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買萬春樓韓風雨

科舉是件大事, 關系到國家的未來,考試之前一定要開會。

為了給葉孤城營造出自己很忙的假象,朝會那天, 韓風雨早早地起床,換上紅色朝服,天還沒亮就坐着馬車進宮去了。

因為不想聽人唠叨, 韓風雨沒去朝堂,這個時間馮太妃估計沒起, 他就直接去小皇帝的卧室裏補覺。

韓繼興下了早朝, 對着王安念叨了一路。

“一群廢物, 幹啥啥不行,哔哔第一名。罵起人來比誰都狠,到了幹活的時候,跑的比誰都快!”

“還問朕該怎麽做?什麽事情都要問朕,留着他們有什麽用, 聽他們罵人嗎?朕又不是變态。”

“還有韓風雨, 每次朝會都不來, 每次朝會都不來。他倒好,整天呆在家裏睡覺,朕天不亮就得起床,眼巴巴地趕過去挨罵。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

“朕受不了啦!王伴伴,朕想睡覺,不想去內閣挨罵。”

王安熟練地安撫他:“陛下再忍一忍吧,科舉将至,等一會兒諸位大人肯定要過來, 等商議完,陛下就可以休息了。”

“你騙人!商議結束就到中午了, 吃了晌午飯,太傅還要來檢查功課。”韓繼興越想越覺得自己很慘,“這跟朕想象中不一樣。”

兩個人進了寝宮,王安察覺到裏面有人,稍稍一想,就知道靖王來了。

他溫柔地問小皇帝:“陛下想象中是什麽樣子?”

韓繼興坐到凳子上,翹起小腳,喝了一杯冷水驅趕睡意,“當然是妻妾成群,後宮佳麗三千,每日都有無數美人陪伴着朕。她們會陪朕睡覺、吃飯,玩樂,伺候地朕高興了,朕就拿出首飾賞她們。”

韓風雨悄無聲息地下了床,向韓繼興逼近。

韓繼興一無所覺:“現在別說美人,連首飾朕都沒有。還要每天被太傅帶着讀書,跟以前有什麽區別?朕是皇帝,又不是太子,還有哪個皇帝比朕更慘嗎?”

王安咳了一聲,“陛下要不要先吃點東西,奴婢去給您泡杯茶提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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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繼興撅起嘴巴:“你究竟有沒有認真聽朕說話,還沒有聊完呢!”

韓風雨就站在他身後,抱起手臂,靜靜地看着他。

王安彎了彎腰:“靖王殿下。”

“你不要拿韓風雨吓朕,朕才不怕……”

韓風雨:“嗯。”

說完這個字,韓風雨清楚地看到弟弟小小的身體顫抖一下,瞬間安靜。

韓繼興半張着嘴巴,慢慢扭過頭,眼睛向上看,果然見到了他魂萦夢繞的那張臉。

“哥……哥……哥。”韓繼興說。

“沒想到你倒是有雄心。”

韓風雨語氣淡淡,韓繼興卻從裏面聽出了嘲諷。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手,“這不是正常男人都會有的幻想嗎?難道你沒有嗎?”

韓風雨坐到他旁邊,“我是男人,你是嗎?”

韓繼興嗚咽一聲:“你太壞了。”

王安給小皇帝備了茶水和點心,韓繼興挑挑揀揀嫌棄了好一會兒,把盤子吃了個空。

韓風雨看着弟弟的吃相,不禁在心裏感嘆,他們老韓家基因是多麽強大。

韓風雨和韓繼興來到華蓋殿的時候,閣老們已經在這裏等候。

見到韓風雨後,七個人都齊齊無視了他,偏偏他就站在小皇帝旁邊,閣老們對陛下行禮,韓風雨也不躲不閃,穩穩地受了這一禮,把老人家們氣得不行。

韓繼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韓風雨就落座在他旁邊。

首輔直接眼不見為淨,直入正題:“禮部已經準備好科舉的一幹事宜,試題已經選出,陛下是否過目?”

韓繼興說:“朕相信禮部能做好。如果還有疑惑,只管找靖王就好了。”

韓風雨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馮次輔站出來反對:“陛下,此舉有違祖制。靖王離開封地前往京城,如今已有一年有餘。只是在京也就罷了,怎可參與內閣議事!科舉乃是選拔全國人才的大事,怎麽能交給靖王來做!豈不是助長了親王結黨營私的氣焰!”

這種話韓風雨聽了好幾年,耳朵都快長繭子了。

他坐在位置上,臉色都沒有變,一副懶散模樣,跟旁邊的小皇帝如出一轍。

這倆人長得像,表情也像,挨在一起,任誰都能看得出來是親兄弟。

但是在底下的閣老看來,怎麽就這麽難受呢?

