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院中靜默了半晌。
秋風瑟瑟, 院中栽着的槐樹樹葉交織輕撞,碰出一片撲簌簌的響聲。
銀丹才追上祝苡苡,剛到院子裏便聽見祝苡苡對孟循說的話。震驚之餘,她居然連一句勸和的話也說不出來。
自從大人失憶之後, 夫人這段日子經歷的事情, 她和忍冬兩個人都看在眼裏, 她們都是自小就和夫人一起長大,心裏當然是向着夫人。
可當真沒有緩和的餘地, 非要鬧到這步嗎?
銀丹自覺心思淺,想的不夠多, 真聽到了這些,她也不敢說什麽。
但她朝祝苡苡靠近了幾步。
祝苡苡說這話的時候,聲音算不上大,但卻無比清晰的落入了孟循耳中。
孟循不明白祝苡苡為何要突然和他說這些,是因為生氣麽?
他垂眸斂目, 不動聲色的瞥向祝苡苡緊緊攥着的手。她的手上還攥着, 他方才讓墨石取出來的那兩封信, 似乎她一點也不在意那兩封信皺成什麽樣子。
孟循心中有了猜測。
祝苡苡說這話無非一時沖動,惱恨于他扣下了她的家書, 與此事對她瞞而不告。
畢竟和離對祝苡苡而言并沒有任何益處。
沒有人會在入品的官員夫人, 和商戶女之中, 選擇後者,祝苡苡不愚蠢, 她自然知道什麽選擇是對她好的。
孟循篤定,她只是一時沖動而已, 等她冷靜下來, 細細思考過前因後果其中利害關系之後, 她便會後悔,後悔向她提出這樣的話。
垂眸沉思,片刻後他緩聲開口:“這兩封家書的事情确實是我考慮不周,沒有事先告知你,失了妥當,但我允諾你,以後這樣的事情絕不會再次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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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循特意放輕了語氣。
她是他的妻子,既然兩人已經有了七年,在這些小事上,他體諒她些,也無可厚非。
祝苡苡看着孟循故作寬和的模樣,心中甚覺無力。
他難道真的認為,他們之間只是這封家書的事?
“孟大人,不只是這兩封家書,我們之間隔了太多……”說出這些話,祝苡苡反倒覺得心頭舒服了許多,她松開了手,把家書遞給身後的銀丹。
再次面對孟循,她的心緒也不似方才沉重。
祝苡苡從來都知道,她要的不是高官厚祿,能給她一身榮耀的夫君,她要的是愛她,敬她,體諒她,疼惜她的夫君。
以前的孟循可以做到這些,但現在的孟循,不能。
他看向她的眼中,沒有了往日的情愛,只有冷靜,客套,甚至還有斟酌和衡量。
祝苡苡明白,孟循不會輕易和她撕破臉,即便她說了要和離這樣的話,他也只會想些,能夠暫時穩定她心緒的法子。
他把她放在了看似重要,實則又不那麽重要的位置。
現在的孟循需要的不是祝苡苡,不過是一個安分守己,聽話懂事的妻子。這樣的妻子,誰都可以去做,并不是非得要她祝苡苡。
相敬如賓,舉案齊眉那套,她十幾歲的時候就不愛在話本上看,那樣的東西,不是她想要。
孟循仍舊很有耐心,“你是說鳶娘?”
祝苡苡沒有說話,只定定着看着他,她想聽聽,孟循還能說出什麽話。她想看看,他侍讀學士的氣度,究竟能到那般地步。
見祝苡苡并不回答,他只得繼續解釋,“這幾日,我會安排好鳶娘的後路,只要你願意,她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為什麽?”
明明幾個月之前,他待鳶娘的态度不是這樣冷漠無情。怎麽轉眼之間,就變成這樣了?
可笑的是,她居然還因為鳶娘生出了些自己最不恥的嫉妒心。
孟循怎麽能如此冷靜的對待前些時候還和他親密無間的鳶娘?
