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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樣子, 是你和宋子明的主意。”

“看樣子,郡主已經知道了。”

在旁人看來這是鳴佩面對權貴不卑不亢,在如意看來這不過是對方有所倚仗。敢動郡主府的銀子, 他們自然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這是挑釁, 也是有備而來。

只是她太有信心, 就錯了。如意二話不說上前就是一巴掌,奴婢都敢昂着臉跟主子嗆聲了, 這樣的都不打,那他這個當奴才的就太失職了。

宋子明蘇煙都緊張盯着謝嘉儀的反應,誰也沒料到謝嘉儀沒任何反應,她旁邊的奴才幾乎是随着鳴佩話音一落, 巴掌就已經落下了。

随之而來的就是明顯是宮中閹人的聲音,細而淩厲:“你是什麽東西, 居然敢挑釁郡主!奴婢也當了好幾年, 到了今天居然還沒學會怎麽跟主子回話?要不是我們主子寬和, 就你這樣跟主子都敢擡着下巴回話的, 能活到今天?皇家人面前是你随便一個奴才秧子就能挺腰子的!”

鳴佩才回話, 只顧着郡主反應,結果話剛說完人就已經被打蒙了。關鍵還沒人把話題轉到河道銀子書堂上面, 周圍人也只聽到是以下犯上, 不過一巴掌多數人都覺得沒問題。可只有鳴佩知道, 這一巴掌不僅是打在她的臉上,她甚至隐隐覺得後槽牙都有些松動, 可看別人反應, 面上居然看不出什麽。

她不可置信, 愣愣摸摸臉, 居然真的沒有一點腫脹。

如意重新退回到郡主身後位置, 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一樣。

人群中一早得到消息的秦執禮看到這一幕,目眦盡裂,惡狠狠看了一眼坤儀郡主身後那個仗勢欺人的惡仆。果然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仆人,鳴佩一心為了貧寒讀書人設法,雖身為奴婢,但心智品性,別說奴婢,就是滿京城的貴女也無一人能及,此時卻只因為一句話就獲罪于這些高高在上的皇女,一再被人欺淩。

想到上次樊華園也是坤儀郡主,說罰就罰。這哪裏是曾經的主仆,這分明是郡主把樣貌才華俱都出衆的鳴佩視作眼中釘,要不是有東宮從長春宮護着,鳴佩在這樣虎狼一樣的郡主身邊,只怕早就沒了命了。

只看這兩次,秦執禮就已經能想象曾經鳴佩在海棠宮該是過着怎樣艱難周旋的日子,不過都是“衆女嫉餘之蛾眉兮,謠诼謂餘以善淫”。

他再不能裝作視而不見,越衆而出,朗聲道:“郡主,此女臣有所耳聞,前為黃河災民請命,跪壞了一雙膝蓋,後為兩淮地區謀劃,如今讀書人羨慕的修身書堂,就是宋大人與此女對英國公建言請命,造福兩淮學子,多少貧家子弟得以進學、讀書、修身。”說完鄭重對坤儀郡主一禮:

“臣以為,對這樣不讓須眉的巾帼,即使貴為郡主,也當禮遇。”

圍觀衆人先還是看熱鬧,這時候一聽這個挨了打的女子居然是前陣子那個為災民請命的東宮宮女,一下子就心生敬意和同情,再聽到居然跟好多人提到的修身書堂也有關系,更是贊嘆。民心本就容易站在弱勢者一方,更何況還是這樣一位有膽有識的巾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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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再看那個捂着臉的柔弱女子,更是看出了不卑不亢,鐵骨铮铮。

人群中不知道誰大喊了一聲:“就是郡主,也當敬重這樣女子中的表率!”附和聲不斷。

宋子明見機,立即把郡主的怒氣與河道聯系起來:“臣知道,郡主只怕為了兩淮王家挪用了郡主的銀子,這才對鳴佩姑娘怒氣如此之盛。”說到這裏他提高了聲音:“但郡主,鳴佩姑娘與臣早已經遍讀南方百年來水文水量,南方河道并不需郡主那些修整,不過是勞民傷財。可與此同時,多少貧寒學子連個讀書的地方都沒有,他們沒有紙,只能在地上寫字,沒有燈,他們借着雪光月色,甚至借着廟裏的香油燈燭苦讀,可沒有書,他們卻無計可施呀郡主!”

宋子明也同秦執禮一樣行了隆重一禮:“臣為北方災民感謝鳴佩姑娘以一己之身為之請命,臣為天下貧寒學子請求郡主赦鳴佩姑娘挪銀的主意,郡主與其把銀子往根本無事發生的河裏扔,不如讓天下貧寒之世有書可讀,郡主以為呢?”

