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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場措不及防且并不愉快的見家長風波之後,阮眠又開始試圖躲回客卧去睡,甚至一度想回家薄

在那場措不及防且并不愉快的見家長風波之後, 阮眠又開始試圖躲回客卧去睡,甚至一度想回家避避風頭, 生怕被捉奸在床, 但最後都以被江頌用武力鎮壓再拎回三樓而告終。

就這麽心驚膽戰的過了一周,居然真的無事發生,除了江願來了解了一下狀況, 甚至都沒有人再提過這件事。

也有可能是提了,江頌見他那個鹌鹑樣, 所以沒說。

今年的秋老虎格外兇猛,好不容易整理完入秋的衣服,掏出薄毛衣,結果高溫殺了個回馬槍, 直接殺回三十多度。

在一個體感不知道飙到什麽高度的正午,順義某個尚未完成建設的新樓盤前, 站着幾個人,頂着炎炎烈日,行跡可疑。

“疊拼加洋房,一共七個戶型, 我們分三組,我和耿灣灣,嚴瑾和顧霖, 王老急和小曲, 混進去之後遇到哪個就量哪個,量到的在群裏說一聲,別量重了, 可以吧?”阮眠把提前打印好的戶型草圖分發下去, 擡頭悄悄觑了王老急一眼, 發現他面色平和,沒有什麽不滿的前兆。

王老急本名王惟恩,因為他這個人非常較真而且老是急眼,就得了這麽個诨號,時間久了,猛然一下大家都想不起他的本名了。

阮眠性格大大咧咧,情商都用在了談客戶上,私生活裏沒有太多盈餘,所以一直不怎麽和他打交道,生怕哪句話不過腦子把人給得罪了。

現在行業內卷的厲害,為了搶占先機,在房子沒完全蓋好前,就得冒着生命危險進去搞到精準尺寸,做研發方案。

這樣約客戶時才有底氣,我對你的房子比你了解的還多,比其他公司也多,你不找我找誰呢?

最開始的幾家簽的越早越好,甚至不惜将價格壓的極低,只為了做另一種意義上的“樣板間”,開頭開的漂亮,這個盤就會成為一片沃土,一條康莊大道。

畢竟大多數人都會有從衆心理,見左鄰右舍都選這個公司,內心的天平就會傾斜,全當作是前人探路後人享福,有人提前蹚過雷了。

可惜打頭陣的設計師們,日子就不是很好過了。

他們被當成偷鋼筋的小賊轟出去過,被擦着腦袋掉下的碎石吓到魂飛魄散過,諸如此類的狀況數不勝數。

所有建築工地都不會讓非施工人員入內,他們只能像鐵道游擊隊似的,趁着下雨天或者正午時分,工人們休息的時候混進去。

阮眠記憶最深的就是有一次暴雨,蹚着沒過小腿的渾濁泥水往裏走,一不小心陷進淤泥坑,腳下千斤重,拔蘿蔔般使勁拔出腿,結果“啵叽”一聲,腳上沒了鞋。

大門肯定是走不得的,整個建築工地都被藍色鐵皮圍的嚴嚴實實,幾個大老爺們帶着一個不是大老爺們勝似大老爺們的耿灣灣,站在好不容易找到的“防禦漏洞”前陷入了沉思。

豁口在鐵皮牆的牆根處,呈U字型,阮眠掀門簾一樣掀起鐵皮探頭看了一眼,嘴裏“啧”的一聲,剛啧完,肩膀處又探出一顆腦袋。

他們原本以為這個豁口已經夠考驗身材了,沒想裏面為了防止鐵皮的破損擴大,上方還釘了一大條木工板,堪堪卡出個“狗洞”。

嚴瑾拿卷尺量了一下“狗洞” 的極限尺寸,讷讷道,“好家夥,長六十九公分,高四十七公分,弟兄們,這鑽起來要點技術啊。”

說着,他直起腰比劃了一下馮宇,拍了拍對方挺拔的小肚腩,“你在外面放風吧,這不片點肉下來,大抵是進不去的。”

