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二十四

隔天兩人一起回學校，藍媽媽早已去了公司，林皓情緒平靜了下來，比平常的冷清多了很多悶，“藍祺其實我真羨慕你，你長得好，家境又好，你男朋友對你那麽好，就差把你捧在手心了。”

藍祺聽在耳朵裏，只能苦笑。原來每個人都在羨慕別人，卻忘了每個人令人羨慕的外表的背後有多少黯淡。

回到寝室，王弦沒回來，趙志洲更是一夜未歸，林皓望着他系在門後的一根用來判斷趙志洲是否回來過的細繩，根本沒斷，心裏面更冷。藍祺不知如何是好，林皓卻是直接走進去，打開櫃子就把衣服全捧了出來，往箱子裏面塞，書和電腦一窩蜂的都塞了進去。

藍祺攔住他，“你這是要幹什麽呢。”

“我現在就出去找房子，學校附近房源很多的，押金都不要交，立即入住。”

“可是你總得，總得跟趙志洲說一聲吧！”

不提還好，一提林皓的眼鏡鏡面就漸漸花了，“等我搬出去了，我會告訴他的。”聲音十分小。

藍祺只好幫着他收拾，兩人在學校的公告牆上找到小廣告，打了電話過去，從看房子到入住交錢果然只用了一個半小時，林皓悶悶的把東西往櫃子裏胡亂的塞，藍祺見已經中午了，到食堂去買了兩份飯，帶給他一份，兩人坐着慢慢吃。

吃了會兒林皓眼淚又掉了下來，“藍祺，你說我傻不傻，其實我搬出來又怎麽樣，他是不可能再來找我的了。”

藍祺目瞪口呆，飯也忘了吃，“所以你搬出來是為了讓他來找你？”

“是不是傻。”

藍祺只覺的自己才是真傻，為什麽談戀愛有這麽多竅門，他一點兒都不知道，“要是他一直不來怎麽辦。”

“只能一直在這裏住着了，就真的沒有以後了，和他。”

“唉，你這是何必。”

“我其實不喜歡這個專業，他喜歡做導游，我才和他考了同一個學校同一個專業。”

藍祺沒想到那樣高貴冷豔的林皓，背後卻是這個樣子的，居然一直為了遷就另一個人而一再忘卻自己真正的喜好，“我，我去幫你問問他好不好？”

“不用。順其自然吧。”林皓深吸了口氣，開始繼續吃飯。

“那你要不要給他發個短信，告訴他你搬出來的事啊？”

“不用，如果真想找我，總能找到。”

藍祺扒着飯盒想，談戀愛的竅門真的很多很多，自己要學的太多了。

藍祺吃好，下午還有課，便提着飯盒自己回寝室了，回去一看，還是一個人都沒有，便給莊祐打電話，響了許久才接起來。

“祺祺。”

“嗯？”藍祺奇怪道，他本來想先開口問吃飯沒有的，可是為什麽莊祐的聲音這麽小。

“我在開會，等一會兒給你打好不好。”

“哦……”藍祺悶悶的挂了電話，所以這就是成熟與不成熟之間的區別了，在藍祺看來，他本來心情蠻好想給他打個電話問問吃飯沒有，結果他那麽冷冷淡淡的一句話就把自己推回來了，只覺得很悶，他看待問題的角度還沒有深入到具體。

而莊祐那邊的員工個個驚詫無比，剛剛那個用着無比溫柔聲音說話的人，還是他們老板嗎，多年來就從沒見他開會時接過任何一個電話，每次都是靜音，偶爾忘記有鈴聲進來時，也是看也不看的直接關機。

總之在成熟與不成熟的較量之下，我們藍祺小朋友要學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學習着甜蜜着戀愛着，不知不覺便到了12月份，藍祺下課去食堂買了兩份飯，直接去學校附近的出租房裏找林皓，推門進去就見他擰着眉頭在寫自己眼前的英語卷子，他上前把飯盒放下，“快吃飯啦，吃完再做。”

