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時光匆匆(三更合一) (1)

本來捐贈服裝的事兒, 都過去了。

但是誰曾想，這突然又鬧出來了呢。

雖然村裏人都被的詢問了這件事兒，但是也并沒有人心思放在他們身上, 倒是格外盯住了幾家“疑似”扔過孩子的人家。但是這對村裏人來說, 一點也不重要。

像是戚玉秀他們家，那就是毛毛雨, 看熱鬧。不過話雖如此, 卻多少還是帶來了一點麻煩, 戚玉秀輕易不敢去那邊了, 生怕被人看出端倪。

因為最近村子人比較多, 孩子們又放寒假, 戚玉秀索性也不讓孩子到處亂跑，每天領着他們進山撿柴，不管幹多幹少，就是拘着小孩兒不瞎跑。

雖然戚玉秀一直都覺得自家孩子乖巧懂事兒，聰明伶俐，但是也不是完全放心的。

畢竟，都是孩子啊。

難免有說漏嘴的時候, 倒是不如跟着她呢。

他們娘幾個, 還每天都有不小的收獲呢。

戚玉秀領着孩子進山，偶爾也會遇到村裏人, 雖然現在村裏有些陌生人，但是他們才不管那麽許多呢！誰家不忙自己的？他們調查跟他們也沒啥關系。

但是話是這麽說不假, 大大小小的不方便，還是有的。

像是以前村裏人在山裏抓到個野兔野雞的, 都自家留着了，也沒有什麽值得藏着掖着的, 只要不是大獵物，誰管啊。可是現在村裏有外人，大家就得注意了。

村裏的二賴子抓到一個野兔想烤了吃，還被訓了一大通。野兔還被沒收了。

這給二賴子氣的啊，他本來就是個懶惰的人，不然也不能想着偷東西，現在好不容易努力一把，還遇到這種事兒了。氣的不要不要的。可是再氣又能怎麽樣，忍着吧。

除了這個事兒，大家撿柴也不寬松了，以前大大小小的也不在意，現在就要按規矩來了，必須是枯枝，必須不能超過多大。村裏有人挨了訓，大家就得小心着來。

反正，他們的到來讓村裏雞飛狗跳。

誰讓，這些人裏有×委會的人呢，這些人就比較雞蛋裏挑骨頭了。

雖然不會當着這些人的面兒說，但是大家都在背地裏罵人了。

好在，這樣的日子也沒有很久，三月裏春種開始，村裏慢慢的恢複了忙碌，眼看着從他們村子找不到什麽線索，人也就漸漸都撤走了。

不過雖然人撤走了，走了之後還是出了兩個事兒，一個是大家知道了這次之所以又來調查，是三嬸子家的兒媳婦兒去找了娘家的表哥。她婆婆一口斷定那個捐贈的姑娘一定是當年扔掉的女兒。這兒媳婦兒自然是希望能夠找到人，這麽有錢的人，找到了還能不幫襯家裏？正是因此，她找到了姨媽家的表哥。

要是真的要來了好處，也不會白找表哥幫忙。

這個表哥在縣裏工作，聽說了之後一算，就覺得這事兒不對啊！

現在部隊編制跟地方是兩個體系，就算是文工團，人也不好找，他們不可能通過部隊來找人。只能報上去，又想通過村裏想找到一點線索，但是眼看着一點線索也沒有，也抗不下去撤了。

不過這事兒傳出來，三嬸子家就沒人搭理了。大家都曉得他家有能耐的親戚，也不會當着面兒得罪人。但是不搭理他們家，倒是可以的。

真是的，也不看看自己給大家增添了多少麻煩。

而另一幢事兒就是夏天的上學報名的時候，好些個重男輕女的人家竟然給閨女也報了名。而且啊，這不僅僅是他們村子的事兒，好像他們公社整體都比別的公社上升了一大截兒。

不管咋說，這都是好的發展。

戚玉秀沒有那麽崇高的心，但是也見識過那頭兒女娃娃可以多能幹的。人如果不受教育，可能就不能更加明事理，她自己就是個很顯著的例子。她以前什麽也不懂，只會被動的告訴她該如何，她也學過婦女能頂半邊天，但是每日生活已然很難，哪裏想得到這些？但是現在不同了，人吃飽了，懂的多了，想的就多了。

