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炒臘肉, 醋熘白菜擺上桌。

陳辰盛米飯的時候杜星緯去拿了瓶茅臺過來,配兩個酒杯。

陳辰看到就驚訝了,“好酒啊。”

“之前留了兩瓶。”杜星緯把酒打開, 然後給倒了點,“坐車累人, 喝點了舒服。”

陳辰伸手扶住酒瓶, “就這些。”

杜星緯停住動作,“夠了?”

陳辰應, “夠了。”

杜星緯不是個愛勸人酒的人, 陳辰說夠了他就說了句行, 然後把酒瓶拿開了,嘴裏卻說了句,“不少人談生意都要喝酒。”

“酒桌文化。”陳辰笑道:“我懂。”

杜星緯給自己倒了小半杯酒, 比起陳辰那杯子裏淺淺的一點要多不少。

聽見陳辰應話,他嗯了聲。

陳辰看杜星緯倒好了酒,拿起酒杯, 臉上帶着很明顯的笑容,“謝謝你今天的收留。“

杜星緯跟他碰了下杯, “不礙事。”

茅臺的酒的确好喝, 比陳建業在村裏打的燒刀子好喝太多,哪怕陳辰很久沒喝酒了, 酒入喉的時候都不會覺得不舒服。

杜星緯的做飯手藝也很不錯。

臘肉是用蒜苗和幹辣椒一起炒的,配料加的不多,吃起來非常的香;醋熘白菜火候也掌握的很好,醋酸中帶着白菜本身的清甜, 吃起來非常的清爽,和炒臘肉搭在一起簡直絕配。

陳辰甚至沒忍住問了一句, “杜星緯,你特意學過做飯?”

杜星緯語氣很平靜,“以前在飯店裏做小工,看大廚做過。”

陳辰驚訝,“你還在飯店幹過?”

杜星緯嗯了聲,“那時候剛出去手裏沒錢,也不知道能幹什麽,正好遇到有飯店要招小工,因為不算正式工,所以沒人願意幹,我覺得至少管飯,不嫌棄的話還能睡在店裏,就去了。”

工資低不算正式工,偏偏活又多又雜,搬貨洗菜打掃刷碗這些都要做,本地人就不稀罕去幹,只有杜星緯這個外鄉人,如果不住招待所就得睡大街,加上那個時候他剛走出平壩村,身上沒錢,也根本不知道能去哪裏找活幹掙錢,所以見那飯店要人,看在管飯管住的份上就去應聘了,也讓他在那個陌生的城市有了落腳地。

杜星緯沒說那麽詳細,但陳辰已經能夠想象了。

信息不發達的時代,一個從偏遠農村裏走出去的人,去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還沒有錢傍身,那茫然與無措,肯定是一樣都不缺的。

“但你堅持下來了。”陳辰表情認真,“你靠你自己,走到了今天。”

杜星緯舉着酒杯又喝了口,聲音有點低,沒有平時那麽冷淡,“也不是靠我自己,還遇到了不少的朋友,得到過很多幫助。”

陳辰問:“包括你說要向我買糟辣椒的?”

“他叫柏胥。”杜星緯說,“我的第一筆生意就是他帶我做的。”

可能是喝了點有些酒精上頭,杜星緯今晚的話比以前多,以前并不怎麽愛提的過去也說了些。

柏胥家裏以前是地主,侵略戰争的時候他們家拿出了很多的錢財出來抗戰,尤其對我黨,家中有兩個人為了幫忙運送藥品還犧牲了。

柏家人腦子活泛,縱然手中的土地後來分了出去,但家中底蘊還在,酒樓也開的風生水起,甚至為了支持抗戰,還弄了許多其它的生意,拼命的弄錢支持軍/隊。

愛民族的思想是刻在柏家人骨子裏的。

等到戰争勝利、國家成立,柏家人憑借着那麽多年的支持以及真才實幹在長省有了大出息,家中出了不少的公/職/人/員。

也是因為有了這些在職的人,看到風向頭不對立馬把不能留在手裏的東西全上交了,其中就包括那家酒樓。

酒樓上交後,被改成了國營飯店。

只是随着歷史的發展,自負盈虧政策的出臺,原先吃香的國營飯店也漸漸的走了下坡路,國營飯店沒那麽吃香了,生意也大不如前。

為了把國營飯店盤活,負責的人就搞了不少的活動出來,初期的确是有了些成效,但實際上也是回光返照。

杜星緯就是那個時候入的那家國營飯店,然後在店裏認識了柏胥的。

那個時候杜星緯根本不知道這家國營飯店以前是柏胥家的酒樓,柏胥也沒有提,只是時不時的會過去吃頓飯,見的次數多了,也混了個面熟。

直到兩人一起打過架,才真正的熟悉起來。

改/革/春風吹到長省的時間比較早,柏胥天天看報紙聽收音機,眼見着政/策松了就蠢蠢欲動的想去下海試試,并且還邀請杜星緯一起。

杜星緯也有野心,借着柏胥的信息渠道很快敲定了路線,他們帶着長省的特産坐火車去了一趟廣省,然後在廣省大賺了一筆,接着又從廣省買東西回長省賣,又沒少賺。

這樣一來一回,杜星緯和柏胥登時就賺了不少,他們意識到,他們找到了一條正确的賺錢道路,就來來回回倒了不少趟。

只是後來柏胥不怎麽想再幹這個了,因為國營飯店徹底經營不下去了,柏家操作了一番,然後酒樓又回到了柏家手上,柏胥就想把酒樓給開起來。

而杜星緯自此就徹底開始單幹,手上也累積了不少人脈和事業。

……

對杜星緯而言,柏胥其實是他的伯樂,如果當初沒有柏胥拉他入夥,那麽他不會有今天。杜星緯一直記着這份恩情,因此在柏胥從杜星緯手裏看到糟辣椒後提出想買時,杜星緯才沒有一口拒絕。

