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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朵疏離清冷孤傲的人間富貴花
這一切看起來都那樣熟悉。
阮眠像半個月前的每一個往常一樣, 盤腿坐在院子裏,屋子裏有江頌, 身邊有狗。
熟悉的房子, 熟悉的人,熟悉的場景。
習慣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只消那麽十天半個月, 就能鑽進骨子裏,再想戒掉卻要付出成倍的時間。
江願和江頌分坐餐桌兩頭, 前者百無聊賴的托着腮,指尖夾着一只中性筆,來回的轉,時不時停下來打個哈欠。
當初住在這裏的時候, 這種畫面一周總會出現三四次,最開始阮眠會躲到一邊自己呆着, 後來江頌時不時遇到想不通的事,就愛揪着他一起讨論,即使沒有實質性的意見,有個人在身邊你一句我一句, 總能激發一些靈感。
既然江頌不避諱,漸漸的阮眠也不再躲着,經常陪在旁邊玩游戲或者打瞌睡。
阮眠眼神游離的拿着玩具球逗狗, 每次就那麽敷衍的一抛, 逗的明顯沒什麽誠意,江褲衩玩的不嗨來了脾氣,一口叼住眼前的褲腿來回甩頭。
多日不見, 三件套又長開了許多, 越來越醜, 醜出了風采,醜出了一種另類的蠢萌,看慣了還怪可愛。
阮眠捏住它的後頸肉,直接拎了起來,
江褲衩懸在半空中四爪亂飛,拼命掙紮,很快發現在這只巨大的兩腳獸面前自己毫無勝算,怏怏的垂下腦袋,沖屋子裏不斷哀嚎。
“…小混球,還會告狀了。”阮眠用食指和大拇指輕輕撐開它的嘴皮,露出兩排白亮亮的小尖牙,“嘿,小夥子長大了啊,下次來得買磨牙棒了。”
江願遠遠的聽見,九曲十八彎的“哦~”了一下,“下次什麽時候來?”
江頌聞聲撩起眼皮,帶着一點涼意的目光落過來,什麽也沒說,很快收回視線,摸到放在一旁的打火機,低頭給自己點了根煙。
好一朵疏離清冷孤傲的人間富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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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從照面開始,這厮一直穩如老狗,雖然沒說幾句話,可他舉手投足間都是從容,待阮眠和以前毫無差別,就好像那天晚上什麽都不曾發生,那句“我喜歡你”也不是他有過的情緒。
江頌就這麽不動聲色的退回了朋友的位置,而某些人,臉上沉着冷靜,實則心思漫天亂飛。
阮眠,“……”
嘁。
約莫半個小時之後,江願起身理了理衣裳,又唠叨了幾句,準備走人。
阮眠極有眼力的接過袁阿姨已經洗幹淨了的湯罐,自覺又乖巧的跟上她。
江頌把人送到門口,眼看着江願就要擰開門把手,突然出聲,“等一下。”
阮眠和江願同時轉過身,還沒來得及冒問號,江頌已經掉頭快步回屋。
兩人傻站了好一會,期間阮眠打了兩個哆嗦,凍的嘶嘶哈哈,江頌才回來,手裏拿了件休閑外套。
“早晚天涼,多穿點吧。”
壁燈溫暖的光線在空氣裏散成光暈,給他籠上一圈柔和的輪廓。
阮眠不知哪來的錯覺,一瞬間以為他會替自己裹上,等了半天才發現,人家只是單純的遞過來。
那只手還懸着,被黑色外套襯的有些蒼白,幹淨,勁瘦,凸起的腕骨邊淺淺的凹下一塊。
夏蟲最後的悲鳴在夜空裏低低回蕩,風吹過樹葉悉悉索索,周圍安靜的不像話。
阮眠怵然收神,匆忙挪開目光,之前空缺的幾秒頓時顯得有些尴尬。
他垂下目光接過衣服,原本想說謝謝,又覺得這樣太過生疏,只淡淡應了一聲,“嗯。”
幾天之後,畢戎希被全公司通報批評,以品行不端為由開除。
同樣是卷鋪蓋走人,開除和勸退的性質完全不同,設計圈很小,高端設計圈更小,互相之間即使不熟也多少知道名字,遇到這種八卦消息,傳播速度更是會以幾何倍速增長,名聲一旦敗壞,畢戎希在這個行業裏怕是很難再混下去,除非換個城市。
畢老爹氣勢洶洶的沖進孟周的辦公室,要讨個說法,先是以股東的身份要挾,沒想到孟周早就受夠了他們的德行想踢父子倆出公司,順勢就坡下了驢,一口答應。
見硬的不好使,畢老爹又開始哭訴,說自己好歹算是肱骨之臣,這麽多年陪着公司一步步走到今天,風裏雨裏不離不棄,不能因為這麽一點小事就傷了和氣。
孟周冷眼看着,暗自發笑。
這老家夥除了在創始之初給過一筆錢之外,再沒操過一毛錢的心,要說對Y·H有什麽實質性的影響,也就是把那個倒黴兒子塞進來,仗着身份特殊到處闖禍。
最低谷的時候一直想要撤資,苦于無法,如今知道Y·H即将和晉元集團合作,眼看着要東山再起,又開始搞什麽不離不棄了。
孟周感激他在創始之初的滴水之恩,無論是出于利益還是其他,都感激。