她想着村裏這些女娃娃，就覺得姜粵就算再給她惹麻煩，她也不煩。

誰還沒點做好事兒的心思呢。

也許他們只是冒着風險做一點點小事兒，但是意義卻很大。

戚玉秀不怕！

所以這兩個小插曲都沒有影響戚玉秀的好心情，每天照常幹活兒，下死力氣，那是沒有的。但是比其他人幹的多，拿着十個工分，很穩妥。

以前戚玉秀就擔心別人覺得她拿十個工分說事兒，所以幹活兒特別的下力，生怕被人說嘴，自己拿不到最多的工分。日子更難。但是現在她不這麽想了。

就算她沒用全力，她也是女同志裏幹活兒多的，如果不給她十個工分，那好，拿多少就幹多少，反正她也不是不能跟別人一樣。

戚玉秀想，這就是人的底氣。

他們家的“意外”讓他們過上了好日子，也多了底氣。

她吃得好，營養跟得上，雖然這人體質關系一直看着都很消瘦，但是她自己最清楚自己的。她底氣足了，身體也比以前好多了。只不過啊……戚玉秀看着三個小孩兒夏天的衣服，倒是有幾分真誠的惆悵了。

他們的衣服，又不能穿了。

小孩子長得就像是竄火箭一樣，長得可快可快了。

好在戚玉秀買了一模一樣的衣服的大尺碼，小孩兒樂颠颠的換上了新衣服新褲子，因為是換季，很多人并不能感覺到其實這已經不是去年夏天那一身了。

戚玉秀給舊的衣服收起來，猶豫了一下，戚玉秀去公社的時候把衣服給了他大姐，拜托她捎回娘家。

二寶跟寶珠一樣大，但是寶珠比二寶高半個頭，所以寶珠穿小了的衣服，二寶穿倒是正好的。而戚小妹家的小男娃又比寶樂小半歲，寶樂也長得快，所以穿他的衣服正正好兒。

至于寶山的衣服，戚玉秀倒是沒有送人，寶山穿小了，寶樂還是能穿的，自然不需要送人了。戚玉秀也沒說就一定給孩子全穿新衣服，他們這個年代，弟弟妹妹撿哥哥姐姐的衣服，都是再正常不過的，而且這樣的好事兒也不常有的。

