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陸婧婉的往事

雲甸山莊裏，山頂別墅的門前。

“紅酒有什麽好喝的，甜不拉幾。”寒棠蔑視着陸婧婉手中的紅酒杯，仰頭灌了一大口啤酒，

兩個人坐在山頂別墅門前喝酒，新月如鈎，細竹野藤，山下石板曲橋，曲溪絕澗，紅色風燈搖曳不定，山野風貌天然而深邃。

陸婧婉端着紅酒，坐在藤椅上，聞言白了寒棠一眼，望着遠處不語。

有多少年沒去過蓬山半山腰那座老宅了，她已經記不清。

只是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景色，讓她的思緒又回到那個多年前月光皎潔的夜晚。

那時他們幾個妖族的少爺小姐們日日上山掏鳥窩下海捉老鼈，興妖作怪，惹是生非。

一日閑來無事，溫瀾說要帶着他們去看海族封印的遠古逆海神獸。

卻闖下滔天大禍。

逆海獸逃脫封印而出，翻天倒海。

因為她與哥哥以及寒棠都是路獸，海裏真是沒什麽能耐可施展，溫瀾也知道惹了大事，拼命想要制服逆海獸，只可惜他修為和力量不夠，不過須臾間，勝負已分。

陸婧婉無數個夜晚從噩夢中醒過來，還能清楚地回憶起那只海獸張開血盆大口向她咬過來的場面。

千鈞一發之際溫瀾沖到她面前，被逆海獸攔腰咬住。

她當時雙眼被濃重的血水模糊了視線，立刻有了想要殉情的念頭……

老天垂憐，海族的大殿下，那個一直和溫瀾形同陌路的凜霂出現，逆海獸被殺，大晴川洋又恢複了太平。

溫瀾昏迷不醒，海族死傷無數，海王震怒。

那晚的月光如今夜一樣，她跑進林霂的房間，以色相誘，哀求大殿下不要說出實情。

“霂哥哥，我求求你了，你只說什麽都不知道就可以……”

凜霂将落到地上的衣裙拾起來，沉默不語地遞到她手中。

後來，事情為什麽會演變成凜霂放出逆海獸咬傷溫瀾的，她不明白。

只記得海王妃失了風範，紅了眼睛，一定要海王嚴懲，一定要為溫瀾讨個說法。

那披頭散發的架勢，那歇斯底裏的姿态，讓陸婧婉真切地感受到一個女人為了自己的孩子能夠有多瘋狂。

凜霂為此事自動放棄海族的繼承權，将自己貶去人間。

而溫瀾，卻在清醒之後對此事一言不發，不久後便将與她這個塗山家二小姐的婚事退了。

……

一陣風軟軟地吹過，像是一股溫涼的水，流過深深的傷口。

陸婧婉冷冷地翹起嘴角，将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想什麽呢？”寒棠吼了陸婧婉一嗓子，“你這是要成佛啊，坐那兒跟個泥胎似的。”

陸婧婉斜眼看着寒棠，“我在想，你是怎麽抛棄游輪上的緋舞，一路風馳電掣地飛到這的？”

“怎麽又問這個！”寒棠不知怎麽覺得非常別扭，“我家裏出了事我還有心思玩兒啊？”

“我只是質疑一下你飛過來的速度，”陸婧婉揶揄笑道：“你在海上應該比我遠很多，卻比我來得快，看來你還真是很在乎白清，是不是？”

“我在乎她？”寒棠忽然皺眉，一臉的不服氣，“我只是覺得我家裏的人被人打了丢人而已。”

陸婧婉意味深長地看了寒棠一會兒，緩緩将視線移到遠方。

……

翡翠将葉子宴帶進房間時，林霂剛剛端起茶杯。

“殿下還真猜對了，”翡翠有些興奮，指着身邊的男子道：“就是他養了那麽多的金龜子。”

林霂站在超大的魚缸前，慢慢喝了一口茶，眼前的男子面容白淨，身材纖瘦，雖是一副先天不足的樣子，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警惕且充滿敵意地看着他。

“我不知道養金龜子會妨礙到你們什麽？”葉子宴站在廳中，不遠處的男人雖然默不作聲，卻給人一種強大的壓迫感，令他不知不覺氣勢弱了半截。

林霂将手中的茶杯遞到一個手下手裏，向前幾步，走到葉子宴身前，“我只是想知道你要那麽多金龜子做什麽？”

葉子宴不自覺地退了一步，“我喜歡養小動物，不想做什麽。”

林霂目不轉睛地看着他，葉子宴卻不與他對視。

翡翠剛要說什麽，林霂一揮手，制止了他。

片刻的沉默之後，林霂對葉子宴道：“我們不是敵人，雖然你不認識我，但你應該認識白清。”

葉子宴猛然擡頭，驚訝地看着他，眼神中充滿了疑問，“你是誰？”

林霂向沙發一擺手，“我們可以坐下聊。”

