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之昀內部會議讨論的最終方案, 很快就傳到姜家其他人的耳朵裏,姜禹沒有過多解釋,只點到為止的提了幾句, 用事實打了姜朔的臉。

而在姜家看來, 這次的事姜禹也是左右為難, 一方面說服了蕭绮,幫姜禹送進來的人說了不少好話,另一方面又在穩固大局和外面的風言風語, 勉強“保住”邵曉菲,他也是盡力了。

總而言之, 邵曉菲和許焉公開競争的決定已經落下, 再難更改, 因為網上的傳言,姜朔必須避嫌,這倒不是他自己怕被人說,“風流”本來就是他的一貫作風,而是姜維明發話了, 讓他這段時間老實點。

等姜禹從姜家大宅回來之後, 蕭绮還順便八卦了一下姜家內部的意見。

事實上她已經看出來了,今天姜禹心情很好, 想必姜朔被教訓的很慘。

姜禹說:“前段時間,因為裏繪前任老板出事,不是差點連累到姜朔麽,他還在爺爺面前保證了,說一定會洗心革面, 專心在事業上。結果今天來了這麽一出, 爺爺知道了很生氣, 說他之前的話都是在放屁。”

姜老爺子的斥責還是小事,最主要的是因為給老爺子留下一個玩物喪志、因色誤事的印象,這是很難洗刷的。而有些忌諱一旦犯了,就會直接影響到切身利益——此前,姜老爺子才暫緩讓姜朔接受互聯網公司的決定。

其實類似的事在商圈也不是沒有過,就因為在“色”字上看不開,繼承權和財務自由全都受限,成了外人眼中的“空殼豪門”,靠領取家族信托基金來維持奢華生活。

前車之鑒吶。

蕭绮笑了幾聲,倒了兩杯酒出來,便一邊喝一邊觀察着姜禹。

姜禹神情額外放松,進門後只脫掉西裝外套,拉松了領帶,就靠在沙發裏。

蕭绮品出一點不同以往的味道,便直言道:“我一直以為,你對這個弟弟,雖然說不上愛護,但一定是容忍的,謙讓的。”

姜朔擡眼。

蕭绮又道:“可這段時間我才發現,你不是這麽想的。”

姜禹喝了口酒,目光深沉,忽然這樣問:“如果要養出一個白眼狼,你認為需要幾個步驟?”

蕭绮一頓,回答道:“捧他,寵他,誇他,所有人都圍着他轉。這樣長期縱容,會令他變得自戀、自負、自大,不明白什麽叫感恩,什麽叫來之不易,還會覺得一切都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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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分不需要我做。”姜禹笑道:“我只要保持沉默,持續地容忍、謙讓,不去提醒,就夠了。”

這一次,蕭绮不說話了。

只聽姜禹說:“其實人都是自私的,沒有人會從骨子裏欣賞他人,人的本性就是嫉妒、摧毀、攻擊,還有你剛才說的自戀、自負、自大。是教育讓我們學會了放下骨子裏自私的東西,放下偏見,去看到和接納他人的優點,學會互相欣賞,互相尊重。其實這個道理是我的父親應該教姜朔的,可他沒有做到。當然,我也可以站在哥哥的角度,肩負起父親的責任,可我做不到。我只需要冷眼旁觀,就知道總有一天,我父親是會後悔的。”

其實蕭绮一直都知道,姜禹這個人絕對不能和善良挂鈎,他身處的環境也不允許他善良,不允許他做東郭先生。

只不過長久以來,他給人的感覺都是謙和的,甚至可以說是謙謙君子,當然那只是表皮。

他骨子裏的腹黑,他對人性的洞悉、研究,他對大局的把控,這些才是真正的他。

蕭绮說:“以姜朔的思路,他一定會覺得是你在暗中下套,就和上次一樣,利用程堯東來做事,表面上将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姜禹笑道:“他的确是這麽認為的,可我沒有解釋。”

蕭绮點頭:“也是,當初原本要和你相親的人是蕭歆,後來變成了我。就因為這件事,蕭歆和我一直不合,她還把你的聯系方式拉黑了。所以在你們家看來,這次的事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你授意蕭歆搞了小動作,多半就是兩個女明星有新仇舊恨,加在一起引起了戰争,還不小心連累到姜朔。”

姜禹只道:“他若是和邵曉菲無關,若是沒有插手之昀的內務,又怎麽會被連累?我從沒有主動出手害他。”

“可在他看來,你的存在就是一種‘迫害’。”蕭绮說:“有些人的想法就是這樣扭曲。”

幾秒的沉默,姜禹喝掉最後一口酒,又延續剛才的話題說:“我之所以不解釋,不是因為蕭歆。”

蕭绮問:“那是因為什麽?”

