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招娣(三更合一) (1)

大山嫂子看着戚玉秀着急的樣子, 笑着說:“田三媳婦兒說大崗頭大隊的大隊長冤枉她,因為他想跟周知青做親家,才幫着說謊。”

她想到這一場大仗, 笑着繼續說:“這給那老頭兒氣的啊, 呼啦呼啦把當時他們說了啥都說出來。你婆婆一聽,好啊, 原來你們不正八經撿柴, 反倒是在背地裏說我的壞話, 這氣的直接扇人了。現場打成一團, 田三媳婦兒挨了揍就喊肚子疼, 正好大夫給招娣看病, 他一看,發現田三媳婦兒竟然有孕了。”

戚玉秀:“卧槽。”

她不是一個會講髒話的人,但是,這真是忍不住啊!

這家子可真是夠令人驚訝的。

大山嫂子看到小寶珠側着身子,好像在偷聽,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小腦袋,說:“往後可得小心着盼弟, 雖說你們是堂姐妹, 但是這小姑娘心眼兒真是不好啊。”

村裏的小孩子,确實很多不懂事兒, 但是這會裝模作樣冤枉大人的,還真是沒見過。也不知道田三媳婦兒是怎麽教的孩子, 好好的孩子教成這樣。

“你啊,招娣呢?她咋樣了?”

大山媳婦兒:“還能咋樣?還昏着了, 我聽說昨晚都斷氣了一下,後來又緩過來了。現在還在昏迷着, 這孩子也是不容易,怎麽就遇到這麽糟心的媽。田三媳婦兒現在有孕在身,你婆婆倒是也沒敢再動她。還指望她生個兒子呢。田三顧着他媳婦兒,盼弟被關在了柴房,就剩個招娣還沒醒,也沒人管。這孩子也不容易。”

戚玉秀沒言語,這樣的事兒輪不到她多管閑事兒。

老田家的事兒,真是說出來都讓人無語,不過大山媳婦兒倒是想起另外一茬兒,說:“哎對了,今早又有三四個媳婦兒去大隊開介紹信改名字。”

戚玉秀:“噗!”

她問:“為啥啊?”

最近村裏這股“生兒多兒加兒”的風,是沒完了吧?

大山媳婦兒:“當然是為了生兒子啊,你沒看田三媳婦兒都懷上了嗎?好些個人家都覺得改名字有用的。這當娘的改名字,比生個閨女叫招娣好用。”

戚玉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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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了想,說:“當年我生了寶珠,我婆婆一看是個女孩兒就很不樂意,說要叫望弟。結果我男人不同意,說我們家有兒子,生不生兒子無所謂。再說,好不容易盼來的孩子,才不起這麽傻逼的名字。當時沒給我公婆氣個倒仰。後來我們就叫寶珠了,再後來老三媳婦兒又生了個閨女,就叫望弟了。”

小寶珠一聽這話,眼睛瞪的圓溜溜的,她小手兒拍着胸脯,默默的慶幸爸爸媽媽沒有聽話,不然她現在就要叫望弟了,她不喜歡叫望弟,她要叫寶珠。

“你家田大慣常是有主意的。”

戚玉秀笑了起來,面色柔和溫柔:“他最能了,沒人及得上。”

大山媳婦兒嘆息一聲:“好人不長命,你們也不容易。”

戚玉秀認真:“就算他不在了,我相信他在天有靈也會保佑我們的。”

不然,怎麽就他們家寶珠有這樣的奇遇呢。

她可不覺得,人人都能過去那個山洞。

她男人肯定是不放心閨女呢。

她十分的真誠:“我就覺得,他從來都沒走,就是一直在我們的身邊,在家裏看着我們。”

大山媳婦兒:“………………”

你要是這麽說,就有點恐怖了。

戚玉秀:“如果不是他冥冥之中守護我們,我怎麽能平安生下寶樂?如果不是他冥冥之中保佑我們,我們家怎麽能把日子過下來?”

