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預感(三更合一) (1)

七六年的春天, 與以往沒有什麽兩樣兒。

別看有些跳梁小醜不斷的蹦Q，但是本質上是影響不到戚玉秀他們一家子的。

何必為一些不待見的人影響自己的心情呢？沒有那個必要的啊。

所以這一家人都沒有太過把老田家當回事兒，當然, 一家子倒是讨論過, 村裏的流言是怎麽回事兒。

哦不，不是關于他們家的流言, 這個是寶樂傳出去的, 他們都是曉得的。

他們說的是關于嫁閨女發財這個流言, 這個流言, 家裏一致認為, 是招娣做的。最可能也是招娣做的。她的想法, 多多少少也能猜測出來一些的。

這麽些年，作為堂姐加同學，寶珠倒是跟招娣相處的不錯。所以自然是不會給她拆臺，招娣已經很不容易了，戚玉秀自然也不會這樣做。

這事兒對于他們來說，就是讨論一下就結束了。

春天開學的第一個周末假期，因為連着婦女節, 多放一天假, 寶山寶珠周六放學就包袱款款的歸家了。

一大早的，寶珠醒來了窩在被窩裏也不起來, 懶洋洋的。

只不過小少女不想起來，當媽的倒是起來的早, 戚玉秀一早起來，就看到寶山也醒了, 正在院子裏抱柴火，她問：“你咋不多躺一會兒？”

她是知道的, 幾個孩子在學校還是挺辛苦的，而且學校的條件也沒有家裏好。

別看他們家好像一般般，但是可比外面強千百倍呢。

他們學校可不像姜粵說的那種宿舍上下鋪，反而是民房，六個人一個屋子一鋪炕，按照報道的先後，在炕上打着鋪蓋卷兒。至于學校的櫃子更是沒有的，自己帶一個箱子存放東西。

至于冬天，更是要每個人帶柴火燒炕，如果想用熱水，就要自己自備燒水壺和熱水瓶。

所以為啥很多村裏的孩子不會讀高中呢，因為除了學費，吃啊用啊，都是要錢的，學校不跟你收，你自己總是要準備的。像是招娣這樣家裏十分不待見女孩子的，在學校的條件比在家好。

但是對于寶山寶珠來說，就不是了。

正因此，這來那個兄妹，每個周六下午放學都要準備好一切回家。他們回家才是享受生活，所以戚玉秀也由着他們多躺一會兒。

寶山：“我醒了也躺不住。”

寶山長成了俊朗清爽的大少年，別看他才十七歲，但是已經長了一八四，還有繼續成長的架勢，在村裏是相當出挑的。不過這孩子依舊話不多，與人冷冷淡淡。

只有在家，看起來才是一個普通的十七歲大少年。

戚玉秀：“難得放假，這兒用不上你。”

她推着大兒子，寶山倒是笑着說：“媽，我習慣了早起，你就讓我幫忙吧，我正好活動活動。”

這娘倆兒做好了早飯，戚玉秀叫人：“寶珠寶樂，起來了。”

兩只小豬這才慢條斯理的爬起來，兩人各自出了房門，正好迎面兒，寶樂笑嘻嘻的：“姐，你好像大瘋子哦。”

她的頭發亂糟糟的，着也沒有梳頭，不像大瘋子，像是大獅子。

像是姜粵就不止一次羨慕寶珠的發量。

寶珠哼了一聲，說：“你個熊孩子。”

寶樂也不惱火，樂颠颠的湊過去：“媽，今早吃啥？”

戚玉秀：“洗臉去。”

寶珠也同款探頭，挽着哥哥的胳膊，問：“吃啥？”

戚玉秀：“給你們下了疙瘩湯。”

寶珠開心雀躍，說：“呀，還有蚬子放在裏面呢。”

戚玉秀推着閨女：“去去去，你也去洗漱。”