一想到小皇帝長大後也是靖王這副德行,心裏就很不痛快。

韓繼興打了個哈欠,擦擦眼角的淚水:“朕覺得沒什麽啊,老祖宗也沒說不可以。朕覺得,不如讓靖王做副總裁,協同顏愛卿和孫愛卿主持科舉吧。”

主持會試的官員有兩個,分別是正副總裁,由皇帝親自任命。

“不可!”江首輔反對,“陛下早已欽定主考官員,怎可輕易變動?況且向來都是兩位考官主持會試,怎能增加第三人?若是試題洩露,誰能擔當得起?”

韓繼興委屈:“朕一開始也是想讓靖王做副總裁,可是你們不讓。愛卿一直在提祖制,按照祖制,也應該是朕說了算,你們怎麽這麽多話?莫非你們還想自己選正副總裁?”

江如卿道:“臣不敢。”

韓繼興說:“那我們各退一步好了。朕不讓靖王做副總裁,只讓靖王協同禮部安排科舉事宜,諸位愛卿覺得怎麽樣?”

首輔和次輔對視一眼,知道小皇帝心意已決,一定要在科舉的事情上插一手。眼見再拖延下去,就到了考試的日子,只好同意他的提議。

“這不就好了。”韓繼興高興起來,“皆大歡喜!諸位愛卿還有其他事要說嗎?”

韓風雨從椅子上站起來,來到閣老的旁邊,行了一禮:“臣有事要奏。”

韓風雨沒跟他提前說過,韓繼興覺得疑惑:“準奏。”

韓風雨道:“大昱雖與金國議和,協議卻不能長久,需提前做出準備。”

馮乃文站出來反對:“我朝國庫空虛,理應休養生息,連年征戰只能耗光民力和財力。前方軍士耗費衆多,如果金國沒有來打,豈不是白白浪費?”

江如卿道:“臣以為靖王殿下所言有理。若真如馮大人所言,毫不設防,金國來襲,莫非任由敵國踐踏?任憑鞑靼攻城略地?”

韓風雨沒有再說話,擡頭看着韓繼興。

“不要吵了。”韓繼興說:“靖王說的不錯,确實該早做準備。”

馮乃文恨鐵不成鋼地看着韓繼興,他之前還特地去找陛下提起過此事。那個時候陛下明明已經動搖,也不知道靖王私下裏又說了什麽,這才幾天就換了個想法?

韓繼興問:“江愛卿,你可有合适的人選?”

江如卿:“這……”

韓風雨道:“啓禀陛下,臣有一人可以推選。”

“快說!”

“臣以為,神通侯方應看,是個很好的人選。”

“那是誰?”韓繼興懵了。

他和方應看接觸不多,方應看畢竟是個外姓人,家宴的時候,韓繼興也很少關注他。而且神通侯的名號,是先帝賞賜的,跟他沒有關系。

提起方應看,馮乃文表情變了一下。

他按捺着沒有上前。

江如卿給小皇帝解釋了一下神通侯的來歷,“神通侯是個江湖人,武藝确實高強,只是于行兵打仗上,恐怕有所欠缺。”

江湖人一定讀過武功秘籍,卻不一定讀過兵法。

韓風雨說;“那便讓他做副将,主将人選,還請幾位閣老拿主意。臣已奏明,再無其他事。”

韓繼興說:“那就過來坐下吧。”

韓風雨坐回韓繼興旁邊,比垂簾聽政還要傲氣。

江如卿道:“臣以為,可以令傅宗書做主将。傅宗書進士出身,對兵書也略有心得。現在擔任吏部給事中,也曾在兵部武選司任職,與神通侯一文一武,再好不過。”

馮乃文道:“不如将此事交由兵部尚書,兵部的事情由兵部負責,再合适不過。”

韓繼興想了想:“就依照次輔所言。命于襄拟定人選,神通侯做副将,二人一同前往徐州,準備和金國開戰!”

馮乃文驚了,不是說防備金國來打嗎?怎麽直接就開戰了。

韓繼興覺得他的表情很有意思,他沒有給馮乃文繼續叨叨的機會,從椅子上跳下來,“就這樣吧,朕忙得很,諸位愛卿若無其他事,也都散了吧。”

然後他牽起韓風雨的手,拉着他離開宮殿,一邊走一邊說,“哥哥,你今天來的好早,是不是早就來了……”

在經過幾位閣老旁邊時,韓風雨觀察到江首輔臉上的法令紋抽出一下,再看自己和熊弟弟的動作,連忙甩開他的手。

在外面牽手是擔心人太多,熊弟弟走丢。

熊弟弟都十一歲了,半大不小的孩子,在宮裏也這樣,像什麽樣子!

