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你現在有開心一點嗎?”◎

“啊?沒有了嗎?”便利店店員疑惑地站起來看了一眼, “沒有那就是賣完了。”

空氣中無言的沉默被店員的話打破。

許奈奈扶着玻璃櫃門,回過神:“哦、哦好的。”

林汀雲從望見她的那一刻便沒有收回視線。

她穿着栗色的毛呢大衣,純白的圍脖将她大半張臉遮住, 白皙的臉頰因冬日的夜風吹的泛紅,她手上還拎着一只小巧的單人蛋糕。

晨晨曾說過他大她三個月二十一天。

原來今天是她的生日。

“麻煩把這些結個賬吧。”許奈奈去貨架那邊拿了些零食。

條碼掃描器滴滴響動,兩人并肩站立誰也沒有先開口。

店員:“一共29.8元,要袋子嗎?”

“要。”許奈奈始終垂着頭, 掏出微信二維碼。

店員給她将東西裝好, 許奈奈拎起塑料袋, 身邊的人卻一直沒有離開的意思。

咔。

酸奶盒輕輕掰開。

許奈奈下意識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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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汀雲将一盒蘆荟味酸奶遞到她眼前, 低聲道:“給你。”

........

夜寒如冰,路燈冷光蕭索, 獵獵冬風狂烈地吹動樹梢,街邊小販相繼收拾東西騎上三輪離開。

許奈奈捂緊圍巾, 林汀雲不動聲色地站到風口, 為她擋住大部分冬風。

“林.........”

“還要叫我林總麽?”男人聲線低沉, 似被紅酒潤過的嗓音帶着些醉人的起伏, “我已經不是你的甲方了。”

許奈奈一愣, 沒有說話。

林汀雲單手插進風衣兜裏,另一只手握着那盒蘆荟味酸奶,随口問:“你住在哪裏, 我送你回去。”

許奈奈搖頭:“不用了, 我就在這後面的小區住。”

她在上個月從美國回來, 啓耀是新晉生物公司, 她作為最早一批入職的研究人員拿到了最高待遇, 林居明直接給了她項目部副總監的職務, 薪資方面也比從前在鷺大好太多, 甚至還能參與項目分成。

金錢方面不發愁,許奈奈也終于租得起像模像樣的單身公寓。

林汀雲掃了眼身後的小區,近兩年明氏新開的樓盤,回淮宜前聽于紹介紹過。

“今天是你生日?”他視線落到她手上的小蛋糕上。

“嗯。”許奈奈輕輕點頭。

林汀雲斂目,嗓音溫和:“生日快樂。”

許奈奈微微一笑,握着那盒酸奶朝他晃了晃,小聲的說了句:“謝謝。”

林汀雲因她的笑有一瞬的晃神。

“........你的臉怎麽了?”許奈奈早就發現他臉上的傷口,忍不住問出口。

經她提醒,林汀雲才想起自己臉上還有傷口,他淡淡:“沒事,不小心蹭到而已。”

男人皮膚偏冷白,五官輪廓棱角分明,那雙狹長的眼睛是冷清的內雙,突兀的傷口為他增添幾分觸目驚心的破碎感,顯得無端寂寥。

許奈奈微皺起眉。

且不論他的話是否真實,但看上去并不算那麽輕描淡寫。

“你要不去醫院處理一下吧,如果是利器割傷,得破傷風就不好了。”

林汀雲凝望她擔憂的眸,薄唇微動:“不用。”

“可是........”許奈奈抿了抿唇,想來也是勸說無果,“算了,你過來一下。”