大山媳婦兒:“你這越說,我越害怕。”

戚玉秀淺笑:“這有什麽可害怕的。”

大山媳婦兒:“……”

戚玉秀:“大山嫂子,你幫我抻着點,我裁剪一下。”

大山媳婦兒:“行。”

她問:“你家下午還去掃盲班啊。”

戚玉秀:“當然,難得有這樣的機會,這樣的大便宜,可不是哪個大隊都有的。我自然是要去的,多學一點,誰知道有沒有用呢,保不齊那一天就有用了。”

大山媳婦兒感慨:“你倒是個有心的,我是不行,一聽那些個就覺得腦殼子疼,真真兒的聽不進去。”

戚玉秀:“我也是聽我男人的,他還在的時候就說過,認字兒算術兒,這些只要有機會,可不能放過。“

又是你男人,大山媳婦兒默默的望天,雖然這屋裏很暖和,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心裏作用,她總是覺得這個屋子陰森森的。越想越覺得害怕,大山媳婦兒吸了一口氣,說:“那什麽,這時間也不早了,我回去給你扛榛子過來。”

戚玉秀:“行啊。”

她也沒有留人的,大山媳婦兒不耽誤的趕緊走了。

不過心情可真是挺好,不說旁的,就說這料子,她就覺得好。

而且,只看這做工就曉得,根本不是自家做的,一看就是大城市買現成的啊,小地方可沒有這樣的款式和做工。

要說起來,大山嫂子可真是一點也沒有懷疑戚玉秀的話。

這個年代人本來就沒那麽多見識,自然不會想得多。加上,這個東西看起來真不是他們這邊的款式,所以大山媳婦兒是信的很,她回了家,看到男人正在劈柴,少不得要給衣服顯擺給他看。

大山咋舌:“這什麽料子啊,摸着賊軟。沒見過啊。”

大山媳婦兒:“那是自然的。”

她帶着幾分得意,将衣服的來歷這麽一說,得意洋洋:“你等我給洗好了,這衣服這麽體面,咱老大肯定喜歡。”

大山憨厚的笑:“那是自然的,我去送榛子?”

大山媳婦兒搖頭:“你就別去了,免得被人看見說閑話,四十斤也不算沉,我來吧。”

他一轉頭看到牆上挂着的凍魚,說:“我給田大媳婦兒再拿一條魚,他家也能改善生活。”

大山:“行。”

戚玉秀少不得又要跟大山媳婦兒撕把着不要,不過最後還是大山媳婦兒取得了勝利,戚玉秀:“今天中午炖魚吧。”

小寶珠呦吼一聲,高興的不得了。

寶山也翹着嘴角,他說:“那我幫媽媽燒柴。”

戚玉秀:“好啊!”

她們家就這麽幾個人,她可不會把所有事兒都攬在身上,孩子們要幫忙,她是樂意的。戚玉秀說:“吃過午飯,咱們早點下山,我領你們去看望一下招娣。”

小寶山蹙眉,問:“為什麽啊?”

他認真:“他們不是好人,還想坑我們。”

剛才的話,他都聽見了的。

戚玉秀:“我知道的,他們不是什麽好人,但是招娣再怎麽也是咱們的親戚,她都這個生死不定的時候了,我們再冷血也該去看望一下的。”

她嘆息一聲,說:“再怎麽,她也是個孩子,還是你爸的侄女兒。”

小寶珠似懂非懂,輕輕點頭:“哦。”

戚玉秀輕聲笑,說:“媽媽知道你們聽到了話很憤慨。但是想一想,這個話不是招娣說的呀。”

小寶珠輕聲:“那我們去看招娣姐姐。”

田家所有的姐姐妹妹之中,小寶珠對妞子姐印象最深,因為妞子是大姐姐,每次都是她“帶隊”出來。其次就是總想占便宜的盼弟。其他人,她影響都不深的。

像是招娣,她是三房的長女,是盼弟望弟她們的姐姐。雖然她比盼弟年紀大,但是卻又比盼弟話少,時常都是不做聲的。存在感很低。

小寶珠小眉頭皺的緊緊的,小聲問:“媽媽,招娣姐姐會死嗎?”

