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放下了

◎再無顧忌◎

“陛下駕到——”

誰也沒料到劉景天會在這天寒地凍、夜幕低垂的時候,突然出現在永樂宮。

蘇允棠坐在床沿正在洗漱,才剛剛挽了褲腿,還沒将□□的雙足踩進溫水,外面便忽的傳來了殿門被人毫不客氣撞開的巨大聲響,許是發現了空蕩蕩的正殿,慢一步,才是內侍一半通報一半找人的長聲。

去厄吓了一跳:“陛下?陛下怎麽會來?”

蘇允棠微微蹙眉,三年的習慣讓她下意識的挺直腰背,攥緊手心,似乎是要起身行禮,下一刻,才回過神來,有些懊惱的抿抿嘴,恢複了之前的随意自在——

她現在,已經不必在意劉景天了。

——————

養乾殿內林芝年的禀報,讓劉景天仿佛在一團迷霧中捉住了一根線頭,可等他順跡循蹤,當真順着這線頭走在了前往永樂宮的路上,心裏慢慢的,便又淩亂起來——

世間哪有這樣湊巧的事?

可世間哪有這樣荒誕無稽的道理?

原本想着是真是假,來了一問便知,可當真見到蘇允棠後的情形,卻叫素來殺伐果斷的劉景天,莫名遲疑了一瞬。

裏間逼仄,蘇允棠便随意又閑散的坐在緊挨着火盆的床榻間,只披着一身半舊夾襖,露着雙膝,衣着素淨,粉黛不施,渾身上下,一件佩飾都不見,頭上都只是用素釵絲帶挽了半髻,一半都披在背後,如同烏黑順滑的鴉羽綢緞。

布衣釵裙,不掩國色。

昏暗的火光,叫她更顯冰肌玉膚,粉光若膩,如同耀眼的明珠蒙塵,在這昏暗的寝殿裏,顯得格格不入。

恍惚間,竟有些像是回到了他們剛剛成婚時的內宅中,阿棠坐在架子床上,光着腳丫沖他踢水的狡黠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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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景天已許久沒有見過這樣的蘇允棠。

也不知道從什麽開始,蘇允棠每次面聖,都變得格外的端莊嚴肅,她膝蓋有傷,劉景天多次勸說叫不必拘泥,她也不肯聽話,一旦見面,必然衣衫齊整,妝品俱全,恭恭敬敬對他見禮,端肅得連一絲笑模樣都不肯露。

有的人嚴守規矩,是因為本分小心,不敢逾越,可如蘇允棠這般,天性明豔張揚,從前遠遠看見他就會笑靥如花,無人時甚至會跑過來撲到他背上的姑娘,忽然這樣刻意嚴肅,就顯然是故意賭氣,是在用這恭謹規矩來告訴天子,我心存怨望,不肯與你嬉笑親近。

劉景天原以為自己并不在意皇後這樣可笑的賭氣,畢竟他如今已不是當日那個前途莫測的少年南王,便是從前,他都時常為阿棠的傲骨不馴暗覺無奈,難不成成了天子,反而會受不了妻子對他過于恭謹?

可這一刻,蘇允棠這久違的熟悉模樣,卻讓劉景天準備好的質問生生哽在喉中,一句不能開口。

說什麽呢?問他的圈禁中的皇後為何病痛遲鈍?問他是不是在代蘇允棠受病?

只這片刻的遲疑,便已錯過了最好開口的時機。

劉景天沉默一瞬,撩開袍角,緩緩行進裏間。

李江海打簾服侍了天子進了門,餘光瞄了一眼屋裏情形,便連忙低下腦袋退後一步,将厚實的門簾又死死蓋了下去。

廊前殿門大開,裏間厚重的棉木門簾又被這樣折騰,夜裏的寒風便瞬間掠過空蕩的宮室迎面撲來,帶着一股凜冽的雪氣,當真是處處宣告着淩厲天威。

蘇允棠按按鬓角飛起的散發,看向面前臉色泛白、渾身的不痛快的劉氏帝王,目光轉了一圈後,最終落在他身上厚實的過分的黑毛大氅上。

劉景天先天壯實,不侵寒暑,從來不需要什麽厚氅皮裘,現在穿着這麽厚實的大毛衣裳,都叫風吹的一顫——

這是,也病得不輕?

