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那我呢?”◎

中華文化博大精深之處便在于, 一句話只需要增添某個短小的定語,所傳播的意思就是天差地別。

林汀雲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聽清那句散在風裏的輕音。

可他又那樣肯定她真切地說了一句,曾經。

許奈奈巧妙地搶占先機:“不知道你還記得不記得, 高三分班考之後我沒考好,去天臺結果走到了最邊角,要不是你拉我一把我可能就掉下去了........發現你也喜歡五月天我還很驚訝,再加上你長得那麽好看, 喜歡你也不過分吧?”

許奈奈深吸一口氣:“其實也不僅是我, 那時候應該沒有人不喜歡你........哦對, 還有明熾——畢竟你們一個學神, 一個校草,這種配置最吸引青春期的小姑娘們了。”

她是如此輕描淡寫地與他說着這些。

林汀雲瞳仁顫動:“........那現在呢?”

“現在?”許奈奈靠上礁石, 仍由大風刮散她的長發。

“其實年少的喜歡大都很淺薄,進了大學和社會體驗過更加豐富多彩的人生後, 應該沒多少人還會記得有那樣一段經歷。”

她仰頭看他, 眉眼蘊着松快的笑, “算起來我們已經高考畢業十年了吧——其實還能見到你我挺意外的, 那天都差點沒認出來。”

原來如此。

難怪那天重逢他在她眼裏看見了訝異。

難怪她一次又一次理智地拒絕與他的合作。

難怪.........

“要上去坐坐嗎?”許奈奈扶着一塊巨大的礁石, 欲往上爬。

Advertisement

林汀雲下意識幫她護住被海風吹起的長裙擺。

見她坐穩,他單手支撐,長腿翻越到她身邊。

“謝謝你今晚帶我來看藍眼淚。”

月光飄渺的淡光籠罩着女人姣好的容顏,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倒映着海水漂浮的熒光藍。

林汀雲所有言語堵在喉中, 嗓音發澀:“舉手之勞, 你喜歡就好。”

他的舉手之勞于她而言是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

許奈奈忽然很讨厭自己這麽清醒。

她雙手環膝:“還沒問你畢業後去哪讀書了呢。”

林汀雲:“斯坦福。”

她問:“讀商科嗎?”

林汀雲斂目, 遮蓋翻湧的複雜情緒:“嗯。”

“國外的生活習慣是不是和國內很不一樣?”

“都是一日三餐。”

“那豈不是頓頓都要吃漢堡, 啊, 沒有辣椒我會瘋掉的。”

“也有中餐廳。”

“那哪裏有國內的正宗。”

許奈奈躺着小臂, 臉頰擠出一坨軟肉,她正望着他:“是不是?”

林汀雲側眸:“是。”

頓了頓,他補充:“我也挺喜歡吃辣。”

“真的嗎?”許奈奈茫然地眨眨眼,“我還以為........”

林汀雲低笑:“我的祖籍也在臨江省。”

浪花席卷,海風呼嘯,絢爛壯觀的熒光藍一浪緊接着一浪地拍打着他們身下的礁石。

不知道話題從何時開始轉變,他們仿佛真正的老朋友一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詢問彼此過往的歲月。

“那你呢?”林汀雲長腿一曲一直,手肘搭着膝蓋,海風吹動他額前碎發,“清華本碩博八年的天才可不多見,怎麽不留在清華?”

他的外套對她來說很是寬大,她小小地縮成一團,除了露出的水藍色裙擺,幾乎看不見四肢。

“我也挺好的,反正做科研不就那樣,總會遇到各種奇形怪狀的問題,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我太固執可能在這個領域算......死不悔改?”