她知道的,死了就是再也沒有了,再也不存在了。

小寶珠最不喜歡的,就是“死”這個字。

剛才尚且不覺,這突然細想剛才的話,少不得多了幾分慌亂。招娣……要死了嗎?

戚玉秀說:“媽媽也不知道啊。媽媽希望她好好的,但是,誰知道呢?咱們去看看吧。我給她帶幾個雞蛋。”

小寶山趕緊說:“我們帶煮熟的,不然都被那些讨厭鬼吃了。”

戚玉秀笑了出來,說:“還是你想的周到。”

戚玉秀蒸過米飯,炖了魚又剪了一茬兒蘑菇,炒了蘑菇。

真是虧得他們家昨晚把豆芽吃掉了,不然今天還被大山嫂子看見了,戚玉秀現在是越來越覺得,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啊。你看現在不就是這樣?

倒不是她有心藏着掖着這些點子,只是她怎麽會的呢?

這個總是說不好的。

戚玉秀現在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戚玉秀家讨論老田家,讨論盼弟,其實村裏別人家也在讨論呢。

村裏沒什麽熱鬧,但凡一個小熱鬧,都能喧鬧好幾天呢,現在也是一樣的。不管是隔壁村子大隊長來作證,還是田三媳婦兒懷孕,都是相當有話題度的。

其實這事兒啊,也分怎麽看,這周知青是不是真的跟隔壁村的隊長見面,都兩說呢。

如果真的是跟一個老頭見面,他當時被冤枉了就可以直接說,為啥不說呢?所以少不得有些心機重的,懷疑他其實是跟人家閨女見面,就這,大崗頭的大隊長才過來作證。

要不然,這其中說不清啊。

怎麽就那麽巧,他下來的晚了很多呢。保不齊是那閨女跑回家找了她爹來救急。

很像了。

這樣男女之間的八卦,那可比老田家那一攤狗屎事兒強多了。不過大家都不會在明面兒上讨論罷了,這沒憑沒據的,人家又是隔壁大隊的大隊長,他們可不招惹事兒。

私底下偷偷的議論,那是自家的事兒了。

當然了,也有不少人在背地裏尋思着真是得防備田三他媳婦兒,這娘們自己推了閨女,轉頭兒就要陷害別人啊。

為了什麽好用說嗎?

自己不想拿錢給閨女治病呗?

這多吓人啊!

他們村裏人也沒有說多麽高尚的情操,但是碰到這樣的事兒,少不得還要心寒恐懼一下。更是在心裏格外的提醒自己可得離這娘們遠點。真是會咬人的狗不叫的。

平時看着柔弱,本質可不是這樣。

反正,村裏這一天可是熱熱鬧鬧。

自然啊,戚玉秀他們住在山裏都聽說了,更不要說住在村裏了,那還不是八卦滿天飛。

午飯後,戚玉秀早早的給孩子收拾了一下,領着三個小孩兒一起出門,她兜裏裝了五個雞蛋,這樣的探病禮,算是很體面了。按理說,戚玉秀也不會拿五個。

她不是一個會露富的人。

但是,誰讓大山嫂子說的太嚴重呢。昨天晚上一度都斷氣又緩過來的。說句不好聽的,這人能不能活還真是不好說的。戚玉秀現在這禮,也是因着這個。

那古代砍頭最後一頓還得吃點好的。

老田家,恐怕是不會管什麽招娣的。如果她真的不行了,那家子才不會給她什麽吃的。

戚玉秀看不得這個。

她如果真是沒有,自家孩子都吃不飽,不會管的。

現在還有,自然就沒那麽摳門了。

戚玉秀領着幾個小孩兒來到老田家,不出意料之外,老田家還是有些人的,大家都來看熱鬧嘛。

乍一見到戚玉秀,趕緊說:“田大媳婦兒來了。”

