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1)

◎記錄紀錦第一次發火。◎

“噗通噗通——”

紀錦感覺到自己心髒在劇烈跳動。

休息室沒有空調, 溫度不算低。

姜野額上的汗還在滾落，順着他的眉骨，滑過臉頰, 來到下颚，彙聚在他下巴。

當汗水, 嘀嗒，砸在紀錦牛仔褲上的時候, 她動作快過大腦，情難自禁到主動湊過去吻住了姜野的唇。

一觸即離。

姜野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今天的紀錦一直都很主動，主動到讓他沒辦法不做點什麽。

只是他現在渾身都是汗, 他不想把她衣服搞髒，可他又不想就這麽錯過如此主動的紀錦。

短短五秒，姜野在內心反複掙紮過後, 沒有去碰紀錦的腰，也沒又去按紀錦的脖子, 而是就保持着上半身前傾靠近她的姿勢, 脖子往前伸了一下，猛然貼上了她的唇。

紀錦很快就回應了他。

他沒有用自己打完籃球後的髒手去碰她，但紀錦去主動伸出雙手抱住了他的脖頸。

她一點都沒有嫌棄姜野身上的汗味，哪怕他這會身上黏糊糊的, 身上的熱氣都快要把她蒸發了，她也依舊主動的投入他的懷中, 到最後甚至坐在他懷裏。

交往以來，這大概是兩人接過最投入最激，烈的吻。

整整五分鐘, 只有他們兩人的休息室裏, 兩人接吻的聲音都無處可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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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一吻結束後, 兩人額頭相抵，平緩着呼吸。

休息室光線不太亮，只有從天狹小的窗戶裏照射進來的光，姜野借着光，目不轉睛注視着被他親到雙眼有點失神的紀錦，一顆心飛奔似的瘋狂亂跳，他現在只覺得自己渾身血液都在倒流。

他再次仰頭親上了她的唇，只是這次只是貼貼，淺淺親了兩下，他呼吸沉重的問她：“怎麽了麽？”

紀錦大腦還處在高度的興奮狀态，一時間無法消化他這句話，“什麽？”

姜野用雙臂将她圈在懷裏，下巴搭在她肩窩，“老婆今天太主動了，我現在就有點難受。”

兩句前言不搭後語的話，紀錦花了一分鐘才懂。

她緊緊抱住了他，聲音有點悶悶的，“沒什麽，就是...”

姜野：“就是？”

紀錦：“姜野，我喜歡你。”

她：“我真的好喜歡你。”

紀錦以為自己不是一個擅長說情話的人，“喜歡”這種事，她更多的是付出行動，而不是只在嘴上說說。

可在姜野這裏，她就是會忍不住的想要直白的對他表達自己的心意，讓他知道她有多喜歡他。

姜野應該是喜歡她這樣，她感覺到他抱她更緊了，恨不得将她揉入骨血。

盛譽他們也沒來這邊催，大概也都猜到他倆在休息室這邊膩歪，他們就提前去了浴室。

等姜野從休息室出去的時候，盛譽他們那邊澡都快要洗完了。

見姜野這會才慢悠悠的拿着沐浴的東西進來，澡堂子裏的口哨聲此起彼伏。

“啥情況啊，哥幾個都以為你和姐姐走了呢。”

“哎，這該死的戀愛酸臭味，你一進來就把我們熏個半死。”

朋友們也就只打趣打趣姜野，并沒有拿紀錦和姜野開有顏色的玩笑，他們知道姜野忌諱這個，加上和姜野在一起玩久了，他們自己也漸漸就有點看不上拿女孩開玩笑的人，覺得挺low的，很沒禮貌。

這會其他人洗完了也不走，都在自己格子裏站着，擱那兒聊了起來。

“我做夢都沒想到，爹你會真的追到國民女神！”

