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二更)

時間已經臨近中秋, 遠在煙城陸家村的陸得財原本還期待着中秋假期小兒子能從青市趕回來一家人過個團圓節,可誰知等來的電話不是陸炳的號碼, 而是從局子裏打來的。

陸炳已經在看守所裏蹲了兩天, 整個人萎靡不振的,好不容易得了機會跟老父親通電話,一上來就是聲淚俱下:“爹,您可得救我啊, 這他媽不是人能呆的地兒, 在這樣您唯一的親兒子就得死在裏面兒了啊!”

陸得財本就年紀大了, 平常又慣愛抽煙喝酒, 老年人容易有的高血壓心髒病他是一樣不少,一從小兒子口中聽到“死”這個字眼, 他整個人心髒疼得直抽抽,眼前一黑差點兒給背過氣兒去。

“你,兒啊你仔細說說。”他一邊跟電話那頭說這話,一邊拿着手機往隔壁陸嘉軒爺爺家跑,鞋都沒來得及換。

他一個老頭兒腦子可能不夠使, 隔壁好賴有陸旺一家在, 得拿手機請他們幫忙聽聽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隔壁的陸旺媳婦兒剛從田裏回來, 看見陸得財在敲自家的門心裏還覺得奇怪。

之前兩家因為陸炳和姓夏那丫頭的事兒沒談成鬧了嫌隙, 後邊這段日子雙方出門都避着走,今兒個陸得財怎麽又跑來敲門了, 看上去好像還挺急。

“得財哥,您這是?”這人都在家門口了, 陸旺媳婦兒沒辦法只能問了一嘴。

陸得財雖然年紀大, 但他在村兒中跟陸旺他們平輩兒, 即便已經是能被喊叔的年紀了, 她也得喊聲哥。

陸得財扭頭見着人,語氣裏已經沒了平日裏作為村主任的趾高氣揚,急得垮着一張老臉說:“旺子媳婦,快幫我聽聽這電話,我家娃出事兒了!”

說着他就顫着手打開了免提。

那邊的陸炳正在說話:“爹,這看守所我他/媽真呆不下去了,快救救我!我是被冤枉的,我沒犯錯,爹!”

陸旺媳婦心裏一驚。

合着這陸炳是被人抓去蹲局子了啊?

她正等着陸炳繼續說下去,就聽對面的陸炳嘶吼了一聲:“我受不了了啊啊——”

随後是椅子倒地的聲音,緊接着陸炳的叫喊聲越來越遠,電話也随之被挂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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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旺媳婦不知道對面是個什麽情況,半張着嘴轉過頭去,就看見陸得財腿軟得要往地上倒。

“哎哎!快來人!”

晚上的時候陸盛接到了陸家老爺子的電話,說是陸炳出事了,現在情況不太明朗。因為他是在事業單位工作,認識的人多,所以陸得財想拜托他去打聽一下具體情況。

陸盛當年還真有同窗被分配到了青市的機關部門,這順水人情的事他便答應下來了。

但這不打聽不知道,一打聽吓一跳。

人家回話說陸炳參與了聚衆吸du、打架鬥毆造成嚴重後果等刑事案件,目前人被關在拘留所裏了。

陸得財跟陸老爺子一塊兒聽着陸盛打回來的電話,兩個老頭兒也沒見過什麽大世面,一聽到刑事案件就覺得這事兒肯定不得了了,剛從床上爬起來的陸得財眼前一黑又差點兒倒回去。

“具體的電話裏不方便說,反正明天中秋我回村兒,到時候再細聊吧。”陸盛說話打着官腔,話裏話外帶着幾分洋洋得意。陸得財一家之前不是擠兌他們家死活不肯給他們騰地方蓋房嘛,這出了事兒還不是得求到自己頭上來?

第二天陸盛回了陸家村兒,夏秀娟身體不大舒服,再加上兩人還在冷戰期,這次她就沒跟着回。

陸盛這次回村的待遇與以往不同,這次是陸得財這個村主任帶着自己一家老小親自去村口把他給迎回來的,要不是現在已經沒有轎子這種東西了,他估計陸得財得找人把自己擡回去。

一到家他就一臉沉重地跟陸得財說:“得財哥,不是我危言聳聽,這次陸炳犯的不是小事兒,是要判刑的!”

陸得財老身板兒晃了晃,被他兩個女兒扶住,大女兒焦急地問:“那,拿着現在該咋辦呢?”

陸得財家除了陸炳一直在青市混,剩下的兩個女兒嫁得也一般,當時是哪家彩禮給得高就嫁哪家,大女兒嫁了臨村一個殺豬的老光棍兒,二女兒嫁了個有點兒家底的鳏夫,遇見大事兒都幫不上忙。

現在他們真就指着全村兒人脈最廣的陸盛能幫幫他們家陸炳呢。

陸得財看上去比之前老了十歲,那雙渾濁的眼無力地閉起來。他雖是村主任,但他的能力範圍也就是陸家村和幾個臨村,在煙城或許還能找到幾個能說得上話的人,但在青市就是舉目無親了。

平常經常對別人頤指氣使但人,這會兒對陸盛說話時語氣卻帶上了卑微地懇求:“盛子,我家陸炳也是你看着長大的,他可能有不少小毛病,但你知道他絕對沒膽子幹什麽大惡的事,這回鐵定是被冤枉的呀,你可要幫幫他。”

陸盛瞥了陸得財一眼,心想之前自家大哥要蓋房需要挪牆的時候他可不是這副态度。

不過這種被人捧着的感覺對陸盛來說非常受用,他揚了揚下巴說:“這不是什麽事,我可以給他請最好的律師去幫他,就是這請律師也是需要費用的,這你看……”

就在一家人說話的時候,陸旺的小兒子陸嘉遠帶着他的城裏女朋友回來了,一進門就看見一大堆人圍在屋裏,沒什麽眼力見兒地吹了聲口哨:“挺熱鬧啊,得財叔也跟我們家一起過節?”

