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林暮煙吓得轉過身,她很少在人前哭,哪怕是明熾,也沒見過幾次,誰料居然會被席聞均撞見。

所謂冤家路窄,越是不想見的,就越是容易碰上。

林暮煙額頭磕着門,手摸了口袋發現沒拿紙,她擡手擦了擦眼角,幸而只是情緒上頭,只是眼角處有些淚痕罷了。

席聞均也未戳穿她,只是在一旁熟絡地問了句:“來試鏡?”

林暮煙調整好情緒,慢慢轉過身,輕“嗯”了一聲:“我沒看到裏面有人,打擾了,抱歉。”

說完,她作勢要走,剛準備開門,席聞均卻一個側身攔在她的面前。

林暮煙擡眸,眼中含淚,困惑萬分:“席先生?”

席聞均随意往牆上一靠,一只手放在門把手上,臉上漾着笑,目光一直落在林暮煙身上。

“別慌,就看一眼。”席聞均歪了歪頭,垂眸去看她,“這次倒是委屈的像只貓,還記得我上次說過的話嗎?”

林暮煙沒多想,語氣平淡:“忘記了。”

“林小姐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席聞均笑的十分客氣,“下次見面,記得多笑笑。”

話音落下,席聞均送了門把手,後退一步,颔首笑道:“走吧,有人該找你了。”

林暮煙微微低頭,說了聲謝謝,拉開門走了出去。她剛從接待室出來,迎面撞上了米雅。

“正找你呢。”米雅的面色十分難看,“去卸妝,這破地不來也罷。”

林暮煙被米雅拉着走,不明所以道:“怎麽?”

米雅嘆了嘆氣,并未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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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化妝間,米雅不知為何又出去了,過了會兒再回來又春風滿面,歡喜雀躍地像是有什麽好事要同她分享。

卸完妝後林暮煙懶得再化,橫豎她也沒多紅,就算被拍到素顏,她對自己也有信心,不至于妝前妝後差別太大。

米雅笑着說:“我就知道我的眼光不會錯。”

離開時,林暮煙在樓道同席聞均打了照面,兩人眼神交彙不過一剎。

等拐了彎,米雅往後看了眼才開口:“和杜副總一起的人看起來來頭不小,能讓他那麽巴結,肯定是什麽大人物。”

林暮煙坦言道:“他姓席。”

“席?”米雅一時沒反應過來,“哪個席?”

林暮煙放低了聲音:“整個平城,能有幾個姓席的?”

米雅看着林暮煙的眼神,又下意識瞥了眼身後,頓時明白過來:“難怪,不過煙煙你怎麽知道他?”

林暮煙怔了一秒,随意搪塞了句:“聽別人提起過。”

米雅送林暮煙回去的路上說試鏡之後,她去卸妝的時間來了個人,是舒清派來的,挑明了不許林暮煙進組,否則舒家的投資就此作罷。

“煙煙啊,要我說,這舒清是真的輸不起,不過是個比賽罷了,輸了就這樣搞你,心眼怪小。”

林暮煙搖了搖頭:“她本性不壞,只是嬌縱了點。”

米雅撇了撇嘴:“真不知道你幹嘛這麽讓着她。”

林暮煙抿了抿唇,再沒開口。

原本僵持不下,眼看林暮煙的角色徹底黃了的時候,突然副導演來找米雅,要林暮煙務必參加半月之後的開機儀式。

至于其中緣由,副導演并未多說,只說思來想去,不能因為舒清而讓整部劇一直空懸着。

林暮煙覺得古怪,舒清背後的勢力不小,副導演是絕不可能得罪。她想到了方才見過的席聞均,只覺得不可能,他們并無交集,他不見得會幫她。

可如果不是他,又會是誰呢?

林暮煙揉了揉太陽穴,聽着米雅說之後的行程安排,這段時間有她忙的,恐怕得很長時間不能陪棋棋。

想到這,林暮煙莫名頭疼起來。她只希望棋棋之後一切順利,可以像健康的孩子那樣去上學,這樣塵埃落定,她也算對得起父親林竟至的在天之靈。

……

林暮煙到家之後,家裏沒人,倒是打掃的幹淨,看樣子明熾有經常回來。她随手把包丢在玄關櫃上,将自己摔進沙發裏,沒過兩秒,她忽地想起來什麽,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找到一個電話撥了過去。

是棋棋的生母,付亞雲。

那邊接到電話後許久才接聽,态度極度不耐煩:“打來做什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我沒錢。”

早料到如此,林暮煙也未反駁,只是摁了摁太陽穴,說明意圖:“過年我會回家一趟,你聯系聯系中介。”

付亞雲不明所以:“找中介做什麽?”

“把房子賣了,給棋棋湊手術費。”

“什麽?”付亞雲被林暮煙一句話吓得從椅子上站起來,“賣房子?”

“嗯。”林暮煙面色平靜,慢慢說着,“我會在平城給你租個房子,到時候你和棋棋住一起,方便照顧他。”

“我不同意!”付亞雲說道,“想賣房子門都沒有!我當初就說不治了,生了這麽個賠錢貨,還想賣我的房子,我告訴你,不可能!”

林暮煙忍着怒火,一字一句道:“他是你的親生兒子。”

“那又怎麽樣?我可沒錢,房子賣了我的後半生怎麽辦?要我看着你的臉色過一輩子?林暮煙,我雖然是你的後媽,但我是跟你爸結了婚的,這房子也有我的份,小賤蹄子什麽東西,竟然打我房子的主意?”