“我真的要給爹磕一個，你們都不知道，我爸媽還有我妹有多喜歡紀錦，我妹卧室裏全是紀錦的海報，但凡電視裏有紀錦的劇，我爸媽那也是按時按點的守着。之前不是有那個什麽獎的投票嗎？我爸媽還跟我妹學着給紀錦投票來着！等會出去，我高低得問姐姐要個簽名照！那之後我在家裏的家庭地位大大的有啊！”

“我也要我也要！有生之年能見到我女神，值了！”

“哇！剛才女神叫出我名字的那一刻，真的毫不誇張，哥們差點當場哭出來！”

“不是，爹你們啥時候在一起的啊？我看你倆這蜜裏調油的樣子，也不太像剛談啊。”

姜野聽着兄弟們叭叭，站在淋浴下順了把自己的頭發後，偏過頭，看了眼肩膀上新鮮的牙印，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上揚，敷衍的回了句，“十天。”

澡堂安靜了幾秒，然後——

“卧槽！才十天？？我以為你倆第一期就在一起了呢！”

“你倆這像是才談十天嗎？”

“我還記得我跟我前女友剛談的前半個月，拉個手都害羞，草！吾輩楷模啊爹！”

“這難道就是和姐姐談戀愛的好處？不行，咱也高低整段姐——卧槽！爹你砸我幹嘛啊？”

姜野轉頭掃了眼剛剛說話嘴上沒個把門的舍友一眼，淡聲：“我是和我喜歡的人談戀愛，扯什麽亂七八糟呢。”

舍友：“....”

得嘞，他懂了，他爹的意思是，別随随便便因為自己的一己私欲去禍害人家女孩子。

随口說說也不行。

舍友立馬嬉皮笑臉，“爹教訓的是，兒子懂了。”

姜野沒搭理他。

休息室。

小小進來的時候，就看到紀錦正在整理衣服。

腦補到什麽的小小，瞬間紅了臉。

紀錦臉上的餘溫還沒褪去，她還是覺得黏糊糊，就問小小要了個濕紙巾，讓小小去門口再等等，別讓人進來。

小小紅着臉就跑了出去守門。

紀錦照了照手機，擦掉了洶上已經幹涸，但還是有黏糊的口稅痕。

擦了個差不多，她覺得好受多了，這才穿着姜野的沖鋒衣，戴回了自己的帽子和口罩，打算去一趟洗手間。

她怕洗手間有外人，所以才在休息室搞完才出門。

外面姜樂樂也在等，看到紀錦後她就放下手機過來。

紀錦問她要不要去洗手間，姜樂樂剛去過一趟。

紀錦就讓她在這裏等着姜野他們，她和小小先去趟洗手間，很快回來。

到這會，籃球場已經空無一人。

紀錦和小小松了口氣。

兩人去洗手間的功夫，姜野他們這邊勾肩搭背，有說有笑的就出來了。

男生洗澡都很快，他們又都是短發，基本洗完就直接走人，也不吹頭發。

顧及到有女生在，五個人都是在裏面換好衣服才出來的。

盛譽一出來就抛棄了兄弟們，過來勾着女朋友的腰，低頭索了個吻。

對旁若無人秀恩愛的兩人，姜野見怪不怪，他正要去休息室找紀錦，姜樂樂就說：“學姐和小小去洗手間了。”

姜野今天心情一直都很好，這會也是愉快的嗯了一聲，就回自己的櫃子那整理運動包。

就在這時候，提前幾分鐘從澡堂出來的舍友二號邊進門邊呸了聲，黑着張臉就罵，“晦氣死了！”

姜樂樂他們都是一怔。

舍一號就問：“怎麽了這是？”

舍友二號還在罵罵咧咧，“剛去廁所，碰上楊昌華了，真他爹晦氣！”

其他人一聽——

“那是挺晦氣的。”

“他也來看咱們打球了？”

“我看他就是來看球場看女生的。”