姜禹放下杯子,微微笑了:“姜朔和我有恩怨,全家人都知道,而且有一次他喝了酒,就借酒撒風,指着我罵得很難聽。其實那次就可以說是撕破臉了,但我當時什麽都沒說。”

蕭绮怔住了,這件事她毫不知情。

姜禹繼續道:“以前我們之間就算有不合,看在長輩眼中都是小孩子的‘推搡’。其實我一直在等,等有一天姜朔沖昏了頭腦,當着所有人的面跟我發生沖突。只有這樣,才會給長輩們留下一個深刻印象,讓他們知道我們之間不只是競争關系,還因此撕破過臉,有成見,有化解不掉的矛盾。”

蕭绮瞬間明白了:“這樣一來,當以後姜朔再因為什麽事來針對你,或者去長輩那裏說你的壞話,長輩們就會認為,那是因為有‘舊仇’在先,姜朔對你耿耿于懷。那麽無論他說什麽,都會被視為是對你的偏見和誤解。反過來,你對他的态度卻一直沒有變過,你依然在忍讓他。”

姜禹歪倒在沙發上,臉色有點泛紅,他是很容易就上頭的體質。

他聲音很低:“經此一事,他應該能老實幾天了。”

蕭绮看了他一眼,便起身去浴室擰了一條濕毛巾出來。

她将濕毛巾遞給他,他胡亂在臉上擦了兩下,她只好接過來,替他擦拭。

姜禹握住她的手腕,帶向自己的脖頸。

他半睜着眼,透着紅暈的臉,散發出一種誘人的味道。

他的嘴唇也很紅,一張一合間,這樣問道:“有沒有覺得我很卑鄙?”

蕭绮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搖頭:“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若是把心思和方向擺正了,以他的聰明,完全可以做出一番氣象。”

話雖如此,但有一層意思蕭绮卻沒說。

她雖然不覺得他卑鄙,并且将此認為是一種自保,卻覺得他有些陌生。

她甚至在想,到底是他變了呢,還是他一向如此,只不過因為善于隐藏,因為平時就是個話少的人,不易顯露,還是說因為她對他一直是戴有濾鏡的?

蕭绮想得入了神,直到姜禹将她拉進懷裏,她就勢躺下來。

兩人一同擠在沙發上,衣服皺了,腿也糾纏在一起。

姜禹噴出來的呼吸很熱,熱得燙人,滑過她的皮膚,令她很快就出了一層薄汗。

也不知什麽時候,他的動作帶了點急切和強迫。

他過去很少這樣,可這段時間也不知道怎麽了,好像文明的外衣正在一點點撕開、退掉,露出包裹在裏面的真實。

而這一面,似乎是黑暗居多。

蕭绮徘徊在陌生和刺激中間。

她有些好奇,甚至覺得有趣,可她卻又本能的認為,那一面不能輕易放出來,除非她能知道那些東西放出來以後,該如何關回去。

但無論如何,眼前這個更為複雜的姜禹,已經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就像是認識了一個新情人,她不介意先嘗嘗味道。

