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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壩村之所以得這個名兒都是因為這一片的地勢平坦, 良田肥地頗多，年初分地的時候分地人員都是從田地間劃開的。

陳建業在翻地，劉冬雪就在後邊跟着撒菜籽, 順手還翻些薄土蓋上。

陳建軍就在隔壁自家地裏頭忙活，打算着種些蘿蔔。

各自忙碌些時間後, 日頭大了, 翻了許久的地也累了，兄弟倆就往樹底下坐着歇氣。

彼時, 陳建軍就開口問道：“老三, 小辰前幾天上縣裏去了？”

陳建業回道：“是去了。”

陳建軍問：“聽陳前那小子說是賣辣椒, 賣的咋樣？”

“還成。”陳建業對于自家親哥也沒有瞞着，“就他自個兒琢磨的糟辣椒，一塊錢一罐, 賣了兩百來斤。”

親耳聽陳建業這麽說，陳建軍大驚，“真賣了？！”

“真賣了。”陳建業依舊是那悶悶的聲音, “小前小北平安他們一塊去的鎮上，回來後都說生意好, 他們帶過去的東西還不夠賣, 好些人沒買上。”

陳建軍不敢置信，再次确認, “就陳前昨天拿家裏去的那小個罐子？”

陳建業是知道這事的，便點頭，“對。”

陳建軍倒吸口涼氣。

昨天陳前跟他扯這事的時候他以為陳前是老毛病犯了，為了要地故意給他誇大了說, 但萬萬沒想到啊，這竟然是真的！

陳建軍被震驚到, 撐死一斤裝的小罐子，賣一塊錢一罐，那兩百斤的辣椒豈不是就能賣兩百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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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錢這麽好掙？！

陳建軍終于知道為什麽陳前昨天要那麽堅持了，還跟他鬧說他要不同意就用自己的地去種，就這情況，不說是一向心高的兒子了，就是他也有些禁不住誘惑啊！

半晌緩過這陣，陳建軍又問：“那小辰跟你提了沒，要多種些辣椒？”

陳建業聲音發悶，“提了。”

陳建軍問：“你咋想的？”

陳建業沒說話。

陳建軍知道自家這個三弟是個什麽性子，當下就心裏有數了，只是道：“這地的确是咱們農民群衆的保障，不然偉人也不能夠提出打土豪分田地的政策來，咱是得好好種才安心。”

陳建業沒搭腔。

熟料陳建軍卻突然話鋒一轉，又道：“不過多撥兩塊地出來多種些辣椒也沒什麽妨礙，若是像他們這回一樣真賣出去了，那咱的日子可不得好過多了？”

陳建業終于開口了，“二哥你同意這事？”

“我同不同意陳前那死小子都要種。”陳建軍頓時冷哼，表情明顯不太爽，“那死小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攔着不許他做，他能給你把天捅破了，打罵擱他身上沒一樣頂用。”

陳建業自然知道自家那個小侄子什麽樣兒，“小前也聰明着呢，就是不愛種地。”

陳建軍絲毫不給面子，“他那是心氣兒高，整日裏就想着發大財，偏自個兒也不想想，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能發財，淨想些不中用的。”

陳建業嘆道：“誰不想過好日子呢。”

他們這整日整日的種地，不就是為了收獲時能多幾斤糧嗎？

“這倒是。”陳建軍咋摸着就說：“所以我就琢磨着拿兩畝地給陳前折騰去，省的他鬧的家裏頭不安生。若是他真把這辣椒種起來了，甭管賣沒賣出去，自家都能吃，大不了曬幹了放着明年不種了。若是沒賣成，那經過這麽一遭，指不定那小子還能發現種地的好，以後給我老老實實的幹活，沒精力再到處折騰。”

陳前讀不下去書，他們就一貧農，毫無門路，可不得就得指望着田地嗎？

陳建業聽着卻是愣了，“兩畝？”

陳建軍又氣哼哼的将陳前昨天跟他吵的話拎出來講，“……我要不同意，他真把自己那四畝地拿去倒騰光了，到時候我還不得氣死。不如松口給他兩畝，餘下的我好歹能多種些蘿蔔白菜。”

