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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星緯過來不是說別的, 是告訴陳辰這兩天去省城談生意的事。

“明天就出發？”陳辰問。

“他忙着回長省，在省城待不了幾天，所以最好明天出發。”杜星緯說道。

陳辰想了想說：“這來回要幾天？”

杜星緯道：“去省城的車每天就一趟, 所以至少得在那邊待一個晚上，因為是去談生意的, 你最好再多開一天。”

陳辰琢磨了下, “那我開上五天的吧，寧願多點, 也不能少。”

杜星緯道：“可以。”

這趟去省城杜星緯肯定是要跟着一塊過去的, 兩人就一邊聊一些細節一邊往大隊長家那邊去開介紹信。

路上又遇到了些村民, 但許陳辰跟杜星緯走在一塊，出于對杜星緯的習慣性恐懼心理，有人蠢蠢欲動, 但又沒人敢真的上來搭話。

耳朵邊清淨了，可陳辰心裏卻不是滋味。看着杜星緯想說點什麽，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合适。

兩人很快到大隊長家。

陳勝利聽說他們倆要去省城的就驚訝了, 當然，不是驚訝于杜星緯, 而是驚訝于陳辰, 更驚訝于陳辰要跟杜星緯一起去。

陳勝利又問了一遍，“你們倆一起去？”

陳辰點頭, “對。”

陳勝利問：“有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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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沒談妥之前陳辰不欲洩露，就道：“談點生意。”

陳勝利卻多問了一句，“什麽生意？”

陳辰正思索着“開介紹信需要交代的這麽清楚嗎”的時候，杜星緯就說話了, “我要去省城談茶葉的生意，陳辰對省城感興趣, 就說和我一路。”

陳辰沒想到杜星緯會這麽說，不由得偏頭朝他看過去。

對方維持着一貫的冷峻無表情，眼角的疤痕清晰可見，鋒利的眉骨下一雙眼睛不慌不忙，連半點說謊的跡象都看不出來。

陳辰想，這心理素質也太強悍了。

陳勝利不知道信沒信，總之沒再多問，動筆給他們開介紹信。寫的時候，陳勝利還狀似無意的問：“陳辰，你們這賣辣椒賺錢嗎？”

陳辰今天被問了不知道多少次這個問題，這會兒早都聽免疫了，他道：“還行。”

陳勝利道：“我剛聽了不少人說想跟着你們種試試，不知道這能不能做？”

陳辰笑了，“大隊長，您這是在認真問我還是在跟我開玩笑啊？”

陳勝利寫字的手一頓，繼而問道：“這兩個有什麽不同？”

陳辰回道：“你要是跟我開玩笑嘛，那我就說當然能種。”

杜星緯看着陳辰。

陳勝利卻感覺自己已經知道了答案。

可熟料，陳辰卻繼續說道：“如果是認真的，那我也會說能種。只是我想提醒一下有這種想法的人，賣辣椒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新鮮的辣椒在縣裏也基本上不怎麽能賣出去，因為早就有人在賣了，大家想做這方面的生意，還是得謹慎考慮，仔細想想可行的辦法才好。”

這一通肺腑之言，把陳勝利聽錯愕了，就連杜星緯臉上都出現了短暫的怔愣。

兩人都沒料到陳辰竟然會這麽回答。

陳勝利甚至沒忍住問了句，“你不怕大家跟着種搶你生意啊？”

“有競争才會有進步，有進步才會有發展。”陳辰很從容的說道：“如果我的生意被搶走了、做不下去了，那只能說明我的産品還不夠好，是我該去改善産品。”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陳辰便又多說了兩句，“再說大家都是一個村的，彼此過得什麽日子心裏也都很清楚，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在我能力範圍之內的幫一把也沒什麽。”

陳勝利半晌沒說出話來。

他深深的看了陳辰一眼，才道：“你說的有道理。”

陳辰也不管他領悟到了多少，只笑了下。

之後陳勝利也沒再提這個事，很快将介紹信開好，然後遞給了他們倆。

這會兒正值中午，天上挂着太陽，空氣雖然冷，但陽光照到皮膚上也能感受到絲絲暖意。

兩人一塊離開陳勝利家，出來後陳辰就察覺到杜星緯好像情緒不太對。

明明對方平時也鮮少笑，經常維持着冷峻的一張臉，話也不多，跟這會兒安靜走路的模樣沒什麽不同，但陳辰就是感覺杜星緯心裏有事。

又走了幾步，陳辰開口，“杜星緯。”

杜星緯偏頭，“怎麽？”

陳辰問：“你怎麽了？”

