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頂頂親
鄭海川根本沒聽到祁聿說的是什麽。
他瞧見熟悉的人從自家隔壁空房子裏忽然冒出,激動地一下蹦了老高。
“律醫生!原來是你租了這裏呀!”
鄭海川依稀記得電視裏講過什麽叫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他雖然文化不好,但也能聽懂這裏面蘊含的意思。
他跟律醫生,這可不就像‘他鄉遇故知’嗎?
竟然能和之前就打過好幾回交到的朋友住在一塊兒,鄭海川可太高興了。有這麽年少有為的優秀人當鄰居,鄭海川忽然覺得,嘶,那個詞兒叫啥來着?自家租的屋子牆壁都變得亮堂堂起來!
嘿嘿!
祁聿可不知道鄭海川此時腦子裏在想寫什麽,否則肯定會附送兩枚大大的白眼。
他只是心想,呵,這憨子果然沒去查字典。
算了,愛怎麽叫怎麽叫,他要特意去糾正,好像自己還挺在意似的?呵,這人誰啊,跟他又沒什麽關系。
“哎,律醫生,你這是要出門吃飯?”
鄭海川見祁聿只拿了手機鑰匙出門,連忙問道。
“嗯。”祁聿單手插在兜裏,跟鄭海川打完招呼便打算往樓下走。
哪料他剛擡腳,手腕就被鄭海川一個大力給拽住了,“哎出去吃幹什麽呀?別浪費那個錢!我買了菜,家裏飯也有,您今晚就在我家将就了吧!”
“……不用。”
要不是祁聿下盤穩,怕是直接要被鄭海川拽進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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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憨子對誰都這麽熱情?祁聿有些不知道說什麽,甚至想說他們沒那麽熟,沒必要,但對上青年那雙跟小狗似的亮晶晶的眼睛,他嘴裏話又轉了個彎,“不麻煩你。”
“哎呀,這怎麽能說是麻煩呢?!”
鄭海川幹脆把手裏的菜挂在門把手上,一個用力拽開剛開到一半的門,就把祁聿往屋裏拖。
“您之前幫了我那麽多次忙,給我工友醫好了病,還照顧我生意!還請我在你家吃過飯!”鄭海川越說越覺得今天這頓飯必須要請律醫生留下來吃了,“而且我們以後可是頂頂親的鄰居了!這一頓飯算啥的!”
擰過鋼筋的蠻勁跟做精細手術的柔勁在此刻分出了高下。
祁聿身手并不差,但因為根本沒想到面前這人這麽執拗,因此冷不丁地一下還是被鄭海川拉進了隔壁的房子裏。
“随便坐啊,我把電視給您按開。”
“家裏亂糟糟的,律醫生你別介意嗷,我先把飯煮上,炒兩個菜,很快的!”
祁聿被鄭海川硬按到客廳坐下了。他一邊聽着房子現在的主人叽裏呱啦給他說些有的沒的,一邊環視了一圈這間和隔壁同樣令他熟悉的屋子。
“我還以為隔壁不打算租哩,沒想到還是租給律醫生你了。”
鄭海川在廚房淘米,只有聲音從敞開的門口傳到客廳,“律醫生你租成多少錢?我偷偷給你講哈,那兒一直沒人住,如果齊叔報價報高了,你可得好好殺一殺價!這村子裏,可不比您那塊兒的高檔公寓,租不起價錢來的!”
“而且我們這兩間房,聽說原來是一套大房,給隔開了的!所以要比周圍那種整租便宜!您看我這兒,連個卧室都沒有,就一個大客廳連個廚房,不過也夠住了!您那頭應該客廳比較小,卧室大的。”
“哦對了,齊叔就是房東,你見過了吧?齊天大聖的齊,人長得有點兇,不愛說話的那個。”
祁聿聽鄭海川一頓叭叭叭的,聽到這兒終于忍不住了:“誰跟你說他姓‘齊天大聖’的‘齊’?”
“啊?齊……不就只有‘齊天大聖’的‘齊’ 嗎?”
鄭海川煮上了飯,正在掰花菜杆子,一邊掰,一邊從廚房伸出了頭來,“還有啥‘齊’?”
“……”果然,這人叫錯他名字不是沒有原因的。
“哦對哦,律醫生你那個姓好像也念‘齊’!”鄭海川忽然想起來被自己抛在腦後的字兒,“祁律,祁律。好聽!“
“說起來我一開始不認識您那個姓咋寫,就只好念的您名字,喊律醫生習慣了,嘿嘿,總改不過來。”
鄭海川自個兒在那說得興起,沒看到祁聿在客廳裏大大的白眼。
“大川啊,人家叫‘祁聿’,不叫‘祁律’。”
鄭海川老家的習俗是,家裏有客人時通常都不關門,大敞着顯得歡迎來客。因此此刻鄭家出租屋的大門是敞開的,兩人都沒注意到從樓上下來了人,聽見聲才轉過頭看去。
“呂老師?”
“呂老師。”
兩個人都同時對着站在門口的人喊出了聲,而鄭海川在聽見呂君的話之後,先是一臉震驚地看向祁聿——他從沒想過自己這麽長一段時間把人家名字都叫錯了。
而等祁聿熟稔地沖呂老師打招呼過後,他震驚地目光又挪向了呂君——怎麽回事?律……聿醫生怎麽和呂老師也認識?
“見你一直沒上來接小禾苗,我出門順便就把他送下來了。”
呂君說着,身後就冒出一個背着小書包的小男孩,“幺爸。”
鄭嘉禾叫了自家小叔一聲,目光落在客廳裏的客人身上,歪着腦袋想了兩秒,就朗聲叫到:“綠叔叔好!”
“……”
“……”
“……”
屋內外三個大人具是沉默了半晌,然後同時笑出了聲。連平日裏像個大冰塊的祁聿也忍不住抽着嘴角搖了搖頭。
算了。
看來就算他正了名,也擺脫不了被鄭海川這憨子念錯的稱呼了。
“說起來,聿仔這不容易認的名字還是要怪我。”
呂君本來是出門吃飯的,見到許久未見的熟人他也不着急下樓了,把鄭嘉禾送進屋內,自己也跟着坐在鄭家客廳裏。
“怎麽說?”鄭海川好奇心滿滿,跑去廚房裏拿了個菜簸箕,裝上洗好的菜坐在客廳的小茶幾旁,興致勃勃地一幅洗耳恭聽樣。
“咳,當初聿仔這名字還是我建議的。”
呂君單手握拳有些不好意思地抵在嘴邊,笑得斯斯文文:“當年他伯公,還有他爸他媽,都希望這剛出生的小寶貝能才高八鬥,以後會念書,好光耀門楣。‘聿’這個詞在古代被稱作‘筆’,‘楚謂之聿,吳謂之不律’,能作錦繡文章。我當時正好讀到歷史,就順口提了一句,沒成想就被他爸媽取來用了。”
祁聿一直以為呂老師只是一直住在這裏的一個普通鄰居,沒曾想和自己還有這樣的聯系。他也是今天才知道自己名字的由來,一種久違的,來自于生活反饋的奇妙境遇,從他的心頭升起。
“那啥……那我還能叫‘律醫生’嗎?”
從來不是文化人的鄭海川,聽完呂君的一席話,撓了撓頭,開口問道。
這一會兒律,一會兒聿的,他已經聽蒙了。好像聽上去在古代意思都一樣,那他能繼續這麽叫不?反正就多了一個雙人旁而已嘛,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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