……

白清推着購物車，在超市的水産區買海鮮。

涼時昨天打來電話，說今天就會放暑假，想吃她做的油焖大蝦。

白清起了大早，希望能買到最新鮮的。

最近幾天過得甚是清淨，她從雲甸山莊回到家後，本以為寒棠會逼問她那天受傷的細節，卻不想寒棠天天不着家，一副對她漠不關心的樣子。

她暗暗松了一口氣，但心裏卻也有着深深的失落和難過。

終于挑好了大對蝦，她從售貨員手裏接過貼好價簽的塑料袋，放到購物車裏，轉身便看到葉子宴站在身後，正默默地看着她。

“……子晏哥哥！”白清激動地走過去，站在他面前，一瞬間便覺得眼裏浸出了淚水。

“清清。”葉子宴暖暖笑着，用手摸了摸白清的頭，“好久不見。”

“有兩百多……”白清看了看周圍，并沒有什麽人在注意他們，她抿嘴笑道：“是好久了呢。”

“你還是老樣子，”葉子宴走了兩步，推起白清的購物車，“一點都沒變。”

白清跟在葉子宴身邊，“你也是啊，這麽年沒見，感覺我們像是昨天才分開似的，可是卻過了這麽多年了，哥哥你去哪兒了？”

葉子宴帶着白清，将購物車推到休息區，兩人坐在椅子上，他随手設了屏蔽的結界，之後對白清說道：“去了很多地方，後來世事動蕩，我便回了妖界，在那裏待了将近一百來年，前幾日遇到一點意外，才回來的。”

白清點頭，猶豫道：“我最近遇到了初姐姐，我告訴她，你在她走後去找她了。”

葉子宴沉默了一會兒，“我這幾日大致了解了一下，知道她過得很好……我想先來見見你，我聽說你現在在狼家……做女傭，所以想問問你，是不是要跟我走。”

白清有些意外，“去哪裏？”

“妖界的一個森林，那裏現在很太平，大家和平相處，就像以前咱們住的村子一樣，生活雖然平淡，卻也是悠閑自得。”

白清看着葉子宴的眼睛裏閃耀着光芒，就像以前一樣，帶給人溫暖的力量。

可是……

她很确定自己不想離開。

“我……在這裏交往了新的朋友，他們對我很好，我舍不得離開……”

“我明白，”葉子宴又伸手摸了摸白清的頭，抿嘴笑道:“……也好吧，反正我最近不會回去，如果你改變主意，可以随時聯系我，”接着他又補充道：“即便是你不跟我走，如果有什麽需要我的，也可以随時聯系我，比如沒人陪你喝茶，就給我打電話。”

白清開心地點頭。

……

晚上，寒棠的家裏。

“耶！”

“咔咔咔……”

涼時拿着手機以油焖大蝦和西芹百合以及菠蘿罐啤做背景，自拍了幾張相片發到朋友圈，還打上一行字“兩個女生的燭光晚餐。”

“咱們的朋友圈裏統共也沒幾個人，咱們一舉一動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你還拍照……”

白清笑着擺上碗筷，又去料理臺端湯。

“我就是想發嘛，再說這個p圖軟件是真棒，把我修得忒漂亮了，我自己都要愛上我自己啦！”涼時拿着手機看得愛不釋手。

“好了好了，吃飯啦，”白清笑着搶過她的手機：“乖乖吃飯，怎麽跟小孩子似的，還得讓我管着嗎？”

“我就是小孩子嘛，你比我大好多呢，你們都比我大好多呢，嘻嘻……哈哈……你們都是老妖精……”

“快吃吧，大對蝦都堵不上你的嘴！”

白清夾了一只大蝦放在涼時的盤子裏，笑魇如花。

……

吃完飯開了電視，兩個女生縮在沙發上看恐怖片。看完一個不過瘾，再看一個。不知不覺看到晚上十一點多，正看到男主角被鬼上身的時候，大門忽然被推開。

涼時和白清吓得哇哇大叫，回頭一看，卻是寒棠帶着一個穿着怪異大膽的女人踉跄着走了進來。

寒棠摟着緋舞，醉話不斷，一路歪斜走下臺階，擡眼看到白清和涼時縮在沙發裏，正瞪着他們。

緋舞看上去也像是喝多的樣子，指着兩個女生道：“媽的你家裏竟然還有別的女人？怎，怎麽回事？”

寒棠擡手指着兩個女生，比劃了幾下，手指沖着涼時說道：“這是我侄女！”說完他将手搭在緋舞的肩膀上，打了個酒嗝，傻笑道：“現在是我妹妹。”

涼時坐在沙發上，扭着身體向後看着寒棠，不知為何內心深處怒火熊熊。

“那她呢，她是誰啊？”緋舞的手胡亂揮舞，指向白清。

“她是我……”寒棠看了看白清将頭轉回，伸出一根手指在緋舞眼前晃來晃去：“她是我小……”

“我是這家的女傭，”白清離開沙發，瞬間移動到門廳處，規規矩矩地站好，“我是夫人派過來服侍少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