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掉馬
慶平聽到屋內小少爺的叫聲, 慌裏慌張快跑進來,焦急問:“少爺,怎麽了!”
蘇灼之起身, 想說沒事, 一擡頭,卻先看見了後面進來的謝玦,嘴角下撇,很不高興, 一點都不想見到他。
于是,他轉頭撇開臉, 緊抿着嘴, 硬邦邦說:“沒什麽,就是看到個話本, 裏面的角色相當氣人,滿嘴謊言,卑鄙無恥,我巴不得沖進去揍死他而已。”
“只是話本罷了,少爺不必較真,為了它動氣,傷了身體, 我幫您換本輕松诙諧的。”慶平上前勸慰,說着,想把少爺手邊看着的話本拿走, 可視線找了又找, 也沒尋到那話本。
“不用, 我已經扔了!”蘇灼之沒好氣地憤憤道。
慶平沒轍, 只好先把地上的枕頭撿起來, 替少爺換了幹淨的新枕頭,重新放到床頭。這時,他莫名感覺背後一寒,仿佛四周的溫度都低了些。
魔氣搭上蘇灼之的肩膀,以極具占有欲的姿勢半摟住他,兇犬龇牙威脅吠叫一般,不允許別人靠近他的主人。
蘇灼之被冷得一抖,陰寒氣息透過布料,滲透進皮膚。
謝玦看着他如蝶翼輕顫的睫毛,站定在床沿,低聲問:“少爺,今夜或許會降雷雨,需要我留下陪您嗎?”
慶平心中納悶,下雷雨又如何?怎麽就需要人陪了?我們少爺又不怕打雷。
果然下一瞬,他就看到少爺拒絕了,繃着臉,說得斬釘截鐵。
“不需要。”
謝玦一怔,神情意外,似乎以為小少爺一定會留他下來。
“我要睡了,你們都退下。”
蘇灼之直接躺下,縮進被窩裏,用行動表明一切。他話裏的你們,也包含了魔氣。
如果謝玦還敢讓魔氣扮鬼來吓他,他真的可能忍不住,不管不顧,沖出去就揪住謝玦一頓狂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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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魔氣還算識相,不知是看出他心情不好,還是因為別的什麽,總之沒敢碰他,只是趴在床沿,可憐巴巴地盯着他。
一夜過去。
蘇灼之醒來時,迷迷糊糊,半眯着眼看空氣,擡手擋在嘴前,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眼角溢出困倦的淚珠,根本醒不過來。
他往前一撲,又埋進被窩裏,想起了昨晚做的夢。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他一直在想着謝玦,就連入睡時也鼓着腮幫子,咬牙切齒,在心裏念着謝玦的名字,嘀嘀咕咕罵他。
到了夢裏,謝玦站在他面前。
他忍不住大罵:“狗東西!”
謝玦一臉無辜不解,問:“少爺為何罵我?”
蘇灼之瞪圓了眼睛,臉氣得漲紅,手指顫抖,“你還好意思問?厚顏無恥!”
謝玦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指,微笑問:“敢問少爺,我怎麽厚顏無恥了?我傷害少爺了嗎?”
蘇灼之掙紮,想抽回自己的手,再一拳揍過去。但他剛一向後,後背就撞上了一個冰冷寬闊的胸膛,一只手摟住他的腰。
蘇灼之一驚,猛地回頭看去,對上魔氣形成的人形,心髒砰砰狂跳,想都不想,對着黑霧的臉就一拳揮去,毫不客氣地揍,報自己一直被吓的仇。
謝玦本人當然也不會放過。
他在夢裏揍了謝玦一整晚。
醒來之後,都覺得累,跟沒怎麽睡過一般。
蘇灼之不想動,閉着眼洗漱,臉都是等人幫他洗的。
微微仰着臉,閉眼,像是又睡着了一樣。
被水浸濕的帕子,輕柔地按在他臉上,緩緩擦過,力道剛剛好,不輕不重,每一寸皮膚,都擦得幹幹淨淨。
因為擦了臉,蘇灼之稍微清醒了些,眼睫微顫,睜開眼睛。
謝玦俊美的臉映入眼簾,正垂眸凝視着他,認真細致的模樣,竟給人一種溫柔的感覺。
蘇灼之愣了下,在謝玦再拿着帕子擦他的臉時,下意識躲開了。
謝玦的手頓在半空,眸色一暗。
緊接着,他手中的帕子就被蘇灼之搶了過去,自顧自擦了起來,再扔到銅盆邊沿。
蘇灼之沒看他一眼,更衣後,就去吃早食。
直到早食用完,歇息過後,蘇灼之才看向謝玦,冷不丁說:“到院子裏,我要跟你練劍。”
名為練劍,實為找借口合理揍人。
在夢裏揍人算什麽,一點都不解氣,要打當然要在現實打。
蘇灼之心裏憋着一股氣,右手握劍,站在謝玦對面。
還未開始前,謝玦盯着他問:“少爺心情不好?”
蘇灼之哼了一聲,算是回應。
謝玦又問:“為何?”
還能因為什麽,不就是你嗎?!
蘇灼之咬牙,眼裏燃着火苗,氣咻咻說:“昨日不是說了嗎?看話本看的!”
