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身體虛弱韓風雨

三月換算成公歷，已經到了勞動節那塊。

韓風雨家門口的樹也開始抽枝發芽，長出了綠色的葉子。

陽光透過樹葉，照耀在李尋歡的臉上，将他的滿滿震驚映襯地更加清晰。李尋歡呆滞許久才緩過神，皺起眉，嘴角沒有一絲弧度。

韓風雨許久沒有聽到李尋歡講話，依然低着頭，再次開口，“對不起。”

這回他用的正常的嗓音。

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除非他想放棄李尋歡，否則一定會有這一遭。

李尋歡聽清了他的聲音，更覺得震驚。

正如韓風雨所說，他的嗓音獨特，低沉磁性，優雅性感，與清泉明月般的外表截然不同。

李尋歡的記性還不錯，沒有忘記一個多月前靖王的聲音，正因為如此，他才會覺得不可思議——

“你就是靖王？！”

韓風雨點頭，愧疚地看着他。

李尋歡心中翻起驚濤駭浪。

以往種種的推測，都被掀翻。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事情的真相竟然是這樣！

怪不得玉楓不願說出自己的身份，怪不得他對時事政策這麽熟悉，怪不得朝堂紛争對他而言舉重若輕！

Advertisement

因為他就是靖王本人！

玉楓确實是王孫貴族，但他确實當朝皇族！

對前朝之事感興趣，只不過是因為好奇。正如李尋歡想的那樣，前朝建國初期繁榮強盛，國土遼闊，百姓和朝廷，誰不想收回失地呢？

玉楓就是攝政王，他自然也想。

至于萬春樓……

李尋歡心中苦笑。

萬春樓也只不過給靖王的身份做了些遮掩，好讓他順理成章地消失，恢複真正的身份，處理朝中事務罷了。

韓風雨的愧疚漸漸變成疑惑。

自己是靖王這件事，對李尋歡的打擊這麽大嗎？

他們兩個相識，滿打滿算也才一個多月。平日裏聊的，都是考試內容，就連李尋歡的家人，也是不久之前才說了一嘴。

按道理說，身份的變化不會影響到他們的交情……事情也不能一概而論。

韓風雨從袖子裏揪出紙條，展開放在李尋歡面前：對不起，我不該騙你，你能原諒我嗎？

李尋歡從震驚中回神，目光複雜地看着韓風雨：“為什麽不直接講話？”

韓風雨拿着紙條的手一頓，若無其事地收回：“我怕你不習慣。”

“呵。”

李尋歡輕笑一聲。

韓風雨竟然從裏面聽出了嘲諷，連忙解釋道：“是我不對，我不該欺騙你。但我想不到第二種方法接觸你。”

“是嗎？”李尋歡語氣淡淡，很明顯還沒有完全接受事實。

“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朝堂中人大多關注着我，恨不得将我拉下去挫骨揚灰。我若想與他們對抗，必須有自己的親信。親王的身份不好接觸到考生，而且容易連累考生的名聲……我最初設計玉楓這個身份，也不是為了騙你，只是想出來透透氣……沒想到就……”

朝廷勢力有多複雜，韓風雨已經對李尋歡講過，李尋歡可以理解他這麽做的初衷，也沒有立場怪罪他的欺騙。

畢竟玉楓什麽都沒說，而且曾經提醒多次，他有事情瞞着自己。

他的身世背景，全都李尋歡自己的補充和猜測，猜錯了也沒有理由怪罪對方。

但是他看到玉楓開口講話，用的還是靖王的聲音，就覺得很不自在。

玉楓依然是他熟悉的模樣，皮膚白皙，面容稚嫩，清澈的眼睛一眼能望到底，唇色也并不蒼白。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少年意氣，所有的美好形容都可以放在他的身上。

可是他對靖王的印象，只停留在強勢、豪爽、手腕強硬、行事果決，與柔弱的玉楓完全沾不上。

這兩個人，怎麽可能是同一個人呢？

“我之前說的話還算數，如果你知道真相之後反悔，我也不會逼迫你。”韓風雨難過道：“我的朋友很少，大多是來自‘玉楓’這個身份。我真的不想與你斷交，若是你願意理解我，那就再好不過。”

李尋歡神色複雜，他也不想和玉楓斷交，但實在難以接受。

他或許還不知道，自己給他安排了怎樣的身世背景。

李尋歡只慶幸自己沒有說出口，不然此刻連面對玉楓的勇氣都沒有。

或許正是因為在心裏擅自添加的諸多事情，他才會如此難以接受。

反差實在太大了。

李尋歡抱歉地沖他笑了一下：“對不起，我現在心裏很亂，你能否給我一點時間？”

