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神秘壁畫 ◇

時卿本約了悅禾四下走走,但不巧因身子不适,穆大夫尚在為其醫治,故只得失約。

昨日之事,整個山莊都傳遍了,新夫人竟然毫發無損地從禁地裏出來,而莊主還牽着她的手,舉止十分親密,便知這位新夫人不一樣了,也不能像原先那樣對其不敬,故她再想去什麽地方,所經之處,皆無人敢擾。

司音跟在悅禾身後,她二人已逛了大半個內城。但走到池邊時,悅禾驟然頓住腳步,司音慌忙停下,唯恐撞了她。

“殿下是在瞧什麽?”

悅禾不答,司音便順着她望的方向看去,見不遠處立着一樓閣,半遮半掩地在那缥缈霧氣之中,站在此處瞧,恍若立于雲端之上。

曦茗領着她游走內城時,向她介紹了不少地方,但唯獨那裏,只說了不能去。

悅禾這種人,越不讓她去,她越要去,越是危險的東西,就越讓她着迷。

“走,我們過去瞧瞧。”

二人來到樓閣前,悅禾擡眼,就連那籬笆小院的匾額上都寫着巧妙居,而這裏,雖高挂着匾額,卻是什麽都沒寫。

奇怪,真奇怪。

經歷了徐巧巧那回,司音也長了記性,上前用力将門推開,見無暗器飛來,更無斥罵聲,這才放心踏入。

淡淡的檀香充斥着每個角落,屋內所陳設之物皆為女子所有,縷空的雕花屏風立在一旁,行至三兩步,見桌案上放着一把古琴,琴旁磊着不少醫書,左側又放有寶硯,十餘支毛筆皆挂于筆架。

看來這間屋子的主人,善醫術,只是收拾得雖幹淨整潔,卻無任何生活的氣息。

“殿下!”

司音一聲低呼,又道:“你快來瞧。”

悅禾循聲過去,往司音看的方向瞧了瞧,那雙含情深眸中剎時寫滿了震驚。

那是一幅壁畫,畫上的女人眉眼含笑,她站在樹下,正擡首望着那只脫離樹枝,飛向天空的雀兒。

悅禾情不自禁地向她靠近,塵封經年的記憶在這一刻湧出,她張了張嘴,卻是什麽聲音都未發出,分明早已将那份渴望埋在了宮內的冰瓦寒土裏。但不知為何,本能的召喚驅使她不知何時顫抖的手微微擡起,卻在下一刻落下,仿佛被利刃瞬間切斷了隐形的羁絆,眸中變得陰沉,震驚與恨意的轉變,摻雜着憤怒與懊悔。

“是她。”

說這話的人不是悅禾,而是司音。

“夫人不該來這個地方。”

悅禾斂下心神,扭頭見曦茗就立在門口,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但聲音卻透着冷意。

“此處是?”悅禾瞥了一眼牆上的壁畫,“老莊主的房間?”

“曦茗原先跟夫人說過,這個地方,夫人不能來。”

“本宮方才與司音在內城閑逛,不慎誤入了此處,只覺這樓閣好生奇怪,匾額上竟沒有題字,敲門也無人答應,本想離去,不巧見到一青蛇鑽進屋子,本宮恐傷了人,情急之中命司音将門推開,可惜那蛇跑得也快,找了一番竟不見蹤影。”

不過片刻,悅禾便想好了托詞,演得也真像是那麽回事兒。

蛇雖不是死物,可也不能開口說話,即便是派人去尋,也沒有任何意義,因無法證實她說的是謊言,那自然就追究不了。

曦茗向來不拐彎抹角,也知悅禾所言非實,“在雲兮山莊,夫人的好奇心該收一收。”

語氣冷然。

悅禾微微颔首,又腳步輕移,“曦茗說得是,常道好奇害死貓,可人一旦沒了好奇心,那與死物有何區別?”

悅禾在桌案前止步,複又看向那把古琴,笑道:“此琴非凡品,看來老莊主也是愛琴之人。”

手正要落下,一顆石子卻砸向悅禾的手腕,竟疼得她有一瞬發麻,動也不能動。

“別動那把琴,不然下次,就不是石子了。”

警告中夾雜着怒意,更蘊藏着無限殺機。

“殿下!”

司音抽出腰間的軟劍,又向曦茗刺去,同時,也發動了手腕上的七煞袖箭。

“嗖——”

七支箭齊發,曦茗卻連看都不看一眼,她緊盯着那把古琴,就在箭即将刺上她時,只一揮袖,箭便全落了地。

悅禾若有所思地盯着曦茗的臉,順着視線又瞟了一眼那古琴,察覺出異樣來。

“八煞袖箭,白家。”曦茗緩緩道,劍到眼前,她才終于看向司音,“你是藥人。”

司音明顯怔了怔,回過神後眼中殺意劇增,揮劍向曦茗砍去。

曦茗也不躲,只憑兩根手指便輕易将其軟劍控制住,任其如何用力,都無法動彈分毫。

“藥人通常都會淪為被人操控的傀儡,你尚餘幾分理智,只勉強算半個藥人,而你的最後一煞,也因此無法練成。”

過往就如結了痂的疤痕,現下被曦茗毫不留情地撕開,使得司音惱羞成怒,棄了軟劍向其擊去。

方才悅禾之所以沒有阻止司音,目的便是為了試探曦茗的身手,不料對方武功遠超于司音,又對白家藥人知之甚詳,三言兩語便讓司音失去了理智,雖沒有痛下殺手,可若再不阻止,只怕司音會吃不小的虧。

“司音,住手。”

悅禾及時呵住了她,可那雙因強壓下憤怒而顫抖的手還懸在空中。

“退下!”

