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五年未曾開口的夫人好不容易搭理,就是天上下刀子,徐珉昱都……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徐孟戈怼老父親都不帶打磕巴的,每每談話,徐珉昱懷着愧疚都能被嫡子怼得氣血翻湧。

他心想,大概是母親一方的血脈淵源,他拿這娘倆有過辦法嗎?

但他也舍不得叫陶樂郡主失望,人生已過大半,他為聖上付出太多。

如今因宣國勢弱,他還要與大千歲虛與委蛇,勢必還得繼續浪蕩,不能與相愛之人歡喜到一處去,卻也不想讓夫人更添冰霜。

誰的鍋誰背,這會兒也只有聖人能幫他,殿前都指揮使大人屁颠屁颠進了宮城。

二郎徐孟韞自太學歸家後,聽陳姨娘強行半文雅半粗鄙地罵了正院一通,謹威候也還未曾回來。

徐孟韞比自家姨娘想的要多些,“夫人已經多年不理會父親,怎的突然要與父親商議事情,她有何事能與父親商議?”

陳姨娘發洩完怒氣,冷靜了點,“還能有什麽事兒,那老妪總不至于是起了翻雲覆雨的興致,定是為她那宿衛郎的兒子。”

如今府中成親的只有徐孟韞,眼看着三郎徐孟韌也到了說親的年紀,府中大郎徐孟戈已弱冠之年,再不說親就很不像話了。

府裏人人皆知謹威候雖與嫡子勢同水火,卻極為看重。

府中其他郎君都從了韋字起名,獨徐孟戈以利刃為名,早在五歲時便立為世子,在外被人直接尊稱小侯爺,可見人人都知徐珉昱對嫡子與旁的子嗣不同。

這也是府中姨娘和庶子們最嫉妒之處。

陳姨娘也顧不得拈酸,起身急得亂轉,“這可如何是好,如今府裏是諸管事掌家,我與三郎的姨娘監管,好歹咱們日子能滋潤些,若府裏進了世子妃,哪裏還有咱們站的地兒!”

管事不是主子,收買或威逼利誘,甚至安插幾個自己人,徐珉昱不管,他們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真要進個掌家的主母,以後再想撈油水可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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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既如此看重長兄,想必也不是誰人都能嫁進侯府。”徐孟韞眼神暗了下,說話倒是不疾不徐。

“長兄的名聲一直不太好,皆是對小娘子們不假辭色,說不準是有何隐疾呢。”

陳姨娘愣了下,撫掌笑了,“大善,只要沒有體面女郎君願意嫁進來,她陶樂郡主生的兒子再尊貴,不還是個笑話?哈哈哈……這事就交由你舅父去辦,請幾個赤腳鈴醫走街串巷的時候說幾句深宅秘辛,我看他徐大郎怎麽娶妻!”

徐孟韞笑得特別溫和,“長兄向來細心,若落了痕跡,恐怕他又要找您麻煩。倒是我娘子如今身孕略有些不大穩當,舅母生了四個兒子身子也頗為健壯,不如請舅母來問問,該如何給娘子養胎?”

陳姨娘對兒媳懷着的侯府長孫本就看重,再怎麽折騰也不會讓人警惕。

她又是感念兒子體貼自己這個當娘的,又是驕傲自己養出個如此出息又穩妥的兒,笑不見眼,連連應下。

徐珉昱進宮一趟還正是時候,宣和帝正頭疼着呢。

初夏多雨,大多都是細雨綿綿,奈何天災不由人,河東道有地方決堤,百姓們遭了禍事,正該是朝廷開倉放糧,派人安撫的時候。

誰知河東道竟興起了什麽薩祖教,宣揚以紅棗治病,聚集了一些教衆在河東道各州府鬧事。

“這些細作簡直是膽大包天!”宣和帝氣得摔了硯臺,“趁着教衆鬧事各府衙鎮壓之時,竟光天化日殺了蒲州府、翼州府刺史,連河東道節度使都受了重傷,致使民不聊生!”

徐珉昱立刻嚴肅起來,“陛下确認此為細作所為?若如此,臣建議派遣羽林衛往河北道和河東道去,連同兩道的藩兵把守虞國邊境,飛虎衛該一同前往鎮壓鬧事者,仔細搜查細作。”

河東道距京畿不足三百裏地,挨着河北道和關內道。

河東道與河北道都與虞國有所接壤,而關內道則毗鄰曦國。

若兩國趁亂同時起兵,宣國即便能抵擋得住,也要元氣大傷,甚至嚴重的話還可能會淪為屬國。

先帝在時,只顧着風花雪月,由得宦官作亂,導致國力虛弱,宣國境內本就不安生,曦國和虞國搗亂的次數也不少,現在誰也摸不準宣國到底藏了多少細作。

宣和帝當然知道事情的緊要性,“現在當務之急是安置災民,朕已經派了新的刺史去河東道,業已下旨給關內道派遣藩兵提防。河東道那邊你親自帶隊羽林衛,讓謹同和晉楊領飛虎衛與你一通前去,此事要快,絕不能給兩國反應過來的機會。”

兩國派兵怎麽也要等細作傳信回去,派兵遣将也需要時日,所以只要天災人禍撫平的速度夠快,兩國便不敢輕易有所行動。

徐珉昱僵了下身子,想起來自己的私事兒,“如今雖然還未曾證實大千歲跟琳琅閣暗中勾結,但他在京中,陛下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臣不能離京,不如讓副指揮使帶兵前往。”

副指揮使周子忠是宣和帝的人。

大千歲的母妃對外說是先帝在外碰上的孤女,但她其實是曦國的郡主,此事乃是皇家秘辛,不為外人所道,這才是承王最終無法登基的緣由。

飛虎衛能查出琳琅閣有細作的存在,若大千歲跟琳琅閣真的有瓜葛,誰也不能保證承王會不會通敵叛國。

承王手握京畿天策軍的一半兵權,徐珉昱于公于私都不能離京,置宣和帝的安危于不顧。

宣和帝似笑非笑看着表妹婿,“哦?我派了人去傳你和謹同進宮,人才剛走沒多久你就來了,我瞧你苦着張臉,你要跟我說什麽?”

