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情書&照片

[謝塵宥,你怎麽這麽好。]

[謝塵宥,謝塵宥,謝塵宥……]

稍不注意,林溫把謝塵宥的名字寫了一整張。

——謝塵宥不讓他再發短信,可他又有很多很多話想給謝塵宥說,只能選擇‘書寫’這種最原始的記錄方式。

三月的倫敦依然沒有結束蕭條枯冷的冬日,偶爾出現的大好晴日都像留學生們說得那樣——這太陽純粹就是給冰箱裏開了個燈,起裝飾作用的,對溫度沒有絲毫影響。

但坐在窗前,伏案書寫的青年眉眼裏的熱情卻依然像熱情高漲的夏日,萬木在燥熱的溫度中蔥茏蓬發,帶給人絢爛的灼熱感。

林溫從來都是一個撞了南牆還不回頭,熱情勁兒從不消退的性子。

更何況,在他有限的生命中遇到了謝塵宥那麽耀眼的一個人,此後便再難割舍。

他喜歡第一次在T大操場,見到的那個冷意中透着疏遠和不羁的謝塵宥;也喜歡在舞蹈學院男生寝室樓下,禁欲中帶着一絲腼腆的謝塵宥;還喜歡認真工作、全神貫注寫代碼的謝塵宥;還有那每次看完他跳舞,抱着他在浴室做時,強勢中帶着溫柔的謝塵宥……

不止這些,還有出去旅游時,中英文随意切換的謝塵宥;還有當他指尖不斷挑逗時,抓住他,将他手腕固定在身後的謝塵宥。

這些都是真實的謝塵宥。

這些才是林溫喜歡的謝塵宥。

他愛謝塵宥的才華、愛他的人格魅力、還愛他每次恰到好處的強勢。

林溫撐着腦袋,看着滿紙的謝塵宥,面色通紅。

少頃,他翻到下一頁,寫[這算不算情書呀,謝塵宥。]

[我以前看到熱搜有人把戀愛對象名字寫寫滿滿一張A4紙,我還在你下班回來後,跟你說這樣好浪費時間,又沒有實際意義——有這時間,還不如做幾回。但是當我真正懂得愛人之後,我才發現,書寫你的名字,是我的本能,是因為我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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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塵宥,你還會不會再讓我進入你的視線?]

林溫的感傷從來都來勢洶洶,卻又很快被希望掩蓋

[今天是我一個人在倫敦生活的第七天,英語口語依然磕磕絆絆,好在工作時有翻譯,不會影響舞臺讨論進度。這裏的人上班磨磨蹭蹭,打了卡後要下樓買咖啡,一到下班的點又溜得飛快。顯得我成了整個團隊裏最勤奮的人。他們今天都誇我勤快,我仔細想了想,我這輩子做的最勤快的事就是追你了。謝塵宥。]

[但是,我還可以更勤快一點。]

[即便你看不到。]

[但是林溫會一直喜歡謝塵宥啊。]

林溫心滿意足的放下筆,洗了澡出來,才發現微信裏有個未接來電,是汪艾倫。

他回撥過去,說:“你那邊現在淩晨四點吧,給我打電話,認真的嗎?”

“夢到你了,林少爺。”汪艾倫聲音裏沒有絲毫睡意,相反還特別精神,他撓撓腦袋,說,“我感覺你最近有點不太尋常。”

“怎麽個不尋常法?”林溫帶了耳機,手上動作沒停,點到謝塵宥發給他的短信上,眼瞳很亮。

如果不是那三年的任性妄為,導致他從未留下過謝塵宥的心,他如今也不會這麽乖乖聽話——他其實按耐不住的,他好想給謝塵宥發短信、打電話,告訴謝塵宥自己有多激動,有多愛謝塵宥。

但他不能。

他不能惹得謝塵宥厭煩了他。

林溫想,難怪古代有相思病一說,這才七天,他已經快要憋不住了。

以前不知道謝塵宥能看到他短信,他把短信當救贖一樣的一直發;現在他知道了,可謝塵宥卻不讓他發……

林溫重新拿起筆,寫[謝塵宥是大壞蛋。]

“少爺,作為你最好的朋友,在過去的一年中,你一旦有點什麽變故,都會跟我說一聲。可你最近不太對勁啊。”

汪艾倫語速快,林溫沒聽清,但猜也能猜到汪艾倫要說什麽,他問:“有嗎?”

似乎是聽出了林溫的心不在焉,汪艾倫突然道:“林溫你跟我說實在的,你現在……是跟謝神有了新進展,還是移情別戀,看上外國小哥哥了?”

“屁的外國小哥哥,”林溫笑罵,“我在你眼中難道就沒個忠貞不二的人設嗎?”

