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番外一
兩人的婚房選定了宋若原先的閨房。
房間裏紅色絲綢點綴得喜氣洋洋,牆上仍舊擺着那副畫。
身穿薄裙的女子坐在八仙桌前喝着酒,面前是已經空了的幾個酒壇。
那副曾經李言兮看不懂的畫現在卻是懂了,八仙桌前那位撐頭閉眼的女子便是她自己。
宋人有在新婚的床榻上放棗子桂圓的傳統,寓意着早生貴子。
只是她同宋若不可能有子嗣,故而不會放這些東西。
于是她以為她低着頭,透過紅蓋頭的縫隙朝床上看去的時候,只能看到空落落的一片。
卻沒想到床上擺着涼糕,是她最愛的花生糕。
這時,有一雙偏涼的手抵住了她的手心,宋若将她的手心攤開,将油紙包好的糕點放到了她手上。
宋若同她說:“成親時候吃一塊發糕是西洲城那邊的傳統,”
她的聲音很柔和,尾音微壓,帶着幾分低沉,聽得李言兮耳朵有些發麻。
她的手指順着李言兮的手腕往上摸,耍着流氓道:“寓意着步步高升。”
隔着一個紅蓋頭,李言兮輕輕笑了開來。
“該揭蓋頭了,二小姐。”宋若攙着她坐到了床邊。
燭火煌煌,照得房間內一切都有些發紅。
透過明亮的光暈,李言兮能看見宋若模糊的輪廓,她看着宋若拿起竹片,一點一點将蓋頭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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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遮擋住的視線逐漸開闊起來,眼前的紅意被掀開後,她看到了宋若那張俏麗的臉。
宋若穿得是新郎裝,端得是個英俊潇灑,倒真的像個男兒郎。
李言兮的視線在她身上停頓了半刻,驀然道:“你也該穿嫁衣的。”
宋若彎了一下唇,朝她笑了開來,眼眸漆黑如墨,眼尾也泛着笑意:“嗯……那我們再成場親。”
半響,宋若盯着她瞧,哄道:“傻師父,總得有個人揭蓋頭的。”
若是兩個人都穿嫁衣,那就沒人給掀蓋頭了,若是單穿嫁衣不蓋蓋頭,缺了個東西未免太不吉利。
蓋頭挂在李言兮頭頂的鳳冠上,她塗着櫻桃紅的胭脂,一身紅衣,膚色白皙,整個人嬌豔了幾分。
她望着宋若,雙手微擡,将紅蓋頭捏緊,防止它掉下來,然後飛速傾身親了一下宋若的側臉。
宋若懵了一下,随之修長的手指抵住了李言兮的下颚,将她的臉擡微微起,然後吻住了她的唇。
她吻得已經很熟練了,很輕易地便撬開了對方的唇關。
李言兮手指抓了一下,閉上了眼。
她聞到了宋若身上的那股淡淡的甜杏仁味,就好像一棵甜杏仁樹生在無邊無盡的原野裏,你只需站在遠方遙遙一望,便想不斷靠近。
她攸忽很想咬宋若一口。
事實上,她也這麽做了,離開宋若的唇齒後,她又傾身向前,咬了一口對方的耳垂。
宋若蜷了一下手指,整個臉紅了個透,有些個僵在原地。
李言兮盯着她,笑了一聲,彎着眼道:“說,何時喜歡上我的?”
宋若反應過來後,将她壓在了床榻上,撥去了她頭上的發飾,聲音低低,帶着一點灼熱:“十五歲生辰那年。”
她說着伸手解喜服的系帶,又俯身下去,珍視地吻了吻李言兮的眼角。
意亂情迷,一夜良宵。
南疆公主入宮那日,正值陽春三月,京城百花盛開,生機盎然。
入宮前兩天的時候她還算安靜,畢竟剛到大宋,行事作風還有所收斂。
到了第三天,小公主就在宮中翻了天了。
大抵是在南疆宮中被寵壞了,在大宋待了兩日後,意識到皇上是個賢君,瞬間便放飛了自我。
于是禦花園的花在慘遭顧連召摧殘後,又被南疆的小公主摧殘了一番。
南疆使臣同他們說小公主已經及,宋淵稍一詢問,發現她前陣子才過了十二歲的生辰。
宋淵看着面前這個才十二三歲的姑娘,莫名有種當爹的感覺,腦袋疼。
他心疼地瞥一眼齊雁手上那幾朵應季的花,捂着臉道:“你為何要将它們摘下來?”
