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風筝
廊柱後的男人名褚傑承, 是旻國現任大總統的次子。
褚傑承眉眼俊秀,肌膚冷白,脖頸清晰可見幾道青筋。他臉上挂着笑, 可那絲笑意不達眼底, 像是冬日裏鑽入雕窗的縷縷冷風, 刺骨寒涼。
“尤家阿姝倒是個有趣的美人。”褚傑承看了看懷中懷表似不經意的感慨。
後面跟着的小厮卻是不敢随意應話,跟着評頭論足。
褚傑承雖聰慧,但心胸狹隘,為人刁鑽嚚猾, 并不是容易相處的人。
直到那道婀娜靓麗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廊柱旁的褚傑承才反身往天王殿後的鐘樓處走去。身後跟着的小厮忙不疊的跟緊了男人。
褚傑承身量頗高, 人卻有些清瘦。黑色風衣罩在身上,迎風而走,後背隆起一片鼓包來。
大總統偏寵的次子之所以從羌城來到封城, 還是因半月前大總統獲得一則密報。密報中詳細的寫明了陸家近年來勢力範圍及近期陸家要做的幾件大事。
褚雲及他的一衆心腹都懷疑密報中所提及事情的真僞。陸家發家之地為陽城,藏匿的地方怎會是包括陽城在內和離陽城不遠的霁城、源城。
但褚傑承卻道空穴不來風, 還需要親自走一遭封城等地更為穩妥。
褚、陸兩家的争鬥逐漸從暗處擺到了明面上, 陸家的勢利雖然不複當年強大, 但就這幾年的交鋒來看已然不容小觑。這還不知道陸家是否尚有保留的情況下。如果任陸家發展,這天下只怕早晚要重屬陸家。
褚傑承要離開羌城被親母董秀華阻攔,最後褚傑承仍是帶着親信随從來到了封城。
小心瞅了一眼身前男人後,小厮才斟酌開口問道,“少爺,那邊都已經安排妥當, 問您什麽時候動手。”
褚傑承慢慢解開了袖口的兩粒扣子,望着不遠處的鐘樓,“明天。”說完, 褚傑承面上隐隐有不耐之色,複又低頭看了懷表,“明白九點一刻。”
“是,是。”
......
尤姝和藍海瓊、魏滢萱分別後尤姝回到家裏已經是日落時分。
顏媽媽翹首以盼的站在大門處,終于等到了尤姝。尤姝被顏媽媽半抱在懷裏,摟着往玉泉小築的方向走去。
陸璟玉和尤甫不在家,尤姝前段時間滿腔怒火整日跑到外頭去,家裏頭沒有人也沒什麽感覺。現在不同,偌大的家裏空蕩蕩,吃飯時也是孤單單一人。
擡頭望着窗外的桂樹,尤姝更覺食之無味。草草吃了飯後,尤姝撇下雙葵、雙芽兩個小丫鬟就獨自一人往院子一角的葡萄藤下走去。那裏孤零零的垂挂着一随風搖曳的秋千,尤姝上前扶着長繩坐了上去。
尤姝墊着腳尖輕輕晃動着秋千,長發在半空中揚起一優美的弧度。面前透明屏幕前滾動着每日任務的提示字樣,尤姝冷哼一聲,不予理睬。
顏媽媽見尤姝情緒不高,搖了搖頭攔着兩個要跟上去的丫鬟,“姑娘心情低落,讓她一個人待一會。”
雙葵和雙芽聽顏媽媽都這樣說,便坐在廊下做着繡活時不時的往尤姝那邊看着。
雙芽念叨着,“我就應該多揍大姑娘幾下。”
“怎得,你還手下留情了?”雙葵放下手中絲線,擰着眉反問道。
這會在尤姝的小院子裏頭,兩個小丫鬟說話也沒什麽顧忌。
顏媽媽從裏屋出來聽到這一嘴,“今天發生什麽事了嗎?”
雙葵低着頭接着做繡活,“沒什麽事,顏媽媽。”
雙芽騰的一下站了起來不太高興的說道:“顏媽媽,今天我們陪小姐去福音寺,遇到了陽城那位大姑娘。她對小姐不敬,我出手教訓了她一頓。”
顏媽媽臉色頓時不大好看,雙芽有點發憷。不過很快雙芽就調整了情緒,挺着胸脯:“顏媽媽,你要罰就罰吧,我是不怕的。大姑娘上來就咒咱們小姐活不過十八,我還嫌今天下手不夠狠呢!”
