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星輝

當晚我們就在那座位于湖邊的廢棄喇嘛廟裏過夜。安頓好後，我站在喇嘛廟面對湖泊的平臺上看着平靜的湖面上的倒影。那赤紅的晚霞和雪山頂上的金色光芒讓一切好像魔幻世界裏才有的聖山一樣讓人感到目眩神迷。當晚霞和金色光芒漸漸暗淡後，漫天的繁星宛如裝飾在深藍色天鵝絨上的寶石般光彩熠熠。

不多時，我看到天空上有流星一閃而過消失在浩瀚的宇宙中。心中不覺感嘆再美的星辰總有一天會墜落，再輝煌的文明也總有一天會衰亡。 和這些相比起來人類的歷史簡直可以說不值一提，個人的生命更是渺小到了可以忽略不計。但在有生之年我卻無法忽視自己身邊的人和事，要我做到完全空靈是根本不可能的，畢竟我只是一個凡人。即使現在我的體質跟粽子差不多了，我依然做不到放棄一切。

就在我仰望星空時，忽聽身後有人接近，我回頭看去只見江翳風走了過來。我看着他深邃的藍色眼睛裏似乎有和這星光一樣璀璨的光芒，心裏不覺一動。他走到我身邊并沒有說什麽，也将頭擡起注視着星空。我不禁猜想他是不是在心裏叩問蒼天為什麽要賦予他預見未來的能力，但卻也殘忍的用一樁樁事實告訴他天意不可違？或者人是無法和天鬥的吧？不是有一句話“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麽？人類在天地面前的力量實在太渺小微弱了，只是即使如此人類還是不斷的在掙紮，不斷的嘗試，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

我們就這樣靜靜的站着仰望着天空和星辰，誰也沒有說話。

我心知安靜公司幾大股東要我去德國恐怕是已經等不及讓江翳風通過引導的方式讓我深藏在意識深處的秘密慢慢揭曉，而想要通過什麽強硬的手段将我腦海中的秘密以最快最迅捷的方式提取出來。江翳風有可能是反對這樣的作法的，從那時他眼中的一絲不忍中我就知道。也許他擔心那樣的作為會毀了他這麽多年的尋找和工作成果，但他也知道無法反抗公司的作法。

其實我一生已經經歷過很少有人會有的歷程，領略過無數壯美的風景，見過無數或恐怖詭異或美麗溫馨的事件。也算是在和粽子和怪物的戰鬥中和比鬼神更恐怖的人心的鬥争中歷經血雨腥風闖過來的人，就算真的現在就死了也沒有多少遺憾了。

只有一點，我都三十好幾了連女孩子的手都沒牽過，唯一一次擁抱的人竟然還是眼前這個“有婦之夫”。我他娘的竟然稀裏糊塗的“被小三”了一次，想想也真是好笑又好氣。

哎，恐怕我吳邪就是一個沒有女人緣和桃花運的。這也是沒辦法的了。

想到這裏我耳旁竟然又回響起奶奶臨終時所說那詛咒般“凡吳氏子孫不得與張姓之人通婚，否則遺禍千年”的吳家祖訓。江翳風的預見能力究竟是不是因為這樣而被抑制了我不得而知，但失去那能力對他造成的影響還是讓我心中不安。

江翳風似乎感覺到了我的不安，他側過臉看着我問道，“你在想什麽？”

“想我爺爺奶奶，”我淡淡的道，“不知道終極是不是會吸收所有人的靈魂？”

“你害怕？”江翳風又道。

我笑了，“有一點吧。”

江翳風沉默片刻後道，“吳邪，你知道公司幾大股東着急見你的原因麽？”

“沒有時間了，是不是？”我淡淡的一笑，“他們大概等不了你慢慢引導開啓那些隐藏秘密的策略了。你們是不是有什麽方法可以快速的發掘意識深處的東西？”

“吳邪……”江翳風頓了一下，眼中的不忍讓人心悸。

“我死不了的！你不是曾經預見我在世界末日時還站在山巅上麽？”我笑道。

“你甘心這樣？”江翳風看着我搖頭。

“你有沒有想過這事也許和你們想的相反，是我在利用你們呢？”我笑道。江翳風聽後不再說話。我開玩笑般以喇嘛的禮節向着他施禮，然後轉身走向了喇嘛廟。

我走進喇嘛廟時看到那個武裝分子頭兒正站在喇嘛廟門外看着我們。我對他擡了擡手算是打個招呼，然後進了廟找個地方坐了下去。胖子見我進來便過來坐在我身邊，問我，“天真，你真的要跟他們去德國？”