盛譽和姜樂樂都不是本校生，對他們口中的楊昌華并不了解，但從其他人的吐槽中，兩人也猜了個七七八八。

估計就是那種大街上會對女生吹口哨說葷話的油膩猥，瑣男。

只是，這個楊昌華似乎比他們想象中還要惡心人，聽舍友二號的意思，他剛剛還一直在女洗手間門口轉悠，要不是舍友二號把人罵走了，指不定他現在就已經進去了。

不對！

更衣室的人齊齊怔住。

“你确定那個晦氣玩意兒走了？”舍友一號神色古怪的問。

舍友二號點頭，“确定啊，我看他出球場才回——欸欸欸，爹你幹嘛去？”

他話都沒說完，就看到姜野“啪”的摔上了櫃門，整個人都陰沉至極，連僞裝都沒有，就從更衣室沖了出去。

舍友二號還在一臉懵，見其他人這會臉色也都不太好看，舍友二號環顧了一圈，沒看到紀錦和小小，瞬間就明白了什麽。

“草！”他沒忍住破口大罵！

雖然他盯着那狗東西離開了，但這種爛人做出什麽事都不稀奇。

不管怎麽說，現在确保紀錦安全才是首要！

顯然，大家也都是這麽想的。

盛譽動作很快的撥通了小陳的電話，一邊和小陳說這邊的事，一邊跟其他人一起追着姜野出去。

而此時的女洗手間。

紀錦和小小進來沒幾秒，兩人就聽到洗手間的門又有響動。

以為是本校生，兩人就噤了聲。

紀錦聽到那個人來了自己隔壁，她本沒有多大反應，結果就在她上完洗手間打算起身的時候，餘光忽然瞥到了一雙白色的球鞋。

穿白色球鞋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剛剛一閃而過的鞋好像...有點大。

紀錦心裏咯噔一下。

出道這麽些年，她不是沒遇到過被病态男粉絲尾随的情況，某次還差點被堵在洗手間。

因此，紀錦遇上這種事，反應還算快。

對方可能以為她不會注意到，就在後側方的門下悄悄的把開着攝像頭的手機伸了進來。

紀錦呼吸一滞，抓着衣服的手骨節泛白。

她沒有第一時間起身，這個時候起身就會被完全拍到，這會的這個視角，頂多拍到她的小腿側面，拍不到別的。

她冷靜的拿出自己的手機，對着下面拍她的手機拍照留下證據，再然後她發了微信給姜野，連這個偷拍人在第幾個隔間都發給了姜野。

她沒有告訴小小，怕小小被吓到搞出動靜。

做完這些，她看準了方向，然後一擊致命，一腳踩住了對方露出的小半截手腕。

她就是逮住了對方掉以輕心，不是把手機直接放地上錄，而是用手握着手機在錄，所以才一腳踩了上去。

對方沒料到她會突然襲擊，吃痛的叫了一聲，紀錦依舊很冷靜，動作迅速的趁着對方手松開之際，一把從他手中搶過手機。

也就在這個時候，紀錦聽到洗手間的門被人踹開。

緊接着，她隔壁隔間的門也被人踹了。

聽到騷亂聲，她連忙起身整理好了自己，拿着那個人的手機就從隔間走了出去。

出門的一瞬間，紀錦就看到了姜野。

姜野剛洗完澡，身上還帶着濕氣，頭發還滴着水，他身上的無袖黑T濕了一大片，不知道是被頭發上的水打濕的，還是他這一路跑過來，緊張害怕到渾身出了汗。

紀錦只看到，一個多小時前，還在球場上熱情的揮灑汗水的男生，這會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