姐弟兩個都被攆走，不過兩個人倒是嬉皮笑臉的，戚玉秀說：“也不知道你們兩個像了誰。”

“像媽媽！”

戚玉秀笑罵：“我哪兒有你們這麽不着調？我看寶山才最像我，沉穩能幹。”

“籲……”

熱熱鬧鬧，活力十足的一天，又開始啦。

寶珠寶樂倒熱水洗了漱，這才清爽的坐在一起，寶珠低頭喝着疙瘩湯，說：“好吃！”

他們兄妹都住校，既然是住校，自然要在那頭兒吃飯的。

學校的夥食，那是完全不如家裏的，他們也不可能帶太好的糧食過去，所以這兩兄妹每周都要回家，風雨無阻，必須回家改善生活啊。

不然嘴巴也太虧了。

寶珠吃着早飯，有點小哀愁的念叨：“假期總是好短暫啊！”

想到自己的假期就有兩天，立刻就吃不到這樣的早飯，寶珠又多吃了一碗，扶着肚子癱在炕上，吃撐了不躺一會兒可不行。戚玉秀看她這個樣兒，說：“你平時飯量沒有這麽大，吃多了要積食的。起來溜達溜達。”

寶珠搖頭，懶洋洋的拒絕了：“不行，走不動。”

戚玉秀：“你說說你，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虧成什麽樣兒了呢。”

寶珠沖着她媽燦爛的笑，随即小心翼翼的試探問道：“媽，我跟哥明天下午就要回學校了，咱們去那邊一趟不？”

他們現在過去的還是很少了，基本上一年也就能去個六七次，多的倒是沒有了。戚玉秀也是怕他們去那邊比較多，言行舉止受到影響，在這頭兒反而顯得格格不入。所以減少過去了的次數。不過每次過去，還是挺開心的，相當于難得的旅游。寒假的時候，他們過去了一次，那次過去是置辦年貨。

這一次，寶珠就是試探着問問，能行更好，不行……不行就算了。

戚玉秀：“行，去吧。”

聽到這話，幾個孩子眼睛立刻就亮了，他們沒想到媽媽會這麽痛快的答應啊。

戚玉秀也沒拿捏着，年前雖然去了一次，但是都是買年貨，但是過完年才發現，家裏其他東西也缺了不少，她念叨：“這次過去，還有挺多東西要買的。”

寶樂趕緊說：“媽，咱家的鈣片也沒有多少了。”

戚玉秀：“你去給我找個紙筆，我記一記。咱們一起買回來。”

其實戚玉秀也不肯定小孩子吃鈣片有沒有好處，但是他們家寶山和寶珠都是高個子，所以戚玉秀覺得，鈣片在孩子的成長過程中總是有點用處的。既然有點用處，少不得是要買的。

寶樂湊在媽媽面前，說：“媽，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去吧？”

少年看着媽媽，見她也沒有不高興，繼續說：“我們今天就去，晚上住一宿，明天中午吃過午飯再回來。正好下午哥哥姐姐去上學。”

寶樂覺得自己把時間安排的剛剛好。

戚玉秀擡頭睨他一眼，寶樂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容，說：“我們好久沒在那邊住了，一次嘛，就一次嘛好不好？”

戚玉秀看着小兒子，又看寶山和寶珠，問：“你們怎麽想？”

寶珠眼睛水汪汪的，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帶着笑，很好看：“我都聽媽媽的，不過，如果能去自然很好呀。”

她還是想去的。

寶山點頭：“我也想去。”

戚玉秀一個人拉扯孩子長大，很多時候很多事情都是和孩子們商量着來，所以他們家的孩子都比較會直率的表達，并不含糊。

戚玉秀點頭：“那行，既然你們都想去，那麽咱們就今天過去。”

一聽媽媽做出了決定，幾個少年少女都笑了出來，高興的很。

賺到了！

寶珠這個時候也不吃撐着不想動了，立刻就爬起來，說：“那我換衣服。”