現在不管什麽東西都是很珍貴的。

她雖然看不上戚小弟戚小妹，但是卻不能看着這還沒壞的衣服就這麽丢掉。親戚之間互相傳衣服，也是正常的。不說旁的，就說隔壁大山家的建棋吧。

他表哥結婚，還跟他借了新衣服。

就是姜粵贊助的那一件，雖然姜粵買的時候已經挑最土氣的。但是拿過來卻是最新潮不過得了。結婚的時候穿，那是讓人覺得體面的。

多少個人羨慕呢。

戚玉秀的衣服送到了娘家，別看戚小弟戚小妹平時屁話多，但是這個時候倒是不逼逼賴賴，果斷的把衣服收起來了。生怕多嘴惹怒了戚玉秀，以後沒有這個好事兒。

所以啊，雖然戚玉秀婆家娘家極品都挺多的。

但是好在兩邊都識趣兒，婆家這頭兒是幹脆沒來往；娘家的弟妹雖然有點煩人，但是倒是不添麻煩，雖然嘴賤，但是卻又知道占便宜不能多哔哔的道理。

因為村裏的大事小情，戚玉秀很久沒有去那頭兒，眼看開春兒吃了一袋米一袋面了，戚玉秀這才又找了一天傍晚，偷偷的去了那頭兒，東西還是要買的。

她順手也給姜粵打了電話，沒想到她竟然回來了，正好兩個人約定好見面，也多聊了聊近況。姜粵自從上次拿了人參就再也沒看見戚玉秀，連夜開車過來了。

得知是因為自己去年發好心給人家惹來了麻煩，她真是特別的不好意思，她是受了現代的熏陶，就覺得自己做這些事兒是做好事兒。但是卻沒想，隔着五十多年遙遠的距離，倒是有很多事情都不同的。

她自己開玩笑：“真是虧得沒人把我當成什麽間諜。”

戚玉秀也笑：“不至于吧，都啥時候了，還有這個？”

兩個人是開玩笑呢，但是卻不想，這事兒還真有人這麽想了。這人還不是旁人，而是戚玉秀的大哥。

準确說，戚玉秀的大哥就是覺得有點奇怪，畢竟誰舍得給陌生人花這麽多錢啊！

他回去之後，把這事兒跟自己相熟的領導念叨了幾嘴，這領導聽了卻上心了，覺得這事兒似乎真的有點不對勁兒啊。又涉及到了文工團，自然就又彙報了……沒找到去他們豐收大隊的人，倒是真的查出幾個身份不明的人，這就是後話了。

不過這些事兒，戚玉秀他們都不知道的。

她這頭兒還在跟姜粵說這些事兒，姜粵很不好意思。

不過戚玉秀倒是直白：“如果沒有你送東西，女娃怎麽可能上的了學？”

戚玉秀也曉得，說是讀書，真的讓誰讀到往上走的，也是少的。大部分還是只能認個字。可是戚玉秀自己就是農村丫頭，就是沒上過學的。她覺得能有認字的機會，就比別人強很多了啊。

更多的姑娘，還不認字呢。

所以戚玉秀覺得也許他們讀不了很久，但是能讀幾年，能學認字兒算術，就是好事兒。

戚玉秀這麽說，姜粵也覺得高興。

她說：“我做的事兒能有點意義，就是最好的。”

戚玉秀：“有啊，當然有！”

姜粵笑了出來，龇牙咧嘴的，戚玉秀：“你怎麽了啊？”

姜粵嘿嘿笑：“我之前拍戲有點受傷了，這不是一笑就扯到傷口了嗎？”

幹啥沒有危險？

戚玉秀：“！！！”

她趕緊扶着姜粵：“你快坐。”

姜粵：“不用，哦對了，喏，金條。”

戚玉秀：“？？？”

姜粵：“給你啊！上次的康熙通寶賣了，我給你添了點錢湊了一根金條。”

戚玉秀：“……”

她認真：“謝謝你。”

姜粵：“跟我客氣啥！”

她感慨：“如果不是認識你們，我怎麽有機會見識這麽多啊！”

正是因為看到那邊的情況。才讓她更清楚自己的好日子不是必然的，人也心态平和很多。

“對了，寶山寶珠讀書怎麽樣？”

戚玉秀：“挺好的，我就想着他們能順利高中畢業，找個好工作，不至于在土裏刨食兒。”

姜粵好奇：“不是說讀了高中一樣是不好找工作的嗎？”

她記得，這個年代是這樣的啊。

戚玉秀點頭：“确實很多高中生上山下鄉，可是讀書好未必就是不行的啊。能讀高中的還是很少的。所以讀了高中機會就是多。反正我們公社吧，但凡是能讀高中的，不說找個好工作，差的總是能找到的。最次也能在隊裏計分，那可不用賣力氣。要說讀書沒有用，可不完全對。”

姜粵：“那下鄉的……”

戚玉秀：“我也不曉得別的地方，可能大城市裏工廠不多，讀書人多，所以高中生不稀罕吧。該下鄉總是要下來的。但是我們這邊讀書人不算多，又是重工業基地，工廠蠻多的，高中畢業的，相對來說還是好找工作的。而且……”

