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書生
第二日,李言兮酒醒後聽春桃說她是被她扶回來的,便放下了心。
還要等兩個月才能等到秦老将軍回京,得空的時候她便拿着毛筆在宣紙上記錄一些前世的東西。
比如敵軍破城而入的那一日裝備的盔甲樣式,武器是什麽。
又比如在同淩夫人有限的相處裏,他做了什麽事,又是如何同其它眼線取得聯系的。
半個月,京中的會試結束了,李言兮教春桃讀詩的時候,書生敲門拜訪。
一見到春桃,他的眼睛便亮晶晶的,紅着臉說:“姑……姑娘,我上榜了。”
李言兮看了一眼春桃,沉默的站在旁邊,聽着兩人交談。
春桃橫他一眼,蠻橫道:“你說你定會拔得頭籌,那你可是榜首?”
書生意氣風發的點點頭,然後笑了,大概是有些緊張,聲音結巴:“我、我原先看你喜歡我寫的字,特意寫了一副帶給你。”
春桃渾身的氣性瞬間消了,之前答應小姐要說的話也全卡在喉中,她瞧了書生一眼,接過字畫。
那書生高高興興道:“過幾日我便來向春桃姑娘提親,以後…以後我天天給你寫副字畫,可好?”
眼見得春桃要動搖了,李言兮溫聲道:“你不過是納個妾,為何還要提親?”
書生道:“應該的應該的。”
李言兮拉過春桃的手,拍了拍,溫聲說:“春桃自幼跟着我,要我放心把她嫁出去,我得去你家看一看。明日一早,你再過來吧。”
書生走後,春桃拿着字畫,笑得粲然,她跟在李言兮身後,猝然道:“小姐,其實做妾我也願的。”
院子裏的迎春花早便開了,走近了聞,還有股淡淡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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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言兮碾下一個花枝,放在春桃手心,“花盛開的時候,誰都會認為它好看。”
六歲的李言兮指着淡黃色的迎春花,蹦蹦跳跳同娘親說:“這花可真好看。”
她母親咳嗽了幾聲,擠出一個蒼白的笑:“言兮,花盛開的時候,誰都會認為它好看。可是啊,花是會敗的。”
那時她還太小,不懂娘親話中含義,她望着咳嗽的女人,憑着小孩子的感覺猜測道:“娘親,你是不是想爹爹了,爹爹好久沒來我們這了。”
她娘親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你爹爹他又納了個妾,這段時間不會再來看我們了。”
許多東西指望一個六歲的小孩懂實在太難。
到後來李言兮明白了的時候,已經遲了,她的娘親早成了一抔黃土。
要是她能早點懂,她就能在那個說話溫柔,待她極好的女人郁郁而終時,告訴她:“娘親,爹辜負你了,我們不理他,你有言兮,言兮會對你好的。”
可惜有些事情注定要成為一生的遺憾。
見春桃手指微攏,握住花枝,她又道:“我們相識幾年了?”
春桃回道:“六年了,宋寅十年時,小姐在街上把我從人販子手中買了下來。”
“我是看着你長大的,你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至親了,我只望你過得好。我知道書生待你不錯,也知道你有些歡喜他。”
“可他既然如此喜歡你卻不願娶你為妻,你不想知道緣由嗎?”
春桃把枝條上的小花扯下一朵,沉默片刻,小聲道:“想。”
李言兮松了一口氣,大概她說不想才是最麻煩的,于是開口囑咐她今晚好好睡一覺,明日自見分曉。
次日,書生很早便守在了李府門口,李言兮同李承铉說了這件事,酌情考慮下放她出了府。
這書生家裏不算殷實,住在城東京郊的一個小宅子裏。
說是宅子,更像一個小院子,幾棟房屋被竹籬笆圍成一圈。
李言兮前腳剛踏進去院落,就聽到一聲:“喲,來了?”
她擡眼,只見一個五六十多歲佝偻着的老妪走了過來,眯着眼打量她。
老妪雖然駝着背,卻昂着首,掃她一眼,半是得意半是酸溜溜的道:“這就是春桃?”
跟在後面的春桃準備接話,書生也準備解釋,卻被李言兮截住了話頭。
“婆婆好。”
老妪滿臉神氣,要笑不笑:“大戶人家的丫鬟就是機靈哈,這就喊上婆婆了,丫鬟就是個丫鬟,始終是個——”
書生嚅嗫打斷,“娘,快進去坐吧。”
始終是個什麽?
上不了臺面的東西?
李言兮心裏發笑,面上仍是一派溫和。
到了裏屋,書生他娘坐下,對着李言兮命令道:“既然快要過門了,自然要好好熟悉我們元家的規矩,先給我倒杯茶吧。”
李言兮一聽,當真伸手去夠茶壺,卻被春桃攔下,春桃瞪着老妪。
老妪一瞧這架勢頓時喲喲喲的叫了三聲,“還沒過門呢,就給我在這擺上架子了,這女人誰,大丫鬟身後的小丫鬟?還瞪着眼呢,難不成你也想做我們元生的妾,那我可要考慮考慮了,畢竟我們元生可是要做狀元的料,不是什麽女人都能瞧得上的。”
李言兮知道要是這些話放在春桃身上,春桃可能不會在意,忍一忍就過去了,但是這些話羞辱的是李言兮,春桃是絕對忍不了的。
她不介意再添一把火。
她拍了拍春桃,在書生欲言又止的目光下,給老妪添了茶,溫聲道:“婆婆,您說元生會考中狀元,那萬一考不中呢?”
老妪瞬間像被引燃的火藥,把她的茶一掀,冷着聲道:“娶你個丫鬟做妾也就罷了,你還敢在這咒我家元生,我們家元生可是要中狀元的,要娶公主的人。”
李言兮心道大宋就一個公主宋若,還已經有婚姻,這書生怎麽娶,做男寵?
