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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4-02-15 15:00:02 字數:6271
小心翼翼的試探還沒有說完,就被沈文若一句話攔截:“你覺得哪家爸爸好,就去哪家好了。”
沈和立刻跳起來撲到沈文若的膝蓋上,發揮他的“貓爪神功”,“文若你過分!我不要理你了!”
沈文若笑眯眯地把人從膝蓋上扯下來,“和少爺,去盛飯。我可以考慮考慮。”
小家夥嘟着嘴跳下去盛飯。不久之後,就聽到廚房裏的小鬼驚叫出聲,下一刻,抱着包裝盒沖出來的沈和,直撲上去摟住沈文若的腰,“文若我最愛你了!”
“哎呀呀,”沈文若故意做疑惑的樣子,“剛才誰說我過分?”
“呃……”小鬼摸了摸耳朵,“文若你聽錯了。”
“哎,朱裔?你剛才有沒有聽見誰說不要理我了?”
無端被拉入一大一小的紛争當中,朱裔抽搐了一下嘴角。沉默了兩秒之後,他瞪了那個耍人玩的大人一眼,“玩夠了沒有?吃飯!”
在沈文若“哎呀呀,朱裔你真是偏心”的抱怨聲以及小家夥手忙腳亂拆開包裝盒的聲音當中,年夜飯就這麽鬧哄哄地進行着。電視裏年複一年的春節晚會說着沒什麽新意的“新年好”和“牛年大吉”,窗外不知道哪戶人家開始“噼裏啪啦”的放起鞭炮。
桌上的菜被三個人瓜分得差不多了,只那一盤紅燒魚完全沒有動過。愛吃魚的小家夥曾經偷偷瞄過幾眼,卻被沈文若用筷子輕輕敲了小手。朱裔自然知道,這也是所謂的傳統,這盤魚要從除夕擺到初一之後才能吃,喻意“年年有餘”。
一頓飯花了比平時更多的時間。主要原因是小家夥不時地跳下凳子去逗弄他的新玩具,跟着機器狗趴在地板上爬來爬去。
沈文若忍不住調侃了他一句:“和少爺,多滾幾圈,再滾幹淨一點,以後擦地的工作都交給你了。”
可還在為新玩具而興奮的小沈和,此時此刻根本不在乎沈文若的嘲笑,反而拍了胸脯說:“好!沒問題!”這倒讓沈文若咳嗽了一聲,放棄了再拿小家夥開涮。
吃完晚飯,朱裔惦記着沈文若的手——雖說是好得差不多,但畢竟還是少下些水為好——于是主動請纓要求洗碗。沈文若自然是不會和他客氣,立刻解下圍裙遞了過去,繼而側身讓出位置,只是跟在後面幫忙。
本就不大的廚房,在站了兩個大男人之後,變得更加擁擠。水流擊打着瓷質的碗碟,在碗裏積下一層淺淺的水印,在日光燈的照耀下映出油光五彩的顏色。朱裔将洗幹淨了的碗碟放在身側的案臺上,沈文若用幹毛巾一個個地擦拭幹,再放進碗櫥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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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配合良好的動作,兩個人說着些大大小小的話題。其實,大多數時候都是在說些沒什麽意義的話,只是習慣性地互相擡杠罷了。直到将最後一個碟子處理好,朱裔轉身将筷子塞進筷筒裏,解下身上的圍裙,輕聲告辭:“我回去了。”
上一刻還在說些調侃的話,這一刻的沈文若忽然閉上了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對方。
朱裔等不到那句“再見”,也等不到那句“我送你”,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沈文若的眼睛裏映出自己的身影。
半晌之後,那個人忽然揚起唇角,一如既往的和煦笑容,可又有些許不同,“哎呀呀,回去也是一個人,不無聊嗎?”
“……”朱裔沒說話,挑了挑眉毛,等他把話說下去。
沈文若輕輕咳嗽一聲,“過年嘛,熱鬧一些才有年味兒。”
聽出了對方話裏的意思,朱裔輕笑,明知故問:“所以?”
