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衣服洗完了你別一個人去拿, 告訴我，我和你一塊兒去，太多了。”

“嗯。”

“雖然下午吃了不少東西, 但你沒吃晚餐, 晚上還是可能餓的。如果有什麽想吃的就打電話給我，我去買……”

“好的。”

兩人買完東西回學校, 因為都是大件的冬季衣物，所以先送去洗衣店處理。顧靈均胃口小，下午吃了不少小吃, 晚餐也吃不下。

江楚些把顧靈均送到宿舍門口，但已經囑咐了她十幾分鐘的話，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

“還有，你還是給阿姨他們發個消息報下平安吧，他們肯定很擔心你。”

“我知道的。”

顧靈均好脾氣地一句句應着，滿臉笑容地望着江楚些。

“還有還有，你明天課程怎麽安排的？我來接你。”

“我明早第一二節 開始就有課。”

“那我六點半在這裏等你。”

“好。”

“……”

江楚些看着顧靈均笑眯眯的樣子，絞盡腦汁還想找點話題，卻發現怎麽都找不到了。也不是找不到, 只是太沒營養的話肯定會被顧靈均發現的, 畢竟她那麽聰明。

“楚些, 你還有話要囑咐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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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靈均櫻唇微翹，眼底似有幾分促狹的笑意, 江楚些立時明白她知道了自己的把戲，臉又紅了。

“沒、沒有了……”

她冷白冷白的皮膚, 紅起來特別顯眼, 在顧靈均眼裏也特別可愛。

“不舍得我嗎？”

顧靈均輕輕捏着她的手指, 語調似乎都嬌氣了幾分, 聽得江楚些心口螞蟻爬一般地癢。

“嗯……”

顧靈均輕笑道：“明天不就見到了嗎？”

江楚些也知道明天就能見到了，心中卻還是有些不安。這種不安沒有具體來由，或許是因為她還在擔憂将來的事，或許是因為還沒習慣和顧靈均變成了情侶，又或許只是單純因為她太喜歡顧靈均，所以才這樣依依不舍。

“我就是想多看你幾眼……”

她小聲嘟囔着，似不好意思，這樣的表現讓顧靈均十分滿意。

嘴巴這不是挺甜的嗎？

“以後可以看的時候還很多，你不要看膩了就好。”

“怎麽會！”

江楚些是真的能夠感覺到自己越來越喜歡顧靈均，尤其是确定自己的心意之後，她徹底體會到了戀愛的心情。

只是看到顧靈均的臉就能開心，只是聽到她的聲音就很安心，每次被她碰觸都會心跳加快、臉上發燙，想到要和她分開就會依依不舍，情緒低落。

“我和你開玩笑呢，”顧靈均安撫地摸了摸她的手，輕笑道，“我也很想再和你待一會兒，可是天已經黑了，你進不了Omega的宿舍，我也去不了Alpha的宿舍……還是說，我們另外找個地方再坐坐？”

“呃，不用了不用了，現在天氣那麽冷，路上也滑，再晚回來不安全。”

這傻子就沒想過在外面留宿啊？

“那不就是了？所以，我回宿舍，你也回宿舍，實在想我了，我們可以通電話。”

江楚些也知道不可能一直拖下去，點頭道：“那好吧，你上去吧，外面太冷了，你別再凍到。”

“知道了，你路上也小心一點。”

江楚些最終和顧靈均依依惜別，一路上心情是憂喜參半。能和顧靈均在一起固然是件開心的事，可和她父母鬧到這步田地，又實在不是江楚些願意見到的。

“楚些楚些，情況怎麽樣了？”莊绮見江楚些這麽晚回來，以為事情肯定成了，興致勃勃地問道，“晚飯是在顧家吃的嗎？”

江楚些搖了搖頭，苦笑道：“我在顧家坐了不到十分鐘就被趕出來了，顧阿姨根本不聽我說什麽，就是不同意我和顧靈均在一起。”

“啊？那你下午那麽久是在幹什麽？顧靈均呢？她被顧憐關起來了嗎？”

江楚些嘆了口氣：“靈均和她媽媽争辯，結果顧阿姨讓她在我和他們之間選擇一個。靈均就和他們鬧翻，拉着我走了，下午……我在陪她買衣服。”

莊绮呆呆地張着嘴巴，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狠狠拍了一下江楚些的手臂。

“好家夥，顧靈均這是和你私奔了啊！那她現在人呢？”

“我送她回宿舍了。”

莊绮拍了一下額頭，誇張地嘆了口氣：“人家和你私奔，你就把人家送去宿舍？”