祝苡苡覺得,眼前的孟循,非常陌生,像是她從來都沒有真正認識過這個人。
“為什麽?”孟循眉心微擰,“你覺得不夠快,你一刻也不想再見到她?”
“祝苡苡,你得講些道理,鳶娘畢竟幫過我,替她安排好後路,也是我該做的,你身為我的妻子,不該如此計較,再者,之前你不是也答應過我,會給我些時間麽。”
“和鳶娘沒有關系,”祝苡苡面色平靜,她看向孟循,稍稍擡頭,“孟大人,我只想向你讨一份放妻書,今後,我們兩不相幹,你想什麽,做什麽,即便納上幾房美妾,另娶他人,也與我毫無關系。”
孟循的耐心與溫和,随着她的話一點點消退。他的臉色頃刻便沉了下來,到時和前幾日是沒什麽差別。
“祝苡苡,你可知道你在說些什麽?”
“孟大人,我很清楚自己在說些什麽。”
祝苡苡的平和與冷靜,讓孟循感到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慌亂。
他分明是不相信她的篤定,可看着那雙眼,想來極善洞悉人心的他也無法自欺欺人。
至少在此刻,祝苡苡是認真的。
孟循心緒紛雜,面上卻不顯分毫。
“你回去,今日你一時沖動說出來的話,我不會與你計較。”
說完他便轉身離去。身後的墨石冷着一張臉,站在祝苡苡面前,他朝院門外,輕瞥一眼,意思不言而喻,要請她回去了。
祝苡苡雖是沖動之下向孟循提了和離,但也只是時機上有所沖動,她的态度,和她說出來的話始終是一樣的。
她也并不覺得,她只是這樣說了一句,孟循便會答應與她和離。
畢竟孟循出身翰林,翰林官,又是極重清名的官系,即便兼領刑部事務,讓他多了幾分酷吏的名聲,但大體對他也無甚損害。
況且前些時候,因為鳶娘的事情,已經對他的官聲有所影響,他自然不會在這樣風口浪尖的時候,在背上休棄糟糠之妻這樣極壞的名頭。
即便她是出生低微的商戶女,卻也擔着他糟糠之妻的名分。
想到這裏,祝苡苡心中忍不住嗤笑。
這就是所謂的士大夫的氣節。還不是和她這樣出身商戶的女子一般,甚至要比她更會計較得失。
現在他們還有着夫妻的名分,可一旦沒有了,說不定孟循連現在的客套都維持不下去。
“夫人……我們這是要回去嗎?”看着祝苡苡一直發着呆,銀丹忍不住小聲提醒。
忍冬還在院子裏等着呢,她也有不少的話想和忍冬姐姐說。
祝苡苡側目看向銀丹,笑着點頭,“回去吧,還有不少事情要做呢。”
既然要和離,他在京城中的那些産業,自然得要轉手變賣。這些時候,她得開始理清那些賬務,不然到時候要離開的話,必然手忙腳亂。
回了自己住的屋子,祝苡苡從妝奁中取出鑰匙,打開自己的花梨木雕花小匣子。
這裏面裝着的,這幾年來,她所謄錄的賬目,除此之外,還有她存下的房契地契。她的東西和孟循的東西從來都可以分得很清楚,只要她願意。
但在這之前,她先把那兩封家書打開,仔細看了看。
還好,并沒有什麽事情。信上說,爹爹每日清醒的時間又稍稍多了些,吳叔叔還問她何時再回徽州府一趟,末了,還不忘提醒她,若是要回徽州府,要提前寄信過去,吳叔叔會派得力的人接她了。
祝苡苡看到這裏,唇角忍不住浮上些笑意。
她很快就能回徽州府了,不過,就不用派人來接了,她能自己回去。
祝苡苡在房中整理着賬目,外頭,忍冬和銀丹兩人面面相觑。
忍冬臉上滿是驚愕,似乎是不敢相信銀丹剛才和她說的話。
“你說夫人和大人提了和離?銀丹,你可聽清楚了,莫不是聽差了,這話可不能亂說……”
要是其他的事情,忍冬這麽不相信自己,銀丹肯定會生氣,但是這事,多幾分顧慮她也是能理解的。畢竟她那會兒聽到的時候,也是覺得自己聽岔了。
夫人喜歡了大人那麽多年,兩人成婚後也是美滿的,怎麽着,也不能因為最近這些事情就輕易說和離啊。
但回想起夫人那會的神情,銀丹又氣又委屈。
她從小到大,也沒有見過夫人受這樣多的搓磨和委屈,也就是這幾個月經歷的事,卻好像比幾年都要多。
銀丹抿着唇,十分确信的點了點頭,“姐姐,我沒有聽差,也沒有亂說話。”
兩人又是四目相對。
多年的默契,此刻彼此心裏想的什麽,她們也大致能相互猜到。
銀丹問:“忍冬姐姐你怎麽想的?”