田老太都沒起身,冷哼了一聲,她仍是因為前幾天的事兒而不開心。不過戚玉秀也沒給她太多臉面,說:“我聽說招娣受傷了,來看看她。”

田老太:“柴房呢。”

兩人的交流十分的簡短。

但是戚玉秀覺得跟她交流好過跟兩個妯娌。

她可以面對寒風般的冷對,但是讨厭逼逼賴賴和哭哭啼啼。

戚玉秀轉身就領着三個孩子去柴房,田老太看着寶山,呸了一聲,說:“晦氣。”

田老頭夾了她一眼,咳嗽一聲。

戚玉秀都出了門,哪裏管他們的小動作,她徑自領着幾個孩子來到了柴房。其實田家生活真的還成,像是村裏也不是家家戶戶都有柴房。但是老田家卻有,這還是不錯的。

戚玉秀來到柴房門口,就見柴房裏好幾個小蘿蔔頭,都是三房的。

二房的妞子福子狗子英子,一個也不在。

想也是了,田二嫂肯定是不允許自己的孩子來沾染這個事兒。招娣躺在茅草上,額頭處理過了,包紮着紗布,昨晚鬧到大隊長都來了,田家完全不給治也不可能。

而她身邊則是圍着自己的幾個妹妹,盼弟一看戚玉秀進來,趕緊讨好的笑:“大伯母。”

随即又上前:“寶珠妹妹。”

寶珠重重的翻了一個白眼,寶山冷聲:“你別碰我妹妹。”

他擋在了寶珠的前邊。

招娣明明已經這樣,身邊卻一個大人都沒有,她已經醒來了,呆呆的看着棚頂,也不知道聽沒聽見聲音,頭不動,眼珠子也不轉一下。

戚玉秀看她身上連個被子都沒有,望弟小小的一個,領着想弟和妹絕正在往她姐姐身上扒拉稻草,仿佛這樣蓋着招娣就能暖和一些。戚玉秀看了,心裏的火嗷嗷的竄,她知道老田家不怎麽講究。但是這沒想到他們心狠到這個地步。

再怎麽,這也是自家的娃啊。

田家的老兩口心狠,田三夫妻也是豬狗不如的東西。

她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不能太氣,氣出個好歹,自己有點啥事兒,自家的孩子要是落到這家人手裏,才是真的完蛋了。這麽想着,戚玉秀又呼了一口氣,來回幾下調節心情之後,來到了招娣的身邊,她說:“招娣,我是大伯母,你怎麽樣了?”

招娣聽到聲音,眼睛稍稍的動了一下,戚玉秀拿出自己煮好的五個雞蛋,說:“大伯母聽說你受傷了,給你煮了幾個雞蛋。來。”

招娣還沒動,身邊就傳來小孩子吞咽口水的聲音。

一旁的盼弟突然就哭了起來,哭的聲音很小聲很小聲,整個人都軟弱無助的顫抖:“奶打我,媽也埋怨我,不給我飯吃……我從昨晚就沒吃飯……”

她邊說邊哭,眼睛卻盯着雞蛋。

她想的是,自己都這麽可憐了,自己都沒有吃飯了,應該把雞蛋給她啊!幹什麽要給招娣姐姐呢?她吃了又不會好起來。這不是浪費東西嗎?

“大伯母……我餓……”

這樣的小動作,在小孩兒眼裏尚且還是可憐的。

但是,戚玉秀是個成年人,加上本來就知道盼弟心眼兒不好,她可沒什麽好的語氣:“既然你餓了就去找你媽,反正你們都能一起坑人,真是一對好母女。少在我面前轉悠也別叫我大伯母,我可擔不起這一句。”

說完了,她理都不理盼弟,對着招娣說:“大伯母剝給你吃,你吃了有了力氣,才能早點好起來。”

盼弟抽泣起來:“大伯母,我錯了,我……”