你看這個精神頭兒，說剛才撐得不想動，就跟裝的似的。

戚玉秀：“那行，你們再想想還有什麽要買的。”

幾個人齊刷刷的點頭，寶珠要換衣服，寶山和寶樂也是一樣，兩邊的衣服還是有點不同的，他們每次都要稍微意烈幌碌摹等屋子裏就剩下娘倆兒，寶珠趕緊小聲說：“媽，我想買那個……”

戚玉秀：“哪個？”

她迷茫的看着閨女，寶珠立刻：“就是夜安褲啊！”

她是去年冬天才第一次來大姨媽，雖然知道是因為什麽，但是她還是吓的六神無主，當時給她哥也是吓個夠嗆，以為她出了什麽事兒呢。

好在她媽媽早就想着自家這個小姑娘也不算小，所以每次都在她的箱子裏備着幾片，好幾個月沒用上，但是一旦用上，真是感覺總算是的天也晴了，水也清了。

那一周回家，她還學了好多這方面的知識呢。

寶珠：“我不在家我們也不能過去，還是多買點回來吧，這個是女同志必備啊。”

其實這個東西，縣裏的供銷社也是有賣的，可不要以為這個時代就沒有這種東西哦。有是有的，但是不僅要錢，還要票，這就很麻煩了。

所以這些年戚玉秀自從知道有這個神器都是在那頭兒買，質量好也不用票，多省事兒啊。

她把這個觀點傳遞給寶珠，寶珠深以為然。

戚玉秀：“行，這個東西多買點是對的。還有旁的需要的嗎？”

寶珠再想一想，自己好像沒有什麽要買的了，她和哥哥去年考上高中，媽媽給他們買了好多東西備用。這些年他們家都習慣同樣東西多買幾件大小碼混淆着備用，所以家裏還是有點存貨的，倒是不用怎麽買。

她搖搖頭，說：“好像沒有了。”

戚玉秀點頭，說：“那行，我看看家裏還缺啥。”

寶珠問：“家裏缺啥啊？”

戚玉秀：“花椒大料料酒這些，過年鹵肉都用的差不多了，還有衛生紙那些東西，都得添置了。”

寶珠哦了一聲，換上了棉襖，這時寶樂已經開始叫人了，“媽，姐，你們收拾好了嗎？”

寶珠：“好了好了。”

一家子也沒耽誤，很快的鎖門出來，他們在外面是很少讨論這些的，一家子沉默着往山洞走，直到過了山洞，大家才放松起來。寶珠聲音清脆，她挽着媽媽，說：“媽，咱們去這麽早，看電影吧。”

戚玉秀：“行。”

小時候啊，他們就喜歡看熊出沒和喜羊羊，現在不同了，他們喜歡各種各樣的風格，這些風格，跟他們這邊的電影完全不同。但是卻相當讓人震撼。

幾人下山坐上了去縣裏的小客車，相比于第一次坐車，他們現在早就習慣了，戚玉秀暈車的狀态也好了不少。倒是寶珠，上了車反倒是靠在了她媽媽的肩膀，戚玉秀和寶珠并排坐在一起，看她這樣，低聲問：“怎麽了？”

寶珠搖搖頭，說：“沒事兒。”

她輕聲：“我突然有點心慌。”

戚玉秀蹙眉，看着她，寶珠這孩子從小就營養跟得上，很少生病的，不過每次生病，都是來勢洶洶，戚玉秀聽說她心慌，立刻說：“你要是不舒服，等一下媽媽領你去買點藥。”

寶珠也說不好自己怎麽了，但是要說吃藥，她倒是覺得不必，她就是心跳的快。

“我沒事兒，不用的。”

寶珠輕聲說：“我靠一會兒就好了。”

正說着，寶珠感覺到一只手輕輕的拍上了自己的胳膊，她側眸一看，是哥哥的手。寶山和寶樂坐在他們後面一排，他把手伸到前邊，一下下的輕輕拍着寶珠，很有節奏。

寶珠小聲嘟囔：“我也沒有害怕。”