一個秦執禮,一個宋子明。

一個泰寧侯府世子爺,一個也是當年出衆的狀元郎。雖彬彬有禮,卻是有禮有節,把謝嘉儀逼問在角落裏,要她當衆赦免鳴佩挪銀,這是借輿論、借百姓口舌讓她免了鳴佩和英國公府挪用之過。

他們身後還站着京城泱泱百姓。

他們身旁站着傲然挺立的張瑾瑜和蘇煙。

而郡主這邊,只有她和如意。

她看着這些人,他們可以更理直氣壯一些,這次,不用她來,很快,天會把這些人一巴掌拍下去。她甚至希望他們嚷得更響亮一些,國公府的輿論還沒起來呢,都該來了,就省了他們郡主府事後搞輿論的銀子。

秦執禮看到鳴佩微蹙的眉頭始終沒有松開,就知道必是那一巴掌疼很了,不然她這樣倔強的姑娘斷然不肯露出痛色的,心中怒火高熾:

“郡主,臣直言!郡主以為挪用的是郡主的銀子,卻不知那是百姓的銀錢,是民脂民膏!鳴佩姑娘此計不是挪用,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要臣來說,如果不是郡主執意把銀子往河裏投,此時何止兩淮,就是整個南方,就是京城,所有貧寒學子都有書可讀,修身書堂裏,冬能擋寒夏能遮暑熱!郡主不是修河道,是把大胤所有貧寒學子立身讀書的書堂投入河裏。鳴佩姑娘不是挪銀,是從兩淮河裏把修身書堂打撈了出來!”

說得慷慨激昂,更主要的是動了百姓的心。

如果不是郡主執意修河胡鬧,此時他們的孩子說不定也有免費的書堂可進,也有免費的學堂能讀書,這樣一想,民情豈能不沸騰。

氣勢洶洶中竟然有人喊出:“郡主給鳴佩姑娘道歉,郡主不該打鳴佩姑娘!”

這些不是極端熱血容易被煽動的年輕百姓,就是有備而來的國公府的托兒。

這一刻謝嘉儀覺得自己再次回到了前世,周圍都是對她的反對,都是為貴妃求情請命,而這邊只有她和護着她的如意。與前世不同的是,此刻她不慌了,她看到了一切是如何發生。與對錯無關,不是她有過,而是他們有辦法讓她有錯。原來前世,她這個皇後未必就如此不堪,不過是她占了利益,所以總有人要證明她的不堪。

一片人聲沸騰中,其實沒人想再聽郡主府人說話,他們只能聽到他們想聽的聲音,他們想聽到免費的書堂、免費的學堂。憑什麽兩淮地區的百姓就能有,他們沒有,因為這個跋扈的郡主不肯!

如意護住郡主,免得有不長眼的激動之下沖撞了郡主。

如意陰沉擡眼,看向前方幾個正興奮上頭的目标人物。

這時候鳴佩擡了擡手,這一刻她不是一個婢女,仿佛一呼百應的女英雄,是民意的代言人。

人群立即安靜下來,她提聲道:“不當兩位大人如此誇贊,我同大家一樣見多了民間疾苦,為奴為婢,深知百姓不易。”一句話就讓本就對這位義婢心有好感的百姓,更是感念這是來自他們中的苦人。

叫好聲過後,她正要再開口。

卻聽到一個異常溫和清朗的聲音,先于她開口:“鳴佩姑娘手上這個羊脂玉镯,是個好東西,只怕千兩不止。至于慷慨陳詞的宋大人,您身邊這位妾室發上那根镂雕玉簪,是顧子昂的手藝吧,這人非名貴玉料不雕,只怕這一根簪子也是價值千金的好東西。鳴佩姑娘,你是個月錢只有二兩的奴婢,宋大人更是個年俸只有三百兩的好官,不知道你們這不止千兩的玉镯,價值千金的玉簪,是不是取之于民?又算不算民脂民膏?兩位姑娘手上戴着百姓一棟三進的宅子,頭上簪着百姓兩間京師好地段的鋪子,在下沒聽錯的話,兩位反指責掏出銀子為我大胤修河道的郡主?”

說着這人自己似乎都覺得好笑:“怎麽不見兩位巾帼把這些價值千金不當吃喝的東西投入學堂書堂呢,哪怕扔河裏給咱們真正的百姓聽個響呢。”

說話的人正是人群中帶着明心的陸辰安,不少人立即就認出來這是他們大胤才點狀元、貌賽探花的年輕狀元郎。

陸辰安笑吟吟看着人群正中義正詞嚴的幾人,卻沒有看他們對面站着的紅衣郡主。

衆人都被他的話說愣了,好家夥,手腕上的三進宅子,頭上頂着的好地段鋪子!這可真是讓下面的百姓們開了眼了,本以為是他們的代言人,這才知道自己剛才還同情這個被貴人為難的姑娘,人家一個玉镯子就是他們一輩子掙不來的家私,哪裏輪到他們這些真正的下層百姓可憐!