她以為，他今天打球就足夠兇了，沒想到，那不過是“冰山一角”。

姜野力氣很大，他一把拽住了對方的領口，将人從隔間拽出來後，就把對方摔砸在了對面的牆壁上。

被輪到牆上的人，順着牆壁滑到了地上，痛苦嚎叫着。

紀錦這才看清拍她的那個人。

看樣子也是個學生，斯斯文文的戴着眼鏡，完全不像是一個偷窺狂。

然而，就是這個人，剛剛在隔壁用手機在偷拍她。

她反應足夠快，也足夠冷靜，如果換做粗心一點的女孩子，應該已經被拍到了。

想到這裏，紀錦的臉色不由得陰沉了幾分。

結果，就在這個時候，她就瞥到了讓她更惡心的東西。

對方的褲子卡扣是開着的。

小小早在姜野剛剛踹門的時候就出來了，她以為幾秒前聽到的男聲是錯覺。

小小被眼前的這一幕吓傻了，但她的身體卻本能的就要往紀錦前面擋，下意識的就想要保護紀錦。

誰知道，她人還沒擋在紀錦面前，紀錦就忽然轉過身捂住了她的眼睛，“轉過去，閉着眼，別看。”

紀錦快速說完，就把小小掉了個方向。

小小原本受到的驚吓不小，聽到紀錦溫和的聲音，她心跳漸漸緩了下來，聽話的閉上眼什麽都不看。

紀錦安頓好小小，轉頭就打算去處理這事。

剛轉過來，眼前就是一黑。

姜野将她按在了懷裏，單手脫了她身上的黑色沖鋒衣外套，然後把外套蓋在了她腦袋上，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到了安全的位置。

這一切，僅僅在半分鐘不到的時間完成，姜野動作很快，他全程都是沉默的，他甚至沒有讓紀錦看到他現在的樣子。

被隔絕了視線後，其他感官就會被無限放大。

紀錦聽到了拳拳到肉的聲音。

姜野在打人。

她給了姜野一分鐘的時間，一分鐘過後，她取下衣服，走過去，抓住姜野還要揮下去的拳頭。

姜野已經打紅了眼，他現在一想到這煞筆拍了紀錦，還在紀錦旁邊的隔間聽着紀錦的聲音手銀，他就恨不得殺了這個煞筆！

他從來都不是什麽乖孩子，他也從沒說過自己是好人。

在成為一個不被拳頭左右大腦的人前，他就是一個凡事都用拳頭來解決問題的人。

這煞筆剛剛還差點髒了紀錦的眼睛！

一想到這裏，姜野下手更重。

只是，他那一拳還沒砸下去，忽然就有人攥住了他的手腕。

他身上戾氣很重，回頭看過去的時候也是半點沒收着，兇神惡煞。

然而，撞上紀錦目光的那一瞬間，他緊握的拳頭忽然就松開了。

就好像一匹被主人養大的瘋狼，在暴露本性的那一瞬間，看到了自己的主人。

一瞬間，所有的獠牙都被拔光，所有的倒刺全部收回。

那雙平日裏最會說情話的桃花眼，此刻泛着紅。

在仰頭看着她的一刻，兩行淚水無聲的劃過臉龐。

姜野在哭。

他一邊瘋狂的在失控揍人，一邊卻又因為自己沒保護好紀錦，自責到控制不住淚腺。

紀錦很心疼，明明受害者是她，現在看到姜野這個樣子，她就要比剛才被人偷拍還要難受。

她用手背替他擦去淚水，“好了，剩下的就交給警方處理。起來？”

姜野淺色的薄唇顫抖着，“我——”

紀錦扶着他，語氣不容拒絕，“可以了。姜野，起來。”

再繼續，對方可能真的會被打出問題，她不想姜野因為這種髒東西而攤上什麽案底。

姜野乖乖的站了起來，站起來的一瞬間，就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她的視線，不讓她再往後看。

紀錦又用手背給他蹭掉眼淚，溫聲道：“別哭了。”

姜野仰起頭，用手背胡亂在眼睛上擦了擦。

原本被他揍到起不了身的楊昌華，見狀，咬着牙就從地上爬了起來。

紀錦看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楊昌華想要逃，他使了吃奶的勁，一頭撞在了姜野的後腰上。