戚玉秀不再給盼弟一個眼神兒,一旁的寶珠幾個小孩兒也都不看她。

寶珠看着招娣,就見她臉上沒有一點血色,整個人也呆滞的厲害,仿佛真的是下一刻就要沒了,她往哥哥身邊縮了縮,覺得好害怕。寶山立刻握住寶珠的手,輕輕的攬着她的肩膀,說:“沒事的,哥哥在。”

小寶珠小小聲的嗯了一下,她看着招娣,說:“招娣姐姐,你吃吧。”

招娣聽到寶珠的聲音,似乎是帶着幾分遲疑,她慢慢的轉頭,輕聲:“寶、寶珠?”

小寶珠認真:“招娣姐姐,你吃點東西,我媽媽煮了很好吃的雞蛋。”

戚玉秀此時也将雞蛋遞到了招娣的嘴邊,招娣低頭看着雞蛋,又擡頭看看戚玉秀,随即視線落在寶山寶珠寶樂身上,突然間,她就很快的一口将雞蛋咬掉了一半兒。

這樣好吃的雞蛋,招娣幾乎沒有嚼幾下就吞咽了下去,随即又将另一半兒吃了。

戚玉秀低頭又剝了一個雞蛋,招娣掙紮着坐起來,望弟趕緊扶住她。招娣并不推辭,也不過兩口就是一個雞蛋,噎的咳嗽,卻又趕緊捂住嘴,生怕浪費了雞蛋。

她接連吃了三個雞蛋,仿佛是終于有了點精神,戚玉秀又剝了一個,她說:“還有的,我給你帶了五個雞蛋。你不吃,我也不會留給別人。”

招娣看向大伯母,虛弱的問:“謝、謝謝大伯母。”

緊跟着,她趕緊問:“剩下兩個,我能給妹妹吃嗎?”

戚玉秀:“你身體弱。”

招娣認真:“我吃了三個,我能扛過來的。”

戚玉秀嘆息一聲,說:“随你吧。”

她将剝好的雞蛋和另外一個沒撥開的一起給了招娣,招娣立刻給望弟,說:“這兩個雞蛋,你們三個分。”

盼弟趕緊說:“姐姐……”

招娣:“滾!”

盼弟一愣,假哭的聲音都止住了。

招娣看着盼弟,滿眼的恨意:“滾開!”

她回頭:“你們三個快吃,不然就被田狗子搶去了。”

望弟想弟妹絕三個幹瘦的小女娃趕緊将兩個雞蛋分了,雖然是三個人分兩個雞蛋,但是這已經是他們吃雞蛋最多的一次了,就跟招娣一樣,似乎沒有嚼都吃了下去,不過三個人倒是格外的滿足。

戚玉秀起身,說:“行了,看過了你,我們也要去掃盲班了,你好好的。”

招娣因為虛弱聲音很輕,但是卻比剛才多了幾分堅定,她說:“謝謝大伯母來看我。”

戚玉秀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麽,領着幾個孩子轉身離開。

沒走幾步,小寶山回頭看向了招娣,招娣接觸到他黑亮的眼睛,哆嗦了一下,不過很快的,就趕緊別開了頭。

戚玉秀領着三個孩子出門,小寶珠說:“招娣姐姐她會好起來嗎?”

雖然平時不一起玩兒,也沒有什麽來往,但是小寶珠想起來,她爸爸還在的時候,也是帶她來過老田家的,過年的時候,大家在一起吃飯。

他們幾個,也跟她一起玩過翻花繩。

戚玉秀想了想,說:“應該……還行吧。”

她想了想剛才招娣的狀态,雖然她看起來很虛弱,倒也不是要死的樣子。而且,她吃了東西好像又打起了精神,只要不是回光返照,想來是能過的去的。

“媽琢磨,應該沒事兒了。”

小寶珠松了一口氣,倒是小寶山說:“她有點奇怪。”

戚玉秀:“怎麽?”

