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平淡普通韓風雨

李尋歡住的地方，離靖王府不算近，也不太遠。

韓風雨換了衣服過去，正巧經過穆紹居住的客棧。

一般情況下，停靈三天就可以下葬，只是穆紹的家人都在蘇州，沒來得及趕過來，客棧老板雖然覺得晦氣，死者為大，依然買了一副薄棺，把棺材暫時停放在後院。

韓風雨路過客棧的時候，正巧有幾個書生前去吊谒，韓風雨朝那邊看了一眼，隐約能聞到燃燒的紙錢味，倒是看不到棺材。

書生中有幾個眼熟的，那日陪着顧惜朝的穆成文，在看到韓風雨後愣了一下，猶豫着上前：“你也是這一屆考生嗎？似乎沒有見過你。”

韓風雨搖了搖頭，朝他拱了下手，沒有多停留。

同窗去世，對李尋歡的影響不大。

韓風雨過來的時候，他正在旁邊的酒樓裏喝酒。

李尋歡武功高強，而且酒量很好，輕易不會喝醉。

韓風雨進到酒樓裏，他已聽到了對方的腳步聲，轉過頭去，笑了一下，似乎對他的到來并不意外。

“你來了。”

韓風雨點了點頭。

“請坐。”李尋歡看到韓風雨的表情，“好奇我為什麽知道你會來？”

韓風雨點頭。

李尋歡說：“我在京城的朋友不多，能将考試放在心上的，大約只有你一個人。考試之前你特意來看過我，我自作多情地想，考完之後，或許你也會來。幸好你果真來了。”

李尋歡的話讓韓風雨舒服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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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得突兀，有失禮數。

但是李尋歡的話卻告訴他，他在期待自己的到來。李尋歡明白韓風雨的好意，也全盤接受了這份心意。

哪怕兩人并沒有相處太久，這句話在無形中拉近了他們的距離，即便其中的真情沒有講出來，他們也有了獨特的默契。

韓風雨沒法說話，只能朝着他笑，然後将伴手禮送上。

李尋歡為他倒了杯酒，“我獨自飲酒，實在無趣，你不妨陪我喝一杯。”

韓風雨為難地看着他，擡起食指，朝他比了一下。

看他的體型，大概也能知道，玉楓的身體算不得好，怕是不經常飲酒。他不會為難玉楓，微笑道：“一杯足矣。可以慢一些喝，順便吃一點下酒菜。我們這樣聊一聊，也沒什麽不好的。”

韓風雨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示意自己沒法聊天。

“抱歉，是我考慮不周。”李尋歡怔了一下，接着笑道：“你可願意聽我說幾句話？

韓風雨點頭。

“多謝你今日能過來陪我。這一場考完，我的心情還不錯，只是無人可以分享，有你陪伴實在太好了。”想到玉楓被剝奪了考試資格，李尋歡沒有在這個話題上說太多，接着道：“那日你送來的藥丸很有用，止咳效果很好，多謝。”

韓風雨笑着朝他搖頭，他目光清澈，哪怕不能開口，李尋歡也在他的神态中明白了他未講出來的意思：能幫到你真的太好了。

他的喜悅是如此真實，絲毫沒有因為錯過考試而難過。

玉楓仿佛沒有負面情緒，看到的只有美好的一面。

他就像陽光下晶瑩剔透的琉璃，澄澈透明，沒有絲毫雜質，幹淨地不可思議。

能幫助自己，他就這麽高興嗎？

是因為自己完成了他做不到的事情嗎？

李尋歡心中一片柔軟，“也謝謝你在考試前幫我複習，你講的東西很有用，勝過我一人埋頭苦讀。你為我做了這麽多，我想不到該怎樣回報你。若是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過來找我。”

韓風雨感動極了。

李尋歡和顧惜朝、陸小鳳是完全不同的人，他是真的體貼溫柔，而且不會随意腦補……真的太難得了！

和李尋歡在一起，可以放下所有的劇本，不需要進入莫名其妙的苦情劇，也沒有其他爛攤子。

只需要像普通朋友一樣，有來有往，正常交流。

韓風雨好久都沒有體會過這樣的友情了！

他望着李尋歡，不禁在心中勾勒接下來的事情發展——和李尋歡交朋友、心理輔導、殿試、放榜，公布身份，心理輔導、拉攏李尋歡做自己的親信。

一切都那麽順理成章！

李尋歡清楚看到了韓風雨眼中的動容，心中泛起憐愛。

玉楓果然是個容易滿足的人，也是個熱情無私的人。只可惜他卻不能親自實現自己的理想和抱負。

明明心有溝壑，懷揣着黎民蒼生，卻不得不止步于此，放下所有的理想，平凡地度過一生。

即便如此，他還在努力幫助其他人。

李尋歡看了一眼他送來的盒子，與那天收到的很像。他道：“你那日送我的點心味道很不錯。”