馮宇張了張嘴想反駁,看了看洞,又看了看自己挺起來就看不見腳面的肚子,突然覺得很無力,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蹲下身,幫忙掀着鐵皮,“行了行了,英雄們趕緊鑽吧,速戰速決,記得多拍點現場照片。”

沒等他說完,顧霖已經在洞口躍躍欲試,連換了幾個姿勢方得要領,一馬當先的鑽了進去,一進去立馬有了當賊的覺悟,極力壓低聲音,“得先伸條腿進來,小心鐵皮上面有釘子。”

耿灣灣本就苗條,因為常年練習泰拳,對身體的控制力極強,像條泥鳅似的一滑,利落的消失在了洞口。

嚴瑾、阮眠和小曲緊随其後。

除了三組六個設計師,還有個新來的小助理,大學剛畢業,怯生生的看着大家挨個打入敵軍內部,茫然的問,“......那,那我呢?”

王老急費勁吧啦的塞進一條腿,擡頭看了他一眼,“一起進去學學,跟着誰都行。”

小助理點點頭,看看嚴肅的王老急,想想嚴瑾的面癱臉,當即決定加入阮眠陣營。

王老急肢體僵硬,動作緩慢的活像瘋狂動物城裏的閃電,馮宇憋不住直嚷嚷,“快點快點,這鐵皮太燙了,再磨叽一會就要聞到鐵板烤肉的味道了。”

小助理絲毫沒敢耽誤,連忙一矮身子也跟着鑽了進去。

他一進去就看見顧霖正擡着胳膊,上面一道血口子,應該是剛進來時沒看見釘子,被劃傷了。

耿灣灣從随身的小包裏掏出碘伏棉簽給他消毒,消完又掏出醫用紗布和膠帶,熟練的包好傷口。

小助理驚呆了,“裝備這麽全的嗎?”

耿灣灣拉上小包拉鏈,帥氣的往身後一背,“慢慢你就知道了,這都是老一輩用血淚澆灌出的經驗。”

毒辣的太陽榨幹了空氣中最後一絲水分,中午工人都去午休了,沒人灑水降低粉塵,水泥砂漿黃泥被曬成了幹粉,被人類經過時的氣流帶起,打着旋兒漫了滿天。

煙塵味争先恐後的往鼻腔裏湧,阮眠的鼻炎當場發作,他打了個噴嚏,使勁揉了揉鼻子,汗水和着手上的灰,頓時搓成了泥。

他們像特工一樣,在這個叫作錦舟學府裏的高檔地圖裏東躲西藏,一邊找戶型一邊躲人,聽見腳步聲時的反應速度堪稱教科書級別,關手電躲牆角,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從樓道突進,順利獲取戶型後,派先鋒戰士藏在牆後觀察敵情,确認安全再一打手勢,全員開始撤退。

地下室裏堆滿了腐爛的垃圾和人類新陳代謝的最終産物,一只腳剛踏進去,驚起一片蒼蠅,沒頭沒腦的嗡嗡亂撞。

耿灣灣被那股子濃郁的尿騷味烘的臉都綠了,不停催促,“麻溜的速度搞起來,我要就義了。”

阮眠記數,耿灣灣打尺,多年形成的默契以及惡劣的空氣質量讓他們效率極高。

耿灣灣捏着鼻子,甕聲甕氣的報數,“左窗側2198。”

阮眠擡起頭,眉心一攏,鼻尖的汗珠滾落下來,“不可能兩米多,你看一下是不是按成相加了,應該只有一米六五左右。”

耿灣灣連按了幾次清除鍵,重新測量,電子尺的屏幕上顯示出一串新的數字——1648。

在一旁觀摩的小助理目瞪口呆,心想,“別是個電子尺成精了吧。”

兩個小時後,衆人回到“狗洞”前集合,對完圖紙确認沒有遺漏後,開始面面相觑。

他們一個個臉蛋通紅,卷着褲腿,腦袋上的安全帽東倒西歪,渾身泥塊和白灰,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馮宇接應出這一群黑煤窯包身工,指了指不遠處的三輪車,“我打探過了,方圓十裏,只有那裏有食物,咱是對付一口再走,還是挺一會回文明世界覓食?”