寶山倒是沒說什麽，只是帶着笑輕輕的拍着寶珠，不過不知道是一瞬間的心慌稍縱即逝還是寶山輕輕的安撫真的有用，寶珠倒是漸漸的好了起來。

她緩和一下，覺得自己剛才突然心跳加快的感覺慢慢消失了。

寶珠自言自語：“也不知道剛才怎麽了。”

鳳凰山村到縣裏并不很遠，車子停在了車站，他們一家人就奔着電影院去了，三月天氣還很冷，一路上碰見好幾個賣糖葫蘆的。不過現在可真是啊……萬物皆可糖葫蘆。

寶珠看了一眼又一眼，戚玉秀：“不如咱們買點吧。”

“好！”寶珠幾個立刻開口。

戚玉秀沒忍住，笑了出來。

現在的糖葫蘆品種很多，山楂的，草莓的，橘子的，猕猴桃的，小番茄的，山藥豆的，還有山藥棒棒的，以及五彩缤紛各種東西串在一起的，各種各樣，應有盡有。

雖然品種很多，但是戚玉秀還是喜歡老味道，她只喜歡山楂，沒有第二。

寶珠則是要了一個山藥豆的，她還給哥哥弟弟出謀劃策：“你們要不一樣的啊，我們能換着吃，大家都能要不同的味道。”

寶山：“那我要草莓的吧。”

他記得寶珠也愛吃草莓的，所以要了這個。

倒是寶樂，到底是個十三歲的小孩子，他果斷的要了的五彩缤紛的，幾個人拎着糖葫蘆邊走邊吃，寶珠側頭看向了她哥，寶山十分自然的把手伸了過去：“咬吧。”

寶珠嘿嘿笑，把最上面最大最紅的草莓一口咬下去，唔，好吃。

這妹妹吃了，弟弟的眼神兒又掃過來了，寶山又伸過去：“你來吧。”

“嘿嘿嘿！”

今天是周日，路上人不少，商場裏人也不少，幾個人走到商場門口，糖葫蘆也順利消滅掉，現在他們來這邊已經熟門熟路了，幾人直接奔着樓上電影院，寶樂看着電梯下面的廣告牌，說：“下來的時候，我們吃肯德基吧。”

雖然他們已經知道這不是什麽高檔的東西，但是還是很喜歡吃，怎麽說呢？

小孩子自己沒有不愛吃垃圾食品的，好像大人覺得越不健康，小孩子越愛吃，寶樂就喜歡吃炸雞，肯德基的愛吃，麥當勞的愛吃，外面其他的炸雞店，也是喜歡的。

“可是我想吃火鍋。”寶珠更喜歡火鍋啊，感覺天冷的時候，吃一頓火鍋那是最舒服得了。

戚玉秀默默的看向了兒子寶山：“你呢？”

寶山嘴角帶着笑意，認真說：“如果真的讓我選，我想選擇烤肉。”

嗯，好的，三個人選擇出了三種，你們可真行。

戚玉秀果斷的：“等下看完電影吃火鍋，然後晚飯吃烤肉，我們買了肯德基帶回去晚上做宵夜。吃不完明早吃。”

“可以。”

三個人都得到了滿意，異口同聲。

戚玉秀：“……”

怪不得現代的人都不養那麽多孩子，這樣的多了，選擇都要很累了。

他們這個時候，就不用考慮這麽多了，還火鍋烤肉肯德基？國營飯店都進不去呢。

他們來的不多，所以上映什麽新片子也是不曉得的，但是雖然這樣，他們也有自己的選擇。那就是不管情節怎麽樣，他們第一時間肯定選擇3D，這種才是他們真摯的愛。

小的時候最愛動畫片，大了最愛3D電影。

誰讓，他們沒什麽見識呢。

所以觀影選擇自然和一般人不太一樣。

至于其他的電影，可以以後上網看啊，反正也不影響。

“看這個，這個星際海盜之戰。”