“嗯，”我點頭，“有什麽不對麽？”

“我看這事不比我們下地上雪山輕松。”胖子道，“那些人不是善男信女。”

“我們也不是。”我笑道，“我們是盜墓賊，是無産階級倒鬥主義戰士。”

“我已經很久沒做賊了，天真。”胖子嘆道，“自從你被帶走後，五年來都沒下過地。”

我聽後頓了一下問道，“胖子，你曾經說跟着江翳風他們有不得已的苦衷，能告訴我是什麽麽？”

胖子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兩年前我們進藏時遇到過一次山難，被一個叫拉姆的女孩子救了。那女孩子那時就跟雪蓮花一樣。拉姆後來做過我們的向導帶了我們進山。但那次我們還是失敗了，沒能找到這裏。這次我們本來還是打算請她的，可她阿爸說她已經失蹤了……”

“你是為了找她才跟來的？”我淡淡的道。心說胖子是不是又喜歡上了這個女孩？

胖子頓了頓說道：“我們在來的路上發現了她的屍體。她和幾個人一起被凍僵在了一個山坳裏。”

我聽到這裏心中一凜，注視着胖子。只見他的臉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有些凄迷。胖子緩緩接着說道，“他們的身上帶着很多早就在世間失傳了的佛經和法器聖物。小哥推測拉姆上次故意帶我們走錯了路，而自己卻帶人找到了一些東西。”

我聽後心中不禁哀嘆，胖子怎麽又遇到了這樣的事？只聽胖子接着又說：“如果不遇到我們拉姆一定還活着……”

我不知該怎麽安慰他，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都過去了，胖子。”

胖子看着我搖頭，“天真，這些事恐怕永遠不會完結。”說完後不再出聲愣愣的盯着火堆。

我心裏的悲哀無法遏制，他說得對，只要有人有欲望這些事永遠不可能完結……

***

幾天後我們翻越了雪山去到了尼泊爾。我明白江翳風他們繞道這裏恐怕是因為這裏有他們的聯絡站或者基地之類。在等待他們安排飛機的間隙江翳風帶着我和胖子去了他們家原來的舊址。那是一個山腳下的小城，他的家現在是一間小雜貨鋪。而這裏已經沒有人認識他了。

我和胖子見他神色坦然心裏不禁微微嘆息。當我們跟随他走進那間雜貨鋪時，我赫然發現雜貨鋪的牆上挂着一幅油畫。那油畫上畫的分明是那座被廢棄的喇嘛廟和那個鏡面般的湖泊還有那座閃着金光的聖山。最讓我覺得駭然的是畫裏并肩站着的兩個人————那分明是我和江翳風！！雖然兩個人都只是側影，但那樣的臉龐輪廓和眼神逼真到了讓人難以置信的地步。最奇的是那幅畫看起來至少有五六十年了。

胖子見了也大吃一驚問我，“那畫上的是你和江醫生麽，天真？”

我搖頭，然後看向江翳風。只見他定定的看着那幅畫，半響才說了一句，“想不到這幅畫居然還在。”

“你什麽意思？”我眯起眼睛瞧着他，“這不會是你畫的吧？”

江翳風垂下眼眸，好像在努力的回憶着什麽。許久之後，他看向我說道，“這是我在二戰時被困在那修道院裏時畫下的。是一個夢境中的情景……當時覺得很美很讓人向往……忍不住就畫下了。”

不會吧？我心說這代表了什麽？他七十年前就預見了我們前幾天的情景？？

“那個時候，我已經幾乎要絕望了。以為自己會被永遠困在那裏不見天日。但是這個夢裏，那座山、那個湖、那座廟、那個人……讓我覺得有種聖潔和希望存在……”江翳風擡眼看着那幅畫，悠悠的道，“在我逃離修道院時，唯一帶走的就是這幅畫。我輾轉逃回了尼泊爾。但在此後的數十年間，我都沒有遇見和那畫上有關的人和事。我漸漸的忘了這個夢，這幅畫也早在不經意間遺失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