汪艾倫驚叫:“那是你跟謝神有進展了?!可你不是說……聯系方式都那啥了……”

“我不知道,但是他放我出來了,他還給我回複短信了!!”林溫語氣逐漸高亢,說,“你之前不是說這幾天要去見男朋友家長、商量結婚事宜麽,我就沒打擾你們。”

“想不到你還挺體貼的,”汪艾倫說着說着突然意識到林溫說了啥,他比林溫還震驚,“謝神回複你短信了?回複了啥?”

林溫說完後,汪艾倫聽着他電話裏的興奮勁兒,感覺林少爺可能得喝六個核桃,補補腦。

謝神那叫發短信嗎?那不是叫別打擾他嗎?

汪艾倫斟酌了一下措辭,說,“就因為這個,您老高興成這樣?”

“……我、我……距離我上次收到他的消息,已經過了539天!”林溫說。

汪艾倫剛剛憋了一肚子的‘恨鐵不成鋼’話語立馬說不出口了——林少爺愛得太卑微,超出他的想象了。汪艾倫從沒想過,林少爺那麽驕傲的一個人,因為一句‘請勿打擾’的短信就高興成這樣。

還有,誰他媽一天天記錄分手時間,記錄了539天的?

他嘗試着将自己帶入林溫,如果他500多天沒接收過心愛之人的消息,他、他……汪艾倫想,他早選擇找個新的了。他壓根做不到單相思一年多。

從某方面來說,林溫少爺剛剛所講的——忠貞不二人設,确實蠻符合他的。

“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林溫擡眸看了眼窗外,天色已經全暗下來了,只有遠處路燈泛着幽幽微光。

“我……好好跳舞,倫敦這一場跳完,我就能攢夠三百萬了,而且還能多出十幾萬……”

“錢不是問題,”汪艾倫最近在準備結婚事宜,确實很忙,但看得也比林溫透徹,他說,“林少爺,別說三百萬,就是三千萬、三個億,你覺得這樣就能換回謝神真心?他早已不是讀大學時三十萬都拿不出的少年了。”

頓了頓,他繼續說,“別怪我說話直,我覺得你現在專心跳舞挺好的,你現在超話裏有不少粉絲,路人緣很好,你自己跳舞又那麽有天賦,以後說不定真能成為國家級舞蹈演員,那可是終身榮譽!咱、咱專心搞幾年事業,說不定就能走出來了……真的,謝神都那麽說了,其實你們真沒可能,林少爺……”

汪艾倫實在不忍心看林溫繼續自我欺騙下去,謝塵宥那條短信分明就是拒絕的明明白白的意思啊,而非林少爺傻乎乎一廂情願的以為‘謝塵宥回複我短信了’的含義。

作為朋友,他希望林少爺有一個燦爛光明的前途。而非林少爺說的“我跳舞只是為了給謝塵宥看”、“我努力賺錢攢夠三百萬,我就去找謝塵宥”。

“我不信。”林溫語氣突然冷下來,說,“攢夠錢我就去找他。”

随即,他挂斷電話。

謝塵宥最近雖然推了很多相親類型的晚宴,但純粹洽談生意、結交夥伴的宴會,他還是會斟酌着選幾個參加。有些重要宴會,不用謝塵宥來選,袁江玉就已經通知大家——謝總如今身價地位高,參不參加無所謂,沒人敢置喙;但柳總和齊總,沒事的話還是同她一起參加一下,也算在商界混個眼熟。

“咱們全都要參加嗎?”

柳鶴年前幾天終于下定決心,預約了一位頂級專家,做了植發手術。不過,植發并非接發,植發得等三個多月,頭發長出來才有效果。他想等頭發長出來再去參加各種party和宴會。

“沒事,你先用假發片吧。這個晚宴基本上邀請了本市所有富商,新貴很少——大部分都是有底蘊的家族企業,咱們能受邀,着實挺不容易的。我覺得最好還是參加吧。”袁江玉說着,讓柳鶴年蹲下,她嘗試着給柳鶴年夾上假發片,“咱們小柳年紀不大,五官也周正,就是有點太不自信了。你要相信自己啊,高考時從無數學子中脫穎而出,考了全省理科前十五,才能進T大計算機。現在又是上市公司董事,身價百億。最重要的是,你現在才二十八歲。你這履歷放互聯網上,一堆人喊着叫爸爸呢。”

“這……內卷嚴重啊,尤其是旁邊有個老謝,簡直就是标杆。”柳鶴年嘆氣。

袁江玉抿唇笑:“你跟小謝比什麽?他那樣的多少年難遇一個。好了,你現在照照鏡子,看不出來頭發少。”

齊征剛才一直在刷手機,見他們倆都收拾好,問:“晚上老謝去嗎?”