許奈奈說着說着竟然逗笑了自己。

林汀雲凝望她,黑眸認真:“奈奈,這世間很多事情都沒有辦法評判對錯。”

許奈奈怔忪片刻,她眼睫撲簌:“你說得對。”

她緩緩擡頭,與他對視,微笑:“那我們就做我們認為對的事情。”

我們就做我們認為對的事情。

女人絕美的瞳孔被染成琉璃色的光暈,林汀雲垂眸,喉結晦澀滾動:“奈奈,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許奈奈一愣,攏在外套裏的手掌倏然收緊。

她強迫自己移開眼:“看,太陽出來了。”

熒光藍的海面被璀璨粼粼的晨光代替。

天空泛起魚肚白,海面浩蕩無邊,巨大的金日磅礴地從遙遠的海岸線乍破天光。

一縷金黃光束在空氣浮動到丁達爾效應适配的粒子直徑時穿越綿延的雲層。

“沒想到我們竟然在這兒坐了一整晚——”

男人滾燙而克制的氣息兜頭将她籠罩,許奈奈被迫仰頭,猛地瞪大雙眼。

林汀雲隔着自己的外套将她完全抱在懷中,他這才驚覺她究竟有多麽瘦弱。

海風攢動,成群的海鷗從天邊結伴飛來,不遠處漁民搭上漁船在波光粼粼的海平面上撒下漁網,海天交界處,偶爾有幾只海魚躍出水面。

噗通噗通。

她分不清是魚落入水,還是心墜入底。

他們誰都沒有先開口,那句未曾說出的話默契的再也沒有提及。

許奈奈眼眶酸澀得厲害,努力睜大眼蒸幹霧氣。

曾經,她因他的光芒追随了許多年,而現在卻也因他的光芒退縮。

成年人的世界終究要比少年時複雜,她可以和萬施月與程可檸輪流請客買單,可生活不一樣,她讨厭虧欠,更害怕巨大差距帶來的窒息和壓抑。

地面的葉子永遠無法和天上雲并肩,哪怕它生在萬裏高空短暫相遇,這短暫的接觸也脆弱到連陣風刮過就會散掉。

他們已經不再是可以沖動的年紀,沒有時間去耗一段注定沒有未來的感情。

“林汀雲,”她在他耳畔輕聲叫他,半開玩笑道,“你還會帶我回去嗎?”

即便我沒有給出你想要的答案。

即便這場你眼中的舉手之勞成為白費心力。

林汀雲隐忍地收攏掌心,下颚抵着她的發頂,嗓音艱澀:“..........會。”

.........

私人島嶼浪漫旖旎的藍眼淚像一場瑰麗易碎的夢,以至于後來很久再想起,許奈奈仍然覺得不太真實。

那天後,他們沒有再見面。

許奈奈按部就班地做着項目,與馮陽周旋争取讓儀器能再多待幾天。

九月初,許奈奈投遞的簡歷得到回信,竟然是直接由林院士親自回複,并希望與她一對一線上面試。

許奈奈好好收拾了一通自己的儀容儀表才敢點開視頻。

她緊張地雙手交握,電腦屏幕上方出現一位花白了頭發的老者:“林院士您好。”

林居明笑容和善,完全不看出來是一位望而生畏的老院士:“許博士你好,老嚴跟我經常提及你。”

許奈奈謹慎點頭,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簡歷說了一遍。

嚴正華與林居明算是同門師兄弟,學術的根源不分家,後來林居明走了核物理方向,嚴正華則選擇了納米材料,并在後來跨界聯合生物學。

林居明眼尾彎出褶皺,看上去很親切,“目前我們研究院大都是跨專業研究員,我打算這個月底送他們去斯坦福進修兩個月,如果你願意加入我們,我希望你可以做這次領隊。”

斯坦福的生物醫學當之無愧地屬于世界頂尖。

許奈奈一愣:“我的資質怎麽夠.........”

林居明笑着打破她的疑慮:“我雖然名頭是個院士,實則在白血病領域不如你,你不必妄自菲薄。”

許奈奈簡直受寵若驚,後來又簡單交談了一番專業相關的問題,林居明提出讓她好好考慮,他會等她答複。

許奈奈心有忐忑,不敢貿然應下。

直到實驗室最後一臺GPC被馮陽以各種理由送走,她才意識到這個地方她根本不願意再待下去。

“師妹你這是.......”

編制內工程師的辭呈只需要上交學院,等馮陽知道這件事的時候許奈奈已經收拾好了東西。

“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的嗎?”許奈奈漠然地看着他,“如果你敢把GPC也送走,這個項目我不會再繼續做下去。”

馮陽終于慌了,奈何他能夠左右送到他名下的高昂儀器,卻無法左右一個鐵了心離開的在編工程師。

.......