她停頓了一下，說：“同樣是高中生，知青想找工作，肯定不如我們本地人想找工作錄取率高。誰不向着自己人啊！”

姜粵：“……”

她感慨：“原來不管什麽時候，完全的讀書無用都是不存在的。”

戚玉秀：“那當然啊，咋可能沒用呢。如果沒用大家為啥要來呢，只不過有很多人讀也讀不好罷了。”

戚玉秀聊了一會兒看到天都大黑了，擔心家裏的孩子，說：“我也得回去了，不然幾個小家夥兒要害怕了。”

姜粵點頭說：“行啦，走，你是不是要去買東西，我送你出去。”

只是走到門口，姜粵倒是有點猶豫，她問：“你說我要是繼續給學校捐贈，是不是還會給你們惹麻煩？”

戚玉秀看着姜粵，說實在的，确實會有一點，但是不算是十分誇張，只要他們家不冒頭兒，總的來說沒事兒。但是戚玉秀還是直白的說：“不要繼續了，雖然我覺得沒啥，但是總是發生真的會讓人把目光聚焦過來。”

姜粵點頭：“那好吧。”

她雖然很想做一個好人，但是也不想給戚玉秀他們惹來麻煩，畢竟真正要生活的是他們。

戚玉秀這邊跟姜粵說好了，自己心裏也告訴自己該是越發的小心，以後輕易不要來這邊，不是不相信姜粵，而是他們該是更加謹慎才是。

甚至戚玉秀都很少帶孩子們去那邊了，就怕被影響的太多，小朋友反而是露馬腳。

他們都不知道，自己這個決定給自己省了多少事兒。

因為後來，這個事兒又反複調查了好幾次，不過因為姜粵只出現一次就再也沒有出現，倒是沒再引起什麽波瀾。只是再後來，戚大哥回來過年，戚玉秀才曉得，原來這個事兒當時還真是惹出不小的事兒。

姜粵編造了文藝兵的身份，然後人又徹底失蹤了。

這讓很多比較敏感的人，特別是一些打那個年代過來的老人心裏不放心起來。

他們通過豐收大隊這邊沒有什麽進展，索性一些連隊立刻開展了各式各樣的自查，沒想到，在自查裏，竟然真的找到了一兩只蛀蟲。

而後事情就更大了。

你找我也找，大家都生怕被什麽身份不明的人混入隊伍之中，而部隊可不是地方，不管是什麽位置，都要開始調查。再這樣的影響之下，幾乎是全國都開展了起來。

到最後，竟然大大小小的揪出了一大批人。

誰能想到，這件事兒的開始只是一次匿名的捐贈呢。

姜粵想不到，戚玉秀更想不到。

不過，她知道這是好事兒，陰差陽錯，辦了大好事兒。

只是戚玉秀在高興的時候也慶幸，幸好這段日子沒有下山去找威哥交易，不然這不是被盯上了？別看戚玉秀他們吃得好，但其實，他們只要不去找威哥交易，其實很不容易被發現。

因為他們的住處本身就離那個所謂的“蟲洞”很近，而且他們本身住的位置又是的半山，不與村裏産生更多的交集，安分在家吃吃喝喝，還是安全的。

就算是他們去“那頭兒”，風險都比去公社低很多很多。

她決定啊，沒事兒還是消停點，反正手裏也不是沒有錢。

只是好久沒有去那邊，小寶珠他們好惆悵哦。

雖然，他們可以看平板，也可以知道好多好多，但是實際感受不一樣的呀。

乖巧小孩兒鬧心心對手指。

他們很少下山，不過偶爾挖菜會過去，倒是能碰見一些走錯了路的游客或者是走膩歪了鳳凰山景點路線的游客，想要走一走大家不走的山林，不算多，偶爾碰見，他們倒是沒發現有啥不對，有時候還要把小寶山小寶珠他們喊住，買他們手裏的野菜呢。

