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滅魔

在升入元嬰期後, 蘇灼之開始能自如控制神識,仿佛人到了空中,能輕松放眼看遍整座魔宮, 一草一木, 甚至更遠。在金丹期時就能隐約看到的灰色霧團,也變得更加清晰。

蘇灼之好奇,想看清那是什麽,卻在還未靠近時, 就感覺到了令人作嘔,渾身發毛的陰森氣息。

他臉色一白, 陡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将這事和謝玦說了, 兩人一同去探個究竟。然而,事實比預想中更糟, 那些灰霧團都是企圖撼動魔頭封印的法陣,更重要的是,蘇灼之還隐約感覺到修真界的方向也有。

魔頭恐怕馬上就要出來了。

謝玦緊蹙着眉,臉色并不好看,但也沒有太過震驚。畢竟,一個個摧毀法陣,本就是拖延之法, 治标不治本,最有效的方法,還是殺了魔頭。

這種情況下, 最好是正派宗門, 和魔界一同協力合作對付魔頭。但這又談何容易, 聽着就像是天方夜譚一般荒唐。

蘇灼之想了想, 覺得自己先去萬劍宗解釋事情始末, 嘗試看能不能說服掌門。謝玦身為魔尊,暫時不适合出現,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紛争。

這話一出,謝玦自然不情願。他想跟蘇灼之一起。接下來,必然會是一場大戰,經驗豐富的高階修士都可能會戰亡,更別說蘇灼之只是個修煉沒幾年的小弟子,從來沒殺過人。

他不敢讓蘇灼之離開自己的眼皮底下,承受一點點的風險。

“我會心平氣和跟他們談。”謝玦繃着臉,盡力放柔和語氣。

蘇灼之不太認同,“他們可能連門都不會讓你進。你的傳聞太多了,而且現在,又多了一個把我擄走的罪名。其餘很多誇張假的,把我擄走倒是不能再真。”

兩人争執不下,謝玦說如果一定要扔下他去,就再雙修兩次,把修為再提高些,更安全。

蘇灼之很是無語,直接送了他一個滾字,轉頭就去了萬劍宗,讓他等自己的好消息。

他一回宗門,就馬不停蹄地去找掌門,恰逢各峰長老都齊聚一堂,正嚴肅商議着門內一弟子是魔修,并布下法陣妄圖放出魔頭之事。

守門的弟子不讓他進,所幸碰到了秦钊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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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師弟!”秦钊原本神色凝重,見到他時,愣了愣,臉上浮現一抹亮色,“你平安無事回來了!”

蘇灼之笑了一下,謝過他當初找鄢睿識救他。不過,現在不是敘舊的好時機,他說有重要的事情想告知掌門。

秦钊為難:“掌門正忙着,恐怕……”

“是關于魔頭破除封印的事。”

秦钊猛地擡頭,變了臉色,“你怎麽知道的?!”

最終,他還是帶着蘇灼之進去了。

面對一衆德高望重,實力深厚的長老,蘇灼之也不怯場,很有條理地把事情說了一遍。但他還未說完,就有一個脾氣火爆的長老打斷了他,火冒三丈大罵:“魔尊會想跟我們合作攻打魔頭?荒謬!可笑!你是那邊派來的細作吧!”

說着,這位長老一躍而下,手掌猛然襲去,直沖蘇灼之的天靈蓋,帶着幾分凜冽的殺意。

“紅長老,不可魯莽。”掌門手一揮,攔下了他的動作。

“都這種時候了,翁鴻光!你還攔我?難不成你真信了這細作的謊話?”紅長老橫眉豎目。

“他是天清的徒弟。”

“那又如何?天清此時在閉關,他的弟子被魔尊操控神智,妄圖禍害宗門,我替他解決孽徒,不是一件好事?”

秦钊實在忍不住,出聲辯駁:“小師弟不是那種人,他是被魔尊擄去的,而且我很了解他的性子,他根本沒有迷失神智,他也不可能與魔道同流合污!”