姜野瞳孔驟然放大，在倒地之前，他反應敏捷的抱着紀錦換了個方向，讓紀錦倒在了他的懷裏。

只是，砸在地面上的時候，他腦袋嗑在了洗手臺，右腳還崴了一下。

骨骼發出了清晰的錯位聲，姜野痛苦到整個五官都皺在了一起。

紀錦見楊昌華要跑，她立馬從姜野懷裏起身，動作幹淨利落的一腳踹到楊昌華小腿，在楊昌華條件反射跪在地上的時候，她反手制住了他。

還靠在洗手臺邊，額頭冷汗直冒的姜野，兇巴巴的就朝外喊了一句，“你們是打算在外面搓盤麻将再進來嗎！”

他話音一落，剛才給他關門，讓他在裏面教訓人的盛譽幾人，連忙就開門進來了。

他們一直都在門外，沒進來是顧及到紀錦和小小還在洗手間，加上姜野和紀錦都是公衆人物，這邊動靜鬧太大，直接一個熱搜罰站，可能還會被标記為劣跡藝人，他們就都在門口守着，有人過來上廁所，他們都會支走。

這會一聽到他們爹在裏面的怒吼，趕緊就過來幫忙。

結果一進來，就看到楊昌華被揍的鼻青臉腫，臉上還挂着的眼睛也碎的稀巴爛，眼下正被紀錦剪着手，整個一個動彈不得。

幾人面面相觑。

紀錦擡頭看了盛譽一眼。

盛譽秒懂，過來制住了楊昌華。

紀錦松手後，就過去看姜野。

見姜野臉上有血跡，她急的差點哭出來，但這個時候，總要有人來穩住現場，她不能哭，她得冷靜。

于是，她抱着姜野站起身，壓着自己因為想哭，已經有點顫抖的聲音，問他：“還能走嗎？”

姜野對她露出白牙，“沒事，小傷，別擔心。”

紀錦紅着眼圈點點頭。

轉身把口袋裏的那個手機給他們，又給盛譽發了一張她拍到的證據，說：“這個是他手機，這事交給警方處理，之後警方那邊要錄口供，你們再聯系我，我現在先送姜野去醫院，這邊就先麻煩你們了。”

盛譽他們幾個連忙搖頭。

姜樂樂：“沒什麽麻煩不麻煩，這邊就交給我們，學姐你們快去醫院吧。”

紀錦對幾人感激的颔首，叫了小小過來一起扶姜野。

恰好這會兒，小陳也趕過來了。

一來就看到他家祖宗臉上挂了彩，連站都站不穩，他頭都要大了。他這就幾個小時不在，他家祖宗怎麽就這樣了。

不過，小陳也沒說別的，他把姜野的運動包挂自己身上，過來給姜野戴好了棒球帽和口罩，這才和紀錦一起扶姜野往外走。

然而，就在幾人快要離開洗手間的時候，楊昌華忽然陰恻恻笑了幾聲。

“腿可真白，下面也——”

“我去你爹的！”盛譽一巴掌拍到了楊昌華腦袋，把他後半句給扇了回去。

打完了這煞筆，盛譽再擡頭，就看到姜野要往這邊沖過來，他目眦欲裂，只露在口罩外的那雙眼睛布滿了紅血絲，發紅發狠的死死盯着楊昌華。如果不是小陳和紀錦攔着他，他估計已經上來把人給打半殘了。

再看紀錦，明明她才是受害者，但她卻是現在最冷靜的那個。

她攔了姜野，同他低聲說了什麽，就朝着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她走到了楊昌華面前。

盛譽以為她會給這人渣來上一嘴巴，誰知道，紀錦只是語調平穩的對他說：“盛譽，麻煩你脫一下他的褲子。”

盛譽：“？”

啊？？

紀錦：“麻煩。”