小寶珠大眼睛溜溜圓，覺得自己又震驚了。

不過，賣賣賣！

野菜可以賣小錢錢，他們就能買好吃的了。

最近小寶山和小寶珠的最愛是方便面，他們賣兩小筐的野菜，就能買一箱方便面啦！

只可惜哦，不是總有人溜達到這頭兒，他們也不好總是下山。

但是偶爾可以做小生意讓幾個小孩兒興奮極了，這是他們的小金庫，可以交給媽媽換成好吃的方便面。他們也能為家裏減輕負擔啦！

小孩兒們一到春夏，就恨不能一放學就去挖菜呢，就連小寶樂都感慨：“哎呀，今天怎麽沒有買野菜的人呢！”

好希望，這樣的人多一點呢。

寶山說：“就是因為偶爾才有人買，我們才要珍惜啊！”

小寶樂：“哦哦哦！”

大眼睛，亮晶晶。

小寶山看着弟弟，揉揉他的腦袋，小孩兒真摯的感慨：“你跟寶珠長得真的好像。”

小寶樂奶聲奶氣，說：“她是我姐姐呀。”

寶珠一聽立刻眼珠子咕嚕嚕轉，上去就摟住了寶山的脖子，笑嘻嘻：“哥哥，我喜歡哥哥，我怎麽就這麽喜歡哥哥呀。”

寶山一看就曉得寶珠是什麽意思了，她就生怕自己覺得不是一家人傷心。

這個小馬屁精。

他才不會那樣呢。

不過……他翹起了嘴角，臉上不自覺的帶上了笑意，他說：“那你更喜歡我還是更喜歡寶樂。”

小寶山難得的做了大壞蛋，還故意為難起寶珠了呢。

寶珠震驚的看着哥哥，捂着心口窩兒，軟綿綿的說：“哥哥怎麽可以問這樣傷人的問題，怎麽可以！”

小寶樂睜大眼：“那姐姐，你說啊。”

寶山笑容更大，眼睛彎彎，小臉兒也帶着幾分笑意：“對啊，你說啊。”

寶珠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很肯定：“你們合夥欺負我。”

她提起自己的小籃子，突突突跑到一邊兒，說：“我孤獨寂寞冷。”

“噗！”

幾個小孩子打打鬧鬧的玩耍，美好的童年時代就像是一陣風一樣溜走。

小朋友成長起來格外快，像是坐上了火箭，而時光更是如此。時光過的飛快飛快的，時間好像是一不留神就走了很遠呢。

上一秒，小寶山小寶珠還是八歲九歲的一年級小學生，而轉眼間，他們就是高中生了。

這個轉眼間，時光也飛逝了八年。

從一九六八年到一九七六年，八年就像是一眨眼一樣。

活潑好動的小孩兒也長成了陽光少年與亭亭玉立的少女。

小寶山小寶珠也變成了大寶山大寶珠。

七六年春。

這一年，寶山十七歲，寶珠也十六歲了，小寶樂則是十三歲。現在戚玉秀家的三個孩子都在念書，寶山寶珠在縣裏高中，現在是高一，開學就是高一下學期，這兩個孩子念書的時候都住校。

而寶樂現在念初一。

他們讀初中倒是不用去縣裏那麽遠，公社就有一所初中，寶樂和村裏讀書的小孩兒都一起騎車上下學。這些年村裏“有車”的人家多了起來。

而寶樂他們家的車子是“借”的，雖然對村裏是這麽說，但是寶樂知道不是。

不過，他也不是小孩子了，更不是口無遮攔的。

心裏門清兒啊。

其實他們家裏幾個人都曉得，自家條件是不錯的，不過要說搬走，他們倒是一點都沒想過，不是沒有機會，而是他們沒有這個考量，他們住在這個位置，悄悄的去“那頭兒”，也不會有人發現。