眼前的人揣着明白裝糊塗,偏偏要他挑明了話,沈文若見招拆招,“所以,再見,好走不送。”
面對這樣意味深刻的逐客令,朱裔卻明白,如果回對方一句“再見”,那麽其後果很有可能是真正不用再見了。看着沈文若轉過身走出廚房,他揚起了唇角,“好。”
門外“汪汪”的叫聲,不僅有機器狗的,還有小沈和的。吵成一團的鞭炮聲,還有春晚裏歌曲聯唱的聲音,都顯得異常喧嘩。可是朱裔知道,沈文若聽見了那個字。
瓷質的茶杯裏被添上了水,漂浮着青色葉片的水面上,冒出袅娜的熱氣。朱裔抿了一口,然後拿起手機走到陽臺,打算給父母去個電話。他原本是打算回家之後再打,但現在,安排有了變化。
電話很快被接通。朱裔在向二老說了些吉利話之後,就開始傾聽父母的唠叨和叮囑,只能不時以“嗯”作為答複。
這個時候,正追着機器狗追到陽臺的小沈和,忽然停下了步子。抱起了小狗,他仰起頭,瞪大了眼望向朱裔,聽了一會兒之後,他忽然跳到了陽臺裏的小凳上,踮着腳鈎住朱裔的脖子,沖聽筒裏大聲吼了一句:“爺爺奶奶好!新年快樂!”
朱裔頓時無語,他震驚地看着小鬼跳下凳子,抱着小狗一溜煙地跑出陽臺跑進客廳。耳邊立刻傳來父母的喚聲,朱裔不得不向他們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在朋友家”的解釋。
好容易擺脫了“審問”,朱裔無奈地搖了搖頭。走進客廳,他徑直對着小家夥的腦門來了一彈指,這立刻引來小鬼不滿的控訴:“朱裔你打人!”
朱裔無語,也不能對控訴做出任何自我辯護——他當然不能對小家夥有禮貌的招呼拜年做出“多事”的評價。于是,吃了一個啞巴虧的朱裔,只能無奈地認同小鬼拿他的大腿當板凳的所謂“懲罰”。
軟趴趴地陷在沙發裏,似乎眼光一直沒離開過電視的沈文若,無聲地揚起唇角。
小家夥雖然白天裏精力十足鬧得兇,但是撐到十一點之後,還是忍不住抱着自己的新玩具,睡倒在朱裔懷裏。沈文若調小了電視的音量,起身,從朱裔懷裏把小沈和接過來,抱回了卧室。小鬼在半夢半醒之間,還不忘捏着機器狗的爪子,嘟嘟囔囔地說了什麽,沈文若也聽不清。
掖好被角,輕輕地關上門,沈文若退回客廳,坐回沙發。兩個人肩并肩地看着年年都差不多的春晚。電視音量調得極低,幾乎是像看啞劇一般。不久前這個還是熱熱鬧鬧亂哄哄的房間裏,忽然變得沉寂下來,只能聽見空調吹出暖氣的聲音。
朱裔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守這個“歲”,似乎是将熬過十二點作為了任務一般,又像是完全沒有目的,只是這樣坐在這裏,就是自己唯一要做的事情。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朱裔突然想起曾經在朋友家裏通宵看球賽時的場景,一晚上叫嚣不斷。這不是他第一次在朋友家裏過夜,但是卻是第一次這樣有這樣怪異的安靜氣氛。
不知道什麽時候,也不知道是由誰開始,總之,手自然而然地觸碰到了一起。朱裔握緊那只手,掌腹裏傳來OK繃微微粗糙的觸感。
窗外又響起成串的鞭炮的聲音,電視裏倒計時走過了零點,主持人開始向大家拱手拜年。
朱裔漸漸明白,能這樣握緊這雙手度過除夕,這樣就很好。
再好不過了。
挂着米色窗簾的玻璃窗,将清晨的寒冷與室內的溫暖隔離開來。冬日的陽光透過薄紗的內襯,柔和地灑進屋中。仍然在工作的日光燈相形見绌,在陽光的映照下已顯示不出它的功用。倒是角落的櫃式空調,仍舊源源不斷地輸送着暖氣,保證室內舒适的溫度。電視機的畫面閃閃爍爍,早間新聞在一片寂靜之中宛若啞劇。忽明忽暗的畫面映上朱裔的眼皮,讓他自深眠之中漸漸轉醒。
還未清醒,首先感覺到的,便是身上的重量和已經麻痹的半邊身體。朱裔睜開眼,見到的,是靠在自己頸窩的褐色腦袋。散亂的褐色長發,映着清晨暖陽,披散在自己的毛衣上,絢亮而耀眼。
朱裔的意識漸漸從混沌回歸清明。昨晚他和沈文若兩個決定“守歲”,原本打算熬到淩晨兩點春晚結束,可具體實施起來卻頗有難度。特別是在為了照顧小鬼特地調低了音量的情況下,電視的功能大打折扣。到最後看着看着,兩個人就這麽迷迷糊糊地歪倒在沙發上,湊合了一夜。