韓繼興很茫然;“怎麽了?”

韓風雨道:“成何體統。”

不讓牽手,韓繼興就往他旁邊湊過去,肩膀和韓風雨的手臂擠在一起。

他低聲說:“你今天好像很困,是不是真的變成男人了?”

韓風雨低頭瞥了他一眼。

韓繼興驚喜:“不會吧!朕要有嫂嫂了?她漂亮嗎?”

“你想太多了。我今日困倦,只是因為寅時起床,趕到皇宮裏來,等待早會結束。”韓風雨壓低了聲音,“你還記得韓繼業的師父嗎?”

韓繼興點了點頭,“找到他了?”

“他就在我的府上,我會安排他和方應看一起去前線。”

韓繼興疑惑:“不是說他的劍法很高?像他這樣的人,會乖乖聽你的話?”

韓風雨道:“我答應他不會追究平南王的事。他是白雲城城主,一旦追究下來,整個白雲城都不會好過。”

韓繼興若有所思。

“其實我是騙他的。以咱們的兵力,根本分不出精力來對付白雲城。時間久了他一定能看得出來,所以我在盡力軟化他,最好讓他放棄這個相法。”

“……為什麽你這麽理直氣壯?”

“等你成為一個合格的皇帝,就明白我此刻的做法了。”

“你們大人的世界真肮髒。”韓繼興覺得兄長撒謊就和吃飯一樣正常,完全看不出破綻,他越想越覺得可怕,“你有沒有這樣騙過朕?”

韓風雨道:“沒有。”

韓繼興不再問了。

雖然不知道以前有沒有被騙過,但是他能分辨得出來,這句果斷的似乎沒有經過大腦思考的“沒有”,一定是騙他的。

韓風雨回到府裏,已經是中午了,第一件事情就是讓管家備飯。

“葉孤城今日做了什麽?”他問周管家。

“葉城主在房間裏打坐靜心,在後院練了一會兒劍,又在府裏逛了逛,現在正在沐浴。”

“午膳叫他過來一起吃吧。”

“是。”

葉孤城換了一身新的白衣,是靖王府準備的。

料子沒有他以前穿的好,他感覺有些不舒服,不過冬天穿的厚,不會與皮膚貼合,倒也能忍受。

用內力烘幹頭發,葉孤城将黑發束起,穿戴整齊後,就有人喊他吃飯。

心如止水的劍客在靖王府住下之後,恍惚覺得,似乎人生的大部分時間都用來吃飯了。

盡管如此想着,此時确實到了飯點。

葉孤城拿上自己的劍,去前廳用餐。

“前線的事情,已經安排好了。”韓風雨依然謹慎地帶着面具,“具體的日子還要再等一等,如果不出本王所料,應該會在二月初。”

春闱一共有三場,每場三天,總共是九天。二月初九開始,十五結束。

前線作戰,最好和會試錯開,免得多生事端。

葉孤城點了點頭,開始吃飯。

吃完飯後,韓風雨再一次離開王府,出來之後來到牆後面的角落裏換上衣服,回到那座小院。

他要給葉孤城營造出自己很忙的假象,好讓對方放棄争奪皇位的想法。

如果葉孤城不願意放下野心,只要他有所動搖,就可以讓他治理白雲城附近的地盤,比如南王那裏,說不定能治理的很好。

這次回來,沒有遇到任何人。

韓風雨推門而入,思考着差不多該把禿毛狗接回來了。

他收拾了一下院子,來到堂屋,突然發現桌上放着四錠銀子,每一錠大概有五十兩。

韓風雨拿起銀子看了看,可惜他的眼睛不是顯微鏡,甄別不出上面的指紋。

陸小鳳做的?

不,不會是陸小鳳。

陸小鳳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大概因為自己拒絕他太多次了。

而且先前的五十萬兩已經足夠多,沒有必要再給這樣的小錢。

韓風雨覺得奇怪,暫時把銀子放起來,不打算動這筆錢。

沒有朋友陪伴,自己一個人呆在院子裏确實清淨,時間久了就很無聊。

韓風雨決定去找一下沈學林,先把禿毛狗要回來,再聊一下關于青樓的事。

他目前就這麽一個親信,沈學林一定要撐住,千萬別有什麽奇奇怪怪的癖好。

韓風雨穿着破衣服去了沈學林那裏,沒有走正門,直接跳牆進去。

沈學林雖然是錦衣衛,誰都知道他是韓風雨的人。

沒有合适的時機,指揮使林津也不會特意給他找不痛快,沈學林的直接領導只是個千戶,不敢得罪靖王。只要韓風雨沒給他安排事情做,沈學林的生活就只剩下吃喝玩樂,非常悠閑。

大白天的,沈學林一定在家。

如果不在家,又往別處跑,也是他的錯。

沈學林正在書房寫什麽東西,聽到推門聲後,愠怒道:“怎麽不敲門?”