“周六就考了，你複習的怎麽樣了？”

“真題做了三遍了，不打算再看了，聽天由命啦。”

“我一個同學在北大，六級考了720呢。”

藍祺嘴巴張特大，“怎麽考的啊？！”

“不知道，我的目标是620。”

“我考到520就滿足了！哦不對，425就夠了！”藍祺吐舌頭。

林皓一笑，藍祺恰好看到，心裏終于寬慰的舒了一口氣，兩個多月過去了，趙志洲也早就回寝室住了，但真的就沒再問過林皓去了哪裏，也沒來找過。私下偷偷找王弦問過，上課時兩人都見到，只不過兩人每次都坐的隔得特遠，更是一句話都沒說過，藍祺不知道這又是何苦。你趙志洲跟林皓那麽多年的交情了，至于為了這樣的一件事多年的兄弟情誼就不要了嗎。

本來他還覺得林皓肆意掰彎一個直男的舉動不理智，現在只覺得真正不理智的是趙志洲，順帶着在寝室也不愛和他說話，這陣子在寝室經常聽到趙志洲和那個趙子茜，據說他們班班花的人通電話，他根本不敢告訴林皓。

所幸，林皓這半個多月情緒漸漸恢複。

吃完打算回時，林皓在他背後開口，“趙志洲是不是和趙子茜在一起了。”聲音特別的平靜。

藍祺僵了僵，轉身擔憂的看着他，“應該還沒有。”

“那就是快了是嗎。”

“也……不是吧。”

他笑了笑，“沒事，大家都說不能喜歡直男，是我一直都明知是死局還往前走。”

“你，別難受……”

“藍祺，學校有個交換生項目你知道的吧，本來這次名額都是給人文學院的，我大一給輔導員做過助理，輔導員又是那邊院長的侄子，打算多出一個名額來給我們學院，目前沒人知道，我争取一下應該就是我的了。”

“啊？你要出國了。”

“我想換個地方生活，這四年我都跟着他，我也會累的。”

藍祺悶悶的往寝室走，給莊祐打電話。

那邊應了一聲，他帶着哭腔的說，“我想見你……”

莊祐明顯一愣，他在忙實在抽不出空，“我讓司機去接你好不好。”

“我自己去。”他從來沒去過莊祐的公司，但是他現在就想見到他。

“你到學校門口打車，然後讓我和司機說。”

“好。”藍祺抽了抽鼻子，把兩個空飯盒放到自己書包裏，轉身往門口走去。

那個藍祺見過一面的助理Lisa在門口焦急的等着，剛剛老板把她叫過去，讓她下來接人，她問接誰。

老板看了她一眼道，“上次逛街和我在一起的人。”

Lisa立即後背一挺趕緊下樓來接。

藍祺下車，看到她，自己還記得她，雖然心情極度不好，但是藍祺長期以來維持的“樂觀”外表還是使得他笑着打招呼，“助理姐姐好。”

Lisa感覺心都要化了，立刻側身帶着他往裏走，邊走便和他聊天，發現這個孩子聊天也很有一手啊，不會刻意，也不會讓兩人冷場，又會特意的将話題的主動權交給她。快到老板辦公室時，她都有點不舍得了，還想繼續聊剛剛聊着的音樂相關呢。

老板所在的那層相對來說安靜很多，Lisa帶着一個男孩子走進來，很是惹眼。尤其當這個男孩子又長的十分好看的時候，大家都打量着，藍祺知道別人在看他，微微低着頭跟着Lisa往裏走，到辦公室門口，Lisa笑說，“就是這裏了，裏面……”她本來想說裏面還有幾個經理在和老板開會，要不先跟他去休息室玩一會兒，自己順便再多跟他說說話。

