洛轉身盛了兩碗粥，兩人靜靜地吃着。楊進胃口不好，只喝了一碗，他放下勺子瞥着對面陪他喝粥的人，忍不住開口：“你能吃飽嗎？要不叫點外賣吧。”

周昰洛擡起頭，他沒理解楊進的意思，下意識追問：“你想吃什麽？”

“我說你。”楊進無奈道。

周昰洛遲鈍地“哦”了聲，接着沖他笑道：“不用，我也不太餓。”

楊進本來還想再說點什麽，見狀只好閉上嘴，這種別扭的關心讓他有點不爽。

吃完飯後，他直接鑽進衛生間泡了個熱水澡，然後回到床上。

白天睡多了，一時半會兒也睡不着，楊進閑來無趣坐在床頭繼續看他那本催眠神器——《紅樓夢》。屋內很安靜，半個小時後，他清晰地聽見了那道貓撓似的敲門聲。

他微微蹙眉，頭也沒擡地沖門外的人問道：“偷偷摸摸幹嗎呢？”

周昰洛正猶豫着，見自己被抓包，索性也不糾結了，直接推開那扇半掩着的門。他沒進屋，規矩地站在門口，問：“還沒睡？”

“嗯。”楊進應了一聲。

周昰洛支吾道：“我有個東西要給你。”

楊進這才擡起頭，“什麽東西？”

“等我一下。”周昰洛擡腳離開，他迅速鑽進主卧，從衣櫃裏神秘地翻出一個正正方方的小盒子，攥在手中看了許久，才不舍地起身拿給楊進。

楊進見周昰洛回來，放下手中的書，自然地接過他手中的小盒子。漆黑的眸子盯着外包裝瞧了半晌，也沒猜出是個什麽寶貝，于是直接當着周昰洛的面打開。

下一秒目光頓住，裏面的東西正是他情人節那天準備送給周昰洛的平安扣。

在沒送出去的那一刻，他就決定不要了，沒想到最後還是機遇巧合地到了周昰洛的手中，還被完好地保存在一個精致的小盒子裏。

真諷刺。

周昰洛見楊進遲遲不說話，以為他想起了上次不愉快的事，心裏慌亂又矛盾。他斟酌着用詞，特意避開有關那天的任何詞彙，幹巴巴地吐出一句：“你留下的。”

楊進“哦”了聲，莫名有點心酸，他将盒子重新蓋上，毫不在意地扔到床頭櫃上，淡然道：“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

木制的包裝盒受到碰擊發出沉悶一聲，又由于慣性向櫃沿滾去。周昰洛心頭一緊，他瞪大眼睛，在盒子即将落地的前一秒伸手接住，他生怕裏面的東西摔壞，連忙打開查看，确認無事才緩緩松下一口氣。

“你不要了嗎？”他詫異問道。

楊進：“不要。”

周昰洛手上的動作頓住，眼裏閃過一絲驚訝，忙問：“既然不要了，那就送我吧。”

楊進擡起頭，眉眼裏帶着淡淡的清冷，他打量着眼前的人，從那雙眼睛裏讀出了期待，他有什麽好期待的？楊進費解。

這枚平安扣本來就是買給他的，如果沒有上次的事，兩人或許已經正式在一起了吧。

現在又可憐巴巴地想要，不都是自找的嗎？

楊進心口堵得慌，語氣也談不上有多好，帶着命令的意味：“放那。”

周昰洛微怔，臉上透露着失落的表情，明明上一秒還說不要，下一秒又讓他放好，明擺着意思就是不要了也不想給他。

楊進仰視着他，微微挑起眉頭，體內的邪惡因子迅速生長，周昰洛越表現得依依不舍，他就越是想要回來。他像個變态一樣，想聽周昰洛求自己，就像求自己跟他在一起，求自己跟他回家一樣。

“我再說一遍，乖乖放那。”

周昰洛仍然沒動，右手緊緊地攥着盒子。他之所以決定還給楊進就是擔心對方找不到會着急，可現在既然已經明确楊進不要了，那他就不想還回去了。

畢竟在那些難熬的日子裏，是這枚平安扣一直陪着他，才不至于讓他覺得日子過不下去。

他知道自己的要求有點過分，可還是想再跟楊進商量商量。哪知還沒等他開口，楊進就直接掀起被子從床上起來。

周昰洛遲鈍地看着逐漸靠近的楊進，再等反應過來對方要做什麽時已經晚了。楊進一只手拽住他的腕處，另一只手掰着他的手指。

明明直接拿盒子就能搶過去，楊進非要一根一根地掰開周昰洛的手指。他的力道很大，周昰洛無處可逃，只能眼睜睜看着，然而下一秒指尖傳來的痛感讓他難耐地叫出了聲，五官疼得揪在一處。

楊進愣住，注意到周昰洛微微顫抖的指尖，他二話不說拿掉盒子，檢查周昰洛的手指，藏在指側的一顆水泡毫不遮掩地暴露在楊進眼中。

楊進的眼神瞬間暗沉下去，但語氣明顯地軟了半分，“怎麽弄的？”

周昰洛不好意思地收回手，“煮粥的時候燙了一下。”

楊進的胸口控制不住地竄出一團火氣，他特想罵周昰洛，但又舍不得，最後變成一句生硬地詢問，“家裏有藥嗎？”

“應該有......”周昰洛記不太清，他就是嫌麻煩所以才一直忍到現在，但此刻瞧着楊進又黑又臭的表情，他覺得如果不立馬翻出來，保不齊會被小兔崽子踹下樓去買藥。

周昰洛找了半天，在耐心快要耗盡之前終于在茶幾的抽屜裏翻了出來。他不記得什麽時候買的，盯着說明書看了好一會兒，确認沒過期才轉身遞給楊進。

楊進沒接，聲音平靜：“給我幹什麽，自己抹。”

“你幫我挑破吧，我下不去手。”周昰洛不是矯情，他說的是事實，位于指側的那個水泡瞧着好像比之前又大了些。

楊進接過藥膏，十分無奈：“去拿根針來。”

“沒有針，”周昰洛鑽進卧室，從衣服上卸下兩個別針，遞給楊進，“只有這個。”

楊進點着頭。

兩人坐在沙發上，楊進撕開酒精濕巾包裝，細心地将別針裏外擦拭了三四遍，才牽起周昰洛的手，小心翼翼地挑破水泡。

透明的膿液冒出，他迅速拿起棉簽蘸取，徹底清理幹淨後擠出燙傷膏。

周昰洛疼得忍不住哆嗦，下意識往後躲，奈何左手被楊進拽得死死的，一寸也沒能抽回去。他眼睛含着水霧，眼角薄紅，看着格外誘人。

他不自知，仍用這幅眸子柔情地盯着楊進的動作，在藥膏即将第二遍抹上去時，下意識向楊進求饒。

“慢點，疼。”

楊進第一次聽見周昰洛向他撒嬌，手上的動作停下，嘴角無意識地輕微揚起，很快又被壓平。

但周昰洛還是察覺到了，他的心裏劃過一絲暖流，也顧不上手上的疼痛。心想着早知道苦肉計管用，他就多燙幾個泡好了。

他看着楊進，喉嚨微動，軟着嗓子又說了一遍：“我疼。”

如果說第一次他是條件反射，那麽第二次他絕對是故意為之。

楊進神色微妙，他知道周昰洛在裝乖，收起情緒，面無表情道：“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