兩個大男人擠在一張本就不算大的沙發上,其難度可想而知。沈文若全身的重量幾乎都集中在朱裔的半邊身上,再加上因為擁擠而扭曲的睡姿,朱裔那被壓着的半邊身體已經完全麻痹,甚至已經不知道“知覺”為何物了。
回過神來的朱裔,甚至無法控制身體的動作,是不能,也是不願。他只是微微轉動了一下頭部,使得被沙發扶手杠着的頸子舒服了一些。然而,雖然這種半截腿懸空在沙發外面的扭曲的睡姿讓他非常不舒服,但是朱裔卻沒有要起來的意思。他只是低垂了眼,靜靜地看着側身睡在自己懷裏的人。
相握的手指,依然緊扣。沈文若布滿OK繃的右手,還是被握在他的左手裏,然後靜靜地垂在身側。睡熟的沈文若,唇角仍是一貫上揚着的,那阖起的雙眼與安寧的睡顏,一眼望去,并沒有平日裏的慵懶與悠閑,也沒有平日裏的狡黠和精明。如果真正要形容,或許只能用“溫和”這個詞來描述。這樣于睡夢中展露的溫和笑容,只是這麽靜靜地看着,就讓朱裔覺得心底的什麽地方,變得溫暖起來。
冥冥之中出乎意料的相遇與相識,曾經讓朱裔頭疼的習慣與融洽的相處,此時此刻,他開始明白,就這樣,也挺好。
就這樣,他縱容熟睡的沈文若倚在他的身邊,就這樣,他能夠緊緊扣住沈文若的手指,就這樣,很好。
如果不是門口響起了腳步聲,朱裔并不打算起身。只是隐隐約約從門邊傳來的掏鑰匙的聲音,讓他不由得挑了挑眉,繼而用沒有被壓着的右手推了推側卧在自己身上的人,“沈文若。”
回應他的只有沈文若迷糊不清的鼻音。正當朱裔考慮把人直接拖起來的時候,他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
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朱裔開始思考一個問題:沈文若究竟給過多少人大門鑰匙?
對答案的揣測令他不悅起來。他一手撐着沙發想要直起身,可這個動作由于僵硬的身體和身上的重量而格外困難。就在這時,進門的人已經走過了玄關——
走進客廳的聶飛停住了腳步,愣愣地看着沙發上的一幕。
一站一躺,朱裔的視線和聶飛的視線,呈現銳角形态,對上了。
沉默。
在沉默的五秒之中,聶飛的眉頭也漸漸斂緊,似乎是在進行相當努力的思考當中。然後,他默默地轉身走出客廳,走出大門,帶上門。
聽着門“砰”的一聲被帶上。再然後,一秒之後,又是輕輕的敲門聲,朱裔幾乎可以想象出那個穿軍裝的青年,是怎麽走出去關門,然後再轉過身皺着眉頭開始敲門的。而這時,門外忽然又傳來了熟悉的大嗓門:“個笨飛仔!你有鑰匙敲什麽門啊?”訓斥之後,便是巨大拍門聲,“喂!沈文若,你睡死過去啦?!呸呸,大新年不講‘死’字——沈文若!起來給老子開門!”
聽着門外觸黴頭的話,朱裔一時無語。而沈文若也聽見了動靜,卻并未就此清醒過來,只是縮了縮腦袋,似乎是要把腦袋蒙進被子裏的狀态。看不下去的朱裔伸手推推他,“喂,起來,聶飛和聶惡來來了。”
沈文若眯了眯眼,似乎是在困惑于過于貼近耳邊的聲音。他半夢半醒地睜開眼,見到的卻是某人的下巴。在經過一秒鐘的停頓之後,他緩緩擡起頭,對上的,是一雙瞳色稍淺呈現褐色的眼睛。
“……”視線相對的剎那,沒來由感覺到尴尬的朱裔,一時之間,不知道用什麽說辭來作為開場白,只能輕輕地咳嗽了一聲。
倒是沈文若大大方方,勾勒起唇角,附送一個笑臉,“早啊。”
“早安。”輕聲道出晨間的問候,消弭了尴尬的朱裔心情大好,忍不住拿對方打趣,“夠斤兩了,可以燙燙下鍋了。”
“喂,你當我是豬啊?”沈文若瞪他一眼,直起了身。驟然減輕的重量,反而讓朱裔的手臂針紮似的疼,這讓他皺起了眉頭。看在眼裏的沈文若,伸手拉了他一把,扶着朱裔直起身并在沙發上坐好。
比起朱裔,沈文若的睡姿并沒有帶來任何不良影響,所以他只是簡單地舒活了一下筋骨,一邊向大門走去,并在聶惡來不耐煩的吆喝聲中拉開了門。
門口的聶飛一臉的苦大仇深,再加上罵罵咧咧的聶惡來,如果不是确定今兒個是大年初一,沈文若幾乎以為那兩個人不是來拜年的而是來尋仇的。
聶飛擡起低垂的腦袋,伴随着眉間的褶皺,那句“新……新年好”,聽上去說不出的別扭。好在沈文若對于朋友的性格十足了解,笑着回應一句:“新年好,”說着,沈文若又“呼呼”一聲,“是說,飛仔你怎麽不直接進來?”