更且陸辰安不僅把所有人目光都引到兩位女子的镯子簪子上,誰不想看看怎麽回事?更是殺人誅心,讓人忍不住腹诽,按照狀元郎的說法,她們這镯子簪子哪裏來的?郡主有錢,大胤誰人不知,那人家可是坤儀郡主,是元和帝唯一嫡出公主的後人,是世代守護北地的謝家後人,又得聖上寵愛,怎麽金尊玉貴都是該的。他們大胤最尊貴的郡主再不金貴,誰還配金貴。但這一奴一妾,怎麽就比他們這些風餐露宿、日日忙碌的金貴這樣多!

圍觀人看着那镯子那簪子那女子,已經變了臉色。

張瑾瑜宋子明秦執禮等四人當即變色!

這個陸辰安不過幾句話已經徹底改變了當前的焦點,扭轉了整個局面。今日兩位姑娘戴着這镯子這簪子再說什麽,下面人都是聽不進去的。陸辰安此子,這是深谙人心!他們以為新晉狀元郎是謙謙君子,卻沒想到一出言就如一柄淬了毒的劍,直指要害,見血封喉!

秦執禮當即就瞪了宋子明一眼,一個五品官的小妾戴什麽顧子昂親雕的玉簪!

宋子明更是氣悶,陸辰安到底是什麽人物,怎能眼利如此!就說哪個正常人只一眼就能斷定玉簪出處!他這能是商賈人家出身的讀書人?他合該是見過天下好panpan物的顯貴,要不就是日日雕琢玉器的匠人!

張瑾瑜更是胸脹氣悶到極點,她當時正擡手壓下去百姓議論,最是志得意滿的時刻,哪裏知道就被這人瞬間揪住了。她料錯了,怪不得這是郡主當日看重的人,既不是徒有其表的繡花枕頭,也不是出身低賤只會讀書科舉的祿蠹,這人顯然不可小觑。

如此反應,如此手段,在她見過的人裏面,只怕無人能出其右。

謝嘉儀果然是天潢貴胄,連移情別戀,都能撈着頂好的。

人群中潛伏着的托兒一看形勢不對,就開始順着世子爺和鳴佩的話撺掇人散了。

而這邊如意沖人群中喬莊的侍衛使了眼色。想這麽走?這些人想要面子,他們郡主府只想要人的裏子。今天這四個人不留下點東西,誰也別想平安到家!如意真是有點不明白了,到底是什麽給了他們狗膽子,讓他們敢踩着郡主府往上爬。他們是真的不知道,在這世間,咬到鐵板會崩掉牙,踢到硬茬子會震斷腿。

經此一會,泰寧侯府世子連同英國公府算是正式得罪了郡主。但才入朝毫無根基的翰林修撰陸辰安卻得罪了英國公府、泰寧侯府以及宋子明這個士林領軍人物。

他的日子,不會好過。

人群散去,自從陸辰安出現,謝嘉儀就愣愣看向他。這個場景過于熟悉,曾經他一直是這樣站出來,一次又一次。

事情結束,他卻只是遙遙一禮,根本沒有給謝嘉儀上前說話的機會,帶着明心轉身就走了。

“如意,咱們的人只要別留下證據。”謝嘉儀叮囑,打了就打了。

“郡主放心,滿口仁義道德咱們說不過那些文人,但打人——咱們的人都是專業的。”如意回,“郡主想要留下點什麽?”

謝嘉儀沉吟:“不好弄得太過,剛才開口的三個人每人卸他們兩顆牙。讓他們知道,無齒,會疼。”

人群中喬裝領命要去辦事的步步不覺道:“就要兩顆牙?”

謝嘉儀看他:“那你想要幾顆?”要他們這麽多牙幹什麽,兩顆,意思到了就行了。

步步撓頭:“不卸他們一條腿什麽的。”光要牙?會不會顯得咱們郡主府好欺負。

謝嘉儀看着步步:“.....咱們是郡主府,不是二皇子府,王法還是要顧的。”

如意看樣子也只能留下兩顆牙了,趕緊道:“郡主放心,就是給他們個教訓,不會過了的。”說着擡腳一踢步步小腿,讓他趕緊去辦事兒。

他們郡主府不跟人使心眼,但心眼使到他們郡主府頭上,也不能這麽輕易讓人走了,總得留下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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