“不然呢？而且這也不算私奔吧，顧阿姨他們都是知道的，好像也沒有要把她抓回去的意思。”

“就算想抓也不可能現在抓啊，顧憐親口說讓顧靈均二選一，總不能馬上打自己的臉。”莊绮真要被好友的不開竅折服了，“顧靈均在她爸媽面前選了你，這可不僅僅是當你女朋友這麽簡單的事，她是把自己的人生交給你了，你怎麽能就這樣把她送回宿舍呢？”

“那你說我要怎麽樣嘛，現在天黑的那麽快，外面又冷，太晚回去了不好。”

“你倆今晚還回來幹嗎？去開酒店完成标記啊！”

“咳——你、你說什麽呢？我們才剛在一起。”

“妹妹啊，你們這是剛在一起，可在一起之前不是什麽都做了嗎？這不是簡單的在一起，這是和結婚只差一步的在一起！人顧靈均家都不要跟了你，你倆現在就是綁一塊兒了，你不得表一下決心啊！”

“為什麽你覺得标記就是表決心？”

江楚些眉頭微皺，對于标記這件事，她本能地感覺到排斥。或許正是因為這種排斥，她在意亂情迷之下也沒有标記顧靈均。Alpha标記Omega後，Omega就會徹底與Alpha綁定，這是一個單向的束縛。

從身體到心理，Omega都會受标記的影響，在雙方意見相同和睦相處的時候，這不會有太明顯的表現，Omega看起來依然具有獨立思考的能力。可一旦出現兩人争吵的情況，只要Alpha願意就可以立即讓Omega屈服。

标記被某些有心之士宣揚為對Omega的解放，因為标記過後的Omega，發情期會從周期性變為受Alpha影響。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确實讓發情期變得更加可控，可其本質不過是從自體影響變為了受人控制。

這種主從關系在江楚些看來是完全畸形的，她也不覺得Omega們會喜歡被标記。大概只有天真的Alpha會對這個理論深信不疑，更多的Alpha則是用這個理論來蒙蔽他人。

莊绮看江楚些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的話戳到了她的雷點上，幾乎是下意識的，她就找起了自己話裏的毛病。不是她沒有主見，而是到目前為止，在AO關系方面每次出現分歧，江楚些的意見總是能得到趙梓的認同。

“因為标記了……不就代表Alpha想對Omega負責嗎？”

“用掌控她的人生來為她負責嗎？我不認為标記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對Omega來說。莊绮，你喜歡趙梓是只喜歡她的外表還是也喜歡她的內在？”

“那還用說嗎？趙梓是個非常有想法的人，她有有趣的靈魂。和她讨論非常有啓發，我既喜歡她的外表也喜歡她的內在。”

“可你如果标記了她，當在某些事上有分歧時，你們不會再有讨論，不會再有思想碰撞。她只會服從你的想法，即便你可能不是有意讓她屈從，她依然會受到影響，你喜歡這樣嗎？”

莊绮連忙搖了搖頭，難以置信地道：“真的會這麽可怕嗎？我怎麽從來沒聽說？”

因為如今的社會根本就不會大肆宣揚這一點，Omega或許能切身體會到，但大多數Alpha和Beta都不過是一知半解而已。江楚些看過原文，而且這幾年經常去生科院旁聽，還自己找了許多資料。

現在學校裏的生物學教材有很多地方不是模棱兩可就是避而不談，只有真正熱愛學習，能自己課外去找資料的人才能持續探索真谛。作為B大生科院的院長，徐文性別主義強烈，學術不端，可見國內這個圈子已經爛到骨子裏。

“那是因為沒人說出來，有些人甚至在阻止別人說出真相。”

現在網絡不發達，大多數人只能從書本和電視上獲得信息，大家的交流也很慢，除了相關專業的人，大部分人連一知半解也做不到。

信息爆炸的時代，人需要做的是自己篩選信息，辨別真僞。可在這裏，在現在，大多數人連獲取信息的途徑都沒有。

莊绮一時有些難以接受江楚些的說法，擰眉糾結了半天才道：“那我們先不說這件事了，但你總得向顧靈均表個态吧。現在她能住宿舍，可是馬上就寒假了，她不回家要住哪裏？”

別說，莊绮在很多方面确實心細，江楚些暫時還真沒想到這方面。一方面是下午和顧靈均過得很開心，她還沒開始思考這些，另一方面是她在心底裏希望，顧靈均能快點和家裏和好。

“向學校申請看看能否留……啊，截止日期已經過去了。”