“……”聶飛的腦袋又立刻耷拉下去,斟酌了半天用詞之後,他還是想不出一個合理的說法。
他身後等不下去的聶惡來,直接把聶飛推到一邊,大大咧咧地走進門,一邊咋咋呼呼:“誰知個笨飛仔又瞎折騰個什麽勁……啊!”原本對自家兒子的唠叨驟然停止,聶惡來誇張地“哇靠”出聲,擡眼看看牆上的時鐘,又看看坐在沙發上的朱裔,“哇靠!這才幾點?!沈文若你給我從實招來,有沒有不清不楚不幹不淨是人吃你還是你吃人?!靠!看不出你小子扮豬吃老虎!”
最後一句不知道是沖誰說的。朱裔挑了挑眉,穩坐沙發不動如山,全當沒聽見。聶飛聽見自家老爹粗魯的說法,別過頭去眉頭皺得更緊,一副“我不認識他”的表情。
而被點名道姓的沈文若,笑了笑,卻并沒有跟聶惡來進行口頭上的死磕,而是悠閑地走到卧室門口,大力地敲了敲門,“沈和,起來,老聶來了。”
門內隐隐約約傳來小家夥答話的聲音。朱裔挑眉瞥了沈文若一眼,投去贊許的目光。這招“開門,放小鬼”的确是高招。
果然,小沈和披着棉襖猛虎出閘,向聶惡來直接撲過去,笑眯眯的一句“恭喜發財,紅包拿來”讓聶惡來狠狠捏了他的鼻子罵了一句“讨債鬼”。不過嘴上罵歸罵,掏紅包的動作卻是半點都不慢。
注意到沈和喊了聶飛一聲“飛叔叔”,卻并沒有問對方索要紅包,朱裔有些疑惑。他突然很想知道聶飛和沈文若究竟是怎麽樣的關系,為什麽沈文若又會給聶飛鑰匙——這些,是原先的他完全不會探究的問題。
向來尊重朋友私人生活的他,不會,也并不介意朋友的交友關系。可是現在,他卻想知道,想知道沈文若為什麽會收養沈和,想知道關于沈文若的一切。
然而,雖然心裏憋着疑問,但朱裔并不是一個刨根問底的人。更何況現在也并非清算的好時機。直起身,他沖衆人點了點頭,最後将目光停留在沈文若臉上,“我回去了。”
沈和“咦”了一聲,“朱裔朱裔,你不吃早飯嗎?”
對于小孩子的疑問,朱裔只有以“不了”作為回答。
一直沒說話的沈文若,忽然笑了笑,“我送你。”
将前來拜年的客人丢在家中,沈文若披上外套,和朱裔一前一後地下了樓。短短不過數層的臺階,其實并沒有上演“十八相送”的必要,只用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已經下到了底層。沈文若把手插在口袋裏,看着朱裔打開車庫的大門,“喂。”
走到車邊、尚未打開車門的朱裔回過頭,“怎麽?”
沈文若晃晃悠悠地走進車庫,站在門邊,望着他笑,“喂,你是不是有問題要問?”
“是。”朱裔爽快地回答,轉身走到他的身邊,“不過我沒有必要發問,我等着人坦白從寬。”
“呼呼,你這麽有自信?”沈文若的笑語漸漸低沉,相握的雙手傳來溫暖的熱度。
耳邊傳來某人半調侃半陳述的低沉聲音:“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沈文若低聲嘀咕了一句“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這讓被握住的雙手,感覺到了指間增強的力度。
清晨的暖陽靜靜地灑在地面上,投映出二人的身影。門邊繪着身高尺度的長頸鹿海報,似乎是特意伸長了脖子,偷看那相握的十指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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