陸旺媳婦趕緊給兒子使眼色,讓他先帶着女朋友去隔壁屋歇一會兒,等大人們說完事兒在開飯。

陸嘉遠撇了撇嘴,不大高興地拉着女朋友走了。

臨出門時候女朋友還回頭瞅了一眼道:“怎麽你家說事兒還避着你啊?”

怕不是他們正說着的話題跟自己有關,所以才想把自己攆出來吧?

辦席的錢給不上了還是新房蓋不了了?

這哪樣兒都不行啊!

于是她趁陸嘉遠上茅房的時候又溜回了堂屋的窗沿下,這裏能隐隐約約聽到裏邊人說話。

陸盛正在裏邊掰手指頭,琢磨了半晌,比出兩根手指頭:“得這個數。”

陸得財的小女兒一看:“兩萬?那好說,我們……”

陸盛白了她一眼,搖了搖頭道:“二十萬,不光是律師費,我之前托人打聽這事兒也是欠了人情的,後續個方便周轉打點不也得要錢嘛。”

“這麽多?!”姐妹倆一輩子也沒見過幾個錢,村兒裏誰能一下子拿出這麽大一筆錢來呢?!

陸盛不理會這兩個沒見識的婦人,直接看向了陸得財。

陸得財點了點頭,臉上的皺紋更深了,無奈地道:“只要你能幫我兒,多少錢我都給。”

在場的人都驚呆了,這可是二十萬啊,陸得財竟然能眼都不眨一下就拿出來?

最驚訝的要當屬陸得財的兩個女兒,從小在家她們就沒享受過吃穿,陸炳出生以後更是什麽好的都緊着陸炳,出嫁的時候嫁妝都是随便意思意思包個紅包了事兒,她們當是家裏沒錢才這樣,原來根本就是老爺子心裏沒有她們這兩個女兒!

大女兒性子溫吞,只覺得心裏苦澀,沒表現出來什麽。二女兒性子直,心裏藏不住事兒,原本扶着陸得財的手一下子就松開了,別過頭去再也不想看她爹一眼。

在乖巧懂事的女兒也比不上一個敗家的兒子,真是可笑。

中秋林禹風也放了假,便想着中秋要和夏小姐一起過,正好自己和夏小姐都沒有可以一起過節的家人。

只是夏岚這個人在生活中實在是沒什麽儀式感,平常什麽節日都不過,根本就忘了今天是中秋團圓節。

早上林禹風約她晚上一起吃飯的時候她的回答是:看時間,可能會比較晚回。

下午下班的時候方謹問她晚上怎麽過,她還疑惑了一下,如實回答說:“約了人談點兒事,然後有人約我吃晚飯,怎麽了?”

方謹眼珠一轉,團圓節敢約夏總共進晚餐的八成就是小陳總提起的夏總在追的男人吧?

夏岚一看他這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幹脆順勢問了一嘴:“小方,你談過戀愛嗎?”

小方:“……”

開始屠狗了是吧?

方謹跟着她一路下了電梯,邊走邊問:“您喜歡人家什麽?”

在他的認知裏,夏總可能根本不知道喜歡是種什麽感覺,總感覺這事兒不靠譜兒。

果然夏岚仔細想了想說:“長得好看,做飯好吃,惹人憐愛?”

而且那個青年很會照顧人。

夏岚想起自己跟顧矜喝多了酒的那次,換做是別人應該就會覺得她還可以控制自己的行為,不會有什麽問題,比如方謹将自己送至樓下就放心離開。但是林禹風不一樣,就算他相信她即便是一個人也不會出任何問題,他也還是會堅持将她送進家門,再給她兌甜滋滋的蜂蜜水喝。

往常她不愛吃甜,但那天她意外發現偶爾吃點兒甜也不錯。

總之具體的她也說不清楚,一來他們被系統綁定,似乎冥冥之中有些緣分就是注定的,逃也逃不開。二來跟林禹風相處起來簡單又舒服,讓她忍不住想繼續探索究竟什麽樣的感情才算是喜歡。

現在想來,系統發布的任務雖然是保護林禹風,但誰知道這是不是也在拯救她呢?

晚上她去了「人間閣」最頂層最豪華的999VVIP包廂。

包廂裏除了她,就只有一個男人。

男人把自己保養得很好,無論是從身材還是面相上都看不出年紀。他留着普通的寸頭,但仔細觀察的話就能發現,他這個寸頭每根頭發都是一樣長,是每天都認真打理過的。身上穿着白襯衫配灰色西裝外套,随意地靠坐在沙發椅裏,兩條長腿自然地搭在一起,精致又不拘謹。

夏岚就坐在他對面,兩人的動作姿态出奇的一致,她也懶散地靠在沙發椅上,神态比男人更顯出幾分漫不經心。除此之外,兩人的審美似乎也相當一致,她今日也同樣是穿着一身灰色西裝,頭發沒有紮起,而是做了個帥氣的濕發造型,有幾縷碎發自額角垂下,為她添了幾分淩亂美,鼻梁上架着一副無框眼鏡,看起來特別斯文敗類外加冷酷無情。

男人晃了晃手中的紅酒杯,盯着紅酒挂壁的狀态彎唇笑了一下:“對爸爸就這麽冷漠?”

夏岚揚了揚自己手中的酒杯,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飲而盡,絲毫不買他的賬:“喬先生有什麽事,不妨直說。”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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