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上窮碧落下黃泉15

第15章 、上窮碧落下黃泉15

張川穹心不在焉的回去，想了想，半夜還是折回了杜若仙的莊子，偷偷去了那間房。

這天晚上正是十六，月亮又大又白，銀輝灑在人間，大地好似渡了層霜，窗格間亮堂堂的，張川穹輕輕推了推門。

門“咯吱”一聲，慢慢地開了。

天地間的月色流淌了進去，瞧見床腳邊用鏈子鎖住了一只鬼，月光在他身上渡了一層銀輝，他沒有影子。

張川穹睜大雙眸。

只看見南星蹲坐在柔軟的毯子上，長長的黑發淩亂鋪散在單薄瘦弱的肩頭、垂落在柔軟的毯子上，似綢緞般的應着潔白的銀輝，寬大的袖袍裏打出一截如玉般的腕子，修長的指尖無力朝下，他微微轉過臉，那是一張無與倫比的美麗皮相。

好像什麽妖物似的。

但刺眼的是，他頃長如玉的脖子上套着一個刻滿符文的項圈，連着一條長長的黑色的鎖鏈，刺目的黑和他白皙如瓷的皮膚對比鮮明，又漂亮又脆弱，美麗又可憐，在白霜般的月光下，潔白似不染塵埃的處子，既令人憐愛又想讓人弄碎。

南星看見他，鼻腔中發出一聲嗚鳴聲，像是受傷的幼獸見到母親一般的既可憐又委屈。

他即使聽不清看不清南星，也會知道這是什麽意思，更何況之前在南星幫他抓鬼時已經能清楚的看見和聽見南星了。

“你怎麽........”

你怎麽在這裏？你怎麽變成了這樣？

南星小聲又可憐的喊：“主人.........我好疼啊.......快救救我.........”

張川穹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南星為什麽會在這裏、變成這樣，只是聽見南星喊他，他下意識的上前兩步、想去救他。

但緊接着門外傳來了慌忙的腳步聲，只見杜若仙連外衣都沒穿好就已經匆匆趕來。

杜若仙背着月光，一雙鳳眸冰冷似寒霜，聲音沉得可怕：“張天師，你怎麽在這裏！”

他的話音未落，慌亂的鎖鏈聲叮鈴叮鈴響起，南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飛快的朝張川穹撲過去、撲在張川穹的懷裏、緊緊抓住他的衣襟，聲音大了些許，喊道：“主人！快救我！”

杜若仙眼眸睜大，啞聲笑：“原來，他就是你的‘主人’

啊？”

原來就是這個不知哪裏冒頭的野天師張川穹，就是你的主人！

你心心念念的、想要保護的、聽從命令的主人！

竟然是他啊！

張川穹此時此刻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他腦子一片空白，只是感覺南星在他懷裏發抖，他甚至看見了南星蒼白瘦弱的腕子釘着刻滿符文的釘子，細瘦潔白的雙手、雙腳，甚至是胸口，都被釘上了釘子。

這東西會克制鬼怪的力量、會讓鬼怪很疼很疼，難怪南星無法行動，張川穹知道，南星現在什麽力氣都沒了，一只貓都能把他撲倒。

為什麽？

為什麽杜若仙要這麽做？

用鏈子鎖住南星，克制他的力量，把他關在屋子裏，好好藏着。

杜若仙眼眸微眯，俊美的臉背着月色，甚至聽見了他指節的咯咯的響聲。

就這麽一夜，只是一夜沒在南星房裏守着，竟是有男人來救他了？

主人？

呵。

杜若仙慢悠悠的走到床邊，解下了鎖在牆角的鏈子，他把連着南星的鏈子拷在自己手上、緊緊抓住，然後冷冰冰地瞧着南星和張川穹。

那麽飛快地、好像看見救贖一樣的、不要命般的撲在那男人的懷裏，現在還是可憐兮兮的在男人懷裏發着抖，就好像他是個大惡人般。

就好像書裏的主角終于相見、終于歷經苦難在一起。

可明明每天和南星親吻的，是他啊！

這個人？這個叫張川穹的男人是個天師，他養着南星做什麽？天師養惡鬼是做什麽？

聽說那些養鬼的天師，多數會把小鬼煉成殺人的怪物！

杜若仙冷笑一聲：“張天師，南星是您養的小鬼？”

張川穹如今還沒弄清楚狀況，只是愣愣點頭：“是，南星怎麽.........？”

杜若仙嗤笑：“張天師是問他怎麽在我這兒吧？可是不巧，他吃我的供奉、還要害我，我呢，把他抓住了，關了起來，沒問題吧？”

南星連忙搖頭：“我沒有、我沒有主人，我全部都還了.........快帶我回家吧主人........我以後乖乖聽話再也不亂跑了..........”