3D很少見，歪果仁也很少見，就看這個了。

正在買票的其他人：“……………………”

這個片子爛到收獲無數臭番茄，你們為什麽用這麽高興的語氣選擇了他？四個人買票進場，明明還是上座率很高的周末，零零星星才不到十個人。

算上他們了哦。

寶珠左看右看：“人好少。”

“人少好啊，人少多寬松。”寶樂樂颠颠的靠在座位上，他的前後都沒人，感覺好放松啊。

而随着電影的開始，幾人也将3D眼鏡戴了上去……

不得不說，電影沒人看，真的不是觀衆不識貨。而是，你真的不行啊。饒是寶珠他們這種不常來電影院的人都要感慨一聲：“這劇情是啥啊？”

寶山安撫妹妹，說：“你不是說，這種片子，就看效果嗎？3D的感覺還是很好的。”

寶珠：“那倒……也是！”

話是這麽說，但是她咬牙切齒的表情可是出賣了她。

寶山和寶樂對視一眼都笑了出來，幾個人沒有下樓，反而是到了這一層的一家川味火鍋店，遠遠的就能聞到麻辣的香氣。寶珠覺得，自己聞到這個味道都走不動路了。

她說：“媽媽，我們下午幹什麽啊？”

戚玉秀：“我們去一趟批發大市場，然後去藥店買點青少年成長鈣片。”

不管什麽時候，這種批發市場都依舊存在着，很有他存在的必要，那邊還不少人去買東西呢。戚玉秀都是這裏的常客，她領着幾個兒女過去，說：“之前買的厚皮靴，你們不是說很好穿？走在雪地裏一點也不滑，再給你們買兩雙。現在天氣是越來越暖和，這種厚實的不好賣，我們算是反季購買，肯定能便宜的。”

寶珠豎起大拇指，她媽可是很懂生意經的。

戚玉秀笑了出來，說：“走，我記得是這邊這家……哎，等一下，這個棉褲不錯啊！寶樂騎車去公社上學，風大的穿棉褲正好。”

寶樂：“我有啊。”

戚玉秀白他一眼，說：“我不知道你有嗎？”

寶珠：“現在買價格好，媽肯定是要買大碼留着你冬天穿。”

寶樂：“……哦。”

幾個人就在這邊逛了起來，相比于精致的商場，他們還更喜歡這邊，讓他們覺得煙火氣十足，商場自然是很好很好的，窗明幾淨，處處都彰顯着高端大氣。

但是，他們土氣啊。

雖然已經很見多識廣了，但是他們一年都來不上十次，自然沒有那麽游刃有餘的。

所以這樣看着熱鬧的地方，反倒是讓他們逛得舒心，沒一會兒的功夫，就大包小卷了。他們不是過來都會來縣城，所以但凡是來一次，看到合适的自然是盡量要買回去。

小寶樂真摯的感慨：“這錢到用時方恨少。”

寶珠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說：“你一個小孩兒還懂了。”

寶樂點頭：“我當然知道。”

一家人在這邊逛夠了買好了，又吃過了晚飯，這才坐上回去的公共汽車，寶珠一上車，瞬間又産生了一股子難以言說的心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兒，但是就是有這種感覺。

她擡頭四下看了看，好像也沒看到怎樣。

小姑娘默默的抓住了戚玉秀的胳膊，戚玉秀低聲問：“怎麽了？”

他家寶珠也不暈車的啊，這怎麽還一直不舒服了。

寶珠猶豫了一下，沒言語。

大概是因為心悸的關系，寶珠一直都很緊張，繃着神經，不過也沒一會兒的功夫，這種感覺又不存在了。可是雖然這種感覺不存在了，寶珠卻還是挺緊張的。

一天兩次突然的心跳加速，心慌意亂，這樣的情況可沒有。

就算是中考的時候，寶珠覺得自己都沒這樣啊！

“寶珠？”寶山和寶珠相處的時間最久，一起長大一起上學，什麽時候都在一起，看着寶珠，他擔心的很，低聲問：“又不舒服了嗎？”