但是如果他們住在山下，這事兒就不好辦了，所以他們是真的從來沒考慮過搬家。這八年過去，很多事兒都發生了變化，村裏也有了大改變，不過對于他們家來說，又好像并沒有什麽變化。

倒是他們的親戚朋友都有了一些變化，這些年過去，大姨家兩個表哥都結婚了，柱子和文子都結了婚，文子年紀到了沒有下鄉，接了他爺的班。

後來輪到了濟寧，家裏狠了狠心，戚玉玲把自己的工作讓出來了。

戚玉秀想到幾年前跟姜粵說過的話，深深的感慨還真是有點打臉了，她之前還跟姜粵說，只要高中畢業，就會有工作。基本不會太差，但是誰曾想，随着時間的流逝，政策越發的嚴格起來。

很多高中生，也正常的下鄉了，根本就沒有機會留下了。

這今天比前幾年嚴多了，工作的機會也變少了，就連臨時工的身份都不頂用。必須要有正式工作才能不下鄉。戚玉玲哪裏舍得讓兒子下鄉吃苦？雖然不是各個農村都苦，可是這種事兒誰敢賭？

關于她把工作讓出去的事兒，二兒子文子的媳婦兒還有點小意見的，畢竟這工作在婆婆手裏和在小叔子手裏，意義可不一樣。不過戚玉玲倒是沒管。如果實在沒有這個條件也沒轍，但是現在可以不下鄉，她自然是不會讓兒子去遭這個罪。

現在戚玉玲家的情況就是，唐建業一個人的收入支撐着他們夫妻還有老兩口的開銷，三個兒子各花各的，老大老二都有自己的小家庭，也都有了孩子，得養家糊口。

濟寧倒是只處了對象，還沒結婚。

他的收入會交一半兒給戚玉玲，雖說是交了的，但是戚玉玲也沒花這個錢，她對三個兒子都是一視同仁，這個錢是要留着給兒子結婚用的。所以現在他家的日子緊吧了一些，好在早些年戚玉玲有成算，攢了一些錢，這才過的不難。

不過自從兩個兒子都結婚了，戚玉玲才偷偷跟妹妹感慨，說是自己這麽多年，真是遇到了一個好婆婆，現在有了兒媳婦兒才發現，有時候真是未見得就是人壞，但是婆媳能處到一起，也是很不容易的。

柱子參加工作早，他媳婦兒跟他一個廠子的，倒是排到了分房，夫妻分了一套四十平的，雖然生了兩個孩子，但是也算是夠用了。這不住在一起，相對就舒服很多，摩擦也少。但是文子上班晚了不少，到現在還沒有分到房子，仍舊跟家裏人住在一起，他們只有一個孩子，現在倒是還成。但是濟寧如果結婚有孩子，這房子就很緊緊巴巴了。

而濟寧比寶山還大三歲，今年都二十了，也不可能不結婚的。

而文子的媳婦兒總是疑心婆婆偏心老大老小兒，覺得處在中間位置的文子最不被待見，凡事兒還都想拔尖兒，家裏難免有些這樣那樣的摩擦。

總之，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戚玉玲不僅自己愁，還為妹妹戚玉秀愁，戚玉秀家三個孩子，有兩個兒子呢，但是卻沒有房子，到時候怎麽住，現在還好，以後呢？人總歸不能不考慮以後的。

戚玉玲替戚玉秀愁，村裏人說起戚玉秀，也是為她很不值，她這樣供着寶山念書，然後寶山大了還要成家。這如果真的結了婚有了自己的小家庭，還能管他這個養母嗎？

再一個，房子怎麽辦？

結婚不能就住在這麽小的地方吧？

這些年戚玉秀倒是在旁邊兒又接了一間房，兩個小子住過去，倒是方便了。

但是如果結婚用了這個，以後寶樂怎麽辦呢？

人人都很為戚玉秀愁，戚玉秀自己倒是吃得好睡得安穩。

這有啥不安穩的呢？

她知道，今年那個集團就要瓦解，明年就要恢複高考了。就算考不上，以後政策也會慢慢不同。而且就算事情沒有按照姜粵說的歷程走，戚玉秀也不擔心，這麽些年，她手裏可沒少攢錢。