可是藍祺已經在輕輕的敲門了，Lisa覺得頭暈，誰都知道打擾老板開會是什麽下場，已經做好扣工資的準備了，可很快裏面有腳步聲傳來，莊祐一把拉開門，低頭看着藍祺。

下面Lisa就傻眼了，真的是瞬間啊。

瞬間的，剛剛還笑容滿面的藍祺，陽關燦爛的仿佛身上鍍了層光圈，立刻身上的光圈沒了，整個肩膀似乎耷拉了下來，伸手要往莊祐懷裏鑽。

莊祐就看到他嘴角耷拉着，眼睛紅起來，特別委屈的靠過來，很久沒見他這麽難過了，立刻抱住，“怎麽了啊寶寶。”

Lisa當頭一棒，站在門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心裏吶喊：讓我死一死好不好！讓我死一死好不好！

但顯然Lisa還是幸運的，老板看了她一眼，她立刻得命轉身跑走了。

可辦公室裏還有幾個人呢，藍祺壓根就不知道啊，抱着莊祐不撒手。

裏面幾個經理對望幾眼，很想把自己當做空氣，個個哭喪着臉。

莊祐拍拍懷裏的小腦袋，輕聲在他耳邊說，“裏面有人開會呢，被人看到哭，要笑你的。”

藍祺一聽，耳朵全豎了起來，什，什麽意思！！自己剛剛那個樣子都被別人看到、聽到了？雖然私底下兩個人相處藍祺各種把自己當真正的兒童，但在外，我們藍祺也是堂堂正正的好好青年啊！一時間表情更加複雜起來。

“跟我進來。他們現在一定不看的。”莊祐又小聲的說，拉着藍祺要往裏走，藍祺死死低着腦袋，跟着莊祐往裏走，等休息室的門打開再關上，外面坐着的幾位經理一起舒了口氣，同時拿出手帕、紙巾擦擦汗。

莊祐把他拉至沙發上坐好，自己坐他對面，耐心的看着他眼睛，“怎麽了？”

藍祺嘴角撇下去，将林皓與趙志洲的事情講述了一遍，“我覺得林皓為了他都要逃出國，真的不值，這個時候不應該要生活得更好，變得優秀，好讓他後悔嗎？”

莊祐沒想到藍祺是個如此堅韌的人，“但你是你，他是他，如你所說，他追着那人四年，最後換來的是厭惡，他無法接受罷了。”

“林皓那麽好，趙志洲為什麽不喜歡他？”

“因為他喜歡的是女人。”

“可是愛情不是沒有性別之分，也不是沒有過直男被掰彎。”藍祺也曾是直男無法掰彎觀念持有者，如今看着林皓這般卻在慢慢轉換想法。

莊祐聽到這話，心裏抽了一下，随後繼續微笑着開解他，“終究是他人的事，你擔心再多也沒有任何效果。”

藍祺低頭，的确是別人的事，但他不由自主的将之與自己聯系了起來，小聲問，“如果有一天你和我分開，我不會逃避，我只會過得更好。”

莊祐這才明白讓他低落的真正原因，他上前單膝跪在藍祺面前，雙手扶着沙發把手，擡頭看着他低下去的臉龐，無奈道，“怎麽會？”

“為什麽不會。”

“我保證不會。”

“承諾和保證是世上最虛無的動詞，因為世界變太快了。”

莊祐嘆氣，以前知道藍祺悲觀，現在才真正知道他的悲觀程度，“我無法預料未來的變化，你也無法預料，那你就放下心，一一看着那些變化好不好？無論如何，我都會和你在一起，一起看待那些變化。”

“……”藍祺愣住，這算不算是甜言蜜語。

莊祐站起身，摸摸他的腦袋，“自己玩會兒，我出去把會開完，然後我們去吃好吃的。”走到桌旁把電腦拿來他面前，給他開機，把鼠标遞給他，分散他的注意力，直到藍祺開始看網頁，他才推門出去。