雖然不知道劉景天突然抽風過來是為了什麽,但見他明顯不舒服,蘇允棠還是覺得痛快,她收回目光,沒有理會眼前不告而至的惡客,只将剛剛打開的襯棉瓷蓋重新合上,遞給去厄,示意她将藥油收起來。

小林太醫臨去時,交代了用熱水泡過腳,叫血脈通絡之後再用藥油的效果會更好,去厄又最是個急性子,當晚就多滾了熱水,她這個時候洗漱浴足,原本就是為了上藥的。

不過藥油是抗旨私下送來的,不好見人,再一者,小林太醫又特意囑咐,這藥油藥性霸道,用久了會灼傷肌膚,要時刻留意小心,有劉景天在這兒礙事,她想必是幹不了這麽細致的活,索性先收起罷了。

這時,劉景天也已不客氣的在行到床沿,就在她身旁坐下,嗅到藥油的獨特味道,随口問道:“這是什麽藥?以往倒沒見你用過。”

這樣辛苦刺激的藥味,獨特得熏香怕都蓋不去,若是之前用過,他不會沒有印象。

蘇允棠微微一頓,擦着手冷漠道:“南邊的方子,藥性太厲害,會灼燒肌膚刺疼,我從前一直不愛用。”

不能暴露小林太醫違禁抗旨,只能說藥油是圈禁之前就在放在椒房殿。

至于為什麽從前一直不愛用,現在卻忽的用了起來,自然是因為被聖旨圈禁,好不容易來了個太醫,還只有醫,沒有藥,由不得她再喜惡挑揀。

而這不但下旨圈禁了她,且特意不許侍藥局來人的人,當然就恰好是面前的劉景天。

要換個常人,聽了這樣的話,多少要有些尴尬惱怒,但劉景天就是有這樣的能耐,即便圈禁阿棠後的第一次相遇,與他計劃中的情形全然不同,此刻也能說得不是他一般,只面色嚴肅的細細觀察蘇允棠雙膝。

三年的膝傷折磨,讓她身上單薄了許多,連露出的膝蓋小腿都是亭勻纖瘦,骨節分明,白皙光滑,只膝骨處微微發紅,不知是因為舊傷,還是藥油沒有擦盡。

若是當真剛剛用過藥油,他這膝上卻只是尋常刺疼,沒覺灼熱,便說明不過湊巧,他身上的不适與皇後無幹,一切都只是他多心。

劉景天思量着,手心微動,甚至想要按一按蘇允棠雙膝:“這是已用過藥了?可有效用?這幾日裏用過幾次?”

蘇允棠猛地側身躲過劉景天的動作,眸光冷厲:“陛下過來究竟所為何事?”

手下一空的劉景天面色微沉,不過想到皇後圈禁之中受了委屈,還是耐着性子開口:“你昨日昏迷,朕來瞧瞧。”

這話荒謬又可笑,蘇允棠忍不住冷嘲出聲:“瞧什麽?瞧妾身死沒死?”

幾次三番的頂撞,終究叫劉景天眸光徹底沉了下來:“原以為圈禁自省能叫你退讓幾分,誰知還是這般懷執怨怼、不思悔改,這麽看來,只罰你幽禁都還是輕了。”

蘇允棠也徹底不再忍耐遮掩,冷笑道:“陛下若嫌不夠,還可賜鸠酒,賞白绫,快快活活當幾年鳏夫。”

這話過于尖酸狠決,只讓劉景天都不可置信的倒吸一口氣。

“陛下怕什麽?”

但蘇允棠卻還未完,她的脊背挺直,聲音平靜,反而愈顯凜冽清明:“還是陛下親口說的,父親已經死了,不是嗎?”

迎着劉景天凝窒般的鐵青面色,蘇允棠卻只覺這三年來壓在心頭的巨石順間堙滅,從身到心都是說不出的悵然與輕松。

徹底放下之後,她才忽覺父親的死,于她還有另一層意味——

父親病故了,她身後的确再無倚仗,但從此,她也再無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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