“皇上,”小公主拖長聲音喊他,并不像撒嬌,帶着一點點高傲和尊貴,“我這是第一次見到花,他們太好看了。”
像南疆這樣缺水的地方,很難有花這種嬌貴的植物。
她小孩子心性,倒也能理解。
顧連召就站在一旁,就差把幸災樂禍寫在了臉上,他上次薅了一把禦花園的花可是被關了一個月的禁閉。
宋淵眼眸轉了轉,瞧了一眼一旁看戲的顧連召,他便瞬間收斂情緒,正經起來,又成了謙謙君子。
顧連召溫聲道:“公主殿下,你……”
他的聲音朗然好聽,大概是患了春寒,此時染上了一點啞意。
話才說一半,便被小公主打斷,“按照大宋的律法,你應當叫我良妃的。”
顧連召的臉便黑了下來,不說話了。
那公主當即眼珠一轉,她看着靈巧可愛,眼眸是南疆人特有的棕灰,很是好看,“你為何忽然黑臉?難不成……你喜歡皇上?”
顧連召還沒應答,她便又道,“那你眼光甚好。”
她大抵還想再說兩句,見皇上垂下了眸子,不再說話,她便也讪讪閉上了嘴。
顧連召驀然心情變得很好,于是繼續了剛才沒說完的話,這次直呼其名了,“齊雁,你若是真的喜歡花,大可同君上說,在宮中養幾株,你這樣把花摘下來,它們活不過兩日。”
小公主振振有詞,“我是聽丫鬟說幾月前你将禦花園的花給薅了才忍不住動手摘它們的。”
顧連召便道:“可是我摘了後就被關了一個月的禁閉。”
一聽到有懲罰,小公主一摸鼻子,眼巴巴看着皇上,不說話了。
于是宋淵十分偏袒道:“你剛來大宋,什麽也不懂,孤不會同你計較。”
顧連召:“……”
打碎了往肚子裏咽。
李言兮第一次見到齊雁的時候是三月中旬,宋若生辰之時。
天真爛漫的性子總是很容易讨人歡喜,不到半日,兩人便熟絡起來。
齊雁嬉笑着同她說:“姐姐生得如此好看,又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可是已有婚配?我家裏有位兄長,他……”
話才說一半,宋若便快步走來,杵在李言兮身邊,癱着臉。
宋若淡聲開口,“她已有婚配,再者小公主是嫔妃,叫她姐姐未免不妥。”
齊雁轉了轉棕灰色的眼珠,在兩人間瞧來瞧去,最終目光落在了宋若身上,“我叫她姐姐,你做什麽吃味?”
宋若便道:“她婚轎擡入的是我的公主府。”
齊雁:“……”
齊雁:“?”
她緩了半天這才道:“你們大宋民風還當真開放,要是在我們南疆兩個女子在一起是要活活燒死祭神的。”
末了又補了一句,“大宋真好啊。”
自允許女子入宮做官以來,大宋對女子的包容度愈發高了。
這是件好事,一旁聽着她們說話的宋淵便掀開唇角笑了起來。
當天舉辦宴辰,百官聚在琉璃殿為長公主慶生,百官中有人一直在提及讓皇上納入宮妃。
皇上一一拒絕了。
顧連召在一旁冷着臉望着,手中接過一官員的酒,伸手遞到宋淵面前。
他黑着臉,服侍宋淵的動作卻是有條不紊。
納入南疆公主是形勢所迫,再者她還是個毛還沒長齊的小姑娘,宋淵不會碰她。
若是宋淵真的納了妃子,他便一個一個地殺,反正他最是擅長做此等事。
他最是知道怎麽殺人于無形。
宋元五年的夏日,是上一世宋淵與顧連召初遇的時候。
只是本該發生的事情已經不會再發生了,他不會再因為初遇宋淵失神掉進蔬菜堆裏,宋淵也不會伸出那雙矜貴好看的手,将他自一片淩亂中拉起來。
這幾年來,通過顧連召的權衡,大宋與流火國也算得上是相安無事。
他确實掌握了流火很多情報,讓流火國君吃了很多次虧後,流火國君也就安分了。
南疆的水渠修好了,養活了沿路許多百姓,原以為修個水渠不能怎麽改變南疆缺水的國況,卻沒想到大宋南部近兩年陰雨綿綿,南河水量很足,修出渠道的效果意外地好。
在上一世他和宋淵初遇的那一日,宋淵遇刺了。
說來也算是命運使然,上一世宋淵出宮巡視的時候走的是南市,這一世去的是北市。
大抵是不想去到和顧連召初識的地方,他臨時去了北市後,身邊護衛有了漏洞。
三皇子黨便鑽了這個漏洞,派人射了暗箭,千鈞一發之際,顧連召将他護在懷裏,給他擋了所有箭。
四五根箭羽毫不留情地射在了顧連召身上,刺破了他的肩脊骨肉。
箭頭上染着劇毒,太醫還沒來得及趕到,顧連召便沒了聲息。
顧連召死在了宋淵的懷裏,死之前還緊緊抓住了他的衣袖,像是有很多事還沒有來得及做,很多話還沒有說。
看樣子死得有些不瞑目。
不過最終他還是松開了宋淵的衣袖,要吐血時還動了動自己的身子,怕玷污了宋淵的便衣。
他一直望着宋淵,直到咽氣前才依依不舍地閉上了眼。
似乎是怕死得太難看吓着對方了,死後他還彎了彎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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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