“你說沒有,那他這身修為怎麽來的?元嬰,可比你這師兄還要厲害!”紅長老嗤笑,毫不留情諷刺。

這點,蘇灼之還真的難以解釋,總不能說是跟魔尊雙修了,一時頓住,無從自辯。

這落在對他有偏見的紅長老眼裏,俨然成了他心虛的表現。長老冷臉說:“不論你們怎麽攔,我今日勢必要對他施搜魂術。”

搜魂術,一般用于拷問犯下重罪的修士,能看到被搜魂之人的記憶,但同時,此術傷害不小,可能導致腦損傷發瘋,甚至死亡。

紅長老五指如鷹爪,直沖蘇灼之面門。

蘇灼之反應也很快,飛速召出本命劍,抵擋而上,兩相碰撞,發出一聲巨響,威壓如海浪震蕩開來。

紅長老驀地眉頭緊蹙,死死地盯着他手上的劍,語氣森然,寒意滲骨,“你這劍,從何而來?!”

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看向了蘇灼之手中緊握的劍。

掌門離得最近,方才攔了紅長老一把,轉眼看去,果真從那靈氣充沛的劍上,看出了幾分眼熟。

蘇灼之冷哼:“你問我,我就要答?”

因為是重要大事,他從魔界趕來,好聲好氣說話,卻被紅長老再三懷疑侮辱,一開始為了大局忍忍就算了,現在都強行上搜魂術了,以小少爺的脾氣哪裏還忍得了,此刻心裏只想暴打紅長老一頓。

掌門溫聲勸和,蘇灼之勉強給一分面子,對紅長老扯扯嘴角說:“你給我道歉,我就考慮告訴你。”

紅長老盯着他,不發一語。

蘇灼之見他沒有再攻擊的意思便懶得再搭理,心裏是想揍一頓的,但打魔頭需要戰力,如果事後紅長老還活着,再找機會報仇也不遲。同時,蘇灼之還不禁想,幸好沒讓謝玦一起過來,他說這些話都被懷疑細作,要用搜魂術,魔尊一來,豈不是二話不說就打起來了。魔頭還沒對付,先內鬥了可不行。

掌門顯然是比較好溝通的人,蘇灼之轉而一心跟掌門談話。

紅長老卻冷不丁地來了一句,“蘇言卿蘇尊者是你的什麽人?”

蘇灼之想都不想答:“那是我祖宗。”

空氣陡然一凝,很詭異地靜了下來。

蘇灼之有些茫然:“……???”

怎麽回事?

怎麽感覺所有人的表情都怪怪的。

紅長老更是誇張,态度翻天覆地,面色緩和,居然還真道歉了。

“抱歉,方才是我魯莽沖動,誤會了你。我相信你說的話。”

蘇灼之有些發毛,他鬼上身了嗎?

掌門與另一位長老亦是面露懷念,慨嘆:“難怪,這劍的氣息如此熟悉。蘇言卿的孫輩啊,自當是天賦絕倫。”

見蘇灼之疑惑,紅長老解釋:“當年,正是蘇言卿用盡一身修為,重創魔頭,将其封印于深淵,因此還白了頭,落下一身羸弱病軀。”