九月中,許奈奈給林居明發送了明确答複。

她希望自己能做副領隊協助,正領隊仍然由原實驗室負責人但任。

林居明很欣賞她的謙虛謹慎,遂爽快答應,并給她提供了完整的日程表以及全部人員的信息名錄。

許奈奈一一收下,正式啓程在月底,淮宜的研究員從淮宜國際機場直接飛美國加州,而許奈奈則從鷺城出發與他們彙合。

剩下的一段時間她對手頭工作進行了詳細的彙總與交接。

要離開的那一天江夢魚與蘇澤在校門口給她送行。

江夢魚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許老師,嗚嗚嗚嗝我不想要你走,怎麽辦.......等我畢業.......畢業了,我要給你們研究院投、投簡歷!我還要跟您混嗚嗚嗚.......”

蘇澤邊給江夢魚順氣,也默默紅了眼眶:“許老師,您一路順風。”

許奈奈無奈地摸了摸江夢魚的腦袋:“你們也要好好做實驗,争取順利畢業,蘇澤,多幫幫小魚。”

蘇澤輕輕點頭,許奈奈又囑咐幾句。

她最後看了眼這個鳳凰花盛開的大學,然後頭也不回地搭上了前往機場的計程車。

........

鑫瑞大廈。

于紹拿着剛剛從鷺大發來的項目總結,鼓足勇氣才敢敲下總裁辦公室的大門。

“林總,剛剛許工将項目完整的指标整合發過來了。”

自從那天林總生日後,公司的氣壓登時降了幾度,全體員工戰戰兢兢,高層們開晨會如上刑。

他就說林總不愛過生日!

林汀雲沒有擡頭:“不是還有第三期?”

于紹冷汗淋漓:“許工說後面第三期實驗室無法進行,已經将前面兩期整合完成,并........”

林汀雲手指微頓:“并什麽?”

于紹眼一閉心一橫:“并單方面結束了整個項目。”

咔。

昂貴的鋼筆筆尖倏然折彎,男人手背鼓起青筋。

他黑眸眯起:“什麽意思?”

于紹硬着頭皮:“剛剛鷺大傳來消息,許工程師上周就交了辭呈,今天好像就要飛——”

于紹只覺眼前一晃,砰的一聲大門猛地關上,等他再回神時眼前已經沒了人影。

........

暮色漸沉,跨海大橋蜿蜒壯闊,海浪随着潮汐漲落,黑色賓利在夜幕中沖出一道殘影。

林汀雲死死地握着方向盤,不斷撥出的電話永遠顯示忙音。

為什麽?

為什麽這麽突然?

他明明已經遵循她的意見克制自己不去打擾她,她為什麽還要走?

“對不起,您呼叫的用戶.......”

林汀雲咬緊牙關重新撥出,就在以為會得到同樣的結果時,另一頭傳來被電流浸潤的女音。

“喂?”

林汀雲眼尾泛紅,喉嚨堵塞:“你.........”

“林總,貴公司的工作我已經交接完畢。”她的聲音溫柔又那麽殘酷,“兩篇專利已經公開,剩下的兩篇專利需要由你們着手發布,這些數據由我與我的研究生江夢魚和蘇澤完成,希望你們在公開專利時能夠帶上他們的名字。”

嘈雜的背景傳來航班即将起飛的提示音。

“再見。”

刺啦——

剎車尖銳刺耳,黑色賓利急停在路邊。

林汀雲撐着方向盤的骨指泛白,耳麥傳來挂斷電話的忙音,他額角青筋直跳。

無論是項目還是她的學生,她都安排好了一切。

她早就做好了離開的準備。

她根本就沒有——

林汀雲頹廢地松開手,整個人被孤獨落寞籠罩,呢喃近乎顫音:“……那我呢?”

.......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06-04 23:59:04~2023-06-05 23:59: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枝枝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還是不想上班、如月、作者快更文 10瓶;李敏鎬的小蜜蜂 5瓶;蕭 2瓶;棠小墨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