韓風雨黯然，但還是強顏歡笑：“自然可以。如果你想通了，可以去找沈學林，他就住在這隔壁。收到他的通知，我會立刻過來見你。”

榜單還沒出來，韓風雨依然要和李尋歡避嫌。

李尋歡很想安慰一下他，可是一想到他是靖王，安慰的話就無法說出口。

他最終只是站在那裏，掩蓋住所有的情緒，用最平靜的眼神回視，仿佛自己根本沒有被靖王的身份影響到，“好。”

韓風雨失落嘆氣，“那我先走了。”

李尋歡說：“早些回去吧。”

韓風雨：“我會等你的。”

李尋歡沉默了。

這種沉默代表了什麽，李尋歡心裏很清楚。

他站在原地沒有動，看着韓風雨默默地離開，走遠之後，還踢了一腳地上的石子，像是在為自己的欺騙懊惱。

李尋歡沒有傷害韓風雨的意思，可是他還未弄清楚自己的心，只能給出這樣的反應。

等韓風雨徹底消失不見後，李尋歡才動身回客棧。

回家的路上，韓風雨默默哀悼了一下逝去的友情。

小號就是麻煩，掉馬的時候最麻煩。可是靖王的身份，就算能接觸到這些有趣的人，也很難和他們交朋友。

當初和李尋歡見面已經印證了這一點。

靖王的名氣太大了，哪怕他表現的很真誠，別人也會覺得他別有圖謀。

韓風雨并不後悔，至少他曾經擁有過。

李尋歡不喜歡朝堂，所以才拒絕了他的友誼。顧惜朝和李尋歡不一樣，他們之間還有機會。

至于以後……韓風雨還會繼續用玉楓這個身份，不過他會藏地更小心些，只要不讓朋友們知道真相，一直這樣相處也很不錯。

韓風雨回到王府，換了身衣服，穿過竹林去後院練武，一直到晚上才停下來。

洗完澡後，韓風雨胃口大開，晚飯吃了不少。

宮裏送來好多荔枝，是韓繼興見他那天吃了很多，特地拿來讨好他的。

就這麽過了兩天，快到了放榜的日子。

最近韓風雨的事情不多，他決定趁着李尋歡還沒走，再去刷刷他的好感度。

換了身普通的衣服，韓風雨來到他們一起喝過酒的客棧，要了一碟毛豆，一碟花生米，還有兩壇清酒慢慢地喝。

韓風雨的酒量不太好，不過這次的酒沒有上回那麽烈，他喝的很慢，一直喝到中午都沒有醉，韓風雨甚至從中品味出喝酒的樂趣，一杯接一杯，慢悠悠地喝。

李尋歡一進來酒樓，就看到了角落裏的韓風雨。

他腳步一頓，猶豫一下，沒有和他打招呼，而是讓小二把午飯和酒打包好，準備帶走回客棧吃。

韓風雨也一直沒有看他，低頭默默吃着花生。

李尋歡心中有些不安，正想上前去和他說說話，小二已經将飯菜包好，放到食盒裏，“客官，您的東西好了。”

“多謝。”李尋歡拿起食盒，就要回去，走到門口時，突然聽到一聲悶哼。

這聲音與靖王無異，李尋歡立刻明白是玉楓的聲音。

身體先一步反應過來，等他回神，已經向前走了兩步，李尋歡定睛一看，只見韓風雨仰着頭，用手捂住鼻子，紅色的液體從指縫滲出。

“不要仰頭，小心嗆到。”李尋歡走過去，扶正他的腦袋，對小二說：“勞煩你拿清水和手帕過來！”

韓風雨眼睛微紅，因為被李尋歡按住了腦袋，只能側目看他。

李尋歡想起二人相處的時光，心中不忍。

韓風雨一個人在這裏喝悶酒，一定是為了他。自己的作為終究是傷到他了。

李尋歡嘆了口氣，“我這段時間想了很多。”

韓風雨殷切望着他，眼睛一如既往地清澈。

他從來都沒有變過，只是李尋歡給他強加了太多東西，才無法接受真實的他。

李尋歡道：“對不起。”

韓風雨聽到這個答案後，依然維持着剛才的樣子。

李尋歡以為他不清楚自己為什麽道歉，正想解釋，卻看到韓風雨眼中期待的光芒一點一點褪去，他也不再直視自己，眼睑緩緩下垂，嘴角勾起，臉上卻只有一片悲傷。

店小二端着熱水過來，“不要緊吧？要不要小的去叫個大夫過來？”