是當之無愧的救世主,值得所有修真界的人崇敬。

哪怕脾氣差如紅長老,也難掩心中仰慕。如今得知蘇尊者的本命劍有了傳承之人,耳孫還入了萬劍宗,心中欣慰歡喜極了。

自從那一戰後,蘇尊者便失去了蹤跡,不少人都猜測斯人已逝,心中痛惜。但現在看來,蘇尊者應該是選擇了隐世,去做一個普通的凡人,過平平淡淡的生活了。這樣也好。

蘇灼之從不知道,原來自己的祖宗還是這般厲害。

不論如何,經此說開,總算勉強穩下了局面。

掌門等人願意相信蘇言卿的後代,可要說毫無顧慮地信任魔尊,還是不太可能。但因為蘇灼之,才有了正魔兩道坐下來,平靜商議的機會。

謝玦再次來到萬劍宗,只是這次,他不是不起眼的小弟子,而是令人忌憚戒備萬分的魔界之主,魔尊。

各宗門齊聚,達成一致。

風雨欲來,烏雲壓城。

衆人神色凝重,磅礴的結界緩緩籠罩住整個宗門,萬劍宗開啓了護山大陣。

大戰一觸即發。

魔頭沒有給他們太多備戰的時間,很快就帶着衆魔攻打而來。

一時間,天地風雲變色,勢不可擋。

蘇灼之從小到大備受寵愛,一路順風順水,無憂無慮,不曾經受過什麽大的波折。這是他第一次經歷這樣駭人的大戰。

但初生牛犢不怕虎,少年郎,最是年輕氣盛,意氣風發。

因為他缺乏實戰經驗,不适合在最前線打,便被安排在了後方,很好地發揮了他的能力。

他能清楚看見每一縷魔氣,精準找到魔修的弱點,提醒我方隊友,還能幫忙應付卑鄙的偷襲,一掃漏網之魚。

殺第一個魔修時,蘇灼之臉色煞白,很想吐,差點被附近的敵人趁機偷襲。

一道黑影閃過,謝玦果斷利落地解決了人,及時将蘇灼之按進懷裏,輕輕抱住。

沒說什麽,但只是聞到謝玦身上熟悉的氣息,就很神奇地被安撫住了。

謝玦低頭說:“你跟在我身邊。”

這樣就可以很好地護住他。

但蘇灼之拒絕了。他看着周圍那麽多修士,都在拼命奮戰,別人能做到,他怎麽就不行?

蘇灼之揚唇,傲氣一笑,“放心,我沒事。”

小少爺很快就振作起來,手握利劍,揮向敵人,從躊躇到果決,從生澀到從容,在實戰中積累經驗,成長速度快得驚人。

掌門長老見了,都不禁目露贊嘆。但魔頭的手下,就高興不起來了。

雙方陷入了白熱化階段,但正道這邊明顯占了上風。

這時,一道漆黑光柱直直地射向天空,穿破雲層,威壓磅礴。

正派衆人變了臉色。

黑柱之中,走出了一小山似的龐大身軀,十分壯碩,但這不是重點,重要的是,這人的身體是分成許多塊,硬生生縫補在一起的樣子,像是一具破碎的屍體,詭谲悚然,尤為滲人。

而他,正是魔頭。

雖然軀體破爛,但一點也不妨礙他進攻的靈敏和迅捷,一出手,就碾碎了兩個金丹修士,輕松得像是吃飯喝水。

謝玦眼神一凜,猛地迎了上去。他想到了蘇灼之,若是被殺的人是小少爺,他……絕對不能忍受。

半空中,黑色的光芒不斷閃爍。

周圍的人都難以看清他們的動作,只覺得驚心動魄。

蘇灼之緊張地看着。

不知過了多久,兩道人影分開,魔頭渾身是血,謝玦身上也有不少傷。

魔頭僵硬地扭動腦袋,陰森空洞的眼睛對上自己的手下,然後,擡起雙手,灰黑色的霧襲去,如同巨蟒的蛇尾,将人一下卷了過來,吸收吞噬。

一個,兩個,三個……接連不斷。

這些魔修擁護魔頭,想要得到強大的力量,想要占領地盤,想要獲得秘寶,為了一己私欲謀害無辜,最終卻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是死在了魔頭手上,成為了他的養分。

魔頭身後凝聚出巨大的灰霧,裏面是密密麻麻的骷髅頭,充滿了怨恨,嫉妒,恐懼等各種負面情緒,不斷發生尖銳的叫聲,刺激得人頭痛耳鳴,修為低的人,抵擋不住壓迫,甚至已經開始七竅流血。

各派掌門立即讓人撤退。

蘇灼之沒有退,反而禦劍向謝玦的位置飛去。

瘋狂吞噬的魔頭停下動作,像是察覺到了什麽,猛地轉頭,朝蘇灼之看去。

視線瞬間鎖定。

蘇灼之如墜冰窟,心髒驟停。

幾乎是眨眼間,灰霧就不顧一切地朝着蘇灼之席卷而去,仿佛什麽都不重要了,腦子裏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殺了這個人!