別看她每次遇到事兒就跟耗子似的飛快的縮回洞裏，但是一旦風平浪靜，她就蠢蠢欲動沖出來了。威哥那邊的線兒，可一直沒斷呢。這些年，戚玉秀手裏就有五萬塊了。

這個年代手裏有五萬塊，說是巨富都不為過。

所以差不多錢有這麽多之後，戚玉秀就不攢現金了，她來回倒騰，倒是攢了十根金條，真的有事兒的時候，都能拿出來變賣的。而除了這些，還有一點零碎的東西，戚玉秀不認識古董，所以不是很熱衷這個。

就算是再值錢，不認識不是也白搭？

不過這麽多年，有時候看到還算喜歡的，她也偷偷的換了一點點，不算多，也沒有大件兒，但是她還是攢了一點的。也許到最後也不值錢，但是戚玉秀還是下手了一點。

這些之外，她手裏還有兩本集郵冊，這是姜粵根據網上對比幫她找出來比較值錢的郵票。

一般般的郵票，他們都賣掉了，不然也不會攢這麽東西。

他們不能帶錢去那頭兒買大件兒，所以那頭兒的錢，戚玉秀一貫不留很多。她手裏還有一萬塊那頭兒的現金，這個她也一直都保持在一萬左右，不會存的更多。

這些年，很多地方都要求實名，去個動物園都要刷身份，所以戚玉秀他們現在基本就在村裏來回買賣一些東西，很少去縣裏了。所以有一萬塊就能用很久，倒是不考慮太多。

所以即便是多少人為戚玉秀擔心，戚玉秀自己是不擔心的，每個人都對自己的情況最了解，戚玉秀就是了解自己家，才一點也不擔心，她也跟大姐戚玉玲表達過自己豁達的心情。

不過，戚玉玲還是為她擔心。

戚玉秀都不知道說啥了，但是她也知道，大家是真的關心她。

這些年過去，村裏其實變化不大，但是老田家是真的很難受了，怎麽說呢，這幾年，二房三房三番五次的打架，鬧得很是厲害。甚至好多次都鬧着要分家。

不過，沒成！

自從三房的田三嫂改名叫多兒，還真是又生了兩個兒子，正是因為生了兩個兒子，自認為在家裏腰杆子硬了。倒是敢跟二房的媳婦兒掰扯個大小了。

在她自己看來，她可是有兩個兒子，田二嫂是一個，哪裏比得上她。

這個女人所有的人生價值觀都體現在能不能生兒子，生幾個兒子上了。

而田二嫂也從來都不是個省油的燈，刻薄又自私，那是少不得要折騰的。她甚至覺得自己改名叫加兒都沒有生兒子是三房搞的鬼，總之，一團亂麻。

而他們每次都要鬧的另外一個重點是，招娣念了初中，又考上了高中，家裏所有的孩子，只有招娣一個人考上了。

田狗子妞子盼弟他們早就不念書了。

但是的招娣一路讀了初中又考上了高中，不算是十分優秀，但是也擦邊考進去了。

這是讓田二嫂十分不滿意的一件事兒，招娣念書，花的還不是家裏的錢？雖然招娣每一年都要寫一張欠條，但是這也不能平息二房的怒火。

只是自從招娣讀了高中，老兩口更是不提一點分家的事情，他們是堅決不贊成分家。

其實老兩口這些年看着寶樂再也沒有病恹恹，早就後悔的不像樣了，田老太想要重修舊好，甚至還私下找了寶樂幾次，但是寶樂可不像大哥寶山話少，寶珠怼人，他心眼兒多了去了，滑不留手，田老太在他這兒可讨不到什麽便宜。