杜若仙的心好像重重抽了一下，回家？聽話？這個男人有什麽好？他一定要南星看清楚這個人的真面目。

這些天師是不把小鬼當人看的。

那幾

個請來的天師一口一個“賤物”“下等”的形容南星，他們都是一丘之貉，這個張川穹也應該是如此。

杜若仙輕輕笑了起來：“沒有？那張天師，您可說說，一只惡鬼跑到我的莊子裏來做什麽？您肯定是聽說了我前段時間病得厲害，請了天師才好的，還不是您養的小鬼害的！”他忽地冷聲喝道，“張川穹！你可是要利用你的小鬼謀我財害我命！”

張川穹連忙說：“不是！我不知道他為什麽在這裏，不是我指使的！”

張川穹感覺到懷裏的南星僵了一下。

杜若仙微笑：“說得也是，張天師的人品我信得過，要是別的人我早就報官了把人抓起來了，也是您是我們杜家經常請的天師，往後的生意我們都是想請您的.........只是南星這麽對我，您總得拿出個說法吧？”

張川穹眉頭微皺，對着南星斥道：“南星！你可知錯？看我回去怎麽罰你？！”

南星搖頭：“我沒有！我沒有害他！主人你相信我！”

他說着，又緊緊抓住張川穹的衣服，生怕自己被丢在這裏給杜若仙蹉跎。

張川穹感覺到南星顫抖得更厲害了，冰冷的身體貼着他，手指抓住他的衣袍，他能夠清楚的知道南星是多麽的害怕。

可見在這裏被杜若仙折磨得多厲害。

他是了解南星的，南星除了吃，根本沒空花心思害人，說南星偷吃他倒是信，可是害人.........杜若仙是不是誤會了？

張川穹看了一眼杜若仙，杜若仙的眼神有些滲人，看起來正是在氣頭上，現在得順着他，讓南星先認錯，找個借口說嚴加管教就能帶回去。

可南星偏偏不認。

張川穹喝道：“還敢狡辯，你認不認錯！”

張川穹說着便把南星推開。

南星是沒什麽力氣，他輕輕一撥，南星的手就放開了。

那麽的輕易就能離開了他。

那雙眼睛、在潔白的月光下，分外漂亮，像是話本裏勾引書生的鬼魅畫皮，楚楚可憐的看着人時，沒有人不心軟的。

他在祈求、希望，希望張川穹哪怕一點點的認同他、相信他。

杜若仙輕輕笑了起來，道：“看來張天師的小鬼不聽話啊.......”他手中的鏈子一收，南星退後幾步，撞到了杜若仙的懷裏，杜

若仙輕輕按住南星的肩膀，對杜若仙笑，“您瞧，他在我手裏多乖？張天師要是治不了，便交給我來？”

張川穹啞聲：“他兇得很.........怕是傷了杜少爺..........”

杜若仙笑道：“我覺得南星是很乖的，鏈子一牽，哪裏兇的了？還是說張天師想見官？”

張川穹并不是怕見官，而是他前世對不起杜若仙，今生養的小鬼又惹了杜若仙生氣，那得讓杜若仙氣消才對。

可是張川穹并不想把南星交給杜若仙，南星是杜若仙的魄，萬一被杜若仙不小心弄死了，怎麽辦？

明明夢裏的前世戀人溫柔善良、與他那麽相愛，為什麽今生的杜若仙如此咄咄逼人，讓他心裏似壓着股怨氣般不舒爽。

張川穹說：“南星是我花了很多心思養的小鬼...........”

杜若仙道：“張天師放心，我不會傷他的，也不會讓他死，您要是不放心，我們便簽個協議........”

杜若仙說簽協議便簽協議，他把南星關在屋子裏，和張川穹去隔壁房間簽協議。

協議上說不會再傷南星不會讓南星死。

說南星這段時間歸他差遣。

但是沒說什麽時候還。

那協議彎彎繞繞一堆明文條例，張川穹認識的字也不是太多，能頂多能讀懂驅鬼的書，再多就很勉強了。

張川穹感覺到杜若仙氣得厲害，說話或是笑很是滲人，他看協議說不會傷南星也不會讓他死，便先簽了讓杜若仙消氣。

杜若仙滿意的拿着協議，他在南星身邊笑道：“你瞧，你的主人把你賣給我了。”

南星在月光下靜靜的看着張川穹，喊道：“主人！你不要我了嗎？”

他說着，好像要撲過去随着張川穹一起走般的，但杜若仙牽着他，他是走不了一步。

他死死盯着張川穹，看着他的臉、他的神情、他的眼神。

他潛意識裏，張川穹是不會不要他的，在此之前他是那麽篤定，只要張川穹來了，一定能救他。

可是現在。

張川穹非但不帶他走，反而斥罵道：“你在杜少爺這裏好好待着贖罪，好好聽話不準兇人知道嗎！若是讓我知道你再犯錯，我非得打死你不可！”

南星終于大聲喊了起來：“我這麽厲害！我為主人殺了那麽多鬼！我這麽多年無數次保

護主人、救了你的性命！我是主人所有鬼中最強的一只！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南星聲音又輕輕的，不敢放肆般、帶着一絲祈求般：“你不要我了嗎？”

張川穹怔怔地看着他，他告訴自己，南星不過是自己養的一只小鬼，本來就是給杜若仙做魄的，現在惹了杜若仙不高興，送過來給他出氣發洩怒火，沒什麽不對。

可是南星晶瑩的眼淚湧落，祈求着、哭着喊着問他。

他竟然有一絲心軟。

他咬了咬牙，別過臉不看南星，冷冷說：“你好好聽杜少爺的話！”

等杜若仙氣消了，他再來接南星。

他說着，轉身，停留片刻，咬牙硬下心腸，再也沒有看南星一眼，直接離開了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