“夫人從來都不是沖動的人,她能說這樣的話,肯定是想這麽做的,我自小陪着夫人一起長大,心當然是向着她的,就算,就算……被下堂的女子會過得分外艱辛,我也不會離開夫人,大不了,大不了我這輩子也不嫁人了。”
忍冬從來都是兩人中更冷靜沉穩的那個,這會說着這些話,眼上也忍不住垂了淚。
銀丹悄悄的抓緊她的手,“我也和姐姐一樣,別說我,應該是我們,我們自小陪着夫人一起長大,心裏都是向着她的,就算就算夫人真的要和大人和離……”
銀丹這會兒也忍不住紅了眼,低聲啜泣着,忍冬擡手便捂住了她的嘴,銀丹不由得有些疑惑。
忍冬将手指放在唇邊輕輕的噓了一聲,而後,她随手擦了擦眼淚,悄悄的指向院子外頭。
“外頭的小秋和小春,都是大人的人,我們說話,小心些……”
看見銀丹點了頭,忍冬這才收了手。兩人取了些水,收拾片刻後,又回了房中伺候。
祝苡苡名下的産業算不得少,又是酒樓茶館,又是繡鋪成衣鋪子,甚至還有兩年前置辦的糕點鋪子。
大大小小的賬目,并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整理完。
她才把手中這本賬簿整理好,又吩咐忍冬去尋那幾位掌櫃,将近幾月的賬目全部帶過來。
她不希望自己做這些事情,被太多人知道,于是,安排忍冬出去的時候,總是會教她做些別的事情,用以掩人耳目。
或是買些首飾,或是買些吃食。
忍冬在祝苡苡手下待了多年,機警聰敏,做這些事情,對她來說不算得什麽難事。
三四天的功夫,祝苡苡已經把賬目清點的差不多。
其他的鋪子,祝苡苡都已經叫了掌櫃盡快轉手出去,唯獨自己費了不少心血的聚豐居,祝苡苡不想就這麽輕易轉手給不知根知底的人,但在她心中,早已經有了适合的人選。
這日,她起的很早,梳妝打扮後,準備往聚豐居而去,只是在出門前,不湊巧的遇上了孟循。
他近日似乎不怎麽忙碌,比起從去上衙的時候,實在算不得早。
祝苡苡弄不清他究竟是閑還是如何,反正這幾日她遣忍冬出去的時候,忍冬總會與她回秉,說遇上孟循。
以前倒是覺得,孟循忙得腳不沾地,披星挂月,可這時候總能碰上孟循,卻讓祝苡苡覺得他實在礙眼。
他分明還是和以前一樣,樣貌沒有發生什麽變化,身姿依舊挺拔,猶如青竹一般秀麗,儀表修然,清俊出挑。
可落在祝苡苡眼中,卻又不勝從前了。
以至于驟然碰面時,祝苡苡眼中的嫌厭堪堪掩蓋不住。
孟循早早便察覺祝苡苡要往這邊走來,她已經幾日沒有見他,對于他送去他院中的東西,也置之不理,似乎不想與他說一句話。
他心中惶然,甚至生出些悵然若失的感覺。
他覺得可笑。
他尚可稱道的自制力,竟在面對祝苡苡時,變得不值一提。
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變成這樣,但他又無法自抑的變成這樣。
孟循愈發清楚,他沒有他想象中的那般冷靜自持,他習慣她的陪伴,習慣她的溫情,習慣她的笑顏。她對他冷淡,他無法忍受。
他不明白,他分明已經對她足夠包容,為什麽祝苡苡還是不能和從前一樣待他。
孟循看出了她面上的嫌厭,心中悶悶。
祝苡苡本不欲理他,但孟循卻擡手攔住了她,祝苡苡不由得側擡眸看向孟循。
她再沒有克制面上的厭煩,乜了眼孟循攔着她的那只手,嗤到,“孟大人這又是如何,大清早不去上值處理公務,反倒在這裏攔我?”