江楚些來上大學後就沒回過家，假期都是申請留校住宿舍的。可現在都已經學期末，申請截止的日期早過了。

莊绮見她怎麽暗示都不開竅，煩惱道：“顧靈均怎麽就看上了你這塊木頭呢？以現在的情況，你倆完全可以同居了啊！你去學校旁邊租個房子，和顧靈均一塊兒住。她選了你沒選爸媽，你還她一個家是應該的吧？這總是真的負責任吧？”

“同、同居？這對顧靈均的名聲是不是不太好啊？”

莊绮要氣死了：“人家都和你私——不、是名奔了，還在意名聲嗎？你現在不鹹不淡的，等事情傳開別人就要看她笑話了！你要搞清楚，你倆現在可不是單純的戀愛。”

江楚些覺得顧憐應該不會讓事情傳開，但她設身處地地站在顧靈均的角度思考了一下，人家确實是不顧一切地和她在一起了，她今天的反應是不是太平淡了啊？

“哎呀，你就別想了，”莊绮看她遲疑，氣惱道，“你就去問顧靈均願不願意，選擇權交給她，這點不難吧？”

江楚些被徹底說服，點頭道：“我會問問她的。”

莊绮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好了，為你操心我的頭發都要掉光了，你自己慢慢消化，我要和趙梓打電話去了。”

“啊，等等，能不能給我一個你堂姐的聯系方式？”

“嗯？你要我堂姐的聯系方式？”莊绮饒有興致，随口報了號碼後問道，“怎麽了，你找她有事嗎？”

“嗯，我有些事想咨詢一下她，她一般什麽時候有空？”

“那我先和她打個招呼，你什麽時候想找她，提前給她發個短信就可以了。”

“好的，謝謝。”

莊绮沒有問她是什麽事，江楚些也不想說是什麽事。畢竟……結紮對其他的Alpha來說，實在是太難想象了，真說出來還不知道莊绮是什麽反應呢。

江楚些事發之後沖動地想過物理閹割，可就算是她，切身上的某個器官也是需要勇氣的。更何況她現在決定和顧靈均在一起，要是真把自己切了，顧靈均發情期怎麽辦呢？

冷靜之後她也想明白了，想要避免女主出生根本不必要切掉，結紮不就完了嗎？

只可惜這世界Beta受孕率低，Alpha和Omega人數稀少，要想保持種群人數，不僅Beta不能避孕，Alpha和Omega更是能生多少生多少，結紮手術的受衆實在是太少了。

目前網絡上找不到任何相關的信息，所以江楚些只能去詢問一下相關行業的人，看看醫院裏到底有沒有這項業務。

當然，這件事之後還要和顧靈均商量一下，畢竟事關子嗣的問題，不是她一個人就能決定的。

江楚些從來不知道，和喜歡的人膩在一塊兒是那麽讓人開心的事。除了一塊兒上下課，一塊兒吃飯，兩人待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圖書館。期末考試馬上就要來了，江楚些也暫緩了手邊的工作，專心準備應對考試。

“靈均，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下。”

兩人在圖書館複習完出來，準備去吃午餐，江楚些思考了半天，決定在這個時候向顧靈均征詢意見。

“嗯？什麽事？”

明天開始就是考試周，眼看寒假在即，江楚些也趕緊在周邊租下了一間房子。不管顧靈均願不願意和她住一塊兒，總得有個地方住。

“寒假你有什麽打算嗎？譬如……住哪裏。”

“我最近也在想這件事，室友邀請我去她家玩，不過我覺得太打擾她了，還沒決定。買房子我手裏的錢有點不夠，實在不行就先住酒店或者去旅游吧，具體的打算等考完試再說。”

買房子……江楚些只能說，顧靈均不愧是大小姐！

“是這樣的，我在校外租了一間房子，你如果想找個住的地方，可以住我那兒。”

顧靈均一挑眉，笑道：“是和你一起住嗎？”

江楚些有種被戳穿了歪心思的感覺，紅暈火一般地迅速從她的脖子爬上了臉頰。

“我、我沒別的意思，房子有兩間卧室……當、當然如果你不願意，我可以住宿舍。”

顧靈均笑彎了一雙杏眼：“我沒有說不願意吧？你能邀請我，我很開心。”

江楚些面色一喜：“你願意和我一塊兒住嗎？”

顧靈均眨了眨眼睛，促狹道：“不如說，我還以為你想不到這裏呢。”

“啊……”

雖然沒有明說，但顧靈均的意思分明就是她一直在等待江楚些開口。

江楚些心生慚愧，歉疚道：“對不起，讓你久等了，是我想的不夠周到。”

顧靈均搖了搖頭：“沒關系，我現在很開心。”

江楚些松了口氣，心中難以抑制地有些激動。

“你想什麽時候去看看嗎？可能還有不少東西需要添置。啊，考完試也來得及。”