眼前一黑,失去意識前,蘇灼之只看到謝玦朝自己撲來,把他護在懷裏。

在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的短短時間,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們兩人被灰霧吞噬,沒了蹤影。

……

蘇灼之睜眼醒來時,頭昏腦漲,太陽穴突突地跳,鼻尖還萦繞着腐爛的氣味,讓他十分難受。

他忍不住咳了兩聲,差點幹嘔。

很快的,記憶回籠,他想起來自己被灰霧吞噬,謹慎地迅速打量起了四周,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慘白森然的骷髅頭。

一個黑影靠近他,俊美的臉上透露着擔憂,溫聲問:“怎麽樣?很不舒服嗎?”

一只手放到他背上,生疏地拍了拍。

蘇灼之一頓,搖頭說:“……沒事。我們要怎麽出去?”

“不清楚。”謝玦站起身,手指向一個位置,“不過不用擔心,那魔頭已經被我殺死了。”

蘇灼之順着看去,是那具縫合起來的軀體,橫倒在地上,胸口上插着一柄漆黑的魔劍,戳出一個巨大的血窟窿。

“是嗎?那太好了。”蘇灼之笑了一下,身側的手悄悄握緊本命劍,若無其事地站起來,“我們趕緊找找出去的辦法吧。”

謝玦直勾勾地盯着他,應聲:“嗯。”

他們探究着周圍,一腳踩下去,是頭骨碎裂的清脆聲響。

蘇灼之頭皮發麻,很反感這聲音,卻又不得不繼續往前走。

謝玦:“你害怕嗎?”

蘇灼之否認:“不怕。”

可實際上,他的手在顫抖,腿也有些發軟。

沒有對話時,安靜得詭異。

蘇灼之環顧左右,同時用餘光去找着謝玦的身影,心中思索着什麽。

“你發現了,是嗎?”

一個冰冷的聲音在他身後驟然響起,頭皮猛地一炸。

蘇灼之飛快轉身,試圖反擊,但對方動作更快,一只大手直接掐住他的脖子,按在牆上,令他呼吸不暢,無法動彈。

謝玦,更準确的來說,是奪舍了謝玦的魔頭。

滿目血紅,神情陰鸷可怖,死死地瞪着蘇灼之,咬牙切齒,仿佛恨不得生吞了他。

“蘇言卿,你覺得我會給你機會殺我第二次嗎?”魔頭眼神怨恨,聲音中都似淬了毒。

“我、不是……蘇言,卿。”蘇灼之臉被憋得漲紅,斷斷續續地否認。

但這在魔頭眼中,一點都不重要。誰讓他長着一張跟那人相似的臉,活該被殺。而且,那柄雪白的劍,他可是記得很清楚,當初是怎麽刺入自己胸口的。能使用這柄靈劍的人,怎麽可能跟蘇言卿沒關系。

魔頭癫狂大笑:“讓你當初背叛我,現在,我還活着,你不是最重視你的親人了嗎?我把他們殺光,送你們在地府團聚啊!”

他松開蘇灼之的脖子,想奪取他手上的靈劍,用本命劍殺劍的主人,多有意思。可他伸手一碰,手指就傳來灼燒的劇痛。

“該死!一把破劍!”魔頭轉身,大步去拿自己屍體上的魔劍。

然後,轉身回來,準備殺……瞳孔驟縮。

那處,坐在一個白發披散的男人,一身月色衣袍,眉眼精致,氣質清冷,如天上皎月。他捂着脖子,輕輕咳着,弓着纖薄的脊背,臉色蒼白,透出一種近乎破碎的脆弱美感。

魔頭腳步停住,不敢置信,“蘇言卿,你不是死了嗎?”