他垂在寬袖中的手輕輕發顫,“你要去哪?”
“怎麽,孟大人真的有這樣多閑暇來管我的行蹤?”
孟循沒有說話,只垂眸看着祝苡苡。
她這幾日的行蹤,他了如指掌。
這幾日她未曾外出,始終待在自己院中,只是時不時的吩咐忍冬去外頭買些東西回來。
他以為,她應該會變得心平氣和。
可她滿不在乎的态度,以及隐隐透着對他的不耐,無一不在昭示,她還是想與他和離。
見孟循沉默無聲,祝苡苡遂從袖中掏出一封自己早就準備好的放妻書,展開放在他面前。
她唇邊含着笑,說出來的話卻又無比冰冷,“既然孟大人,如此得閑,想來也不吝啬抽出那麽一小會兒功夫,在這封放妻書上,寫下您的尊姓大名吧。”
孟循睨了一眼那放妻書,而後不由得停駐目光。
祝苡苡看出了孟循眼底那些許不易察覺的驚愕。
她溫聲到,“孟大人肯定覺得奇怪,為什麽我寫的小楷字跡與您的如此相似,體諒您失憶,我便解釋一句,那是因為當初我字寫的不好看,您曾經手把手教過我,還送了不少您的字帖給我,我長年累月的練習,自然,也就寫的和您像,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如果當初教我練字的是另一個男子,那我的字自然也會像他,您說是不是?”
孟循頃刻變了臉色,他奪過祝苡苡手中的放妻書,團成一團,攏在手中。
見孟循收了手,祝苡苡也不打算糾纏,說了句告辭,便領着忍冬銀丹離開了。
凝望着祝苡苡離開的背影,孟循面色漸冷。他叫來墨石,讓墨石跟着祝苡苡。
見墨石眼中透着幾分猶疑。
孟循開口,“我只是去刑部上衙,又不是去赴湯蹈火,不需要你跟着。”
墨石再沒猶豫,拔步跟上了祝苡苡。
另一邊,祝苡苡目的明确,徑直朝聚豐居而去。這會兒時候還算早,還沒什麽客人,酒樓裏的夥計,也應該只是在後廚忙碌做着準備。
這時候去,是再适合不過的。
祝苡苡到的時候,許秋月正在內堂,手上拿着毛筆,毛筆支着頤,俏皮的柳葉眉交織皺着,似乎在想什麽極為苦惱的事。
待到祝苡苡走到她身邊,她都沒有任何察覺。
祝苡苡有些無奈,只得伸手輕輕拍了她肩頭,卻不想這細微的動作,還叫許秋月吓了一跳,她手中的毛筆跌到了地上,滾落到了祝苡苡身後的銀丹腳邊。
銀丹忍不住笑,彎腰來替她撿起毛筆。
“許姑娘拿好。”
許秋月接過,面上神情轉而為笑。
她側擡頭看向祝苡苡,“對不住啊夫人,我方才在想事情,沒注意到您。”
祝苡苡從善如流的坐上忍冬搬來的圓凳,笑着搖了搖頭。
“不打緊,是在研制新菜單吧,倒是我打擾了你。”
許秋月呵呵的笑着,“這是哪裏的話,您可是這聚豐居的大老板,掌櫃的主顧,您過來這,怎麽算得上是打擾呢!”