藍祺悶聲想了會兒莊祐的話，随意看着浏覽器，看到有個收藏夾，随手一點，愣在了那裏，因為那不是其他網址，而是——綿綿。他正想點進去看，兜裏手機響，他只好暫時放下電腦，結果是林皓打來的。

兩人聊了一會兒，林皓輔導員那邊又有了消息，估計那個名額十有八九是落到他身上了。

“如果定下來，你什麽時候出去？”

“明年三月份吧。”林皓聲音倒挺平靜，“期末考過好我就回家了，下學期……我就不來了，從家裏直接過去，正好找個班補一補口語。”

“……”藍祺特別不喜歡分別，尤其是這樣一個久久相處之後發現氣場極合的朋友，因此心中越發憋悶，“你還回來嗎。”

林皓輕聲一笑，“交換時間是一學期，但我打算看看能否直接留在那裏，實在不行……”又是一笑，“實在不行的話我重新考一次大學，從頭再來。”

藍祺默不作聲。

“學了快兩年的旅游管理，我還是無法喜歡上這個專業，我想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都是沒有原因的。就像他永遠不會喜歡我一樣。”

“那你不要忘了我。”藍祺的聲音悶悶的。

林皓倒是爽朗的大聲笑，“說真的，這是我四年來最輕松的一天，原來放棄也是這麽爽快的一件事。藍祺，放心吧，我不會忘記你。就沖你給我帶的那麽多次飯，我也不會忘記你啊哈哈……”

藍祺聽着耳畔的笑聲，也不知他是真放下，還是假放下，但他佩服林皓的勇氣，直到挂了電話還在連連嘆氣，也忘了剛剛浏覽器上綿綿的事，正發呆，莊祐推門進來，見他發呆的樣子，笑道，“還難受呢。”

藍祺搖搖頭，長嘆一口氣，“覺得放棄了也好。”随後又擡頭問，“有什麽是你不可以放棄的嗎？”

莊祐似笑非笑的答道，“你。”

藍祺瞪着他，他的表情讓人覺得只是一句玩笑話，但心中卻又莫名的試圖去相信。莊祐卻已經伸手拉他，“吃飯去了，我的小祺祺，可怎麽好，每次都是為別人難過，受別人影響。”

說也奇怪，這麽一句話之後，藍祺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來，就好像，就好像，無論如何，他真的會一直在自己身邊，開導自己，引領自己。他站起身，看莊祐關好電腦，随後跟着他一起出門。

走出辦公室時，因還未到下班時間，走廊裏人并不少，藍祺還記着一個小時前自己那番行為，全程低着頭不敢多看一眼多說一句話，莊祐跟在他身後，不時低聲的笑，他也不敢擡頭回頭怒視一眼。

就在莊祐公司所在寫字樓的地下車庫裏，一輛剛剛亮起車燈的車瞬間又熄火了，駕駛座上的助理開車門下車，“副總我去拿一下就可以了，您在這裏等我一會兒。”

藍歆點點頭，今天過來談生意，剛談好準備離去，發現落了一份重要文件在人家那裏，助理去拿，她疲憊的坐在車裏等，手指慢慢的揉着自己的太陽穴，公司近日有意向把她調去香港的分公司做老總，因公司華東區的老總已漸年長有意歸隐，公司打算讓她去外磨練，三年後回來直接升任華東區的總經理，上個月開會時，總公司的人專門跟她談過，這事一直放在她心裏。

毫無疑問，兒子是無法割舍的，但當年離婚事件對她的打擊很大，旁人不知，她自己卻知道，知道自己多麽的想再努力一點，拼出更多別人意想不到的成就，可關鍵點也在于，兒子無法割舍，因為家庭原因，兒子的童年和少年時期過的很貧乏，無論是精神還是物質，這個時候讓她如何狠得下心。她嘆了口氣，擡起頭，随意的看向車窗外，然後就愣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