“去的,他剛給我回複了消息。”袁江玉說,“不過今天是休息日,他就不來公司了,直接去參加宴會。”

“老謝肯定剛健身回來,他這日子簡直不能更規律了。”柳鶴年說。

一小時後,在宴客廳門口,柳鶴年等到了謝塵宥,他隐晦的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袁姐給我夾的頭發,還行吧?”

謝塵宥誠實道:“嗯,看不出來以前的樣子。”

“雖然你這話是誇我,但我怎麽聽着有點怪怪的……”柳鶴年跟着他走進,邊走邊嘀咕。

謝塵宥展眉,在水晶吊燈的照耀下,眼底清澈一片,配着窄挺的鼻梁,近看能蘇到人腿軟。他淡聲道,“別過度理解。”

袁江玉做足了功課,走過來悄悄給他們講解:“那個矮一點滿頭白發的是做新能源的,是個大佬,一會兒可以留個郵箱或者加個微信;那個瘦高的,雖然名下沒有公司,但一直在做企業文化,海豹的文化、凝聚力都是他一手促進的……啧,那個怎麽來了?”

“什麽?”柳鶴年不解。

“白家人,”袁江玉皺眉,随意拿了一杯香槟,小聲說,“這事說來話長,白家老爺子當年算在民國算得上實幹家,他妻子身體不好,不能生育。在民國,大家對傳宗接代很看重,那會兒富有人家娶幾房姨太太都是常事,但白老爺子鐘情于妻子,沒有孩子就從外過繼了一子一女,湊成一個‘好’字。養了二十年,兒子參加抗戰,殉國了,是為國效忠的好兒郎。但他沒留下孩子,白老爺子和老太太的家産全便留給了過繼來的女兒。事情就要從這個過繼來的女兒說起。”

袁江玉說:“這位白姑娘帶着偌大的家産,找了一個能幹的學生當上門女婿,後來誕下一女。她不想讓家産落入旁人手中,便開始計劃着給自己女兒繼續招上門女婿……她要求高——長相好、才能出衆會管理公司、普通話流利、名校畢業、孩子得跟他們姓白。”

“對于她的家産來說,其實她這個要求不算過分,但在八十年代那會兒,海外淘金熱,但凡膽子大點的,幾乎都發財了,一下從溫飽跳躍到了小富階層。所以,有能力的人不大願意當上門女婿,但沒能力的白姑娘又看不上。最後挑來挑去,挑中了林一靖,這名字你們應該有所耳聞吧。”袁江玉說,“林一靖能力出衆,幾年間将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條,蒸蒸日上。但他并非上門女婿,只是跟白家簽訂了合約,不要白家家産,只要自己的工資。好景不長,白家女兒癌症,去世了。老兩口開始擔心林一靖謀奪家産,後來在林一靖二婚後,白家老兩口就差指着鼻子罵林一靖負心漢、中山狼了。”

柳鶴年皺眉:“這,家事真的說不清,我要是帶入白家老太太,我也擔心被奪家産。但……怎麽說,我看過有關林一靖的采訪,他是個很守信的企業家,他好像一輩子只拿工資,股份還是他陸陸續續用自己錢買的11%。”

“對,沒錯。”袁江玉說,“白家傳承到林一靖這裏都很正常,但他的兩個兒子,着實……欺人太甚。你們三個平時不混圈子不知道,白家的事情在圈子裏傳得風風雨雨。大概是去年年初,林一靖去世,據說,他臨走前叫了律師,遺囑說要給二婚妻子留下一棟別墅,給二婚的小兒子留下5%部分,這些全是他奮鬥一輩子所得的。結果他前妻的兩個兒子一毛錢都不想分給後媽和弟弟。我可能不理解有錢人的腦回路,有時候真的……一毛不拔吧。後來據說那個小兒子也很硬茬,跟兩個哥哥打官司,打贏了,把別墅、林一靖工資等都分到手。但是股份,我聽說好像是因為一張照片,小兒子讓哥哥們删了照片,換取條件是不要股份。”

柳鶴年聽完只剩唏噓:“不是,給二婚妻子分的,不都是林一靖自己的錢嗎?而且大頭還都留給了他們兄弟倆……還有,那個小兒子也是天真吧,一張照片能抵5%股份?光吃分紅每年就有好幾百萬呢。再說,删得徹底與否誰又能知道呢。”

“所以很不能理解吧?反正這件事在圈子裏傳開,還是因為白家兄弟倆改了姓氏,有人就深扒一下……真像電視劇裏演的豪門勾心鬥角啊。”袁江玉将香槟喝完,正好有一個熟人叫她,她給謝塵宥三人點點頭,跑去跟朋友敘舊了。