謝玦擰眉,陷入思索。
蘇灼之無心跟他閑聊,說了句開始,便執劍沖了過去,淩厲攻擊。
刀光劍影,眼花缭亂。遖鳯獨傢
一旁的慶平直接看呆了。雖說知道小少爺去修真界成為了一名劍修,但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主子跟人對練,太精彩了,眼睛都跟不上劍的速度。
他熱血澎湃,激動得雙手用力鼓掌,為小少爺吶喊助威,彩虹屁輸出不停,把蘇灼之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當之無愧的世間第一。
最後,蘇灼之身形敏捷,疾速向前,将劍抵在了謝玦的脖子上,一擡下巴,高傲道:“你輸了。”
謝玦低頭,鋒利的劍刃離要害極近,面上也不見絲毫懼意,而是抿了抿嘴角道:“是的,少爺贏了。您的心情有好些嗎?”
蘇灼之聞言,心裏因為剛才那一場比劍生起的痛快,一下散去,噘嘴哼了一聲。
能僞裝到萬劍宗無人發現的魔修,修為境界自然極高,不可能輕松被他打敗。他當然知道謝玦是讓着他,故意輸的。聽到謝玦承認他贏,很不爽利。
“好個屁,一點都不好。”蘇灼之收起劍,抱臂轉身就走。
慶平一臉懵。在他看來,少爺不高興,謝玦哄着他是很應該的,但怎麽少爺贏了仍舊心情不好呢?
他看了謝玦一眼,然後快步跟上少爺。不論如何,反正錯的肯定是謝玦。希望謝玦趕緊認錯,把小少爺哄好。
但奇怪的是,小少爺這次沒那麽好哄了。
雖說蘇灼之沒故意疏遠謝玦,或者甩臉色,但從小跟在少爺身邊的慶平和晚瑩還是感覺出了不對。剛從萬劍宗回來時,兩人之間好得都不像是主仆,最近幾日,氣氛卻不太妙了。
就快要回宗門了,到時只有他們兩個。慶平忍不住着急起來。
偏偏這時,謝玦還整日往府外跑,也不知在忙些什麽東西。不管什麽,都重要不過少爺啊。
慶平不滿嘀咕時,被蘇灼之聽到了。
他不在意似的說:“待在外面才好,別回來更好。”
慶平震驚。少爺已經那麽讨厭謝玦了嗎?!
事實上,蘇灼之如今情緒很複雜,自己也有些想不清楚。
謝玦欺騙他,他自然是十分生氣不悅的,但他仔細回想過了,謝玦從未傷害過他,反倒幫了他很多。最可惡的,也只是扮鬼吓唬他。
從這些事分析來看,感覺謝玦隐藏魔修身份來到蘇府,并非抱有惡意,也許是有求于他?所以才這般示好?不然,他實在想不出,有什麽理由能讓一個實力強悍的魔修甘願做個小侍衛,日複一日伺候人。
既然如此,他幹脆跟謝玦攤開說清楚吧,問他到底想要什麽,如若能幫就幫了,然後就此分開,他不想要一個欺騙他的侍衛。
不過,在那之前,謝玦耍弄他的事,理所當然也要報複回去。
他要扮鬼吓死謝玦。
決定好了,說幹就幹。
只是裝扮成鬼肯定不行,還沒出現,謝玦早就感覺到他的氣息了。蘇灼之用上了老祖宗給他的法器之一,能完美隐藏身形氣息的手镯。戴上之後,元嬰以下的人都無法感知到他的存在,若是對上境界更高的,只要定在原位不動,也難以察覺。
蘇灼之穿上一身白衣,烏發披散,将臉塗得慘白,偷偷去了謝玦房裏,躲到床角落,打算等他回來躺下睡覺時,突然現身,湊到謝玦臉上方,長發掃過他的臉,直勾勾地盯着他,再吐出舌頭,裝成死不瞑目的吊死鬼,絕對能吓死謝玦。
光是想象一下,謝玦吓得尖叫炸起的樣子,蘇灼之就爽了。
他坐在謝玦床上,等了一個多時辰。要不是有玄光鏡打發時間,他可能都要睡着了。
終于,房門傳來動靜,謝玦高大的身影走進屋內。
蘇灼之聽到聲音,猛地擡頭,雙眼晶亮。
終于來了!看我怎麽吓你!
蘇灼之虛扶着床幔邊緣,悄咪咪探頭,朝外面看。
謝玦脊背挺直,面無表情,颀長的身形在地上拉出一道長長的陰影。
神情晦暗不明,眼眸漆黑,沒有絲毫感情,陰冷得不似個活人,而是地獄裏爬出來的修羅惡鬼。
蘇灼之怔住,突然覺得眼前這人陌生極了。謝玦在他面前根本不是這樣的,難道謝玦有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孿生兄弟嗎?
莫名的,有種不好的預感。
心一下沉了下去。
他憑着和謝玦一直以來的相處,認為謝玦是個好魔修,不會傷害自己。這個判斷是不是過于草率了。謝玦現在這副模樣,實在不像好人。
更可怕的是,下一瞬間,他擔心的事就發生了。
一團黑霧疾速飛入屋內,落地化成一個黑衣男人,對着謝玦跪下,畢恭畢敬道:“尊上。”
蘇灼之腦子嗡嗡作響,面色蒼白,不敢置信。
那陌生男人毫無疑問是魔修,而能被魔修稱為尊上的,唯有——
魔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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