付亞雲罵完便挂了電話,林暮煙聽着電話裏的嘟聲,閉上眼,越發的頭疼了。她什麽都不想,只知道這次回去,她必須把房子賣了,無論用什麽方法。

林暮煙在沙發上不知不覺睡了過去,是明熾回來看見,将她抱回房間,等她醒來,他已經做好了飯,正在廚房煲湯。

林暮煙從卧室出來,看見明熾正圍着圍裙在廚房忙碌,想起來她第一次來明熾家時,他也是如此為她下廚。

這一幕,倒讓林暮煙晃了神,她走過去幫明熾打下手,他卻推着她去客廳,要她好好休息。

“是遇見什麽好事了?”林暮煙側首看他,“能讓明大導演親自為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演員下廚。”

明熾笑說:“你快別拿我開玩笑了,為你做頓飯怎麽就不行了?”

林暮煙笑了笑:“那我就當一回地主婆了?”

“那我就是……”明熾頓了一秒,随後又說道,“就是地主婆的好奴才。”

林暮煙微微蹙眉,不過一剎,很快便換回了笑容,打了明熾的肩膀一下:“你這什麽形容啊?”

明熾沒再說什麽,只要林暮煙在客廳等着吃飯就行。

吃過晚飯後,明熾只說有應酬,把林暮煙送去醫院之後便離開了。

林暮煙站在醫院門外,原本攥着的手攤開在眼前,她的掌心躺着一根長發,褐色微卷。

在明熾的副駕發現的。

她垂眸,揚了揚手,将頭發随手丢在空中。

聖誕節這天,平城下了一天的雪,外頭風雪凜冽,寒風吹的人呼不過氣來。席聞均從醫院住院部出來接到了陸易琛打來的電話,他原本想關機,卻又破天荒地接了。

“哥,哪呢?”

席聞均懶得廢話:“說事。”

“這麽冷的天火氣還這麽大。”

席聞均沒那個耐心同陸易琛開玩笑,剛想要挂電話,那邊的人像是提前預料一般,很快說了句:“哥別着急挂呀,有林小姐也不來?”

席聞均手上的動作一頓,故意道:“哪個林小姐?”

“還能哪個?”徐程在旁邊插了一句,“再不來人可要下班了。”

席聞均沒回應,直接挂了電話。

那邊的陸易琛正蒙着,疑惑道:“挂了,哥這是準備從良了?”

徐程笑說:“等着吧,他那德行,不出半個小時絕對到。”

自那日之後席聞均沒再見過林暮煙,偶爾去酒吧一趟,找人打聽也是說她休息。他到酒吧時,報了陸易琛的名字,有人帶他去了卡座。

這會兒林暮煙早已上臺,正彈着吉他唱着歌。

酒吧的燈光偏暗,只餘下臺上那一束微黃的射燈打在林暮煙身上,遠遠望去,她正坐在椅子上,右腿微微彎曲踩在椅子腿上。

外面天冷,但酒吧裏的暖氣足,林暮煙只穿了件白色的短T,牛仔複古長裙,一雙白色帆布鞋。這一身清新幹淨,不像平日那般溫婉明豔,帶了幾分天真稚嫩的孩子氣。

席聞均還未落座,望着林暮煙愣在原地,若非陸易琛一旁邊揶揄,怕是他還要在站上一會兒。

落座後,席聞均輕扯唇角,若有所思道:“哪都好,就是眼光差點。”

陸易琛湊過來,用肩膀撞了下席聞均,八卦道:“怎麽?哥你心疼了?”

席聞均輕笑,未出聲。

林暮煙一曲唱完,換了人上臺。

今天是聖誕夜,盛瑞請所有工作人員一起過節,所有消費都由盛瑞負責。

林暮煙原本打算回家,無奈盛瑞盛情難卻,她也只好被拉去卡座那坐下。她不善飲酒,找吧臺要了杯可樂,她正端着回去,被迎面而來醉酒的男人撞到,手中的可樂順勢倒在了她的T恤上。

男人瞧見是林暮煙,态度很是客氣,眼神望着她不挪開,問是否要陪她一件,或是出去喝一杯。

林暮煙不願同男人糾纏,只是搖了搖頭,将空水杯放回吧臺準備離開,男人卻并不打算讓她走。

她剛要開口,身後卻突然來了人。

“要什麽讓人送就是。”席聞均從林暮煙身側過來,将外套披在了林暮煙身上還有,手臂慢條斯理地搭在了她的肩上,“跑這麽遠,害我找了半天。”

林暮煙愣了一秒,剛要脫下來,被席聞均搭上肩膀的手臂制止。

“原來是席少的朋友。”男人看來人是席聞均,差點驚掉了下巴,“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席聞均态度很差:“還杵這幹嘛?”

男人點頭哈腰,這才悻悻離開。

見男人走遠,席聞均松開林暮煙,沒講多餘的話,徑直往出口的方向走。

林暮煙忽地不知哪來的膽量,上前跟上席聞均的腳步,問道:“衣服怎麽還你?”

席聞均停下,側首,柔和的目光望着林暮煙,他的聲音在嘈雜的酒吧倒顯得尤為清薄,他瞥她一眼:“直接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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