雙葵這時也站了起來,看着顏媽媽:“顏媽媽,我覺得雙芽今天沒有做錯。大姑娘如果不吃點教訓下次遇到小姐還會如此。”
“哎,你們就真當我老婆子糊塗了嗎,半點不講情面。雙芽你過來仔細和我說說,當時你收拾隔房那位的時候有沒有被其他人看到?”
雙葵雙芽兩人咽不下這口氣,顏媽媽聽到尤妙曼如此詛咒尤姝又怎能不動怒,只恨沒有陪着尤姝一道過去。
雙芽藏不住心思,可也不是個蠢得。
她眼睛一轉,乖巧的走到顏媽媽跟前,“顏媽媽我避着人呢。便是大姑娘身邊的丫鬟也有藍小姐的丫鬟攔着,沒看到我做了些什麽。而且我怕大姑娘拿身上的傷疤說事,下手格外注意了些,沒留下痕跡。”
聽雙芽這樣說,顏媽媽放了心。
隔房那位姑娘如何顏媽媽是絲毫不關心。可欺負到尤姝頭上來了,說什麽都不能輕饒了對方。
“今天這事你做的不錯。”
本來以為要被顏媽媽教訓一頓,沒想到還能得了顏媽媽一句誇,雙芽頓時樂得眯了眼睛道,“媽媽,那你可得好好獎勵我。”
“護着姑娘本來就是咱們分內的事,還想着要獎賞。”
雙芽這時已經不怕顏媽媽,反而蹬鼻子上臉拽着顏媽媽的手臂,“好媽媽,我的要求也不多,就從雪團子的小魚幹裏面勻出一小半給我就成。”
合着這丫頭現在還惦記着被雪團子的零嘴。
“成。你記着,如果有人拿這說事,你可得嘴巴咬緊,不能認了。”
“媽媽,我曉得。”
到了第二天,尤姝閑得啃着手指頭悶在房間無所事事。
雙葵與雙芽使了個眼神,雙芽努了努嘴,又搖了搖頭。
見雙芽指望不上,雙葵便溫聲和尤姝商量着,“小姐,今天的天氣不錯。日頭瞧着不大,還有些風。不如到院子裏放風筝?”
淅淅瀝瀝的下了幾場春雨,枝丫上的花開了又落。尤姝惆悵的捏着書頁輕嘆道:“瞧着天陰沉沉的,估摸着一會又要下雨,還是算了。”
尤姝沒什麽精神頭,這天一天天的暖和起來,身上更是犯懶,不想動彈。
雙葵和雙芽看尤姝如此,紛紛起身圍着尤姝勸她到院子裏散散心。便是躺在尤姝身邊的雪團子都用嘴扯着尤姝的裙擺要把人往外拉。
尤姝這才反應過來,怕是昨兒她情緒低落了些惹了小丫鬟們擔心。當下推了推雪團子的小腦袋笑着道:“既然要放風筝,那就放那只雄鷹的吧。”
別的小姑娘都是做了蝴蝶的,白鳥的,再不濟也是拿金魚圖式的,可尤姝要放就要挑又大又搶眼的。
因尤姝那只雄鷹風筝足足有五六米大,雖然不沉,但上頭穿插的竹篾怕壓壞了,便由着兩個小丫鬟從庫裏托舉了出來。
尤姝本興致不大,瞧着這大風筝頓時躍躍欲試。
雙芽更是興致勃勃的跑過去,幫忙一起把風筝擡到院子裏。
确實如雙芽、雙葵二人所說,今天風大适合放風筝。
雙芽要幫尤姝将風筝放起來,尤姝拽了拽線繩試着跑了會,那只雄鷹風筝便一躍到了半空中。尤姝難得靠着自己放飛了一次,月白的小臉上綻放出笑顏來。惹得一旁的小丫鬟看癡了眼,臉紅的低頭盯着腳下青板石看。
雄鷹越飛越高,尤姝的心情輕快了許多。
玩鬧了一會,尤姝小臉上生了薄汗,暖面似的臉蛋就像是微施了一層淺粉色的脂粉。白裏透着紅,和那鍋裏滾燙一圈的水粉湯圓似的。
尤姝實在是累了,一只手臂插在腰間,一張丹唇微微張開喘着氣。雙芽上前接過了尤姝手上的線。尤姝扭過頭和雙葵道,“好啦,不玩啦,雙葵去替我尋些茶水。”
玩鬧得累了,尤姝便走到湖邊小亭內的廊椅上坐了下來。
荷葉漂浮在湖面上,尤姝将随手摘的葉子一點點掰碎了,撒到湖中。湖裏的魚兒似乎知道這小姐存心逗弄它們,也沒有湊過來吃食。
真是成精了!