客人在他們店裏吃飯喝酒，突然流鼻血，看着怪吓人的，萬一有人覺得店裏的菜有毒，影響不好。

李尋歡看向韓風雨。

韓風雨捂着鼻子搖頭。

他大概能猜到流鼻血的原因。

李尋歡說：“不必了，多謝你的好意。”

小二退下後，李尋歡拿過濕手帕幫韓風雨清理血跡，溫聲繼續剛才的話，“這幾天冷落了你，是我不對。就在剛才，我突然想明白了。”

韓風雨疑惑。

“最初說好的，無論你是怎樣的身份，我都會和你做朋友。”

雖然靖王的關系網複雜，牽扯的事情很多，玉楓孑然一身，無牽無挂……李尋歡在心底嘆氣，他以前不明白做靖王有什麽不好，非要用“玉楓”的身份與人接觸，等他意識到自己對靖王的回避和排斥，才真正理解了“玉楓”出現的意義。

無論是靖王還是玉楓，都是一樣的年紀。他不能因為靖王在朝堂上的作為，就認定了這個人冷漠跋扈，永遠不會受傷。

靖王也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會因為他的疏離感到難過，會因為失去友情獨自坐在這裏喝悶酒。

李尋歡說：“之前是我想錯了，我向你賠禮道歉，你可以原諒我嗎？”

這句話說完，他清楚地看到韓風雨失落地眼眸中有了光亮。

少年呆呆地注視着自己，像是沒有聽明白一樣。

李尋歡笑着說：“我有心投靠靖王，不知靖王殿下能否收留？”

韓風雨連忙點頭。

李尋歡突然發現，自始至終他就沒有開口說過話，奇怪道：“你為何不說話？”

韓風雨張望四周，見無人看着自己，壓低了嗓音，說：“還是不要讓人聽到我說話比較好。”

李尋歡愣了一下，“你還想用玉楓這個身份？”

韓風雨點頭，“而且一直不說話，都有點習慣了。”

李尋歡：“……”

過了一會兒，韓風雨止住血，李尋歡把手帕丢到盆裏清洗幹淨，将東西還了回去。

他也不打算回客棧了，将飯菜從食盒裏拿出，擺放在桌上，和韓風雨用飯。

他拿走韓風雨的酒杯，“你身體虛弱，還是不要喝太多酒，等好些之後再飲吧。”

說完他記起了那天和靖王相見，也是在這家酒樓。

當時他們都咳嗽地厲害，坐在一起飲酒喝的很痛快。

“玉楓”與他在一起時，沒有咳嗽過，李尋歡也沒往那方面想。

現在知道他和靖王是同一人，他應當也與自己一樣患有肺病，只是不知道為什麽流鼻血。

是因為自己的冷落嗎？

李尋歡說：“這幾天我一直呆在客棧，沒有過去找你。”

韓風雨點頭，朝他笑了一下，溫暖地眼睛裏盛滿笑意，好像完全沒有把前幾天的事情放在心上，能和李尋歡重歸舊好，他已經很高興了。

李尋歡覺得很稀奇，他竟能輕易看懂靖王眼神的含義。

但是想到之前的烏龍，他也不太敢确定，于是詢問道：“你知道我沒有過去？”

韓風雨點頭。

李尋歡：“你沒有在意？”

韓風雨依然點頭。

李尋歡笑着倒了杯酒，慢慢喝光，“你為人豁達，我又怎好糾結這些小事？你不方便講話，那就由我來說。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我們的友誼從剛剛開始。”

韓風雨點頭，伸手就要去拿酒杯，被李尋歡攔住，“不行，你不能喝酒。”

韓風雨委屈地看着他。

李尋歡說：“我與你一樣患有肺病，最清楚酒對身體的傷害。若是只有肺病也就罷了，你今日還流了許多血，不弄清楚原因，我實在放心不下。你年紀尚小，哪怕在政治上有天賦，也應該有人管教。我既然做了你的朋友，至少要盡一些朋友的責任。”

韓風雨：？？？

李尋歡說：“今日以茶代酒，等你的病好些，再補回來也不遲。”

韓風雨實在忍不住：“我何時患有肺病了？”

而且流鼻血的原因也很明确，就是荔枝吃多了。

李尋歡怎麽好像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韓風雨：日啖荔枝三百顆，爽！

小李：…………

晚上還有！

感謝在2021-01-0823:27:09~2021-01-0918:04:0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胭脂蕾絲團--三花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晉江今天抽了嗎10瓶；大逆得道、柴魚5瓶；原木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