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塞壬

若有若無的歌聲逐漸清晰了起來——

“來呀，異鄉人，勇敢的旅行者，

請停止前行，前來傾聽我的歌聲！

沒有一只船可以離開塞壬的領域，

所有水手無不迷戀我的聲音。

停下來吧，旅行者，

漂泊的生活漫長且艱辛，

快快投入溫柔的海水！

這裏沒有風波與苦難，

美麗的塞壬與你陪伴！”

塞壬的歌聲具有特殊的魔力，具有極強的穿透性和蠱惑性，阿多尼斯早早做了準備将雙耳堵了起來，可那歌聲仍清晰地鑽入他的腦海。

但阿多尼斯并沒有被歌聲蠱惑産生跳海的沖動，還十分煩躁，并迫切地希望能将這只聒噪的怪鳥從天上射下！

阿多尼斯盡量忽視灌耳的魔音，他手持長弓，箭已經搭在了弦上，目光警惕地在空中搜尋，試圖在層層疊疊的雲層中發現可疑的影子。

塞壬雖然被認為是海妖，卻是一種人首鳥身的怪物，它們的長着少女的頭顱，身體酷似鷹隼。世人皆知塞壬喜歡用歌聲引誘水手跳入大海，卻不知它們的爪子同樣是收割性命的利器！

終于，阿多尼斯在雲層交疊的陰影中捕捉到一雙妖異的紅眼睛。

阿多尼斯毫不猶豫，拉弓射箭，一氣呵成。

蠱惑人心的歌聲消失，天空中傳來一聲憤怒的尖唳，緊接着，一團黑影自天邊向阿多尼斯俯沖而來。

它似乎已經認識到了阿多尼斯不受歌聲的蠱惑，所以不再唱歌，只發出屬于怪物的刺耳鳴叫。

顯然，那一箭不僅沒能殺死塞壬，還激怒了它，不過這并未出乎阿多尼斯的預料。

他神色沉着冷靜，繼續彎弓搭箭，短短數秒內，竟是将箭筒裏的箭支射出大半。

塞壬靈活躲過迎面射來的箭雨。然而阿多尼斯是個高明的獵手，塞壬又體型龐大，便是它再如何靈活地躲避，也有躲閃不及的時候。

數根鋒利的箭矢射中怪鳥的翅膀，讓它飛得有些力不從心，動作也變得滞澀。

但它也幾乎已經俯沖到阿多尼斯面前了，展開有四米多長的翅膀掀起陣陣勁風，吹得阿多尼斯發絲紛飛。

翅膀的受傷讓塞壬愈發憤怒，它發出刺耳的鳴叫，少女般姣好的臉變得一派猙獰，猩紅的雙目惡狠狠瞪着阿多尼斯，一雙尖利的爪子兇狠地抓向他的脖子！

阿多尼斯矮身躲過塞壬的利爪，他果斷丢掉長弓，拔除腰間的匕首與塞壬纏鬥。

然而小船上空間有限，阿多尼斯再如何敏捷，還是很快負傷，肩膀被塞壬的爪子抓出幾道不淺的口子。

血液的腥甜刺激到了塞壬，它興奮了起來，鬥志愈發昂揚，再度扇着翅膀抓向阿多尼斯。

阿多尼斯目光冷靜，他無疑是潘凱亞最優秀的獵手，無論是靈巧的鳥雀還是兇狠的野豬都逃不過自他手中射出的箭矢。

然而塞壬可不是阿多尼斯以往對付的那些普通小動物，而是一只兇悍可怕的怪物，可以輕松奪去人的生命——那利爪上幹涸凝固的血漬和尖牙上殘存的肉沫早已無聲展示了它的“豐功偉績”，這顯然已經是一個吃人無數的怪物！