寶珠輕輕點頭，委屈巴巴的說：“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總是有害怕的感覺。”

寶山皺起了眉，他牽住妹妹，說：“沒事兒，有我呢。”

“姐姐，我也會保護你的。”

寶珠淺淺的笑，說：“好的呀。”

戚玉秀看着閨女這個樣子，猶豫了一下，說：“要不今晚別住在這邊了，還是回家吧。”

倒是寶珠趕緊搖頭，說：“媽媽，我沒事兒的，現在都好了。”

難得出來一次，寶珠也不想破壞了大家的興致，她說：“我真的沒關系的。”

她擡起頭，臉蛋兒上帶着笑意，說：“走，過去洗個澡，我們晚上找個好的電影看一看洗洗眼睛。”

“噗！”

大家笑了出來，不過戚玉秀還是揉着她的頭，溫柔的說：“可是媽媽想回家了，還是回家吧。”

小寶樂也很懂事兒：“我也想回家，姐，走吧。”

寶珠看着家裏人關心的眼神，輕輕點頭，說：“好，今晚就回家。”

她好主動：“那我要提很多東西。”

戚玉秀睨她：“還能少了你？咱們還得去超市買東西呢。你以為就這麽點東西就往回走？”

寶珠看着他們拎着紅白藍塑膠袋，他們買了兩袋子了，還……少？

果然他們家的少，跟別人家的少就不一樣呢。

幾個人奔着超市過去，戚玉秀來的多了早就門清兒，提前準備好了編織袋，沒有必要買塑料袋！很沒有必要！柴米油鹽醬醋茶的買了一通，戚玉秀這時花錢并不謹慎，但凡能買的都少不了多來點。

這倒不是戚玉秀多誇張，而是寶珠要去縣裏念書，沒有寶珠，她根本來不了。雖說寶珠每周都回來，但是就一天的功夫，她也想孩子多歇一歇的。所以自從寶珠上學，她現在每次買東西都跟進貨似的。

戚玉秀算了賬，出來的時候跟幾個孩子念叨：“咱們買這些東西，至少能用大半年，等下次再來，就等你們放暑假了。”

這一竿子就支到放暑假了，幾個大孩子的嘴角都耷拉下來。

“媽，家裏還有錢嗎？”他們好像買了不少東西的樣子，寶珠問了起來。

戚玉秀：“還有将近三千呢，夠用的。如果不夠，我就賣點山貨。”

她平常都是這麽來回倒騰，所以也不覺得有什麽。倒是寶珠感慨：“也就是說我們今天出門花了七千……”

小姑娘咋舌，不敢相信他們花了這麽多錢。

戚玉秀：“嗯吶，所以寶樂說的沒錯，這錢是最不禁花的啊。”

寶樂：“可不是……哎呦。”

“你看着點路！”

“好！”寶樂被絆了一下，這下子走路倒是認真不少。

大晚上的山路不太好走，今天也沒有什麽星星，寒風凜冽的。

一家子往回走，戚玉秀念叨：“這天兒啊，真是不咋地。”

“陰天，似乎要下雨了。”寶山擡頭看了看，說：“傍晚我們往回走的時候就陰沉沉的，感覺要下雨，但是又沒下來。”

話音剛落，寶山就感覺到似乎有小雨滴落在臉上，他說：“下雨了。”

“啊！”

寶珠覺得，今天真是出師不利呀。

她說：“那咱們走快點吧。”

這要是下雨，少不得要淋濕了，幾人加快了腳程。一點點雨滴順着風落在身上，寶珠覺得天氣都更冷了。幾個人也顧不得說話了，走的越發快了起來。

“轟隆隆！”