謝塵宥同樣抿了口香槟,他突然發現,當自己想要把生活撥入正軌的時候,鋪天蓋地都是林溫的消息。

如果他沒記錯,此前同居時,林溫有提過一句——林一靖是他父親。

不過,當時謝塵宥不想把合約協議和家裏人聯系起來,就完全沒将此事放在心上。可強大的記憶力還是讓他在袁江玉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反應出他是誰。

齊征說:“這麽說來,距離白家兄弟改姓氏,已經過了一年多,他們重新出現參加宴會,也在情理之中了。”

晚宴過半,謝塵宥去陽臺透氣,将燈火輝煌下的推杯換盞留在身後。

涼風一吹,立刻舒緩了酒氣加身的燥熱。

“這位就是謝總嗎?”

“是的,剛上市的有象的老總。剛才圍着他的人多,現在要加微信還是談合作,趕緊去。”

“那我們這就過去?”

“還不快點?那位正炙手可熱呢,一會兒人肯定又多了。”

發財樹後傳來一陣竊竊私語。

少頃,兩位西裝革履、微微有些發福的中年人相約朝謝塵宥走去。

他們先是只能看到謝塵宥背影,随着距離越來越近,謝塵宥在陽臺稍暗燈光下的側影清晰的映入兩人眼底。

看到的第一眼,白老二覺得這怎麽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裏見到過。

第二眼……他慌忙的掏出手機,打開相冊,調出私密相冊中的一張——在愛丁堡城堡上,一個青年抱着林溫親吻。白老二原本只是想拍林溫,然後帶回去惡心他,沒想到謝塵宥把林溫護得周全,沒辦法,只拍到了謝塵宥。

白老大見弟弟突然不動了,有些錯愕,還不等他詢問弟弟是不是吃錯藥了,就看到了老二屏幕上的人。

靠。

……一模一樣。

林溫那個小兔崽子,戀愛對象居然是有象公司的謝塵宥?!

白老大屏住呼吸,突然不知道該怎麽上前打招呼。

他們留在原地的時間有點久,目光又及其灼熱,謝塵宥偏頭看過去。

白老二趕緊掐滅手機,但謝塵宥還是掃到了那張照片,雖然時隔幾年,但照片上的人确實是他。

謝塵宥眉頭微擰,兩步走過去,問:“兩位先生,偷拍我?”

“沒……謝總,不是……”白老二的心虛不能更明顯。首先,這張照片,是林溫用5%股權交換,讓他删除,他嘴上答應了,其實早早在電腦裏留了備份,只等着以後發現這個人,再偷偷給林溫下絆子;其次,這個人居然是身價千億、他們還想巴結一下的謝塵宥……

“照片,事情原委。”謝塵宥淡淡說。

如果是其他生活照,他大可不去追究,但這個分明是他親吻林溫的照片——作為一名走進大衆視野的公衆人物,接吻照這種東西,着實不能讓人放任不管。

即便只拍到了側面。

白老大想要和稀泥,說:“謝總,這可能是個誤會……”

謝塵宥擡眸,眼底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漠,硬生生把白老大接下來的話給看回肚子裏了。他說,“先生,陽臺上裝有有象研發的高清監控,手機屏幕上出現的畫面可以完整還原出來。如果照片上的人是我,兩位該如何解釋?還有,兩位存有此照片,又在圖謀什麽?”

白老二咬咬牙,解鎖手機,給謝塵宥看,并且當着他的面删去手機上的照片。

“謝總,我、我并沒有圖謀不軌,我們都知道,這張照片對您、對有象公司并不會有任何實質的負面影響,我事先不知道這是您,太抱歉了,我不會傻乎乎的拿來做什麽不好的事情。”

“事情原委。”謝塵宥又重複了一遍。

“您……您以前跟我弟弟,林、林溫談過戀愛吧,這是我有一次出去旅游,偷拍到的。我……我跟三弟之間有一點點小矛盾,當時想用來吓唬他,但這都三四年過去了,我還沒找到機會。剛剛看到您,我突然覺得您好像在哪兒見到過,就順手拿了手機。”白老二解釋完,再次鞠躬抱歉。

他見謝塵宥沒再多說,趕緊灰溜溜的和老大走了。

陽臺窗外的噴泉池邊有人跳起了舞,伴随着華爾茲的節奏,噴泉上出現了五彩的燈,照亮了二樓陽臺,這裏卻已經沒了任何人影。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

感謝在2021-04-0703:52:08~2021-04-0821:35:4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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