兩人就在沙發上胡作非為了一番。

盡興過後,蕭绮回屋洗了個澡就睡了。

她不知道姜禹什麽時候上床的,反正她是累了,而且入睡很快。

半夢半醒間,她感覺到姜禹從身後摟住她,他們的懷抱很契合。

她舒服的縮了下脖子,不會兒就進入夢鄉。

……

……

蕭绮又在夢裏見到了姜禹,而且還和當年相親的事有關。

姜家和蕭家決定聯姻了,兩家讓小輩相看了一番,雖然沒有明确要求說,必須要是誰和誰配對,但兩家家長還是給了建議,讓姜禹和蕭歆先相處看看。

其實這層暗示已經很明顯了。

姜禹是長子,姜老爺子最看重他。

而蕭家這邊,蕭歆最得蕭老爺子的喜愛,有好事自然會先考慮她。

更何況,蕭歆那時候是喜歡姜禹的。

不過這種喜歡在蕭绮看來,更像是對一堆堆砌起來的金光閃閃的條件的喜愛,比如他長子的身份,比如他的外貌和氣質,比如他的談吐和性格,等等。

而兩家人都不知道,這時候的蕭绮和姜禹已經睡過覺了,他們的“約會”地點就在姜家的某一棟別墅裏——這可真是燈下黑,眼皮子底下幹壞事,愣是沒第三人知道。

不過這也不是長久之計,現在不知道,可不代表以後,等兩家代表聯姻的對象基本定下來之後,就要互相探底了,這個時候但凡有個風吹草動,都會引起騷亂。

蕭歆代表的二房那裏已經明确表态了,說蕭歆沒有情人,她和之前的男朋友也早就分手了。

而姜禹這邊還沒表示,姜維明就已經替他回話說,姜禹如今也是單身一人,清清白白。

至于婚後的日子兩人要怎麽過,是和諧兩年,還是各玩各的,互不幹涉,這還是後話。

而眼下,蕭绮正在姜禹的別墅裏。

蕭绮手裏握着游戲手柄,一邊按着一邊笑道:“呵,清清白白,你爸真是一點都不了解你啊……”

姜禹一手環着她的腰,另一手探索着,吻落在她的脖頸上:“我打算跟他們坦白。”

蕭绮随口問:“坦白什麽?”

姜禹的聲音貼着她的耳廓:“當然是你我的關系。”

安靜了幾秒,蕭绮手上按得更起勁兒了:“坦白了有什麽好處,弊大于利,還是不要了。”

“怎麽會?”姜禹問。

蕭绮分析道:“不管接下來兩年,你們是和睦相處,還是相敬如賓,那都是你們兩個人的選擇。可如果讓蕭歆知道,咱倆曾經有過關系,那就是家庭倫理問題了,換做是誰都要記仇,那好事就變成了壞事,利益結合變成了家庭戰争,要扯進來很多人,何必呢?”

姜禹:“那你的意思呢,繼續偷偷來往?”

蕭绮動作停了,放下手柄,微笑地看着他:“紙包不住火,偷偷來往就是欺騙,不管怎麽說都是我理虧。”

姜禹沒接話,深沉的目光落在她臉上。

蕭绮仍在笑:“反正咱們也只是試試感覺,沒有正式交往,不如就小事化了,讓這件事永遠成為秘密,好麽?”

意思已經很明白了,她要終止關系,而且還要雁過無痕。

姜禹目光深邃,宛如深海,一時也看不出來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他平靜地仿佛自己根本不是當事人,連情緒波動都讓人感受不到。

蕭绮見狀,便以為他已經同意了,遂起身去拿已經醒好的酒,倒了兩杯,說:“好聚好散,慶祝一下。”

“慶祝”兩字一出來,姜禹的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皺。

他接過杯子,晃動着,看着裏面的液體跟着搖擺。

酒精劃入喉嚨很順口,蕭绮喝了半杯,又繼續打游戲。

其實她今天來的本意就要解決這件事。

她很慶幸,姜禹是個好脾氣的人,他們不只是朋友,也是偷嘗禁果的“共犯”,而且他又是個顧全大局的人,是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影響兩個家族的合作,更不會因為“感情”而影響姜家人對他的觀感。

所以她一早就知道,這件事他們一定能達成共識。

當然,站在她個人的角度,她也不吃虧,起碼她拿走了這個男人的第一次。

……

只是蕭绮想不到,事情很快就發生了變化。

先是蕭老爺子将她叫去談話,試探她最近有沒有和什麽異性在一起。

這個時候,蕭绮已經好幾天沒見過姜禹了,而且經過那天讨論之後,他們已經結束了。

蕭绮自然說沒有。

随即蕭绮反問道:“爺爺,您是不是也想給我介紹個對象啊,我是無所謂,只要看着順眼,可以先認識認識。”

反正她現在單身,最近有沒有想要發展的新目标,用相親打發一下時間也好,也沒規定一定要成,就當多認識點人脈了。

蕭绮腦海中跟着劃過一份名單。

誰知,她正忙着羅列各家單身的有為青年,蕭老爺子就瞪過來一眼,還撂下一句說:“姜家那邊說要換人。”

蕭绮“哦”了聲,不以為意:“換誰啊,姜朔?不是我說,蕭歆肯定不會同意的,她根本瞧不上姜朔。”

蕭绮随口應了幾句,喝了口茶,又問:“咦,您幹嘛跟我說這些,不是要讓我去做蕭歆的工作吧?”