寶珠擡頭，說：“打雷了。”

“沒事兒，距離山洞不遠了，不行的話咱們就在山洞躲一會兒雨在回家。”寶山邊走邊說。

“嗯，也許咱們那邊不下雨。”兩邊的天氣也未必一樣。

這話倒是不假，幾個人緊趕慢趕，終于在大雨點落下來前，趕到了山洞，逃過了大雨。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運氣的關系，他們一進山洞，就感覺大雨瓢潑而下，都下出了煙霧。

可是一過山洞，就感覺這邊風平浪靜的。倒是完全沒有雷聲雨聲。

一個山洞，仿佛給兩邊隔成了兩個世界。

寶樂看看這頭，又看看那頭兒，說：“這場景，好玄幻啊。”

戚玉秀：“行了，別看熱鬧了，趕緊往回走吧，回去喝點姜湯休息下。這一天也很累。”

他們這一天折騰下來，現在估計也有九十點鐘了。這一路大家走的急，也比較累，一路匆忙回家，直到進了家門，才覺得放松下來。

戚玉秀：“果然是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幾個孩子都笑了出來，寶山低聲問寶珠：“你現在感覺怎麽樣？還不舒服嗎？”

寶珠趕緊搖頭，說：“沒有了，我現在感覺還好。”

寶山點頭，說：“那行，我燒水去。”

寶珠：“我跟哥哥一起。”

戚玉秀任由他們去忙活，自己則是點了兩個蠟燭，又打開了手電筒，開始整理這次買回來的東西，這些年下來，他家的東西真是越來越多。

晚上睡覺的時候，已經是快十二點了。

不過他們倒是沒看見，他們睡着之後，外面也開始陰沉起來，慢慢的下起雨來……風聲雨聲，漸漸大了。

戚玉秀他們第二天起來的時候都快中午了，昨晚本來就睡得久，這天還陰沉的不像樣，下了一上午的雨，戚玉秀早上睡得迷糊的時候睜眼看了一眼，還以為是四五點鐘的淩晨呢，趴着就繼續睡了。

誰曾想，這都半上午了。

好在，雨停了，不然下午兩個孩子回學校，那可不容易了。

早飯午飯混做一頓飯了，下午孩子還要回學校，戚玉秀：“我給你們做點好的。”

這些年下來，戚玉秀的手藝真是不錯。

寶珠和寶山都在打下手兒，突然間，寶珠小臉兒又有點蒼白，寶山問：“怎麽了？沒睡好？還是又不舒服了？”

寶珠點頭，她說：“嗯，又不舒服，大概也是沒睡好。我昨晚好像做噩夢了，不知道做了什麽噩夢，醒來就想不起來了，好混沌啊。”

寶珠從昨天就不這麽舒服，寶山按着她的肩膀，說：“那你去休息。”

寶珠：“我不啦，沒事兒的。”

“聽話！”

他推着寶珠進屋，說：“你稍微躺一會兒。”

寶珠失笑：“我怎麽躺的住啊！昨晚睡了好多啊！”

寶山：“那你聽一會兒收音機，或者找個電影看。”

寶珠：“好吧。”

被人照顧與偏愛的感覺，真的太好啦。

寶珠坐在炕上，趴在窗上向外看，雖然現在不下雨了，但是卻也沒有什麽太陽，大風更是呼呼刮個不停。其實一般三月裏天氣很少這樣了，寶珠看着窗外，小臉兒繃的緊緊的。

寶山出了門，戚玉秀低聲：“怎麽樣了？”

寶山搖搖頭，壓低聲音：“寶珠心情不是很好。”

戚玉秀也不知道寶珠怎麽突然就狀态不好，但是當媽的哪有不心疼孩子的，她說：“中午好好吃一點，晚上給你們帶些回學校。”

寶山點頭，他看着外面黑壓壓的天氣，說：“我也覺得這天氣真的很奇怪了。”