蘇灼之扶着牆,緩緩站起身,雪白長發如綢緞,傾瀉而下。他回頭看去,淡淡一笑,眼神溫和,卻讓魔頭有種對方居高臨下俯視自己的輕蔑,“你能活過來,我又為何不可?”

“我能殺你一次,自然也能殺你第二次。”

魔頭心頭一震,似受到了不小的刺激,面目猙獰,瘋了似的咆哮:“你憑什麽殺我?你救了我,我把你當成朋友!你這個叛徒!我一定要殺了你!殺了你!”

蘇灼之卻絲毫不為所動,神色冷漠,不疾不徐道:“誤以為你是普通凡人,救你一命,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事。為了彌補這個錯誤,我必須親手了結你,不容你禍害蒼生。”

他擡手,劍尖直指魔頭。

魔頭額頭青筋鼓脹,呼吸粗重,宛若一頭被激怒了的猛獸,眼中殺意滔天。

一黑一白,兩道身影皆毫不猶豫地襲向對方。

“南邊。”

“這是幻象,不用躲。”

“小心身後。”

蘇灼之耳邊不斷傳來一個冷靜的聲音,指導着他。

但即便如此,讓一個元嬰修士對付滅世魔頭,顯然還是過于勉強。但,他們一開始的目的就不是這個。

蘇灼之左手一擡,喚:“玉淵。”

魔劍瞬間掙脫魔頭的手,直直地飛向蘇灼之手中,乖順聽話,仿佛他才是它的主人。

魔頭震驚:“怎麽可能?!”

魔劍怎麽會聽一個正派修士的話?

這時,魔頭才反應過來,他被耍了。

“你根本就不是蘇言卿!”

剛才的打鬥重在防禦,而非進攻殺他,為的就是拖延時間。魔頭的魂魄被徹底封鎖在謝玦體內,無法逃脫。

魔頭眼裏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他又鎮定下來,甚至有心情嗤笑嘲弄:“你跟這具身體的人是道侶吧?你敢殺我嗎?死前還能拉個墊背的,也挺不錯。”

他抱臂,準備欣賞這些喜好犧牲的正派人士的痛苦糾結。

但很可惜,他沒能如願看到。

蘇灼之深深地吸了口氣,全神貫注地地盯着魔頭。

在他身後,出現一道修長身影,朦胧虛幻,像是随時都會如輕煙般消散。

蘇言卿握住他拿劍的手,聲音溫和而冷靜,“別怕,記住我跟你說的位置,不要猶豫。”

蘇灼之無聲點頭。

然後。

一劍刺向謝玦的心髒。

砰砰砰。

他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又快又重,仿若要跳出胸腔。

随着刺進血肉的觸感傳來,他還是忍不住,閉上了眼睛,不敢看。

一雙手攬住他,将他摟入懷中。

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少爺,你做得很好,魔頭已經被你殺死了。你救了我。”

聽到熟悉的聲音,蘇灼之頓時安心下來,放任意識墜入黑暗,疲憊地昏睡過去。

實際上,這一切都是他們早就商議好的計謀。

在得知蘇言卿是蘇灼之的祖輩,是當初封印魔頭的尊者時,謝玦就聯想起當初在法陣旁,蘇灼之被襲擊的畫面。

以蘇言卿對魔頭的了解,謝玦和魔頭打鬥時,故意收斂實力,裝作放松警惕,順勢被吞入灰霧之中,被奪舍,然後趁機暗中設下鎖魂陣。

謝玦天生魔體,是極好的軀殼,魔頭絕對不會放過。所以,謝玦是牽制住魔頭最合适的人選。只是,他專心設陣,就沒辦法給魔頭致命一擊,需要有人一同合作。

這個人,必須能很好地騙過魔頭,吸引他所有的注意,不能讓他發現鎖魂陣,早一步逃離。

和蘇言卿長相相似的蘇灼之,便是最好的選擇。他還和謝玦默契十足,做什麽都很自然,也能很好地随機應變。

但謝玦堅決不同意。他不願蘇灼之遭受一點危險,如果可以,他甚至不想他參與這一場大戰。

其餘門派掌門也不太贊同,不過他們的想法是,蘇灼之還太年輕,元嬰修為也是才升上來的,交給他如此重要的任務,實在不穩妥,很容易出問題。

這時,蘇灼之扯了扯謝玦的袖子,等他轉過頭來時,湊上去小聲說:“我想去。”

謝玦蹙眉:“不行,太危險了。”

“誰之前說什麽都聽我的?”