蕭老爺子又瞪了她一眼:“要換的人是你,姜家小子看上你了。”

“噗!”蕭绮被茶水嗆着,整個臉都紅了。

蕭老爺子敲了敲桌子,語氣也嚴厲了幾分:“你給我老實交代,你們倆到底有沒有事?別想瞞我!”

蕭老爺子是過來人,又是人精中的人精,蕭绮根本沒想能瞞住他,只掙紮了一會兒就交代了,但交代之餘還不忘把責任推出去,一半推給現實,說她根本沒料到兩家要聯姻,另一半則推到姜禹身上,說他太過優秀,而自己一時沒關注荷爾蒙,鬼迷了心竅。

最後,蕭绮還補了一句說:“我也只是犯了一個全天下女人都會犯的錯……”

蕭老爺子被氣樂了:“你,你讓我說你什麽好!”

蕭绮連忙伏低做小,臨場反應也很快,還當即出了個馊主意,打算先說服蕭老爺子站到自己這頭,幫她一起隐瞞二房和蕭歆,再讓蕭老爺子出面去和姜家談,反正就是利益聯姻麽,看上誰并不重要,蕭歆也很好啊。

蕭绮還說了一句:“而且還可以在婚前協議裏約定好啊,兩年或者三年,一咬牙一跺腳就過去了。”

結果,蕭老爺子卻說:“你覺得能瞞得住?現在指不定已經有人在查了,那些躲在暗處的,找機會找借口要破壞這樁婚事的,大有人在!說不定過兩天,蕭歆就會拿着你們倆的照片來找我評理!”

蕭绮:“可是爺爺,姜禹怎麽會看上我呀,他就是那麽一說,肯定是他和蕭歆相處的不夠融洽,才拿我當擋箭牌的,他那個人,我最知道了!”

可蕭老爺子不再理她。

蕭绮見狀,心裏一咯噔,又連忙讨饒:“我們都說清楚了,爺爺,您不會真要我去‘和親’吧,我還沒玩夠呀……”

就聽蕭老爺子冷笑道:“你剛才也說了,一咬牙一跺腳就過去了。再說你的性格我知道,你要真對他沒意思,你倆能發展到這步?反正姜家那邊明确表态了,這事兒瞞不了多久,真給人家逼急了,直接去和蕭歆攤牌,你怎麽解釋?幸好現在是姜家小子主動說看上你了,你還能摘掉一部分責任。總之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收拾。”

結果就是,當消息傳到蕭歆那裏,蕭歆還是大鬧了一場,但幸好蕭老爺子出面幹預,替蕭绮擋了一道。

等到下一次相親約會,姜禹微笑地坐在那裏。

蕭绮穿着精致的洋裝,氣勢洶洶地質問他,為什麽要先斬後奏,為什麽說話不算話,為什麽在背後捅她一刀時。

姜禹的回複卻是,他沒有說話不算話,因為他根本沒答應,那只是她單方面的決定,而且他後來仔細想過,還是認為和她的關系最為舒适、融洽,他心裏也有道坎兒,做不到和一個家庭兩個女兒都建立關系,他會有罪惡感。

然後,姜禹又把那句“紙包不住火”還給蕭绮,還說事情既然發生了,就不可能當做沒發生來處理,一旦日後被人翻出來拍在桌面上,影響兩家關系,那他們就是罪人。

這話說得在理,還瞬間就将蕭绮推到“不道德”的立場上去。

最後,姜禹還反過來勸蕭绮說,除了他們相處融洽之外,這樣的利益結合,蕭绮也是獲益最多的。除非她永遠都不選聯姻這條路,只要她選了,那麽他就是最好的選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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