盛譽：“啊...好。”

他一臉茫然，但還是照着紀錦的話做。

不過他一個人扒有點費勁。

其他幾個人全都過來幫忙，幾個人合力把楊昌華褲子給扒了下來。

紀錦看都沒看一眼，對盛譽道：“褲子扔了吧。”

她對着楊昌華微微一笑，眼底卻滿是寒霜，“等會，就這麽讓他去警局。還有，我會向你們學校舉報。”

說完，她轉身，牽住了姜野的手，扶着姜野一起離開。

洗手間再次歸于平靜。

數秒後。

舍友二號“草”了一聲！

他：“姐姐也太他爹帥了！”

其他幾人小雞啄米式點頭，完全贊同！

比起沖動打人，又或者大吼大叫辱罵這種人渣，紀錦冷靜羞辱人渣的樣子簡直不要太帥！

他們現在總算知道他們野爹為什麽會被紀錦拿捏了，這換誰誰會不喜歡？

又過了十分鐘，警察來了，了解完情況後，楊昌華就被帶走了。

跟着警方離開的還有盛譽他們，一行人浩浩蕩蕩跟在警察叔叔們身後，誰都沒有去幫楊昌華遮擋什麽，就讓他這麽穿着大褲衩被帶上了警車。

警車忽然出現在學校本身就很顯眼，楊昌華這麽出來，很快就被人拍照發到了論壇。

先不論警方和校方會怎麽處理，楊昌華未來都會被釘在恥辱柱上沒跑了。

另一邊。

紀錦和小陳帶姜野從學校側門離開，避開了很多視線。

上車後，紀錦就聯系了梁倩。

這事她到時候可能不太方便出面，只能麻煩梁倩。

梁倩一聽她遇上了這種事，差點直接殺過來。

紀錦反複強調自己沒有受傷，對方也沒拍到什麽，梁倩才被安撫下來。

陸續把後面的事都有條不紊的安排好，紀錦拿了包濕紙巾，擦完自己的手後，就把掌心攤開在姜野面前：“手。”

姜野從上車開始，就一直在觀察她的臉色，這會聽到她要手，立馬就聽話的把手放進了她的掌心。

剛剛打人太狠了，姜野手指關節不少地方也被蹭破了皮，隐隐有血跡。

紀錦擦手的動作放的很輕很輕。

紀錦冷靜的時候，完全讓人看不懂。

至少現在姜野就看不懂她在想什麽。

剛才但凡換個人遇上那樣的事，可能都會大喊大叫哭哭啼啼，這都是正常反應，可紀錦不是，她不哭不鬧，她甚至還能冷靜的發微信告訴她，她被偷拍了，偷拍的那個人就在洗手間進來的第三個隔間。她太冷靜太理智了，理智到剛才失控動手的他仿佛像個傻子。

他又想到了她以前對自己說的，拳頭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是啊，拳頭是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他今天打了人，說不定還是在給她添亂。

所以，她會覺得他剛才的行為很幼稚嗎？她是不是已經在覺得，這樣不成熟不理智的他，很下頭？

姜野不敢想了。

他現在很無措，不知道自己要怎麽做才好。

他本能的就想要給她道歉，為他剛才的沖動打人，不理智而道歉。

他說：“對不起...”

他哽咽：“對不起學姐，我剛才...我剛才不應該沖動，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是他沖動了，她越是冷靜成熟，就越顯得他幼稚。

他知道，她的理想型就是成熟穩重的人，他這些年也很穩重，但他剛才真的沒辦法控制自己，就連現在也是，只要一想到楊昌華當時的反應，他額頭上的青筋就又暴起了。

在他道歉的時候，紀錦已經小心翼翼的擦完了他的右手，她：“另一只。”

上一秒想到了楊昌華，暗自露出獠牙的兇狼，這一秒就乖乖将自己的左手遞過去。

姜野快要急哭了。

什麽都好，紀錦罵他幼稚沖動也好，打他也行，她現在什麽都不說，他真的很沒底。

只是，就在他急到想要再次開口道歉的時候，剛遞過去的左手手背忽然冰涼一片。

他怔住。

垂眸。

血管清晰的手背上，一滴眼淚砸在了上面，再然後，蕩開。

紀錦低着頭，雙肩顫動，無聲抽泣。

姜野愣怔的叫了一聲，“學姐...”