“……這個不一樣。”

他們咬耳朵低語,聲音很小,但在座的人都是什麽修為境界?想聽不到都不行。

一個是暴戾恣睢的魔尊,一個是正道天賦絕倫的劍修。

明明是怎麽也不可能走到在一起的人,偏偏……

長老們面上平靜,心中卻是驚濤駭浪。

事實上,他們兩人也并未做出什麽太出格的舉動,但那親近的态度,身體不自覺地傾向對方,無一不透露出他們不一般的關系。

道侶。

顯然是道侶之間才會有的氛圍。

而且,他們二人中,還是那個劍修弟子地位更高,魔尊都只能聽他的。這實在太魔幻,太不可思議了。

最後的結果,一目了然。

謝玦拿小少爺沒轍,不得不答應。不過同時,整個過程中,他都很小心,不着痕跡地護着他的少爺。

大戰結束。

蘇灼之在柔軟的床榻上醒來,映入眼簾的,是薄紗似的床幔。

他愣了愣神,第一反應就是坐起身,喊:“謝玦!”

幾乎同時,謝玦察覺到他的呼吸變化,來到床邊,屈膝半跪,俯身把人摟進懷裏,低聲安撫:“我在這。”

蘇灼之按住他的肩膀,着急問:“你的傷怎樣?”

不由分說的,就扒了謝玦的衣服,盯着他的胸膛看。心髒的位置,沒有劍留下的傷口,只有一道淺淺的傷疤。

他們用了一種禁術,置之死地而後生,能讓人有一瞬間的死亡,實際卻又沒有生命危險。

依照禁術,謝玦不會有事,但一劍穿心,蘇灼之還是執劍的人,怎麽可能不害怕,萬一出了差錯……

蘇灼之盯着看了良久,指尖輕輕撫過傷疤,感受到有力的跳動,才終于松了口氣。

眼尾都是紅的,吓得快哭了。

謝玦輕吻他的嘴角,不想看他難過,故意轉移他的注意,笑着低聲說:“說起來,少爺入了元嬰期,我們還未試過神交呢。”

“神交?”蘇灼之有些茫然。

謝玦引導着他,放出一縷神識。

這都是無形的,但若化為實質而言,蘇灼之的神識就像是一絲雪白的銀線,懵懵懂懂,慢吞吞地往外探,很快的,謝玦如黑蛇一般的神識席卷而來,猛地纏繞而上,充滿了占有欲和侵略感。

慢慢的,纖細的雪白被漆黑完全籠罩,被一張密密實實的大網困住似的,無處可躲,只能蜷縮成一團,可憐兮兮地顫抖。

蘇灼之從不知道,神交竟是這般難以言喻的感受,比雙修還要……

當二者同時進行,蘇灼之更是無法承受,整個人都融化成了一灘水,哭得很厲害,渾身綿軟無力,每一寸皮膚都是粉色的,只能低低嗚咽。

他們沉溺其中,不知晝夜更替。

但這不要緊,未來的日子還很長。

結道侶契,下聘禮,成親,事情一件件來。

無論如何,他們都會在一起。

床幔內,傳來一聲沙啞含笑的低喚。

“少爺,我的小少爺。”

他懷裏的人動了動,露出小半張潮紅的臉,眼睫濡濕,不滿地小聲咕哝。

“……幹嘛?我的小狗。”

作者有話說:

到這裏結束啦,還有一個番外,寫他們成親,和小少爺養真小狗,謝狗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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