韓風雨彎了彎眼睛。

李尋歡勸解道：“那應該是合芳齋的東西，價值不菲，你肯定費了很多心思在買到吧？”

韓風雨呆住。

“我沒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覺得，這太貴重了。”

他家庭條件很好，一開始也沒把那些點心放在心上，不過科考那天，點心和藥被衙役沒收，李尋歡考完打聽了一下，才明白合芳齋的東西有多難買。

“你能來看我，我已經很高興，如果下次見面，你不帶這樣貴重的東西，我心裏會更自在些。”

韓風雨聽他說完，有點懵逼。

不就是一些點心嗎？店鋪就開在那裏，誰都可以去買。

只不過價格稍微貴了一點，但是他買的點心，也在工資範圍之內，沒有不合理的地方。

李尋歡看他懵懂的模樣，以為他是因為被拒絕才這樣無措，不由嘆了口氣，同時在心中慶幸。

幸好玉楓不能參加科考，若是真的進入官場，還不知道會被人欺負成什麽樣子。

或許上天自有他的安排，才給了玉楓平淡普通的人生。

李尋歡說：“你總是送一些東西給我，我卻遲遲沒有回禮，心裏非常過意不去。”

韓風雨朝他笑了笑，并不在意回禮。

反正李尋歡考完，就直接成為靖王黨，只要他願意幹活，就是最好的回禮。

看到韓風雨這樣的反應，李尋歡不再多言，跳過這個話題，讓他嘗了嘗店裏的美酒和小菜。

韓風雨之前也來過一次，兩個人對着咳嗽，喝了好多酒，心思沒放在飯菜上，現在吃過之後才發現，味道竟然不錯。

“多吃一些，不要拘謹。”李尋歡說完，又點了幾個菜。

韓風雨吃起飯來很認真，沒有再眼神交流，也沒發做手勢。

李尋歡也就不再說話，靜靜喝着酒，看他吃東西。

玉楓的吃相很文雅，看起來就是教養很好的樣子，倒是與他接觸過的世家公子差不多，不像普通百姓。

也是，能讀得起書，而且學問不錯，怎麽可能是出身普通？

不知道他經歷了怎樣的磨難，身體殘疾，孤身一人，一個親人都沒有。

李尋歡在心中為玉楓嘆息。

他大多數時間都用來讀書練武，除了幾件朝堂上的大事，其他事情都沒有太多關注，猜不到玉楓的真實身份。

李尋歡覺得，如果玉楓真的是某位沒落顯貴家的公子，這個名字大概率也是假的，怎麽可能猜得到？

吃完之後，李尋歡沒有再繼續喝酒。

他看得出來玉楓對酒的興致不高，又何必為了飲酒冷落朋友？

“不如去外面走一走？”李尋歡說，“剛考完試不久，暫時不想看書。我聽說有一個戲班子，裏面有個叫白幽夢的小有名氣。”

韓風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疑惑他是怎麽知道的。

李尋歡笑道：“你莫忘了，我并非第一次來京城，在京城裏也有幾個認識的朋友，可以說得上話。從他們口中知道戲班子，也不算是奇怪的事情？”

韓風雨覺得很有道理，點頭。

李尋歡說的戲班子叫沁春園，位置比較隐蔽。

宋朝的三瓦兩舍很有名氣，不止達官顯貴，就連平民百姓都可以出入。

三瓦兩舍從一開始的青樓，演變得多種多樣，放在現代，就像是電影院、棋牌室、體育館、各種沙龍的結合體，相當于一整個大型的娛樂會所。

适當的娛樂可以緩解壓力，提升幸福感，多度娛樂卻會麻痹人的精神。

宋人整日沉浸在繁華當中，連金國的壓力也不放在心上——畢竟金國很遠，哪怕在邊境殺人放火，他們也是看不到的，該怎麽玩還是怎麽玩。

昱國建立之後，吸取前人的經驗教訓，主張休養生息，不允許瓦舍存在。這些娛樂場所，只能轉到低下，低調地營業，不敢招惹麻煩。

韓風雨還從來沒有看過戲，好奇地跟着李尋歡走。

李尋歡說：“聽說白幽夢來沁春園的日子不長，不過他的唱功不錯，身段也很好。有人見過白幽夢私底下的模樣，是個俊俏的少年郎。”

竟然是個男的？

好像這個年代，在外面抛頭露面的都是男人。換成女人，肯定要被責罵不要臉、不檢點。

這麽一想，韓風雨覺得白幽夢是男人也很正常。

李尋歡見韓風雨感興趣，很想再繼續說下去，可惜他知道的只有這麽多，“真正是什麽樣子，去看看就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沁園春原著裏在洛陽，這裏二改。

大家知道白幽夢是誰嗎？

晚上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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