要知道,杜星緯因為陳辰糟辣椒不夠賣,自己都放棄了要從他手裏拿貨賣到別的地方去的想法。

可當他見着陳辰手裏有些貨了,卻只幫柏胥問了,關于自己的生意一字未提。

杜星緯只講了他和柏胥做生意的過去,可後頭那些話他即便不說陳辰也能意會到。事業上的伯樂,該幫的忙肯定是得幫的。

陳辰笑着說,“那我覺得這樁生意已經談成一半了。”

杜星緯酒杯裏的酒已經空了,他沒再倒,只拿着筷子要去夾臘肉,“你們該怎麽談就怎麽談。”

陳辰心裏有自己的想法,“在商言商,這個道理我懂。”

杜星緯嗯了聲,把夾到的臘肉塞進了嘴裏。

飯桌底下燒着煤爐子,上邊沒放瓦罐或者水壺,就用煤爐子自帶的蓋子蓋着,有星星點點的煙霧從小孔裏飄出來,但不會熏人,烤的腿腳都很暖和。

兩人一邊烤火一邊吃,等這頓飯吃完外邊都烏黑了,屋裏開了電燈,不知道是電線接的好還是燈泡瓦數大,這燈開着要比村裏的亮一些。

碗筷被收拾進廚房,杜星緯把電視機打開了,叫陳辰看電視,他自己去洗碗。

陳辰擡眼看他,“杜星緯,你醉了?”

杜星緯眼神很清明,“沒。”

陳辰哦了聲,“那你去吧,我還以為你喝酒了,怕你洗碗把碗摔了。”

杜星緯笑了,“不會。”

燈光下,本就俊的男人笑的更好看了。

杜星緯以前不會這麽笑,因為他總是不茍言笑的,一張臉面無表情的時候能讓人望而卻步,稍微沉一下就能把小孩吓哭。

哪怕陳辰跟杜星緯走得近一些,哪怕杜星緯會笑笑,但那笑也淺的幾乎看不見。

哪像現在這樣笑出明顯的弧度。

再結合桌上杜星緯比以前稍微多的話、吐露出的話題,陳辰就覺得杜星緯肯定是酒喝多了,酒精上頭才變得跟以前不太一樣。

但觀外表,真的看不出來,問的時候人家也說沒醉。

陳辰不太放心,站在廚房門口看了會兒。對方腰杆挺的筆直,袖子卷到了手肘往上,露出半個有力的手臂。他拿着毛巾洗碗的動作也很穩,看不出半點喝醉酒的跡象來。

所以……真的沒醉?

那杜星緯今晚怎麽跟以前不太一樣?

陳辰不知道原因在哪,想問又不太好問,思索着回到客廳,看到那臺正在播放的黑白電視機,暫時把念頭抛到腦後了。

說實話,陳辰對這這臺電視機是各種不适應。

電視裏的畫面很粗糙,隐隐會有雪花冒出來,加上本身就是黑白的,就導致裏邊的景象更模糊幾分,陳辰看了一會兒後覺得眼睛疼。

他起身去把飯桌底下的煤爐子提到沙發邊來,隔了段距離,煤炭燒出的煙霧不至于把沙發熏黑。

陳辰伸着大長腿過去烤,手從旁邊的小書架上摸了張報紙過來翻看。

杜星緯收拾好廚房出來看到的就是這麽惬意的景象,他愣了下,看了片刻後走過去問:“要出去逛逛嗎?”

陳辰擡起眼,“晚上省城有能逛的地兒嗎?”

村裏人晚上基本不會開電燈,大家都是憑借月亮光納涼聊天,現在天氣冷了,那基本就是天一黑、飯一吃就上床睡覺,不會有太多的娛樂項目。

省城雖然叫省城,但畢竟是這麽個年代,也不知道有沒有夜生活。

杜星緯說:“只有一條街能逛。”

陳辰問:“遠嗎?”

杜星緯:“不近。”

但凡換個人跟陳辰提這事他聽到這兒就拒絕了,可現在提出這事的人是杜星緯。

和杜星緯出去逛夜市啊,那必須去啊。

陳辰直接放下報紙站起來,“去啊,不過這個爐子要封嗎?”

杜星緯驚訝,剛剛他都以為陳辰不想去了,“不封,燒壺水。”

說着杜星緯去打了壺水過來,陳辰把蓋子開了,見煤炭這會兒燒的正旺,問了句,“要再加塊煤嗎?”

“不用。”杜星緯說。

“回來的時候熄了怎麽辦?”

“應該不會。”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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