再者她清清楚楚記得前輩子宋辭在位期間殿試出的狀元可沒有這位元生。
似乎嫌掀了茶杯還不夠,老妪橫豎看這個‘丫鬟’不慣,又拿了一個茶杯摔到地上。
卡嚓一聲響了起來,茶杯摔得粉碎,屋裏安靜了一瞬,書生也知道場面不好看,忙跑到老妪身邊,小聲道:“娘,昨天不是說好了……”
春桃早便忍無可忍,看到這副場面,更是直接擡腳踹了一下長木椅,“就你也配讓我家小姐倒茶!在這作威作福也不知道好好照照鏡子!”
那老妪被她吓住了一兩秒,随後回過神來,捕捉到她話中的關鍵字眼:“小姐?”
那老妪眼珠子骨碌轉了一圈,瞬間轉變了态度,“我瞧着這位姑娘就生得标致,衣服也穿得讨喜,沒想到竟然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這看着模樣也與我家元生極為般配……”
見春桃氣急了,李言兮知道火候夠了,拉住她要摔茶具的手,溫溫和和道:“春桃,該走了。”
書生嚅嗫道想說什麽,老妪也想說些什麽挽留,一副瞧着元寶的模樣盯着李言兮。
春桃在書生的目光下,将他昨日送的字畫拿了出來,這字畫被揣了一路,卻絲毫沒有皺掉,她将字畫扔到地上,冷冷道:“我不想嫁你為妾。以後別再來找我了。”
書生看着春桃走遠,想追過去,卻被他娘一把拉住。
老妪看着他,直道我老臉都丢光了,我被嫌棄了,你敢追過去我今天就去死,哎喲我命可真苦啊,兒子帶個妾回來都不肯孝敬我,還朝我甩臉色。
書生難堪地站在原地,半響艱難地擠出幾個字:“娘,你說好了不會鬧的。”
老妪又換了一副神色,神氣道:“我這哪是鬧,你還小你懂什麽,我這叫教她規矩,我要是不這麽一試怎麽知道那丫鬟是個這麽的貨色,竟敢沖我大喊大叫……不過那位小姐你倒可以試着交往交往,一看就非富即貴……”
書生打斷她:“娘,我只愛春桃,我……”
老妪氣定神閑的說:“行了,女人嘛,哄兩句就好了,過兩天去提親吧,我看那大戶人家對那丫鬟還算重視。”
去一趟京郊只用了兩個時辰,天色還早,李言兮帶着春桃逛了起來。
她拍了拍春桃的腦袋,輕聲道:“今個你想買什麽就說,小姐付銀兩。”
春桃沒有推拒,去路邊攤販那買了許多首飾。
雖然量多,因為她沒進店肆,總共加在一起也沒花多少錢。
一直到進府時,春桃的神色才有了好轉,她甚至還能笑着同李言兮說話:“要不是小姐聰明,我可差點要嫁過去受罪了。”
李言兮只囑咐她好好休息,沒有再說其它話。
因為不太放心春桃,這天晚上李言兮同她一起睡。
兩人只有小時候往一張床上躺過,長大後就鮮少睡一起了。
她們前言不搭後語的聊了會天,然後正當李言兮快要睡着時,身旁穿來一陣啜泣聲,低低的、悶在了被子裏。
李言兮上前拍了拍她,溫聲安慰。
幾日後,書生又來到了丞相府,說是來向春桃提親的。
李言兮道:“春桃說了不會嫁你,也不想見你,你來提親便是自取其辱。”
來回推拒幾次後,書生急得紅了眼,“李小姐,求求你讓我見一次春桃,我可以解釋的……春桃她還給我題的字做了批注,她心裏是有我的。”他手中赫然抓着的是春桃扔在地上的那副字畫。
李言兮不願再與他過多糾纏,讓小厮将其攔下,轉身便欲走。
卻被書生的話攔下:“李小姐!我娘…我娘她心地是好的,只是我爹生前總愛打罵她,兩年前我爹走後她便成了這樣。她之前被打怕了,所以……”
李言兮停下腳步,轉身瞧著書生,彎唇笑了,不是那種溫和的笑,而是帶着鋒芒刺人的笑:“你以為問題在全于你娘嗎?真正的問題出自你自己,你太軟弱了,所以你在你娘面前根本護不住春桃,”
她喃喃低語,模樣惡劣:“就像你在你爹面前,也沒有勇氣護住你娘一樣,懂嗎?”
書生失魂落魄地走了,似乎深受打擊。
慢慢的,春桃似乎已經忘記了這號人物,一切回到了原軌。
一個月後,邊境同流火國打仗的消息傳到京城。
李言兮從春桃嘴裏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裏一咯登。
上輩子流火國在宋元宗上位後,就再也沒有同大宋有過明面上的沖動。
流火國陰險狡詐,想着不費一兵一卒将大宋殲滅,就如同毒蛇的粘液,一點一滴滲透進獵物血液。
這樣的國家怎麽會直接同大宋發生沖突。
變故既突然又不合理。
但是細想之後,李言兮覺得這未嘗不是件好事,兩國交戰,皇上定會更多地注意內線的事。
上輩子流火國潛伏十年,處心積慮,到底為何重來一世就多了這些變故?
李言兮靠在院子裏的藤椅上,正值春天,各種各樣的花香充斥着整個院子,夜裏還能聽到蟲鳴。
春桃從裏屋拿了盤蜜餞放到石桌上,嘴上道:“這流火國兵力儲備都不如我們,偏偏膽敢開戰,也是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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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宋若:?我媳婦給別人錢花還和別人睡了
吃醋醋嗚嗚嗚
開始搞事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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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