因為他這一聲，紀錦飛快轉頭擦掉了眼淚，結果再轉回來的時候，看到姜野額上的傷口，她視線再次模糊。

看到紀錦哭，姜野比剛才還要換。

他一邊用指腹給她擦眼淚，一邊胡亂說着“對不起”說着“別哭”，他已經不清楚自己原本是要做什麽了，語言系統也混亂一片。

可紀錦的眼淚怎麽擦也擦不掉，她眼睛紅的像是小兔子，連鼻尖也是紅的，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珍珠一樣，一直在往下落。

正副駕駛的小陳還有小小，聽到後面的動靜，一個在那裏嘆氣，一個也跟着紀錦一樣默默掉起了眼淚。

隔板降下來，他們看不到後面，只能聽到紀錦一直在哭，姜野一直在說對不起。

小陳餘光瞥見小小也在抹眼淚，抽了張紙給她遞了過去。

今天這事，就是他遇上也會被惡心很久，更別說兩個女生了。

小陳憤怒的想：這個世界上就不能少點人渣嗎？！

紀錦哭了快一路，到醫院的時候，才勉強整理好了情緒。

這家是姜野生病時就會來的私人醫院，院長和小陳很熟。

姜野來之後，就被安排去了VIP病房。

紀錦是跟着一起的。

小陳本來想說，紀錦就在車上等着就好，他們這邊檢查完就回去。

但紀錦不放心，就要跟着。

小陳沒辦法，只能帶上他們一起。

醫生很快就過來給姜野處理額上的傷口。

紀錦一直牽着姜野的手，還在不停地麻煩醫生稍微輕一點。

其實就是個小傷口，上了點藥，貼了點紗布就處理完了。

結果，紀錦還是不放心，非要姜野去做個腦部CT。

醫生在邊上無奈的笑着，對紀錦過度的擔心表示理解，就給姜野開了個腦部CT檢查。

之後又有骨科的大夫來給姜野看腳。

姜野腳踝已經腫的能看了。

哪怕姜野在要強，處理腳踝的時候，也疼的直冒冷汗。

紀錦察覺到牽着的那只手，手心汗津津，就走到姜野的面前，将她抱在懷裏，安撫的拍着他的後背。

她完全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只擔心着眼前的人。

紀錦是站着的，姜野坐在病床。

紀錦抱着他的時候，姜野就靠在紀錦的腰間，雙手圈着紀錦的腰，完全依賴紀錦的模樣。

但凡疼到咬牙切齒，他抱着紀錦腰的力道都會重上幾分。

其實是有點疼的，但是紀錦一直沒吭聲，任由他這麽抱着。

醫生處理的時候，就說姜野的腳傷的稍微有點嚴重，需要石膏固定。

姜野一擡頭，就看到紀錦眼睛又紅了。

他放在紀錦腰上的手輕輕拍了拍，明明他自己都疼的額頭全是冷汗，臉都白了幾個度，他卻還在笑着安慰她：“沒事，休息一段時間就好，別怕。”

紀錦咬着唇嗯了聲，認真的去聽醫生的叮囑。

等這邊打好了石膏，腦部CT那邊也可以過去了。

姜野本來想蹦跶過去，被紀錦一個眼神制止。

他乖乖坐在那裏，等小陳推了輪椅過來，他就抱着紀錦，借着紀錦身上的力，坐到了輪椅上面。

CT結果出來的很快。

看到姜野腦袋沒事，紀錦積攢在心口的那口郁氣，總算是呼出去了。

可能是一直站着，又可能是這一個多小時太過緊張，紀錦拿到CT結果的時候，腿一軟，就要往地上倒去。

姜野眼疾手快的把人接到了懷裏。

紀錦穩住身形的一瞬間，立馬站了起來，“沒壓到你吧？腳疼嗎？我剛剛是不是碰到你的腳了？”