寶山:“她以前很護着幾個妹妹的,但是今天對盼弟很壞。”

這個戚玉秀也發現了,她想了想,說:“大概是她摔下山,跟盼弟也有關吧。”

只有這麽想,才能解釋了。

小寶山:“她感覺,也和以前不太一樣。”

小寶山對村裏的小孩兒如數家珍的,他都知道的,招娣明明是很軟弱的,但是今天看着又不是咧。不過他也是一個小孩子,只是覺得有點不太對,倒是不會想那麽多。

他甩甩頭,說:“反正跟我們沒有關系。”

這話倒是不假的,跟他們沒有關系,那就不用考慮太多的。

戚玉秀領着幾個人一起去掃盲班,有人看到他們從這邊過來,好奇的問:“你這是去看招娣了啊?”

戚玉秀點頭:“聽說孩子摔了,過來看看。”

“人怎麽樣?聽說快斷氣兒了?”

戚玉秀搖頭:“沒,我看孩子還好的。”

“那敢情兒好,這孩子還是命大,這都扛過來了。”

戚玉秀點頭:“可不是呢。”

不管關系好不好,沒人想看着一條命就這麽沒了,如今招娣能打起精神,戚玉秀倒是覺得真是不錯。不過今天的事兒也給她提了個醒,不管怎麽樣,她都得好好的,她如果不好,他家的孩子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老田家,很不行。

但是只要她在,老田家就不敢叫嚣鬧事兒。

這麽想着,戚玉秀決定晚上在吃的好一點,吃的身體好一點強壯一點,就算是打架都不吃虧!

戚玉秀将三個孩子都摟在身邊,說:“媽會好好照顧你們的。”

“我也會好好照顧媽媽。”

“我也會!”

“我也是!”

戚玉秀輕輕的笑了出來,說:“你們都是,媽媽的好孩子。”

他們家的孩子,最好不過了。

幾個人正說話,知青老師也進了門,大家立刻就安靜下來。開始了今天的課程。

但凡是來了的,總是想要學點啥的。

那肯定不能搗亂。

戚玉秀這邊領着幾個小孩兒開始上課,那頭兒田老太聽說戚玉秀拿了五個雞蛋,趕緊沖進了柴房,但其實啊,她知道的時候,人家就吃完了。

但是老太太不曉得啊,以為自己還能搶救下一個兩個的,趕緊沖過來,問:“雞蛋呢?”

招娣虛弱:“吃了。”

她看向了盼弟,還能是誰。

就是盼弟過去告的狀。

她擡頭,可憐兮兮的看着她奶,說:“奶,我是真的餓了……”

田老太看着一地的雞蛋皮,這心裏恨得啊,她罵罵咧咧:“賠錢貨,作死的鬼,一個姑娘家咋還有臉吃雞蛋,還一吃就是五個,咋不吃死你?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吃五個雞蛋的命!哎呦,你可真是個不懂事兒的……”

老太太使勁兒捶着自己的腿,覺得心肝肺都疼。

雖然戚玉秀這雞蛋壓根不是給她的,但是這雞蛋進了老田家的院子,既然是“探病的禮”,那老太太沒得着,就覺得虧得要死。她這心啊,現在是仿佛扔在油鍋裏了,就是那個難受。頂頂的難受啊!

“你這死妮子,你媽打你,你不會跑啊!你倒好,就這麽給我惹事兒,你曉不曉得你昨天看病就花了我五毛錢呢!今天這探病的禮,能是随便吃的?你該是拿給我存着,你狗子弟還沒吃呢,你就敢下口了。我造孽啊。有個不懂事兒的兒媳婦兒,還生了一群不懂事兒的孫女兒。這閨女外向靠不住啊!”