田老太故意去學校找寶樂，就想着利用輿論讓寶樂認回她這個奶。

可是沒想到，寶樂倒是把他們年輕時候幹的事兒全都抖摟出來，還添油加醋宣揚的人盡皆知。你想要用孝道壓人，那你就別想了，這些年，親兒子把親爹搞進去的也不少。

你做人不行，就別想拿什麽大了。

幾次下來，老太太也歇着了。

可是越是這樣，田老頭和田老太越是覺得不能讓二房和三房分家，這麽多年都養了，現在孩子們都長大了，正是能有點收獲的時候，他們是堅決不想放棄的。特別是招娣這個丫頭，保不齊真能找個條件好的男人，

不然，就像是現在的寶珠寶樂，是絕對拉攏不回來了。

早些年，田老太還琢磨過，等寶珠大了，她就找媒人，直接做主。

然而沒想到，她還沒下手，她當年幹的那些事兒就傳遍了十裏八鄉，什麽分家啥也不給，相當于把大兒子大兒媳趕出家門；什麽搶走了兒子大部分的撫恤金；什麽兒子死了還要把當年結婚的聘禮要回來；什麽斷定孫子養不活孫女兒不值錢，一分錢也不拿，還專門寫了斷絕關系的書面證明……

這些傳言，真是一茬兒一茬兒的。

你說他們說錯了，哪兒也沒錯啊！

田老頭田老太氣的不行，還為了這事兒專門去找大隊長。大隊長可是懶得管這些家長裏短的小事兒，管了又不能變成糧食，廢話那麽多幹什麽？

再說，這些還不是你自己作的？

你不去找寶樂，這些事兒怎麽會又傳出來？

你今日去找寶樂想要要回孫子，明日是不是就要去找寶珠搶回孫女兒操辦婚事了？這些都看得出來的。

這些年下來，大隊長可越發的清明，十分不糊塗。

最起碼，他看出了田家老兩口是真糊塗，也看出戚玉秀是真的不好惹，所以他倒是難得的勸了一句：“你們消停點吧？你們的那些小心思，自以為藏的深，其實誰看不出來呢。再說，有些事兒就是你們自己覺得沒人知道，其實村裏人誰不知道？懶得告訴你們罷了。”

這個時候，田老頭田老太才曉得，大概是從兩年前開始，村裏就隐約有一種傳言，說是他們家想要靠着“嫁”孫女兒發財。

到底是怎麽流傳出來的不知道，但是現在幾乎人盡皆知了。

大家都不在他們家人面前說罷了。

現在大隊長是真的看不過，直接說了出來。

“你們活了一輩子，心也別太黑了。”

大隊長擺擺手，把人攆出去。

田老頭田老太兩個人神情變幻莫測，但是還真是氣極了。

“誰！你說是誰這麽缺德……這樣在背地裏造謠，這不是要耽誤家裏姑娘們嫁人……”田老太氣的顫抖。

田老頭：“回家再說。”

老兩口氣急敗壞回家，琢磨起到底是誰幹了這個事兒……看這個也懷疑，看那個也懷疑。

而真正做了這個事兒的招娣倒是面不改色，裝的十分的低眉順眼。她寧願家裏沒有一個好的名聲，也不能眼看家裏的姑娘們一個個都被那樣“嫁出去”。

上一輩子分家了，他爹娘不做人。

這輩子沒分家，他爺奶也沒存什麽好心，她不可能任由事态發展。這個肯定不能阻攔很久，但是攔住一時是一時，這幾年，政策變化的很快的，她希望能争取時間，招娣就是這麽想的。

而且除此之外，她還要分心盯着盼弟。

盼弟果然，跟上輩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