林汀雲安靜地跟着她走到路邊花壇的長椅上坐下。

許奈奈放下小蛋糕和塑料袋,在包裏不斷翻找着什麽。

之前那只用了很舊的托特包被她換掉,新的帆布包是簡約的卡其色,上面還有一枚可愛的笑臉圖案。

她似乎很喜歡編頭發,及腰長發總是編成精巧的魚骨辮溫順地搭在耳邊,留下幾縷碎發在鬓邊随風輕舞。

林汀雲情不自禁地将最長的那縷給她撥到身後。

未曾有絲毫肢體接觸,又隔着厚厚的圍巾,許奈奈并未發現他的指節與發絲一觸即離。

“可能會有點疼,你忍一下。”她終于找到之前随手放在包裏的酒精消毒液,許奈奈在衛生紙上噴了幾滴,暈染開後輕輕地貼上他的傷口。

剎那間,林汀雲搭在膝蓋上的手指倏得蜷縮收攏。

冰涼的消毒液帶着微微的刺痛從傷處蔓延到神經末梢,黑暗掩蓋了他驟顫的瞳光。

女人微涼的手指隔着潤濕的紙巾一點一點按壓他早被血小板凝固的傷痕。

明明知道她是無心之舉,林汀雲手掌仍然一寸寸緊握。

“我沒有別的創可貼了,這個......你将就一下吧。”許奈奈尴尬地捏着一枚粉色卡通創可貼,“上次不小心割破手,部門實習的實習生給我的。”

林汀雲眉心稍擰:“新工作很累麽?”

許奈奈笑着搖頭:“還好,我覺得比鷺城好很多。”

傷口在右邊顴骨處,男人任由那枚與他氣質相差十萬八千裏的創可貼貼上側臉。

許奈奈忍不住笑出聲。

林汀雲疑惑:“怎麽了?”

許奈奈臉埋進圍巾,悶悶地笑:“怪可愛的。”

林汀雲:“.........”

他不自在地去摸臉。

許奈奈一驚:“哎!別撕!”

林汀雲瞥了眼被她抓住的手指,許奈奈仿佛被灼燒般趕緊松開。

她別開眼,耳根泛紅:“我、我才給你貼上,你怎麽能撕下來?”

“我沒撕,”林汀雲張開手,認真地解釋,“你看。”

許奈奈眼睫煽動,不知為何竟覺得他認真的模樣有幾分從前沒有察覺的可愛。

“沒撕就行,這幾天別沾水.......”

咕嚕。

許奈奈倏然一停,她窘迫地捂住肚子。

好在男人并沒覺得有什麽,他只是問:“餓了嗎?”

“.......加班太晚還沒來得及吃飯。”

林汀雲環顧四周。

許奈奈察覺他的意圖:“這周邊比較偏,而且這個點已經沒有飯店了。”

“我可以帶你........”

“不用麻煩啦。”

林汀雲薄唇輕抿,那股熟悉的被推拒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

許奈奈卻在此時拆開蛋糕盒:“不介意的話,和我一起過個生日怎麽樣?”

單人蛋糕配上一只小小的蠟燭,她将它插到蛋糕正中心:“你有打火機嗎?”

林汀雲愣了愣:“有。”

他從風衣口袋摸出打火機遞過去。

她随口問:“你抽煙嗎?”

林汀雲緊接着反問:“你不喜歡麽?”

許奈奈淺笑:“我不喜歡,所以不抽。”

夜深風大,幾次吹滅還沒點燃的蠟燭。

就在許奈奈準備再次嘗試時,忽然一道溫熱而清冽的氣息傳進鼻尖。

她怔忪擡眸,是林汀雲脫下自己的風衣外套為她擋住了寒風。

呼嘯的寒風唰啦刮動排排伫立的香樟樹,男人高大的身姿在淩冽冬日的夜裏為她築起一道溫熱的密閉空間。

咔。

火機點燃蠟燭。

“你可以許願了。”他溫柔地俯視她。

缥缈的火燭細微竄動在她潋滟的眼眸中,許奈奈雙手合十閉上雙眼。

希望奶奶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希望新的工作順利項目暢通。

希望.......