“但很快就不是了。”她面上依舊端着笑,可這說出來的話,卻結結實實把許秋月吓了一跳,比剛才那下更甚。
許秋月難以置信地瞪大了一雙眼,“夫人您這是什麽意思?”
祝苡苡也不打算隐瞞,直截了當的開口:“我要把這聚豐居轉手給你,你覺得如何?”
“您認真的?”
祝苡苡迎着她水靈靈的杏仁眼,笑着點頭,“認真的,再過些時候,我就要離開京城了,酒樓遠隔千裏之外,我也照顧不到,倒不如把它轉手給你,反正你與這聚豐居也有緣,總比随意轉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要好吧。”
見祝苡苡這般言辭懇切,許秋月也來了興致,這麽多年她手中也确實攢下了不少錢。再說,她在聚豐居投入的心血可不比祝苡苡少,對這裏,她有些感情,如果真能買下,她大可以以後自己經營,那對她來說,自然是好事一件。
“夫人若是認真的話,我立刻便草拟契書,我也不占夫人的便宜,這酒樓行情價如何,我就出多少錢。”
“自然可以。”
又聊了一會兒,時候漸漸晚了,差不多到了午時,酒樓也開始忙碌起來,許秋月少不得又要打下手。好在契書已經拟好,兩人也商議的妥當,只等許秋月改日取了銀票來便可以成事。
祝苡苡手中大大小小的鋪子已經轉手的七七八八,所得的銀錢,也被祝苡苡一一吩咐手下的掌櫃,換成大通錢莊的銀票。
如此一來,方便攜帶,她也能輕裝簡行的回去徽州府。
手下的這幫掌櫃跟了她許多年,這次回去,少不得也需要他們幫忙。
祝苡苡兀自想着事情,并未察覺到街上突然紛亂的人群。
跟在身側的忍冬和銀丹倒是先注意到了,可也為時晚矣。
迅疾又雜亂的馬蹄漸漸逼近,街道兩邊的人躲閃不及,撞翻了不少貨攤,好在沒人受傷。
祝苡苡一行皆是女子,反應要弱了不少,待到那高大馬蹄逼近的時候,祝苡苡心神一震,身邊的忍冬銀丹也皆是瞪大了眼。
那一隊錦衣華服高頭駿馬的隊伍迅疾踏來,似乎要将面前的一切碾為塵埃。
祝苡苡從未預料過這種情況,電光火石之間她根本躲避不及。
她下意識閉緊了眼,下一刻,身體一輕。
再次睜眼,她已經退到了街道兩旁,忍冬銀丹則摔在了她身側,她擡眸,和那為首的男子擦眼而過。
那人眼眸銳利,淡淡的一眼便帶着讓人膽寒的威懾。
馬蹄聲漸漸遠去,祝苡苡才悄悄松了口氣。
“錦衣衛你也敢攔,膽子真大啊,孟夫人。”
聲音似乎有些熟悉,祝苡苡尋聲望去,就看到了身側冷着張臉的人,
她有片刻的恍惚。
有些熟悉,又有點想不起來究竟是誰。
直到忍冬銀丹雙雙站起來,将她拉在身邊,小心翼翼的前後檢查了一圈,她才從這恍惚的片刻中反應過來。
“韓大人?”