到現在，姜野已經完完全全确定，紀錦沒有因為他一時沖動打了人就嫌棄他幼稚。

她一直都在擔心他。

他感受到了。

感受到她對他的喜歡。

他真的很開心。

開心到腳上這點疼都不算什麽了。

紀錦還在半蹲下查看他的腳。

他彎下腰，扶着她的後脖頸，讓她仰起頭，就對着她的唇親了一下。

安撫一般的吻。

親完後，他語氣溫和，緩緩的對她說：“我這會确實有事。”

紀錦果然緊張了起來。

姜野桃花眼一彎，“我覺得我需要檢查一下心髒，它現在跳的有點太快了。”

紀錦：“....”

見他還有心思開玩笑，應該是沒事了，紀錦緊抿着唇，又想哭又想笑。

這個時候，她才徹底的放松下來，緊張了一路都沒有回答的那個問題，這一刻終于有了說出口的機會。

她右手掌心捧在姜野的臉側，嗓音柔和，“道歉的不該是你。姜野，不該是你道歉，你明白嗎？”

姜野神色怔怔，像個做錯事，等待大人責罰的乖孩子，他說：“可是，我打了人....”

他的道歉，只是對她，對楊昌華，他還嫌揍得不夠狠。

紀錦輕輕一笑，“那，一開始沒有阻止你的我，是不是也要道歉？”

姜野這下是真的呆住了。

他覺得他有點懂紀錦的意思了，可又好像不是特別懂。

紀錦将他茫然的樣子盡收眼底，摸了摸他的腦袋，“我給了你一分鐘時間。這一分鐘，不是你，也會是我。現在明白了嗎？”

如果當時姜野不在，動手的人就會是她。

她體質并不差，也學過擒拿。

她并沒有那麽理智，遇上這種人，她也會動手。

姜野這下明白了，但他又想起了紀錦之前說過的話。

紀錦看到眉頭皺在一起，稍微用了點心，就想到了他在車上的時候會對她道歉，現在聽到她說這些話又開始糾結是因為什麽了。

就在不久，姜樂樂才幫她找回了被她遺忘在角落裏的那一部分記憶。

是她那時候對姜野說，拳頭解決不了問題。

于是，姜野一記，就是好多年。

他不再是那個遇事就動手的沖動少年，也不再是那個會和家長鬧脾氣耍小情緒的小蘑菇，他學會了冷靜，學會了但凡遇到事，先搞清楚前因後果，再去決定如何做。

他變得穩重。

可這些，都在今天下午，分崩離析。

他動手打人的那一刻，一定是不計後果的，如果當時她沒有上去攔着他，那現在來醫院的人就會是楊昌華。

因為她的那些話，他學會了穩定自己的情緒。

同樣的，也是因為她，他維持了好多年的理智，全部倒塌。

紀錦沒法兒去怪這樣的姜野，哪怕他今天真的把人打出了問題，她肯定也會陪着他一起解決。

也就是在這一刻，她終于發現，她好像已經沒辦法再對姜野“置之不理”了，她想要他，也需要他。

有他在，就像今天這種情況下，她很難不說，絕大部分冷靜的底氣，都來自于姜野。

她知道姜野離她最近，她發消息他一定能看得到，所以，她第一時間聯系了他，也敢壯着膽子去踩了楊昌華的手，搶他的手機。

因為姜野。

這一切，都是因為有姜野。

她想着想着，就又想哭。

她不是一個愛哭的人，今天哭的次數，都要趕上她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