杜星緯愣了一下，他沒想到陳辰能察覺到。不過仔細回憶一下也是，有好幾次陳辰都仿佛能感知到他在想什麽，有時候說出的話也會讓他意想不到。

杜星緯抛開腦子裏莫名湧出來的聯想，看着陳辰那雙含着關切的眼睛，還是說了實話，“我有點意外。”

陳辰疑惑詢問：“意外什麽？”

杜星緯說：“大隊長剛剛是在探口風。”

陳辰想到了什麽，嘴上卻說，“我知道。”

他的确知道，陳勝利剛開口他就明白過來陳勝利的目的了。

杜星緯繼續道：“你一五一十的說了。”

聽着幾句話，陳辰突然無奈，“杜星緯，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說話啊？”

杜星緯面露疑惑，可見是真的被陳辰問懵了。

“什麽？”

“一板一眼。”陳辰說話的聲音跟平時的沒什麽不同，但莫名就透着一股惆悵，“明明是一句稍微長點的話就能說清楚的，可你卻要我接一句你才肯說另外一句，還很簡短，剩下全靠我自己理解。”

陳辰突然發難，杜星緯沒反應過來。

陳辰繼續問道：“所以杜星緯，你是不是并不想跟我說話啊？”

“沒有。”杜星緯聲音難得有點急。

陳辰因秋收曬黑累瘦的身體這段時間養回來了一些，雖然比起杜星緯來依舊清瘦，但腰杆卻挺拔。

他就站在原處沒動，用跟平時一樣的表情看着杜星緯。

杜星緯稍作沉默，然後解釋道：“我只是以為你能聽懂我的意思，不需要我多說。”

可能是他自己情感不同，陳辰就自發從這句話裏頭聽出了一點兒暧昧。

陳辰心裏高興，眼睛裏也露出了些許淺笑，“我還以為你不想跟我說話呢。”

杜星緯被陳辰眼睛裏的笑晃了下，回了句：“不會。”

風吹而來，太陽光暖洋洋的。

陳辰保持着他愉悅的心情，就說：“也沒有一五一十。”

杜星緯這次跟上了他的節奏，“你有別的計劃？”

“粗略計劃。”陳辰說道：“前些年日子不好過，大家都是這麽窮過來的。現在我有能力了，別人要是有那個意思，那我也不是不能幫一把。”

雖然古人的智慧都講究財不外露，陳辰也不是不懂這個道理，可這話說起來容易，實際做起來又哪兒那麽簡單？

大家在一個村裏住了這麽多年了，家家戶戶什麽情況彼此都門清兒，你家幾口鍋、我家幾只雞，那就跟自家的東西一樣清清楚楚的。

可能這邊你前一秒才剛吃了個辣椒炒肉，後一秒就全村都能知道了。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任何事情都不可能藏得住。

從陳辰開始做糟辣椒的時候、到說服建業、帶上陳建黨陳建軍他們兩家及兩老一起拿出三十多畝地種上辣椒的時候起，陳辰做的事就已經呈現在全村人眼下了。

每個人的智商都正常，可能剛開始的時候村裏人被陳辰他們不按正常時節種辣椒的行為震驚到神志不清沒反應過來，但時間都過去這麽久了，該冷靜的也早就冷靜下來了，再稍微一想，就算是慣着孩子胡鬧，那也不可能拿出幾十畝地來胡鬧，所以，地裏種的這些辣椒必然是有大用處。

加上他們幾個天天去縣裏賣糟辣椒，還有玻璃廠的人開着拖拉機送玻璃罐子來，大家又不是瞎了看不見。

所以陳辰就沒想過要隐瞞，因為這根本隐瞞不住。

三十三畝地，客觀存在在那裏，除非你能把他透明了，讓人肉眼看不見，否則就是在全村人眼皮子底下。

再說了，他憑實力做的生意，為什麽要偷偷摸摸的享受？為什麽要他的家人跟做賊一樣悄悄的吃穿？

以前過的日子已經夠苦夠委屈了，為什麽現在還要委屈自己？

不就是都想有錢嘛，只要你有手，那也不是不可能。

杜星緯聽明白了陳辰的意思，未盡的他也聽明白了，所以，他說：“陳辰，你足夠熱心，也足夠大膽。”

陳辰點頭接受了他的贊美，“我一直都很信奉一句話，叫做‘人與人之間的矛盾都是因為利益’，人遭遇的一切摩擦和沖突，歸根到底其實就是為了一樣東西——錢。只要有了錢，那就能免除百分之八十不必要的煩惱與争吵。”

杜星緯臉上的表情很複雜。

陳辰說完後又覺得這些話好像不太符合當下年代，就又玩笑着補了句：“我這話太有姓資的嫌疑，你應該不會去舉報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