老太太唱作俱佳,倒是讓人看了一出好戲,其實剛才戚玉秀來的時候,屋裏也不是只有田老頭和田老太,還有幾個過來看熱鬧的老太太。

這下子,大家倒是都聚集在柴房門口了。

老太太:“老大媳婦兒也是個不懂事兒的啊,誰家探病不把禮給老人,這竟然就給了孩子,這是存心不讓我高興啊!真是個歹毒的婦人啊!找了這樣的兒媳婦兒,我是造了什麽孽哎。”

田老太在柴房叽叽歪歪的哭喊,田二媳婦兒倚在門口看熱鬧,心裏也是悔的不行,她以為這招娣要沒了,才不讓自家的幾個孩子湊過來,多晦氣的事兒。

這要是人死了,多吓人。

可沒想到,倒是錯過了雞蛋的好事兒,如果他們家狗子也在,搶也搶來了啊。

她這心啊,真是一點也不比田老太好過。

招娣就任由田老太罵着,低着頭縮在一起,也不還嘴。

當然了,她從前也是這樣,挨罵是不怎麽敢還嘴的。

田三媳婦兒這時聽到動靜也過來了,哭喊着她一個有身子的人都沒吃雞蛋呢!

戚玉秀沒想到給人添了麻煩,不過其實啊,就算是招娣知道這是麻煩,也樂意承擔,能吃飽,不是比別的都強?被罵幾句又怎麽樣,反正她受了傷,也沒人會上手打她。

田三媳婦兒叫着要吃雞蛋,田老太一口呸在她的臉上,罵道:“你都生了五個女娃了,有什麽臉要雞蛋吃。誰知道你懷的是個啥,你趕緊給我滾!別以為你罵我的事兒就算了,等你生了娃,看我不連本帶利的收拾你。”

田三媳婦兒立刻挺起根本還完全看不出來的肚子,說:“我都改名叫多兒了,自然是生兒子,我這一胎,妥妥的。”

招娣擡頭看了一眼他媽,見她媽得意的不像樣,她微微縮了縮身子,心道他媽沒有說錯,她這一胎真是兒子。不僅這一胎是兒子,下一胎也是兒子,下下一胎也是。

她改名叫多兒,還真是應了那句話,接連生了三個兒子。

招娣的思緒倒是飄遠了。

誰曾想,昨天那一場意外,其實讓招娣變了。

招娣還是招娣,可是又不是招娣。

現在這個招娣,是幾十年後的招娣。

她自己也沒想到,那一場意外,讓她回到了小時候,在她還沒有弟弟的時候。

她小時候是很盼着有個弟弟的,因為人人都說沒有弟弟不成,村裏哪一家子如果沒有兒子,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她也一直很想有弟弟,只要有了弟弟,她才能有人撐腰。

她以前,都是這麽想的,最起碼在她小時候和少女時代一直都是這麽想的。

然而,她有了一個弟弟兩個弟弟三個弟弟,她的日子卻難了起來,他家孩子多,日子過得苦,二伯母堅定要分家,爺奶又是偏心着二房,他們三房日子就過得很難很難了。

那些窮苦日子,吃不飽穿不暖挨罵挨打的日子,招娣想都不敢再想了。

可是,這還是不是最差的,最差是,她十八歲那年,他媽給她嫁給了一個獨眼兒,那個獨眼兒最愛打老婆,接連打死了三個老婆,她是第三個。

但是,獨眼兒有錢。他偷偷做投機倒把,賺到了錢。

她爸媽把她“賣了”三百塊呢。

當然了,他爸媽留她到十八,也不是多疼她,而是因為她能幹活兒,她爸媽是想讓她多幫襯家裏的。如果不是獨眼兒相中了她,給了一個好價錢,她可能還要在家很多年。

畢竟,她弟弟歲數不大,不着急結婚。

嫁人之後的日子,她簡直不敢想,天天挨打,就這,她媽還見天兒的讓她貼補娘家,她不管做多少,她媽都覺得不夠。她遭的罪,自己都數不清多少了。可是那個時候,她還的不敢反抗,也不會反抗。更不懂反抗。