她語氣有些猶豫,似乎是不怎麽确信。
韓子章氣極反笑,“孟夫人真是好眼力,半盞茶功夫就将鄙人認出來了。”
雖然他語氣不善,但好歹也救了自己,祝苡苡沒有猶豫,矮身朝面前人行了一禮。
“多謝韓大人救命之恩,妾身眼拙,沒能将您認出來,是妾身的不是。”
韓子章哼笑,想起近日來京城中那些關于孟循的風言風語,再看向祝苡苡的眼中,就少了些氣憤,多了幾分同情。
“你既誠心與我道歉,我也不與你計較,只是,你這樣一個柔弱婦人還是少在街道上流連為好。”
這次錦衣衛出動,定是和那樁事情有關,畢竟是前朝餘孽,連皇帝也格外在意。
也因着這事,皇城內外的巡防近日加強了不少,韓子章身為京使指揮,自然曉得事關重大。
韓子章一開口說話,祝苡苡就想起了那熟悉的感覺。
這位還真是和幾年前沒什麽區別,還是那個得理不饒人的主。可他身份高,地位尊崇,她這樣的升鬥小民,又奈何不了他。
再說了,這也是提醒她的話,他剛才還救了她。
算了,忍了。
祝苡苡扯着唇笑了笑,“妾身多謝韓大人關心。”
說完便攜着忍冬銀丹離去。
在祝苡苡看來,這實在算不上什麽值得一提的事情,只不過那片刻的驚慌回想起來,還是有些令人害怕。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這日所經歷的事,一一由墨石的口傳入了孟循耳中。
墨石說話向來删繁就簡,祝苡苡做了什麽見了誰與誰碰了面,他從來不會過多贅述。
以至于孟循下衙後聽到這些,衣裳都未曾換,就徑直朝祝苡苡院中走去。
他到的時候,祝苡苡正坐在外間。桌上擺着兩盤她最愛吃的小點,她正惬意地聽着忍冬替她講的話本裏的故事。
見孟循過來,祝苡苡雖有意外,但也沒有表現出來。
忍冬噤了聲,見孟循面色不善,不免有些擔憂的看向祝苡苡。察覺到忍冬的目光,祝苡苡笑了笑,示意她不用慌張。而後,祝苡苡又讓忍冬和銀丹一起去了外頭。
這會兒,屋子裏邊就只剩下她和孟循。
她也不着急,拿過帕子,慢條斯理的擦了擦手。
她側眸看向孟循,“孟大人深夜造訪,所謂何事?”
她面上的冷淡依舊讓孟循心底煩悶,但他也并未表現出來,只面無波瀾的看向祝苡苡。
“你今日去了哪裏,見了什麽人?”
只要她全都告訴,他便不會生氣,只要她不向他隐瞞,他便會忍耐。
祝苡苡聽到他的話,只覺得好笑,“孟大人,您何時這樣有空,竟然操心起我這麽一個內宅婦人的行蹤了,怎麽,我去了哪裏見了什麽人,難不成還能影響到什麽家國大事不成?”
“祝苡苡,你好好說話。”
他眉心輕顫,似乎在忍耐着些什麽。
“我這就是在好好說話啊,孟大人。”
孟循眉頭緊鎖,“祝苡苡!”
孟循難得這樣生氣還按耐着引而不發,這讓祝苡苡覺得有些稀奇
“孟大人,您當真這麽得閑?”
說完,未等孟循回答,她折身去了內間,片刻後,她去而複返。
她拿出了一封自己方才寫好的放妻書,她另一只手,拿着自己方才用過的上品狼毫。
她将這兩樣東西,恭敬的遞到孟循面前。
“既然您這麽得閑,想來也不介意我耽誤您這麽一會兒吧。”
她滿不在意的态度,紮痛了孟循的眼,也紮痛了他的心。
他的尊嚴,在這刻,被她肆無忌憚的碾碎。
他已經對她足夠容忍,足夠包容。
可她還是這樣,還是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肆。
“這就是你想要的麽,”他扯着唇角,“好,我滿足你。”
作者有話說:
好了,下一章換地圖,虐是肯定的,男二應該也很快出場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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