如今畢老爹該得到的好處沒少得,兒子闖出的禍還得公司兜着,于情于理,孟周對他們都沒有任何虧欠,更不可能松口。
畢老爹碰了一鼻子的灰,滿腔怨憤在指尖隐忍顫抖,最終回到臉上,變成了怪異的笑容,憤然離去。
臨走前他撂下狠話,大概就是你給我等着,糟蹋了我兒子的前程,我也不會讓你們好過。
孟周只是笑意盈盈的說,“慢走不送。”
另一邊,阮眠一頭紮進工作,致力于把那些小情緒排出腦外,化身沒有感情的工作機器。
他負責的那兩種戶型很快就敲定了平面布置,進入選材階段,他用一種幾乎虔誠的态度東奔西走,事無巨細的挑挑揀揀。
磚,地板,壁紙,衛浴,木門,定制家具等等等,成天四處搜羅樣板,一個個仔細拍照上傳,在PPT裏貼的亂七八糟。
對于材料搭配,他有自己的方式,不願意過于依賴想象力或者直覺,他需要利用工具切實的進行對比,以便它們在拼合時能達到最好的效果。
某一件東西單拿出來很好看,但是可能會和整個房子格格不入,相對的,某一件東西看起來平平無奇,一旦放到該在的地方,也會驚人的出效果。
沒有不好看的單品,只有不合适的位置和不懂搭配的設計師。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為了趕這個項目阮眠再次暫停接單,只需要偶爾處理一下手頭剩餘的工地和為數不多的跟進客戶,倒也得心應手。
唯一的意外……大概就是在某一個陰雨綿綿的下午,他的二手小奔馳失去了右側的車門。
事情的起因,是他帶着軟裝設計師一起去建材市場選壁紙,忙忙叨叨一個下午,再回到地下車庫時天色已晚,溫度降的厲害,妹子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雪紡衫,凍的直縮脖子。
阮眠想着從後座找件衣服給她披上,結果拎到了那晚江頌給的外套。
他呆了一會,放了下去,找到自己的遞給妹子。
鑽進駕駛室時,江頌的略顯蒼白的腕骨又開始在眼前瞎晃。
阮眠一直不太會單手轉方向,偏偏又覺得這種行為極其拉風。
尤其是在看過江頌漫不經心的叼着煙,右手手心摁住方向盤,輕輕松松的轉幾個圈就能倒車出庫之後,更加心馳神往。
動作酷就算了,那只手還特別好看。
妹子見他直愣愣半天沒有動靜,在他眼前擺了擺手,試探着喊,“阮老師?”
阮老師意識到自己的失态,連忙擰動鑰匙,尴尬的笑了笑,“嘶……累傻了。”
他決定動用最近被迫修煉出的技能——暫時性卸載大腦,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擱置下來,清空腦子,先什麽都不想。
結果這一清,清的稍微徹底了點。
這個建材市場一向人氣很旺,一排排車子停的緊緊巴巴,無論是過道還是車位,都狹窄的非常考驗車技。
他們的車位緊挨着一根方形大柱子,停好之後正好與車頭平齊,按理說阮眠也是個行路千裏的老司機,偏偏老司機今天腦仁丢了,光剩個腦殼還在發熱,心随意動的單手摁住方向盤,想學人家耍酷,方向一個沒穩住,尖銳的刮擦聲響起,副駕駛的車門蹭上了柱角。
阮眠猛地踩下剎車,整個人跟着車身前後晃了晃,驚魂未定的感嘆,“卧槽。”
妹子也吓了好大一跳,連忙搖下車窗探頭去看,“……還好還好,不嚴重,你倒一把。”
阮眠揉了把臉,聽話的倒車,然後……變成了更加沉重的金屬碾壓聲。
他倒反了。
車門被擠的完全變了形,等他們成功逃出黃色油漆畫的結界時,已經無法閉合,搖搖欲墜的懸在車框上,随着慣性悠悠的蕩了蕩。
阮眠,“……意外。”
妹子,“……好的。”
等阮眠身心俱疲的從4S店打車回到小區門口,已經十一點多了,空空蕩蕩的胃傳來陣陣造反的前兆。
居民區的小樓們亮着點點燈火,可惜,沒有一盞是為了等他。
阮眠在這一刻突然理解,為什麽身邊那麽多人在渴望伴侶,渴望擁有一個家,哪怕偶爾吵嘴打架鬧別扭,也比孑然一身來的好一些。
說到底人類是群居的溫血動物,大多數對抱團和溫度的向往,是寫在基因裏的天性。
他本可以忍受孤獨,可一旦嘗過那些好,貪圖和眷戀就在心裏生了根發了芽,再一天天的枝繁葉茂。
秋風蕭瑟寒涼,阮眠拎着沉甸甸的壁紙樣本,伴着夜色走在窄窄的水泥路上,身影被路燈漸漸拉長,猝然變回短短一截後再度拉長,周而複始,形單影只。
他擡頭看了看烏沉沉的夜空,突然覺得有點疲憊,還很沒出息的有點想媽媽。
想找個舒适安全的地方躲一躲,短暫的逃離這些凡塵俗事。
作者有話說:
……嗯,得了一個新外號,叫幹脆面。
大概就是諷刺我身嬌體胖,一捏就碎。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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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