大家餓的低血糖都要犯了,別說盒飯,看見鋼筋混凝土都想上嘴啃,立馬一擁而上将三輪車團團圍住,人手一份找了個陰涼地,蹲成一排狼吞虎咽。

阮眠草草吃了幾口,興趣缺缺的開始挑挑揀揀,好不容易翻出一片莴筍,頗為勉強的塞進嘴裏。

耿灣灣風卷殘雲的掃去大半盒,滿足的長呼了一口氣,不滿的看向她師父,“你最近怎麽越來越挑食了,我那個有口吃就能活的師父呢?”

阮眠沒接茬,随便扒拉了幾口走到垃圾桶邊丢掉,随後又朝着二手小奔馳踱去。

“你們要喝什麽?”

随着後備箱的升起,衆人驚的飯都忘了嚼。

琳琅滿目的飲品成箱成箱的碼在裏面,還有各種各樣不易變質的零食,活像個移動小賣部。

用大腳趾頭想都知道,阮眠肯定沒有這份閑心和精致。

嚴瑾手裏的筷子都掉了一只,“我去...軟綿綿,你就回去當個金絲雀不好嗎。”

耿灣灣覺得嚴瑾就是棵不可雕也的朽木,“你懂個屁,不夠努力天上是不會掉餡餅的,不夠優秀,也不會有人愛你,你若盛開清風才來,你滴,明白?”

嚴瑾看着她,“老母豬戴胸罩,一套又一套。”

耿灣灣面含微笑,捏了捏指關節,嚴瑾在咔咔作響的軟骨摩擦聲中,低眉順眼的閉上了嘴。

江頌最近很忙,忙到他覺得哪裏不太對勁,可是細細一琢磨,仿佛每一件事都很合理。

江昊安明顯是在放權,越來越多的事情直接落在了他頭上。

晚上等他到家時,阮眠已經在沙發上睡的四仰八叉,三條狗子在一旁陪.睡,一條枕着他的腿,一條橫在他頭頂,還有一條和他同款姿勢仰面朝天睡在他兩條腿中間。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好像僅僅一天的時間,這個人就整個黑了一個度。

很奇妙,江頌想着。

他總是這樣,只要一見到阮眠,心裏的煩悶焦躁就會一掃而空,變得軟綿綿的。

他脫下外套,随手搭在一邊,解開腕間的手表,挽起襯衫袖子,伸手去抱人。

江頌剛彎下腰,阮眠就醒了,只剩尾調的木香清淡綿長,瞬間裹了過來,他聞着安心又惬意,懶懶的伸手勾住對方脖子,“我愛崗敬業克己奉公的小江總終于回來了。”

三條驚醒的小崽子一哄而散,又在一瞬間反應過來來者何人,立馬折返跑,搖頭擺尾的蹭着江頌邀寵。

江頌顧不上它們,順勢把阮眠帶坐起來,揉了揉他腦袋,“最近事情有點多。”

阮眠人起來了,但脊梁骨沒有,腦袋擱在江頌肩窩,身子軟的像根面條,“累壞了吧?”

說着,他突然一挺腰背,回光返照似的眼放精光,“我去給你打盆水,然後給你講個小鴨子的故事吧!”

“?”

江頌愣了好一會,才恍然領會了他的梗,表情木然了幾秒,“媽媽洗腳?”

阮眠拍了拍他,“不,是媽媽給你洗腳。”

江頌對他這張吐不出象牙的嘴也算見怪不怪了,帶着點力道捏了捏他的臉,“我過幾天要去上海一趟,這次得一陣子,你乖乖在家,好好吃飯。”

阮眠再次萎頓下去,“……那我還是先回家住幾天吧,多少有點害怕。”

江頌不知道在想什麽,神色不算輕松,半晌才說,“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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