怕陳前跟家裏鬧、霍霍如今還空着的所有地是不假，但也有陳建軍的個人私心在。

陳前雖然愛想了些，但在陳建軍眼中陳辰一直是個乖巧聰明孩子，打小長得好，書也念得好，是他們整個村裏文化最高的娃，加上陳辰這些時候的表現，陳建軍覺得陳辰又比以前更懂事了，既然他都參與進這件事裏頭來了，那應該是有門的。

年初分地的時候是按人數而不是按年齡，他們家除了幾個大的，陳懷策和陳懷志也同樣每人分到了八畝地。

兩個小的現在才幾歲，尤其陳懷志，三歲的娃娃根本吃不了多少，零零總總算起來，他們家的地比尋常都是大人的人家多了十多畝，給出兩畝讓陳前折騰，倒也沒什麽不可以，大不了就當是明後年的辣椒今年提前種了。

當然，最關鍵的是此事也有陳辰參與，他瞧着很靠譜。

陳建軍本就膽子大，他心裏頭不消多久就把這事盤算清了。

陳建業的情況跟陳建軍的不同，他家現在五口人，半大小子吃垮老子，家裏頭的人都是頂能吃的，那對糧食的需求自然大。況且劉冬雪和周平安的地本就留了一半在周家，田地總的本身又比別家的少，陳建業自個兒又老實本分，考慮起來可不就更瞻前顧後了？

陳建業思索着，腦子裏頭難免又想起了昨晚上他聽到的話。

那時候陳北也被陳辰那一頓說法震驚到，兄弟兩人私底下時陳北聲量都比往日裏要大了些，“哥，你怎麽還問爸要八畝地種辣椒和蒜啊？”

陳辰的語氣很随意，“要不是怕爸擔心的寝食難安，我是準備要把家裏的十六畝旱地全種上辣椒和蒜的。”

陳北大呼出聲，“就算糟辣椒賣的好，可是哥，你這樣也太膽大太冒險了！”

陳辰穩操勝券，“既然篤定百分百成功的事，那我為什麽不做？”

陳建業因為這對話擾的一晚上沒睡好，一宿都在天人交戰。

這會兒更甚。

陳建軍見他這愁眉不展的模樣，就直言道：“老三，要我說，小辰心裏頭是個有成算的，他要是問你要地種辣椒你就給他，多少賺點之後小北的學費書費不就有了？再說這次賣的那兩百斤辣椒，錢不也還在？膽子放大點，這事錯不了。”

勸說着陳建業把膽子放大的陳建軍這會兒根本沒想到，他眼中一向乖巧懂事還稍稍有那麽點膽怯的陳辰這次跟陳建業要的地根本不是他以為的一塊兩塊或者撐死的半畝，而是足足八畝地，他家總旱地的二分之一。

不然……他要跟罵陳前一樣的罵了！整日裏就敢瞎霍霍！

陳建業沒想到這茬，聽完這話他悶悶的嗯了聲算是應答了。

說聊着事人也歇夠了，陳建業瞅着劉冬雪已經撒完了大半塊地，還有小半塊沒鋤，陳建業就站起身繼續忙去了。

等那小半塊地幹完，已經到了正午的時候，太陽炙熱的高挂着，人又在太陽底下幹了大半晌的活，那感覺就像是擱在蒸籠裏，又悶又熱，渾身都是汗。

回到家裏頭陳辰正在竈上炒菜。

像這種炎熱天氣做飯那也是個辛苦活，竈裏的火一點起來，竈裏的熱氣撲的滿廚房都是，陳辰渾身都汗津津的，額頭上的汗水都要把眼睛糊住。他強忍着熱意，抄了兩個素菜。

飯是蒸的高粱飯，另外用油辣椒拌了個涼菜。

三樣菜，三個人，齊活了。

這頓午飯吃到後頭，陳建業突然開口，“你要種辣椒和蒜就種吧。”

陳辰一愣，“爸，你同意了？”

陳建業嗯了聲，“真要賣不出去，咱家曬幹了自己吃也成。”