看清楚韓風雨的臉,立刻呆滞,“殿、殿下……”

“嗯。”韓風雨問他,“在寫什麽?”

“在算房産地契。”沈學林說,“靈璧大營聽完殿下一席話,卑職便想改正。回來之後整理了一下名下的産業,打算把它們變賣掉。”

主要是那天,靖王突然告訴他,陸小鳳以為靖王是潇今樓的人,潇今樓又是他名下的産業,真的太吓人了。

如果靖王在意這些事情,怕是早就沒命了。

韓風雨拿過來看了看,“青樓和飯館先留着。”

“是。”

“萬春樓不是你的吧?”

沈學林哪裏敢把青樓開在京城,那不是上趕着找死嗎?連連否認,冷汗都下來了。

“買下它。”韓風雨說,“以後或許能用得到。若是錢不夠,本王可以墊付。”

“哪裏能讓殿下出錢?說來慚愧,卑職這些年攢了不少錢,都是打着您的名聲,才能如此順利。為殿下做事,是卑職應該做的。”

“有件事情,本王一直想做,但是怕你不樂意。你跟了本王這些年,也該清楚,本王向來不愛強人所難。”韓風雨說,“本王想以你朋友的身份,在你名義下的産業出入,希望你可以告知老板,為本王的身份打個掩護。”

“這有何難!交由卑職來做便是,殿下放心。”

“嗯。”

沈學林皺起眉,糾結了一下,“不過這萬春樓,确實有些難度。它似乎與蔡京有些關系。”

“蔡京已死,蔡京一黨群龍無首。你只管去做便是,本王替你撐腰。”

沈學林高興起來,他原以為,以後就要過清貧苦日子,沒想到還能這樣!

這麽一來,既可以為殿下做事,又能填補一下家業,真是再好不過。

想到剩下的那部分産業,變賣掉也是一大筆錢。

先前沈學林想給韓風雨送錢,韓風雨全都沒要,這一次他改過自新,或許可以?

“殿下,剩下的錢……不如拿去充實國庫?”

“不妨交給陸小鳳。”韓風雨突然想起來,“監視陸小鳳的錦衣衛,最近怎麽沒消息了?”

“聽從殿下的意思,謝寧與陸小鳳朋友相交,回到京城之後,陸小鳳就去了您在百花胡同的那處院子,卑職在那邊見到了謝寧,陸小鳳已經發現謝寧與卑職的關系。而且您和陸小鳳也有接觸,卑職怕謝寧與您發生沖突,就讓他暫且回避一下。”

“嗯。”韓風雨說:“繼續追蹤陸小鳳。”

陸小鳳的腦洞太大,如果不實時監控,韓風雨根本不清楚他做了什麽。

離開的時候,依然是跳牆。韓風雨誰也沒有驚動,像個普通百姓似的,在街上行走。

他的下一步動作是接觸李尋歡。

比起陸小鳳,李尋歡真的再正常不過,沒有給他安上複雜燒腦的人設。

韓風雨打算先和他接觸一下,也不能在考試前脫馬甲,影響他的發揮。先把好感度刷夠,殿試之後,再告知他真相,将李尋歡拉攏到自己的陣營。

但是他還不知道李尋歡住在哪裏。

韓風雨只能來萬春樓看一看,他運氣一向很好,說不定可以在這裏遇到熟悉的人。

白天的萬春樓很安靜,門前往來的客人也少。

不遠處站着一個青衣男子,待韓風雨走近後,打了聲招呼,“玉楓,遠遠看着就像你,沒想到真的是。”

韓風雨也很驚訝,能在這裏遇到他。

顧惜朝看明白了他的表情,道:“我回來是為了看一看參加會試的學子。只是房子已經賣了,只好找別的地方住。”

作者有話要說:

城主:我想住你家。

小顧:我想住你家。

韓風雨:……還是小李好。

小李:什麽?你不是辛勤備考但是突然殘疾的可憐書生?

就……發現一個bug,按這個設定走,太原應該是金國領土,所以二設雖然被金國統治,但是金國沒有科舉,大家也不想在金國做官(因為金人更重用金人)還是向往昱國,偷偷跑到南方去參加了鄉試,然後依然照常來京城科考。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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