盡管阿多尼斯已經進入非凡的範疇，也不能像殺死普通動物那樣殺死眼前的塞壬。

短短幾分鐘，阿多尼斯就多次挂彩，甚至有一道落在胸口。

渾身各處傳來的刺痛感讓阿多尼斯握着匕首的手逐漸感到吃力，但他的手依舊很穩，動作依舊靈敏，神情比一開始更加冷靜。

終于，在臉上添了一道血痕後，阿多尼斯抓準時機，拽住塞壬的翅膀，以極快的速度爬到背上。

這一舉動讓塞壬又驚又怒，它撲騰着翅膀，或俯或仰，試圖将阿多尼斯從背上甩下去。

然而阿多尼斯早有預料，他死死抱住塞壬的翅膀，匕首在它背上連捅數下，頓時，塞壬背上皮肉翻飛，血流如注，叫聲變得更兇戾了。

阿多尼斯卻心中遺憾，塞壬翻騰得太厲害，他沒來得及攀上它的脖頸，否則這把鋒利的匕首就可以刺穿塞壬脆弱的咽喉。

阿多尼斯被颠得有些力不從心，索性将匕首銜在口中，雙臂緊緊攀附在塞壬背上。

但一直這樣下去不行，阿多尼斯凝神沉思，忽然眼睛一亮，嘴角染上一絲笑意。

他騰出一只手，解開腰間的口袋，飛快地抓了一把種子，然後一把将種子按入之前匕首捅出的血洞裏。

阿多尼斯催動神力，種子在神力的滋養下迅速在塞壬的血肉裏生根發芽，然後以一種可怖的速度榨取塞壬的血肉作養分，迅速成長成粗壯的藤蔓！

阿多尼斯頓時松開緊攥着塞壬羽毛的手，抓住藤蔓，蕩秋千似的靈活地躲避塞壬掀起狂風的翅膀和試圖鈎斷藤蔓的利爪，在給塞壬制造更多傷口的同時也用神力操控藤蔓纏住它的身軀，并竭力收緊。

塞壬察覺到生命的流逝，驚怒交加。它終于認識到了這可看似渺小仿佛與凡人沒什麽兩樣的家夥是何等的狡猾殘忍，心中再也升不起糾纏的心思，只想快速逃離。

然而越來越多的種子在它體內生根發芽，藤蔓貪婪地吮吸着它的血肉，并死死纏繞住它的身體和翅膀。

它的身體變得越來越沉重，翅膀越來越無力，以至于它再也飛不起來了。

塞壬發出恐懼而憤怒的哀鳴，猩紅的眼睛仇恨地看向阿多尼斯，卻只能不甘地從半空中墜落。

阿多尼斯可不想被它帶着砸到海裏，便借助藤蔓重新跳回塞壬背上，然後快準狠地将匕首插入塞壬的脖頸。

溫熱腥臭的血液噴濺而出，塞壬徹底失去了聲息。

“嘭”的一聲，塞壬的屍體落入海中，砸出巨大的水花。

海水将阿多尼斯澆了個濕透，身上的傷口被海水沖得火辣辣的疼，阿多尼斯卻不甚在意，他随意地抹掉臉上的血水，然後用匕首割掉塞壬的頭顱。

貝殼小船飄在不遠處，阿多尼斯一手抓着塞壬的頭發，一手扯着藤蔓，吃力地向小船游去。

船上進了不少水，不過好在沒有破碎。阿多尼斯爬上船，随手将塞壬的頭丢在一邊，然後将拖着塞壬屍體的藤蔓系在船的一端，确認藤蔓不會松開之後，阿多尼斯才重新駕着小船向海岸駛去。

此時的阿多尼斯已經疲憊不堪，身上更是傷痕累累，他眼下最需要的是休息。

然而阿多尼斯不知道這附近是否有其他的怪物，也擔心血腥味兒會引來海裏的大魚，為了防止意外發生，阿多尼斯選擇拖着疲憊的身體繼續劃船，以求盡快上岸。

不過阿多尼斯考慮到過于出彩的皮囊可能會招來不必要的禍患，所以在出發前用神力将自己過于優越的容貌變成一般程度的清俊。

阿多尼斯雖然神力低微，這套僞裝在主神面前完全無效，對付普通人卻已經足夠。

“看哪，竟然有一條船過來了！”