“那就等考完試再去吧，臨近期末，你肯定也很忙。不僅幫我推薦輔導書，還要忙自己學業的事，公司的事，不要累到才好。”

“沒事，公司的事主要由莊绮承擔了大頭，瑣事上我很少管的。”

莊绮确實不怎麽熱愛自己的專業，對創業一事她能投注十二萬分的熱情，再苦再累都能甘之如饴，但讓她啃個教科書，寫點代碼，她立馬能頭疼腦熱，躺地不起。

過去為了應付家裏，莊绮多少也花了點心思學習，再加上有江楚些幫她，成績看起來也過得去。可現在她有了自己的一份“事業”，可以用正事搪塞家裏，專業方面就真的只求馬馬虎虎，不挂紅燈就好。

江楚些上輩子見過差不多的人，也不束縛她，讓她在自己擅長的領域發光發熱去。對莊绮和莊绮的家庭來說，學習成績和畢業證或許真的算不了什麽。

不過江楚些還保留着普通人的想法，難得重新當了一回學生，希望可以認真地完成學業。畢竟她是吃技術的，多學一點兒，學紮實一點兒總沒壞處。

公司目前依然處在虧損大于盈餘的階段，除了學友網有一些收入以外，其他兩個産品都還在燒錢。不過好消息是，光刻工藝已經成功升級到了0.13微米級別，比江楚些預料的還早了幾年。

等到該級別CPU大規模生産出來，不僅之前配置的電腦價格能進一步降低，軟件方面也必然能更進一步發展。

江楚些作為下游的開發者，真的是盼星星盼月亮，希望光刻工藝能有個飛躍式的發展。她手裏的産品無法盈利并不是不夠好，而是用戶基礎還不夠龐大。

吃完午餐，江楚些要去一趟醫院。

心理治療之前就已經結束了，在事情告一段落，敞開心扉決定正視對顧靈均的感情後，她的精神狀态就慢慢恢複了過來。

偶爾想到正文的劇情，她還是有不輕的焦慮感與危機感，但這種狀态也處于可調節的範圍內。

她這次去醫院并不是為了做心理咨詢，而是為了見高遠熏。上次她向高遠熏咨詢了結紮手術的事，對方想要和她當面談一談。

“請進。”

江楚些敲門後聽到裏頭的回應，擰開門把後看到高遠熏正放下電話，擡頭看向自己。

“楚些，你來啦，快坐吧。”

“遠熏姐，麻煩你特地抽時間出來，真是不好意思。”

高遠熏笑眯眯地望着她：“不會，你是小绮重視的朋友，也就是我妹妹。你向我咨詢這麽大的事，說明你信任我，我當然不能辜負你的信任。”

她這番話說得江楚些很不好意思，從她和莊绮的身上能夠看出，莊家的教育理念确實與大多家庭不同。

“謝謝你……”

“先別急着謝我，因為這事我幫不上什麽忙。我向醫院以及認識的朋友打聽過，國內目前沒有正規醫院能做這個手術。國外雖然有一些正規的機構可以提供此類手術，但女性Alpha與男性Alpha生理結構不同，做手術的風險與難度都更大一些，如果不是疾病的原因，我不建議你做這個手術。”

江楚些雖然預想過這個結果，但在當真确認時還是有些失望。

“原來是這樣……”

高遠熏微笑地望着江楚些的臉，語調輕柔地道：“楚些，或許是我太多管閑事，不過，我能問下你為什麽想做這個手術嗎？這和你找心理醫生有關嗎？”

江楚些不禁無奈苦笑——如果能說出來，她就不會那麽苦惱了。

“确實有些關系，不過……既然沒辦法，我也不想強求。”

結紮自然是一勞永逸的方法，但除此以外也不是沒有別的避孕方式。更何況，或許只要将江為早的出生時間推遲些年，就能大幅度地影響劇情，并不必執着于這件事上。

高遠熏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樣：“你願意和我聊一聊嗎？我或許沒辦法幫你解決，但你說出來可能會舒服點兒。”

江楚些盯着高遠熏看了一會兒，然後搖了搖頭。

“謝謝你遠熏姐，不過這件事……其實也沒那麽重要。”

高遠熏特地邀請她面談，或許就是覺得這件事在電話裏說不好。不過江楚些目前完全沒想把自己是穿越者的事告訴任何人，因為這是最大的不可控因素，根本不知道會對這個世界産生什麽樣的影響。

高遠熏沒有強求，只點了點頭：“你能想開就最好了。”

江楚些再次感謝完高遠熏後離開，高遠熏望着她的背影現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