平靜的湖水,偶有微風吹過,泛着層層波浪,倒是惬意。
尤姝吹着小風,不由哼起歌來。
輕快的曲調從少女的喉嚨發出,空靈的歌聲聽得人心情都跟着暢快起來。
尤姝這份好心情沒有持續多久,便有一小丫鬟匆匆走來。尤姝擰着眉望着那小丫鬟,小丫鬟行了禮不敢多看忙彎着腰躊躇片刻才說道:“大小姐,外頭有幾位公子小姐前來拜訪。”
如果是尋常人家抑或是和尤姝不對付,前者門口的小厮會客氣的把人先請進來候上茶水坐着,後者則是不予理會。但這小丫頭慌裏慌張,尤姝猜測外頭的人來頭不小而且可能還有不受尤姝待見的。
“都有哪些人?”尤姝拍了拍掌心,漫條斯理的喝了口雙葵遞上來的果茶才幽幽開口。
小丫鬟見尤姝如此,一顆心總算是定了下來,開口也不顯得那般慌亂。
“大小姐,其中有一位自稱是褚家的二少爺。還有張家少爺,莫家一雙少爺小姐,許家二小姐和堂小姐等。王管家聽聞儲二少等人前來拜訪已開了門把人請到小洋樓。”
來的人不少,小丫鬟一時也沒全記清,只撿了幾個要緊人家和尤姝說。
旻國褚姓并不多見,自稱是儲家二少爺的,只怕只有那位總登上報紙的總統次子褚傑承了。
褚傑承名聲不小,受名媛小姐的追捧,但在普通百姓的眼中,是個不可高攀的人物。
又因尤姝和尤妙曼不合已經是公開的秘密。所以這小丫鬟才這般戰戰兢兢,就怕提到尤妙曼來惹得大小姐生氣。
“褚家二少爺......”尤姝喃喃道。
尤姝垂頭半晌未語。
前世褚傑承确實來了封城,但那也是兩個月之後的事情來,沒想到這一世提前這麽多。
幸而陸璟玉出門不在家,不會和褚傑承碰到面。便是陸璟玉站在褚傑承面前,對方也不會認出來。但現在這個時期,尤姝還是不想陸璟玉冒險。
不過想到和書中性格暴虐偏執,為人冷漠的男配褚傑承,尤姝就渾身不舒坦。
甚至于暖洋洋的天氣,她都忍不住搓了搓雙臂泛起的層層疙瘩。
雖然書中內容和現實世界無法并為一談,但就尤姝前世和褚傑承見過幾次面來看,褚傑承的人品心性和原文相差無幾。表面褚傑承待人彬彬有禮且不失風度,可面對她時眼中流露出的瘋狂愛意讓尤姝感到驚恐。
再者書中尤家之所以落到那般田地也和儲家有直接或間接關系。不管書裏頭還是現如今儲家都想拿尤家作自己專屬的錢袋,天下哪有這樣好的事。
對于儲家和褚傑承,尤姝內心很是排斥。
同時尤姝還想起原文中一情節,更感後怕。
書中描繪褚傑承極愛一歌女,不過那歌女卻對堂堂大總統的次子毫無興趣。後儲承傑偶然得知歌女欽慕陸璟玉,便将歌女綁到家中。将人強暴玷污後,分與為他賣命之人享用。
待歌女已被折磨的容貌受損、不成人形時,還讓人活活将歌女皮剝了下來。
拿着血淋淋的美人皮,褚傑承一邊品着紅酒一邊贊嘆道,‘現在也就這身皮還如初見時那樣白皙細膩如羊脂白玉。’
最令尤姝膽顫作嘔的是,褚傑承竟然命人把歌女人皮制成畫布讓一畫家在其上作畫後又做成來一小巧屏風放在書桌上。
當時,讀到這章,尤姝差些沒才入腹中的吃食吐出來。
想起種種,尤姝說什麽都不會到洋樓待客。尤姝心中千百種不願意,但也不能做得太過分。得罪總統次子,平白給人揪了小辮子,太不劃算。
尤姝讓人找來顏媽媽,低聲把心中想法告知了這位老媽媽。顏媽媽當即讓尤姝帶着雙葵雙芽回玉泉小築,又命幾個行事穩重的丫鬟老妪作陪往小洋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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