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擦頭發
外面天色已黑,祁聿本來以為,自己今日份的倒黴已經到頭了。
但人們總是很難預料意外和明天哪個會先來。
就比如現在,祁聿頭發已經幹得差不多了,身上也逐漸恢複了清爽,只是站在淋浴間外和鄭海川說一句話的功夫,誰也沒有想到,鄭海川手裏拿着的拆了花灑蓋的噴頭,會突然——呲出水來!
祁聿只來得及閉上嘴,臉就被一股帶着鐵鏽味兒的涼水給澆透了。
從頭到腳。
仔仔細細把他給淋了個遍。
沒了分水盤阻擋的噴頭,在突如其來的水壓擠壓下,一股股水流跟不要錢似的往外冒,帶動着整根淋浴軟管都東扭西擺地跳起‘蛇舞’來。
鄭海川本來還逮着管子想去關水,但剛才他檢測的時候沒注意将水龍頭把手調到了水溫最高的方向,此時管道裏積沉的涼水被排空,接着湧出的水流溫度簡直燙得吓人!
“嘶——“
“啊——”
“哎喲——”
“燙——啊燙燙燙!”
祁聿本來已經到了嘴邊的一句“FUCK”,硬生生被浴室裏跟猴子一樣滑稽地蹦來蹦去躲水的人給逗破功了。
“……服了。”
他擡起手,将頭頂濕透的頭發撩至腦後,平日裏沒什麽表情的俊臉上露出一幅無語又想笑的表情。
“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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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死了。
祁聿看見鄭海川還在裏面蹦跶,只能伸手捉住他亂揮舞的手腕,将人一把拉出了浴室。
再讓鄭海川在裏面待下去,祁聿怕自己今晚還得叫上救護車去一趟醫院。
“哎喲我的老天,咋突然來水了?!”
鄭海川暈頭晃腦地被祁聿從滾燙的環境裏解救出來,喘了好幾口氣才說出話來。
他本來脫了工服就穿得清涼,如今被水一淋,不僅白色的背心成了半透明,連下面的大褲衩……也變為緊緊貼在大腿上的泳褲。
渾身上下,哪兒哪兒都讓人看了個清楚。
如果不是時機不對,祁聿可能會看得再仔細一點。但此時浴室裏的水還在四處亂飛,祁聿趕緊将熱水器的總閘關了,才避免兩人在這入夏的季節遭受離譜燙傷。
“擦擦。”
關了閘,祁聿從儲物櫃裏翻出一條幹淨毛巾,遞給面前比他還狼狽的人。
鄭海川沒接,靠在玻璃門邊連連擺手。
“不用了不用了,我身上本來就髒,”鄭海川半點沒覺得自己剛才費那麽大力氣做了多少無用功,又受了多少委屈,此刻還是那副傻兮兮樂呵呵的樣子,滿臉不在意:""我回去再洗就行,別浪費您一條毛巾。""
祁聿看他這副模樣,心裏一股莫名火就又騰地升起來了。
于是幹脆直接扯開毛巾,一把罩在了面前這張讨人厭的臉上。
“讓你擦你就擦。”
說着,祁聿雙就手扯住毛巾兩邊往下拉。
鄭海川想掙脫也不能,只能被動接受來自律醫生的‘熱情關懷’。
剛貼着玻璃降溫,鄭海川順勢就滑蹲在地上。
此時兩個人一站一坐,鄭海川仿佛一只被主人下了安靜命令的大狗似的,縮着肩埋着頭,老老實實地任由一雙修長的手隔着毛巾在他腦袋頂上撥弄,直到發絲間的水汽被全部吸幹。
明亮的浴室燈光被帕子遮擋住八成,只有隐隐的亮光透過纖維交織的縫隙灑在鄭海川臉上。
讓他想起了夏日裏躲在鋼筋鐵架下休憩的舒适斑駁。
說起來,律醫生的屋子簡直比白天那姑娘家裏都還幹淨哩!鄭海川記得剛才自己在客廳裏,就一點雜物都沒瞧見,連這衛生間裏的瓶瓶罐罐都擺放得非常整齊,甚至還按照高低大小排了序,看上去令人心裏覺得非常舒坦。
鄭海川覺得律醫生就是個體面人。
現在體面人還在給他擦頭發,嘿!他這是上輩子積什麽德了?!