“騙人的吧？怎麽可能！”

“是真的！上面還有人！”

特洛伊的居民雖然因為塞壬的原因不能出海遠航，但塞壬并不會靠近海岸線，所以每天來海邊趕海的人并不少。

這些人發現了阿多尼斯，驚訝好奇的同時又有幾分警惕，不少人放下了手中的活計，望着逐漸駛來的船竊竊私語。

阿多尼斯的船漸漸近了，特洛伊的居民這才看到船上的情形，頓時爆發出一陣不敢置信的驚呼：

“天哪，塞壬！他殺死了塞壬！”

“他真的殺死了塞壬？！”

“是真的！拿我死去的兄弟發誓！”

“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一些人等不及船只靠岸，“噗通”跳入海中，游向阿多尼斯的貝殼小船。

等離得近了，他們也看清了拖在船後的屍體和船上的頭顱的确屬于塞壬，頓時又是一陣歡呼。

心頭大患被鏟除的喜悅充盈着他們的內心，至于怪鳥屍體上纏繞的無數藤蔓，他們不在乎，也不關心。

這些特洛伊人熱情地圍着阿多尼斯的小船，興致勃勃地詢問阿多尼斯的名字和來歷，以及是如何殺死塞壬的。

阿多尼斯不太習慣這樣的熱情，跟他們比起來，潘凱亞森林裏的寧芙們實在是太溫柔可親了。

然而想到自己的打算，阿多尼斯露出謙和的微笑：“我叫阿多尼斯，是一個來自塞浦路斯的冒險家……”

阿多尼斯倒是不懼說出自己的名字，他的誕生無論是對神還是對人都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除了潘凱亞森林裏的寧芙，為他接生的助産女神厄勒梯以及不久前意外發現他的阿芙洛狄忒和出海時遇到的那位海洋女仙之外，沒有誰知道他的存在。

至于如何殺死塞壬……

阿多尼斯半真半假，聲稱自己得到了一位先知的忠告，在這次冒險時用蠟丸堵住了耳朵，由此躲過了塞壬歌聲的誘惑；而殺死塞壬的則是一袋樹寧芙饋贈的神氣種子，它們在塞壬體內生根發芽，奪去了它的生命……

這些人聽得津津有味熱血沸騰，連忙向阿多尼斯詢問更多的細節和其他的冒險經歷。

不善言辭的阿多尼斯表示自己經過了一場惡鬥已經精疲力盡，這些事以後有空再說。

衆人這才從“有大英雄殺死了塞壬”的狂喜中清醒幾分，他們看着阿多尼斯蒼白的臉色，破爛的衣衫，和身上觸目驚心的傷痕，不由愧疚了起來。

唉，他們怎麽就只顧着關心塞壬而沒有注意到大英雄身上的傷呢？

因着心中的愧疚，衆人主動幫阿多尼斯推船。

上岸後，這些人主動幫阿多尼斯搬運塞壬的屍體，然後簇擁着他向城中的王宮而去。

随着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進城，大英雄阿多尼斯殺死塞壬的消息在城中瘋狂傳開。

國王特洛斯也被驚動了，他高興又激動，忙帶着自己的三個兒子出王宮去迎接阿多尼斯。

見到阿多尼斯後，特洛斯誠摯地向阿多尼斯表達了感謝，又十分體貼地請來城中最好的醫生調配最好的藥物為他治療，并熱情地邀請他到王宮居住。

這正合了阿多尼斯的意，他順水推舟接受了特洛斯的邀請，住進了王宮之中。

作者有話說：

中午十二點還有一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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