蠟燭被輕輕吹滅,林汀雲沒有問她許了什麽願,許奈奈也沒有說。

“謝謝你陪我過生日。”

林汀雲垂眸:“上次你也陪過我。”

一語落,兩人都陷入沉寂。

許奈奈沒往下繼續提,他也默契地緘默。

她拿起塑料小刀将蛋糕一分為二,把大一點的那個給了他。

林汀雲捧着蛋糕盤,撩起眼皮。

許奈奈已經舀了一勺放到嘴裏,她唇齒不清:“吃點甜的會開心一點。”

邊說着,她又拆開一袋辣條:“但吃太多甜的也會膩.......不過你吃這種垃圾食品嗎?”

林汀雲用行動回答了她。

許奈奈咬着勺子,愣愣地看着這個矜貴到不近人情的男人咬下一口辣條。

像神墜凡塵。

下一刻,他評價:“還不錯。”

許奈奈:“.........”

她摸額角:“沒想到你的确能吃辣。”

林汀雲捏包裝袋的手收緊。

她還記得他随口提過的那句能吃辣。

風雲集團的總部在華盛頓,去年才慢慢往國內轉移,因為之前從淮宜發家,所以尚有家底在這邊,只不過前些年他回國後一直在鷺城發展,許多項目重心都在那邊。

決定回淮宜後,林汀雲花了三個月的時間交接,今天才乘上回來的私人飛機。

他近乎日夜兼程,回來的第一行程便是回老宅,卻不想飯都沒吃,就匆匆離開。

林汀雲後知後覺地察覺到餓意,不知不覺吃完了大半蛋糕。

啪。

兩只酸奶盒被許奈奈戳開,她遞過去一盒。

“幹杯。”許奈奈歪頭輕笑,“也謝謝你請我喝酸奶。”

頓了頓,她又問:“........你現在有開心一點嗎?”

林汀雲微微一愣。

女人淺淺試探的眉眼像冬日冷冽中猝然燃起的一簇幽幽火光,剎那間點亮暖熱他空寂太久的心。

.........

兩個人就這樣在寒冬深夜的小區長椅上分完了一整個蛋糕和幾包零食辣條。

起初許奈奈還覺得這事太過匪夷所思,但看着對方毫無芥蒂從容自如,她也慢慢放下莫名的不自在。

後來許奈奈拒絕他的相送,同他說自己就住在這一棟很近後,禮貌告別并消失在黑夜裏。

林汀雲敞開黑色風衣,仰頭看着最靠外的那棟樓層在十五樓亮起燈火。

十年前,全家定居在華盛頓,林居明因為返聘的原因一直在北京,那時候偌大的林家老宅只有他一個人。

十年後,家裏人紛紛歸來,他卻在這一刻無家可歸。

停靠在路邊的黑色賓利開着暖氣,林汀雲視線始終在十五層高樓。

這是一梯兩戶的戶型。

他收回目光,透過後視鏡看見自己側臉那枚粉嫩的創可貼。

“喂?”電話接通大洋彼岸,懶洋洋的男聲被電流浸潤。

對方背景音嘈雜喧鬧,時不時還有人蹦出幾句英文髒口。

林汀雲看了眼腕表,計算那方時間:“淮宜盛安區的百葉小區是你剛投資的樓盤?”

“是啊。”電話那頭的男人低低哼笑,“怎麽?你這些年不是專注搗鼓生物醫藥嗎,什麽時候對樓盤感興趣了?”

林汀雲從懷裏摸出一根煙,忽然想到剛剛許奈奈的話,又塞回去:“A棟15樓的第二戶給我留着。”

“?”男人難以置信地笑,“你吃錯藥了?”

好好的別墅不住跑來住小居室?

林汀雲把玩手裏的打火機,語調淡然:“我聽說程氏集團的大小姐要訂婚了。”

電話那頭靜默一瞬。

“哦對了,對象好像是于........”

“OK,閉嘴。”

林汀雲緘默片刻,勾唇:“你什麽時候回國?”

明熾咬牙切齒:“快了。”

“行。”林汀雲無情挂斷前最後說了句,“我的事別忘了。”

明熾:“............”

.........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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