再後來,三妹四妹五妹也被“嫁”了。

她們的出嫁給家裏換來了大筆的彩禮。

因為,他爸媽從她這裏嘗到了嫁女兒的好處。

至于盼弟……招娣恨得牙癢癢,這個丫頭小時候就最像他媽,她小時候也很疼這個妹妹的,可是卻不知道,這才是個壞皮子,是打小兒就天生的壞,可惜她知道的太晚了。

當年她嫁人,就是她的手筆。

是盼弟認識了獨眼兒,想從獨眼兒哪裏得好處,不斷的撩撥獨眼兒。可是,她用的是自己的名字。

雖然獨眼兒知道了,但是卻沒在意,畢竟,她長得也不比盼弟差,他們姐妹還是有點像的。獨眼兒可能也想着,買一送一,所以娶了她。

盼弟後來又從自己那邊得了好處,然後在爹娘要把她嫁人的時候偷偷跑了出去。

那個時候,年紀更小的望弟就被頂缸嫁出去了。

他們姐妹,沒有一個過的好。

他們被這樣嫁出去,還指望能找到什麽好人家?三妹最慘,才結婚一年就難産死了;四妹結婚三年,她男人上山設套子抓兔子的時候殘廢了,婆婆苛刻,孩子很小,丈夫殘疾陰晴不定,那日子比黃連還苦。還有小妹……

總之他們沒有一個好的。

那一年,還是寶珠堂妹回鄉祭拜大伯,遇見了她。

是寶珠幫了她,她終于脫離了那個家,她男人坐了牢,她也順利離婚帶着孩子進了城。寶珠堂妹給了她一筆錢,她才有錢開了小飯館兒,後來更是跟廚師日久生情,再次嫁了人。

本來,她的日子都好了,終于擺脫了吸血的父母和弟弟。

可是,卻偶然遇見了盼弟,原來盼弟也嫁人了,但是又離婚了,日子過得很不好。她當時念着姐妹情收留了盼弟,結果這個白眼狼恩将仇報,跟她的男人攪合在了一起。

不僅如此,還拉攏了她的兒女,那是她跟前夫的兒子女兒……這樣不懂事的孩子。

他們不相信自己的母親,但是相信心懷不軌的姨媽。

她之所以重生,就是因為跟這對狗男女争執,撞在了牆上。

招娣想到那些過往,抱住了自己的頭:“嘔……”

想到那些惡心的人和惡心的事兒,她就忍不住想吐。

“天啊,你這又是怎麽了?你這妮子……”田老太咋咋呼呼,說:“盼弟,你照顧你姐。”

招娣立刻說:“不用!”

她激動的說:“我不用她。”

大概是她表現的太激烈,大家都詫異的看她。

招娣使勁兒平複心情,說:“她在也沒有照顧我,都是望弟想弟幾個做的,我不用她了。”

招娣一直都很維護幾個妹妹,突然就這樣說,讓大家都挺驚訝的。

招娣說:“我頭疼,奶,我想看病……”

她這麽一說,果然把話題轉移開了,大家沒糾結她為什麽不待見盼弟了。田老太又呸:“看什麽看,我看你也不是很嚴重,自己抗一抗。女娃不用總是看病。”

招娣:“我……”

“你什麽你!既然好了就回屋睡。真是,少嚯嚯我的柴房。”

田老太罵罵咧咧的離開,其他人自然也不會留在這裏,沒有熱鬧看,有沒有雞蛋吃,留下幹啥?

田老三媳婦兒恨恨:“你個不懂事兒的,竟然連媽都不管。你媽我有了,正是需要大補的時候啊……”

招娣:“媽,我還餓。”

她說:“吃雞蛋也沒飽。”

“沒飽?你吃了五個還沒飽?你個敗家東西。”

招娣也不解釋自己沒吃五個,其他幾個孩子都跟在招娣身邊,大氣兒不敢出。

招娣說:“望弟,你扶我起來,我要去一趟衛生所。”

上一輩子啊,她小的時候也摔倒了,不過很輕,當時被扶起來都沒事兒了,自然也沒有大伯母她們探病的事兒。這一次她嚴重了,她倒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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