戚玉秀倒是見怪不怪：“天不好正常的，你們小年輕就是見識的少……”

寶樂：“媽媽，我喂過雞了。”

戚玉秀：“去陪着你姐姐。”

寶樂：“好嘞！”

要說起來，寶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突然就心情壓抑，不過大家都關心她逗她開心，寶珠就不繃着臉蛋兒，她說：“好香的味道呀，做什麽好吃的了？”

寶樂立刻說：“媽媽做糖醋魚了。”

他念叨：“你說做了好吃的糖醋魚，我的雞翅吃不完怎麽辦啊！”

寶珠：“給我帶走啊。”

“你休想。”

兩姐弟鬧了起來。

寶珠恢複心情，家裏又恢複了熱鬧，雖然假期很美好，但是假期很短暫，下午的時候，寶山和寶珠收拾了東西，準備下山。公社最後一趟往縣裏開的公共汽車是五點鐘發車。

他們一般三點半就要在家裏出發，去公社差不多剛剛好。

兄妹兩個收拾好了東西，戚玉秀：“走，我送你們。”

寶珠：“媽媽最好啦。”

她摟住戚玉秀的脖子，戚玉秀笑着說：“正好去你大姨家送點菜。”

寶珠笑嘻嘻：“你明明是很想送我們。”

“我也去！”

一家子一起出門，天氣陰沉，不過因為一家人在一起，大家倒是不覺得有什麽，只是突然間，寶珠心跳又快了起來，特別特別快，以至于她不舒服的直接蹲了下來。

“唔……”

“怎麽了？”

“寶珠，來，靠着哥哥，怎……卧槽！”

他們正圍着寶珠，突然間，就看到一塊石頭砸了下來，咣當一聲落在不遠處的山上，發出轟隆的聲音……

寶樂：“我的媽媽呀！”

寶珠：“！！！”

一時間，一家子都驚呆了，不過還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又有石頭落下……

“地震，是地震了嗎？”戚玉秀立刻想到這個，一把拉住幾個，說：“快，快往山下跑……”

時間根本由不得他們多說什麽，娘幾個立刻互相拉着手，飛快得向山下跑去，而随着他們的狂奔，山下也自然是看到了發生的事情，一個個都亂了套……

“地震啦！！！”

寶珠一手拉着媽媽，一手拉着哥哥，跑的飛快，突然間，她被踉跄絆了一下，眼看要摔倒，寶山使勁兒拉住了她，根本不用說什麽，寶山一把将寶珠抱起來。幾個人飛快的竄下山，只是大家倒是沒往村子裏人多的地方跑，找了一處四不靠的地方，反倒是停了下來。

戚玉秀幾人跑的太急，氣喘籲籲，她回頭一看，只覺得這樣的場景，畢生難忘……天上，再掉石頭。

她害怕的使勁兒将幾個孩子摟在懷裏，堅強的說：“不怕，媽媽在，你們都別怕！”

“沒事兒，不會有事兒的。”寶珠不斷的念叨，好奇怪，剛才她心慌意亂的厲害，但是現在這樣可怕，她倒是平靜下來。她使勁兒的抓着哥哥的胳膊，說：“我們不會有事兒，誰都不會有事兒。”

“嗯，不會有事兒。”

大家都不敢待在屋子裏，一個個都像寶珠他們家一樣，一家人聚集在一起，窩在村裏的空地上，看着這奇怪的景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時間過的很快，也好像時間過的很慢。

就在大家都激動又害怕的不行，許多老人都跪下磕頭的時候，石頭雨倒是停了下來。

“天老爺啊，這是怎麽了啊！”

“沒事兒，沒有了……”

“不是地震啊！”

大家的議論聲，此起彼伏。

寶山突然就低頭，輕聲問：“寶珠，你還難受嗎？”

寶珠輕輕搖頭：“沒有了，沒有這種感覺了……”

寶山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