悅禾的語氣重了幾分,即便司音再不甘心,也令其不得不罷手。

“是,殿下。”

悅禾臉上帶着歉意,“方才司音也是一時情急,得罪了曦茗,還請曦茗多多包涵。”

曦茗颔首,毫不介懷,将軟劍扔給了司音,複又站到一旁,給她二人讓了路。

二人從曦茗身側經過,剛走出三兩步,曦茗的聲音便從身後傳來,“曦茗再提醒夫人一句,有些東西,不是誰都能碰的。”

又是不加掩飾的警告,悅禾相信,曦茗做得出來,但也正是這句話,證實了她的猜想。

悅禾回眸,對其笑了笑,随後便領着司音離去。

曦茗臉色微變,因她瞧見悅禾的眼裏沒有懼意,而是帶着戲谑,仿佛已經看透一切。

“在看什麽?”

時卿的聲音突然傳入耳,曦茗回過神來,見其也已從暗室裏走了出來,她拱手道:“主子。”

“可發現了什麽?”

“她是在故意試探我的身手。”

時卿點了點頭,“別的呢?”

曦茗如實道:“司音身手不錯,可惜被我說中痛處,失了理智,而悅禾公主,則對老莊主有着不小的執念。”

不然又豈會望着那壁畫出神,被發現後大可一走了之。但悅禾卻不然,不僅留下了,還在明知危險的情況下,故意碰那把琴。即便這是打算試探她的身手,但因有了前面的異樣,便顯得此舉有欲蓋彌彰之嫌。

“執念?”時卿聞之輕笑,“或許真有不小的執念,但..她确實認識母親。”

時卿在密室看得起清清楚楚,悅禾初見母親壁畫時的震驚,分明就是因為見過母親,而悅禾當時的情緒也十分複雜,她不明白,究竟是什麽樣的感情,才能讓渴望與恨意共存。

看來答案,也只有從其嘴裏念着的那一個「容」字找起了,可悅禾到底想說的是什麽呢?

“這齊國..此番是非去不可了。”

“是。”

回到了住處,司音已冷靜了不少,但她不明白,為何悅禾從回來到現在,都笑得這般歡喜。

悅禾接過司音遞來的茶,笑道:“這世間的人,本也可以如銅牆鐵壁,無堅不摧,可偏偏卻有了情。一旦情難自拔,便成了弱點,就是再強的人,也不堪一擊。”

司音不明白悅禾為何會突然說起這個,“殿下是看出了什麽?”

悅禾輕珉一口茶,緩緩道:“今日曦茗不對勁,分明一開始便對本宮起了殺意,卻刻意壓制,這可跟那個能輕易斷人生死的曦茗不一樣,想來若不是顧忌時卿,她又豈會忍着。”

司音又想起那日晚宴,時卿與曦茗當衆眉目傳情,再有悅禾方才所言,自然也就将這些線索串聯起來,“曦茗雖是山莊的管家,但又是莊主的通房,心悅莊主,又對其言聽計從,也是合情合理。”

“通房?”悅禾眼中帶着詫異,但也并非是就此事,而是對司音所言,只覺好笑,“她可不是什麽通房。”

“那..她二人..”

話未說完,司音便停了,是呀,這一切都是她所猜想的,時卿與曦茗可從未承認過。

司音還是不死心,“可茗羽樓是曦茗與曦月的住處,若并非通房,又為何同住?”

“許是躲着本宮,又或是有別的原因,但本宮能斷定,曦茗絕不會是時卿的通房。”

悅禾對上司音疑惑的目光,問道:“若本宮的東西被面首碰了,而你又對面首不喜,你會如何?”

司音老實答道:“必是出言警告。”

悅禾颔首,又道:“會是何種心情?”

“更加厭惡面首,甚至是憤怒。”

悅禾複又道:“可會想殺了面首?”

司音倒吸一口涼氣,答案呼之欲出,這個信息實在是太過驚人了些,“那是殿下的面首,司音自然不會這麽想。”

悅禾看向司音,嘴角笑意加深,“司音,這盤棋,本宮又多了一分勝算。”

司音拱手道:“殿下英明。”

悅禾将茶杯放于桌,至于那張壁畫,她瞧了确實亂了心神。但幸在她發覺有雙眼睛就在那壁畫後,她及時清醒,又故意留下痕跡,只等着那人破解。

不管此番試探是曦茗自作主張,還是時卿刻意安排,于她而言,她的目的都達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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