腦子裏東想西想的,鄭海川想着想着就露出傻笑來。
同時他鼻子裏也嗅到了非常淡的,卻一直存在于周圍的冷冽香氣。
像老家山邊剛化的泉水,又像是入冬前落下的松針。
幹淨,又好聞。
鄭海川眼睛被毛巾擋住了看不到,嗅覺愈發靈敏。他腦子不過事兒,現在下意識想知道這味道來自那裏,鼻頭便聳聳動動,脖子伸長,身體也跟着腦子所想往氣味散發的地方移動探去。
咚。
直到腦門撞到了一處硬邦邦的地方。
“诶?”
祁聿本來心裏對鄭海川有一丢丢愧疚的。畢竟害人家白忙活了這麽半天。
所以剛才鄭海川沒接手擦頭發的時候,他也就順勢幫了一把,自己上了手。
對于凡事不想沾身的祁聿而言,他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這種無意義把時間耗費在別人身上的事了。他揉擦着鄭海川的寸頭,手中的動作是比自己擦頭發還要多上幾分的耐心。
只不過祁聿沒想到,鄭海川回報自己的——竟然是挺着腦袋朝他撞了上來。
“嘶——你屬狗的嗎?”
祁聿摘下眼鏡,捂着被撞疼的鼻梁氣不打一處來,“亂動什麽?”
鄭海川忙将頭頂的毛巾薅到脖子上,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道歉,“哎喲沒看着,對不住啊……”
眼睛重新見了光,鄭海川擡頭就對上了一張俊逸英挺的臉。
“律……醫生。”
沒了金絲眼鏡的遮擋,那雙狹長的眼眸顯得更加銳氣逼人,然而卻因為剛才那一撞,多了一層生動的波紋。
此刻兩個人面對面,相隔近到彼此都能看到對方眼中去。鄭海川一句話卡成了兩截說出口,因為在中間停頓的間隙,他正在心裏發出由衷的感嘆。
律醫生,長得可真俊啊!
比那電視上的明星,都還要好看哩!
只不過這點感慨眨眼間就被鄭海川抛在了腦後,他心裏還惦記着剛才聞到的味道:“對了,你抹的啥香皂啊?還挺好聞!”
鄭海川沒啥講究,他只是想起來家裏洗澡用的香皂快用完了,正好可以試試律醫生這種。聞起來渾身都舒坦了不少,肯定幹活也更有勁!
“……”
祁聿擡起手,将湊到眼前東嗅西聞的大臉用手掌給推遠了,“我家裏沒有香皂。”
他再度思考起面前這人是不是對他有意思的事。
不是祁聿自戀。
鄭海川這一舉一動,比國外那些追求他的外國佬都還直白。仿佛只要祁聿說家裏有肥皂,下一句就是邀請他撿一撿了。
“也對!律醫生你家裏這麽高檔,肯定都不用香皂的。”
鄭海川卻不知道他尊敬的律醫生此刻在猜測着什麽鬼玩意兒。他只憨憨地撓了撓頭,便又回到了淋浴間,撅起屁股查看剛才摔落在地的噴頭。
“律醫生,水來了,管道其他的我也檢查過了沒問題啦。”鄭海川将花灑重新安裝好,又讓祁聿打開閘門調試了一遍。
“不過剛剛那突然來的一下,這花灑出水口有點歪了……”鄭海川覺得是自己沒注意拿穩才造成的,特別抱歉,“您着急洗的話就将就一下,不着急的話我現在回店裏給您換個新的,還能自動調節三擋的那種!”
祁聿雖然嘴毒,但并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不用。”他搖搖頭說,“今天麻煩你了。”
可祁聿越這樣不在意,鄭海川越心裏過意不去:“用的用的!”
他說着就往客廳走,嘴裏絮絮道,“哪有我來維修還把您家東西弄壞的道理?您等着,我們店就在對面。就半個小時,我立馬就能給您捎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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