徐珉昱沉默了會兒,幽幽道,“今日阿苑終于與我說話了。”

宣和帝:“……說什麽了?”

徐珉昱擡頭眼淚汪汪看着宣和帝,“說讓我在端午宴之前,教會謹同怎麽讨好小娘子,臣是進宮來請陛下做主的啊!”

宣和帝:“……”他是能逼着表妹開口,還是能逼着石頭變春水?

“那就讓子忠去吧,正好讓他教教謹同。”

到底徐珉昱是為了大宣,為了他這個皇帝才會鬧得如此家宅不寧,宣和帝也只能幫着想辦法。

所以在徐孟戈來了以後,宣和帝吩咐完正事,和藹地叮囑了句,“謹同啊,此事一定要快,不要錯過端午宴。路上你不妨多跟周副指揮使和晉楊多聊聊,別辜負了你父親一番心意。”

周子忠最為人說道的就是紅顏遍宣京,而晉楊後宅十幾個美妾,處得非常和美。

徐孟戈冷靜問:“學習如何平衡後宅之道的話,陛下該讓父親去學才是,謹同即便娶妻也用不上這份心意。”

宣和帝:“……”

他這個聖人都被怼得沒話說,怎麽辦呢?他盡力了。

飛虎衛和羽林衛當夜便快馬加鞭出京,一路風雨兼程往河東道去。

徐孟戈繼續怼被徐珉昱拜托過的周子忠和晉楊,徐珉昱屁颠屁颠去正院裏叫苦兼表功,趁機再跟夫人多說幾句話。

宣京仍舊是風和日麗,絲毫不知幾百裏地外的天災人禍,倒是梁慶伯府內,小娘子們的日子也頗有些水深火熱。

教養嬷嬷和女先生其實春末就被請到了府上。

梁慶伯府的正院給了大房,西院是二房,東院其實是老夫人居住的地兒,算是府裏最大的地方。

但老太爺故去後,老夫人只占了個篤靜堂,水榭偶爾夏日進去避避暑,不怎麽過去,每年都要修繕一番,今年府裏又辦了場喪事,還未來得及。

梁慶伯夫人孫氏素來是個細致的,也恐小娘子們早起晚歸進學,倒春寒時候再得了病,萬一人傳人誤了端午宴就不美了。

索性叫人仔細修繕東院的水榭,過了清明才讓府中小娘子們開始進學。

蔣雲若學東西是挺快的,但礙不住哪八雅她都說不全,更別提五德了,聽都沒聽過。

不像蔣雲晴和蔣雲姣從小是請了女先生教導的,即便水平不咋地,總有那麽一二精通的,好歹比蔣雲若強。

學規矩的時候,蔣雲若還能仗着身體利落,沒得教養嬷嬷的罰,等學琴棋書畫詩酒花茶的時候,她真是力不從心。

琴?她只會吹口哨,估計口琴也行,但這時候沒有啊!

棋?她五子棋軍棋象棋飛行棋都可,偏偏不會當下主流——圍棋。

書?她只能說她還識字兒,這真特麽是萬幸!

畫?要是會的話,她還用捂着心窩子哭唧唧掏出近百兩給畫師?

詩酒花茶……嗯,她挺能喝算不算?

蔣雲晴姐妹其實也不甚聰明,聰明人就不會一直占不着便宜還總跟蔣雲若作對了。

八雅五德倆人也就真的只有一二精通,剩下的……皮毛都算不上,甚至規矩還沒蔣雲若做得标準。

教養嬷嬷嚴厲,女先生盯得也緊,姐妹二人自覺在蔣雲若面前丢了面子,總找着機會想找補找補。

第一次茶藝課上,可算是給蔣雲晴找到機會了。

“也不知道二伯母到底是如何教的三妹妹你,就算是忘了前塵,規矩你能一學就會,可見你也沒癡傻。”蔣雲晴見蔣雲若看着煮茶的工具眼神呆滞,嘲笑道。

“偏偏世家女郎都該懂的東西,你倒還不如我身邊的婢子強,想來是從未學過吧?可見呀,有沒有記憶,你都是個無能的……”廢物。

來了,蔣雲若心裏念着,反派女配帶着她的冷嘲熱諷來了。

她默默看了眼正用茶刷轉着的東西,煮開的茶葉裏加了鹽、蔥、姜、棗、胡椒、橘皮、薄荷,整整一鍋……褐綠色湯,她實在沒勇氣喝下去。

所以,她擡起頭沖二娘子蔣雲晴柔柔笑了下,笑得還頗為鼓勵,來得好!

作者有話說:

嘤嘤嘤,求評論~給枸杞個随機掉落紅包包的機會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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