可誰家又能吃的完六畝地的辣椒呢？

陳建業這麽說只是在找個安慰找個理由罷了。

陳辰心知肚明，鄭重道：“爸，我心裏有成算，我們肯定不會虧的。到時候水田裏的糧食不夠吃，我就去買，肯定不會讓大家餓着。”

“你自個兒看吧。”陳建業粗糙的臉上挂着一抹憨厚的笑，隐匿遮擋下那份擔憂，盡量不讓陳辰跟着發愁，“你也大了，又不願意再讀書，那就是能擔事的人了，你既然想做，那就去做。”

陳建業想過了，如果真攔着不準陳辰幹，那陳辰定不會像陳前那樣叫板，但他心裏頭肯定不會痛快。

經過這些時候，陳建業也看明白了，他這個兒子比以前更聰明了，為人處事也妥帖，處處想着家裏人，既然是這樣，那他就更不能讓兒子不高興。

橫豎家裏頭有些錢，下學期陳北和周平安的學費書費有了。又還有二十幾畝田地，能收些糧食。要是陳辰真運氣不好生意沒做成虧了，那他再辛苦些去河裏頭撈些魚蝦，上山找些野菜混着吃，這地裏少種些菜，也是能挨過去的。

至于賣不了糧、辣椒又沒掙錢，沒有明後年的學費，他厚着臉皮去找他大哥二哥借些，等以後賣了糧再還。

就是日子緊吧些，但也不至于熬不過去。

陳辰根本沒想到陳建業考慮這番把後路都想好了，他這會兒正因為陳建業這段話心尖發酸。

明明是對這個年代的農村人來說不怎麽靠譜的事，可家裏人卻還是支持你。

這種感覺……

太戳他。

千言萬語，他最終彙聚成一句話，“謝謝爸，你不會失望的。”

陳建業應了句好。

劉冬雪先前一直沒插話，這會兒聽完後便笑起來，“那正好，白菜籽今早撒完了，蘿蔔也要不了多久就能種完，至于甜菜紅菜苔韭菜這些就種院裏頭，也費不了多少事，明後天辣椒和蒜應該就能忙活上了。”

提起正事陳建業也抹掉了心裏頭那點情緒，正色說道：“那原先預備着種包菜牛皮菜菠菜圓蔥這些的地就先種辣椒，等紅薯挖了之後再種，并上蒜一塊。”

這些菜早點種晚點種也沒太大妨礙，都是能挂霜越冬的，倒是辣椒必須這段時間種，不然等紅薯挖後就晚了。

劉冬雪遲疑着開口：“現在的地不夠六畝吧？”

玉米高粱黃豆這些收了倒是有超六畝的地，只是後來又抓緊時間種上了冬小麥，這兩日又忙活着撒了些白菜籽，還空着的地遠不夠六畝。

陳建業說：“那就等明年春植，還差多少那時候補上。”

劉冬雪正想應一句“那也只能這樣了”，陳辰就先開了口，“等紅薯挖了之後再種辣椒也成。”

陳建業道：“那時候晚了。”

“沒事，前些時候我種院裏辣椒的時候也說天熱不适合種，我這不也種活了嗎？”陳辰有條有理的說道：“這段時間雖然比前些時候氣溫降低了些、适合種辣椒了，但這辣椒既然熱的時候能種活，那沒道理稍涼快一些還種不活。”

陳建業皺眉，“那麽多地，一旦種不活那損失……”

“沒什麽損失啊。”陳辰表情鎮定的接話，“如果真的種不活，那頂多就是浪費些辣椒籽，這東西咱們自己從辣椒裏扣出來的，又不要錢。”

稍頓，陳辰跟不要臉一樣的說：“不過就是得辛苦你和劉姨要把地再翻翻，種些晚菠菜牛皮菜之類的了。”

其實陳辰這麽說純粹就是為了寬他們的心，實際上他心裏很清楚，靈泉泡過的種子絕對能種活，根本不會再麻煩的多幹一遍活。

可陳建業和劉冬雪不知道這點，他們一聽陳辰說沒有損失，仔細一想覺得倒也有道理，大不了的就是要再辛苦些，但也不礙事，反正他們這麽多年早都做習慣了。

陳建業再次妥協，“那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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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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